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老太太飄洋過海,探兒子來了。沒時間帶她看山看水,先就拉到店裏陪我練攤兒。搬來小凳兒,沒客人的時候,我就端坐老太太臉前,聽她痛說革命家史:
那時候你每天走那麽遠的鐵路去上學,媽整天擔著個心。一會兒怕你又跟人打架了,一會兒怕你摔著了,更怕你叫火車給壓了。有一天夜裏,做了個惡夢,夢見你真的就叫火車給壓死了。把我給嚇得啊,打那就再也睡不著了。
第二天,大夥兒正在地裏幹活兒呢,忽然就看見你黃阿姨,,,對,就是後來去了美國的那個黃阿姨,擺著手從幹校校部那邊跑過來,一邊高喊:老王,老王,不好啦,快去接電話!我一聽,當時腿就軟了,心裏咯噔一下:完了,昨兒夜裏那夢是真的了,真是你叫火車給壓了。就覺著天旋地轉,我腳跟一軟,才沒走出幾步就,兩眼一黑,昏過去了。
後來是黃阿姨,還有另一位叔叔,倆人一左一右架著我到了校部。原來是林校長要找我談話,結果我聽成是叫我接電話了。那時候,沒有天大的事兒,誰會打電話呀?
林校長看著我說:怎麽嚇成這樣了?也難怪呀,老豬是反革命嘛,你這反動家屬,八成心裏也有鬼!黃阿姨搶過去說:老王有什麽問題?別忘了人家可是三代貧農。剛才是我著急,結果她以為是她孩子出什麽事兒了。加上老王本來身體就不好,一直貧血,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昏倒了。
那姓林的找我,是為了你爸爸的事兒。那時候,幹校有三個正副校長,就是這個姓林的最壞。每次抓你爸爸來批鬥,我從批鬥會準備會開始就得回避。批鬥完了,姓林的還要叫我去抄別人寫的你爸的大字報,還要叫我寫自我檢查。
幹校的大字報,都貼在食堂裏四周的牆上。他們那麽多人寫,我一個人抄,還得是幹完了地裏的活兒之後。食堂都開飯了,人們在排隊買飯,我還在那兒趕抄大字報。高的地方看不清楚,還得踩著梯子上去抄。純粹是挨整。
店裏進來一客人,買了點什麽。完後老太太接著說:
幹校一批你爸,我就得回避,去農村和貧下中農三同。都已經下放到幹校了,還要三天兩頭地下鄉。不但我要去,還得連累他人。因為我那時身體很不好,瘦得才八十來斤。
說起這回避也滿有意思。有一回,我們一共下去四個人,兩男兩女。剛去的時候我們很賣力氣掙表現,後來就開始想法子偷懶。我們告訴生產隊說:我們來,不但要參加勞動,還要開會學習,這是領導的要求。於是我們就經常“開會”,就是在一起吹牛聊天侃大山,有時候還唱歌兒呢。誰知,村裏的孩子把我們的“會議內容”偷聽了去,告到生產隊。沒辦法,我們就又跟生產隊撒謊說要到公社去開會。那公社叫倒水公社,大概是地處大山邊,水來了都得倒流走的意思。你想啊,山裏人到了城市不認路,我們幾個城市人到了山裏,也一樣找不著北,一到叉路就迷。所以,幹脆彎幾個山頭就躲起來,繼續吹牛聊天侃大山。
後來有一次,公社真的來通知叫我們去開會了。結果,我們從一大早就開始模著上路,人家上午十點開會,等我們終於摸到公社,已經下午四點了。急得公社的人團團轉,找到生產隊,最後戳穿了我們“開會”的把戲。
又進來一客人,買了點什麽。完後老太太接著說:
說起你黃阿姨,有一次回避,下去三同,就隻她願意陪我。晚上沒事了,倆人總愛坐在草墊子上聊天。那天他忽然問我說:老王,你猜我最討厭誰?我一時不知道該怎樣回答:林校長?不對。她說:他太小,我是要你猜大的。不明白她這是指著誰說討厭,更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了。她把嘴巴湊到我耳朵跟前說:我最討厭的就是那個打扮得男不男女不女的,,,哪一個?我腦子裏在找比姓林的官兒大的,可沒想到她拽著我跟我急,說:嗨,就是那個,那個那個,,,江青啊。
我當時嚇了一跳,差點又昏過去。那時連林禿子都還身體健康,江青可正突出著呢,怎麽你黃阿姨竟然敢說這話?
