老警阿豬的博客

皇家警察故事,西方犯罪紀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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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馬裏奇疑案 3

(2017-03-27 13:50:09) 下一個

3

1969年,離現在既近又遠。那是冷戰時期,美蘇兩個超級大國正較勁。中國跟蘇聯也不對付,還在烏蘇裏江打了一仗(珍寶島之戰)。但放眼整個世界,1969年還算是風平浪靜的。那一年,尼克鬆剛當上美國總統,正在兌現其競選承諾,逐步從越南撤軍。年輕的阿拉法特也是剛剛上任,開始領導巴勒斯坦解放組織。中東此時並無戰事,局麵相對平穩。

話說約瑟夫·庫馬裏奇,在他將要返程新西蘭的時候,奧克蘭這一頭,安東尼和伊萬便開始著急他的行期。可每次和老家聯係,約瑟夫總是不能確定動身日期,一拖再拖。眼看回頭簽證的最後期限就要到了,安東尼才終於收到弟弟從貝爾格萊德發來的電報:約瑟夫將於10月30日,星期四下午,乘坐塔斯曼帝國航空公司的TE222航班回到奧克蘭。(注①:他們幫約瑟夫辦的回頭簽證將於第二天,10月31日,星期五,過期。注②:新西蘭航空——Air New Zealand的前身就是這個塔斯曼帝國航空——Tasman Empire Airways)

等到了那一天,10月30日,安東尼和伊萬一起去接機。奇怪乘客都出來完了,仍不見約瑟夫的身影。更讓他們感到不安的是,連約瑟夫的行李都出來了,可是,弟弟,他人躲哪兒去了呢?焦急之下,安東尼通過機場問訊聯係到航班。從奧克蘭往回查悉尼,查澳航,因為當初那機票聯的是澳航,飛的是澳航的袋鼠航線——The Kangaroo Route。可是,問了半天,怎麽也問不出個結果來。

上圖就是當初安東尼幫約瑟夫購買返程機票時,旅行社打出來的行程單。單子上隻是列出了一個簡化的行程,即從克羅地亞飛經意大利羅馬,悉尼,終點是奧克蘭。為了讓大家看得更清楚一些,我把其中行程的部分放大。請注意,單子上的日期是9月26日至28日,那是安東尼一廂情願的安排。他希望約瑟夫能稍微提前一些,不要等到簽證的最後期限。因為同鄉們之間一直再傳,鄰村就有一位鄉親,去澳大利亞時因為簽證過期被拒絕入境,原機遣返,損失可大了。

接機隻接到了行李,沒接到人。安東尼拿著那件行李的行李票去問,航空公司查出,該行李的始發地是南斯拉夫首都貝爾格萊德。行李的主人是約瑟夫·庫馬裏奇。這件行李是在印度的加爾各答機場才被轉載到英國航空的航班的。航班號是BA934。但是,航空公司可以證實,在這班航班上,並沒有一個名叫庫馬裏奇的乘客。

注:當年聯合運營袋鼠航線的有:澳航——Qantas,新西蘭航空,英國航空——即BOAC(BOAC 是 British Overseas Airway Corporation 英國海外航空公司的簡稱),印度航空,和MSA航空——馬來西亞-新加坡航空。

連續的詢問,在第二天,10月31日,終於有了實質性的回複。不,那不是什麽回複,是噩耗!來自於香港:約瑟夫已於10月31日當天猝死於香港的伊麗莎白醫院!

得知這個消息,安東尼和伊萬全懵了。猝死是怎麽死?怎麽就死了?你們去問問醫院吧。香港機場方麵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安東尼把長途電話撥到伊麗莎白醫院的院長室,院長不在。接電話的是一位蘇姓醫生。問約瑟夫是怎麽死的?蘇醫生告說,是心肌梗塞,病人在香港啟德機場發病,送到醫院就死了。

什麽?病人?我弟弟約瑟夫這輩子就從未生過病。心肌梗塞?我弟弟約瑟夫心肺功能可是好著呢。他年紀輕輕的,誰梗塞也輪不到他梗塞。這事兒,醫院有出死亡證明嗎?蘇醫生解釋,未經聯係上死者親屬,醫院對屍體不可做任何處置。你們應該聯係的,是香港警務署,他們才是管事的機構。

香港警方?香港?安東尼從最初的懵懂中回過神來:我弟弟約瑟夫怎麽會出現在香港?他的機票聯程是我從新西蘭給訂的,根本就不經停香港啊。安東尼和伊萬都不知道約瑟夫是怎麽改的票,案發的時候不知道,那以後,至今,也仍是一個謎。

等聯係上了香港警務署,管事兒的一上來就建議屍體火化。這怎麽行呢?事情還沒有搞清楚。更何況我們達爾馬提亞人,世世代代,都是虔誠的天主教徒。我們的人死了,是不能火化的。安東尼堅決不讓火化。

