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這花花世界裏,吃喝玩樂的去處和名堂是應有盡有,使人感覺下班要比上班還忙啊。可是,曾幾何時,所有這些全是封,資,修,是四舊,是流毒。人們業餘隻讀毛選毛著,聽聯播,看新聞簡報,寫揭發材料或者思想匯報,,,聚在一起打打百分已經是很邊緣的活動了。
我的父親,有點兒象《食神》裏的那個趙十兩。做得一手遠近稱道的川菜;為人極忠厚老實又不甘寂寞;一輩子不得誌卻十分地好客。記得那會兒,家裏一到休息日就坐滿了人,除了一些常來的食客,間或還會有自己掏錢來品嚐父親手藝的。
食客們酒足飯飽之後,定會應父親之邀,坐下來打打百分。雖然誰都知道父親的手氣往往好得不得了,可沒幾個願意跟他配對兒,做他的搭檔。因為,父親打牌,一向隻重在攙和,技術上根本是一塌糊塗。輪到同伴出牌,他又是撓首又是擠眉,弄得你不知該出哪張才好;輪到自己出牌時,他往往顧作深沉,幾經計算(天知道他是怎麽算的?),然後萬分得意地,打出唯一不該的牌來,氣得你發毛。不僅如此,父親打牌還特認真,輸了還不服:下星期再來,各位幔走。
我,那時候,連吃飯都很少能上桌子,更不用說陪食客們打牌了。可是,貓在一邊兒,看著父親好牌滿手卻昏張連連,簡直是目不忍睹,感覺麵子都丟光了。好在有人把老豬家吃喝玩樂的事兒,給上綱上線地思想匯報到單位組織。領導因此找上門來收牌,這個川菜百分才沒再繼續下去。
末了,父親怎麽也沒想通,領導當時給他扣的那頂帽子居然是:老豬,這工農兵的撲克你要是不願意用,用11、12、13的也湊合啊,上哪兒找來這麽一副J、Q、K的?隻好沒收了。他姥姥的!究竟是哪個王八蛋?父親一提起這事兒就罵:吃也吃了,玩也玩了,轉臉不認我老豬也罷了。居然告發我!?
仔細想想,我不奇怪那位食客。皆因偉大領袖有旨:文化大革命,,,以後每七,八年,還要來一次,,,多他姥姥的嚇人啊!
阿豬
九九年八月
新西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