家屬們又去找了航空公司,找新西蘭政府部門。機票退錢我們也不要,約瑟夫是死是活,你們得把他送回奧克蘭來。我們要在這裏安排土葬。

約瑟夫的遺體,最終於11月5號回到奧克蘭,並於當天安葬。

跟著運送屍體的文件一塊來的,有一份由香港伊麗莎白醫院開出的死亡證明。那上麵注明的死亡原因,與當初電話裏蘇醫生解釋的完全不同。這一回,死因成了飲酒過量。因飲酒過量引起肺水腫,導致死亡。

這,這,不對呀?醫院方麵前後說法不一。先說的心肌梗塞,怎麽想換就換,成了飲酒過量了?安東尼再次設法聯係上了伊麗莎白醫院,這次是院長親自寫的回信,信中堅稱約瑟夫的死因是醉酒。可是,庫馬裏奇家的人都清楚,約瑟夫雖然不是滴酒不沾,可他從來不多喝,基本不愛喝酒。

幾天之內,庫馬裏奇家人沒有迎來歡天喜地,活蹦亂跳的弟弟,而是卷入了一場災難。整件事情包含著太多的自相矛盾,太多的無法解釋,太多的難以澄清。

庫馬裏奇·約瑟夫的葬禮,是一個完全由政府相關部門,警察,和殯葬殯儀公司共同操辦的低調的葬禮。來參加葬禮的人,除了庫馬裏奇家族在奧克蘭及其附近的親朋好友,隻有另外幾個人。有新聞記者,政府聯絡員,和南斯拉夫駐新西蘭大使館的官員。庫馬裏奇的父母,尼古拉和凱特,沒能來跟小兒子道別。

到了這個時候,更多的消息在向奧克蘭匯集。約瑟夫·庫馬裏奇的死,成了本地的社會聚焦。連新西蘭政府外交部,內務部的人都摻和進來,聯係家屬,問寒問暖。可是,安東尼和伊萬,他們知道的越多,心情就越難平複。對弟弟死因的質疑,也越來越強烈。尤其是有一天,當他們看到了朋友從香港帶回來的報紙。那報紙對約瑟夫於10月30日晚在香港啟德機場的表現,不但做了報道,還刊載了照片。

看看上麵這兩張香港報紙發表的照片,約瑟夫像是心髒病發了嗎?當然不是。是醉酒了,發酒瘋嗎?仔細一看也不像。他那受製變形的身軀,那痛苦而恐懼的麵孔,倒更像是不堪折磨,難以承受中發出絕望悲鳴。更像是一個麵對鬼子兵,寧可死也不願從了的良家婦女。

照片上那些個武裝到牙齒的香港警察,顯然不是在盡力搶救一個喝高了,喝到肺水腫的臨危病人。而是如臨大敵,以多打少,強製扭送一名罪犯歸案的工作照。而這同時也說明了,約瑟夫在轉送伊麗莎白醫院之前,先是落在了警察的手裏。這一點,更令家屬們感到疑惑和不安。

一位居住在香港的南斯拉夫裔女士,通過南斯拉夫駐新西蘭使館聯係上了庫馬裏奇兄弟。她向安東尼證實了,約瑟夫不僅僅是最後落在警察手裏,並且從一開始,從他入境香港開始,就幾乎一直是在警察手裏。約瑟夫·庫馬裏奇根本就是死在了警察的手裏。

這位名叫愛麗絲的女士告訴安東尼說,她自己的丈夫是一個在香港工作的英國人。所以就在當天,在得知警察局跟約瑟夫溝通有困難的情況後,她曾經主動聯係警方,希望在語言方麵能幫上點兒忙。可是,從她向警方了解到的信息來看,約瑟夫的處境是越來越糟糕。他在生命的最後幾個小時裏,兩次被警察送往醫院。一次就是他在機場被警察帶走之後,時間大概是在10月30日的晚上9點來鍾。另一次,是在10月31日臨晨4點左右,這一次,約瑟夫死在了被送往醫院的路上。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了?約瑟夫會慘遭如此境遇?回頭看弟弟的一生,有三件完全不合乎邏輯的事,竟都在同一天發生了。那就是:約瑟夫此生從未生過一天病,卻在一天之內病死在了香港。約瑟夫一生從不嗜酒,卻因醉酒而亡。約瑟夫一生本分,遵紀守法,從不會和警察有任何的交道可打,在新西蘭不會,在南斯拉夫更不會。可他卻一朝惹上了香港警察,並且無法掙脫,直至一死。

所有這些說明了什麽?說明約瑟夫的死必定另有玄機,說明一切皆有可能,說明我們並沒有得到事情的真相。最最起碼的,說明這是一起非正常死亡。

庫馬裏奇兄弟於是想到了要找律師,要找真相,要找到挖掘真相的途徑。可是問題來了,庫馬裏奇兄弟並沒有什麽錢,也請不起律師,更無法負擔到香港去做調查的費用,甚至再掏不出錢來,買一張飛去香港的機票。

唉!首先,為什麽會是香港?究竟是何原因,約瑟夫會出現在香港?在展開本案的案情之前,這個問題是繞不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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