接下來她又問我:你最討厭誰?姓林的。林校長?嗯,我是說大的。大的?,,,哦,,,哦,,,那就是林彪。我吞吞吐吐地說:林彪長得跟姓林的一個樣,整個兒一反派人物形象。說完這話,我怕得要死。
打那以後,我們倆有了共同的秘密。
那之後過了才沒多久,林彪就死在溫都爾汗了。林彪已經死了,我們都還不知道。因為中央文件還沒有傳達到幹校。可是,你黃阿姨的愛人當時是縣裏的幹部,縣裏已經傳達了。
記得我們在打麻杆兒,打著打著,你黃阿姨忽然衝我使眼色:老王,想上廁所嗎?我說:不想。她幹脆過來拉上我就走,不知道又有什麽事兒。
告訴你吧,你討厭的那個人,死了。什麽?你大白天數夢話,剛才那姓林的不還看著他好好的嗎?嗨,不是這個姓林的,是那個大的。嗨什麽嗨,我說:那更是不可能的事了。要真是林彪死了,還不得奏哀樂,降國旗,開追悼大會,還不得好一番折騰啊?嗨,不是啦,他不是那麽死的。他是,,,
黃阿姨抓緊時間,三句並做兩句地把林彪要奪毛主席的權,最後不得好死的文件精神給我傳達了一遍。我還是沒搞懂,這林彪不是已經定了是毛主席的接班人了嗎?作為親密戰友,情等著就是了。怎麽還要,,,?嗨,他活不過毛主席你看不出來呀?他那一身的病,身體比毛主席差多了。要不怎麽就讓咱成天喊:祝林副主席身體健康呢?
林彪的事兒,最後幹校也傳達了。可會後林校長單獨找我談話:本來你是反動家屬,不能聽傳達的。現在既然你已經聽了傳達了,那麽,就要對你有一個政治要求。回去後不許走漏任何消息給老豬。他是現行反革命,不能知道任何中央文件內容。如果你不照辦,就當做反革命問題,嚴肅處理你。
我這心裏犯嘀咕:回到家跟你爸爸說是不說?說吧,肯定那姓林的知道了要整我們兩口子。不說吧,這三天兩頭批鬥完了,你爸爸每次寫檢查最後落款時總還得加上那句:敬祝毛主席萬壽無疆,敬祝林副主席身體健康。可這後半截兒從今往後就是大問題了。再這麽寫,不又多一條現行反革命罪狀嗎?
我要跟你爸爸說,可怎麽說才能不讓人知道呢?家裏當時住的那排平房,這屋裏打個屁隔壁都能聽見。所以就隻好等到夜裏滅燈睡了之後,蒙上被子,揪你爸爸的耳朵,,,
(二)
進來一客人,什麽也沒買,又出去了。完後老太太接著說:
這個客人。他又不買東西,你還跟他羅嗦那麽老半天幹嘛?,,,噢,行,我明白了。
剛才說到哪兒啦?,,,你黃阿姨?,,,這會兒在紐約呢吧?,,,一直沒聯係過。可說起她的事兒,也挺逗的:
她爺爺輩兒就是從廣東給賣到美國的華工。爸爸媽媽也是在美國生的她。家裏起小就把她們姊妹三個,全都送回中國接受華語教育。解放那年,她正在中山大學讀書,爸爸媽媽到了香港,想接他們姊妹回美國,結果她兩個哥哥都回去了,就她革命,不願意回。
黃阿姨,革命得很,直到文化大革命。人家拆了他家裏從美國寄來的信,拿她有海外關係的事兒來整她,她再想回去已經晚了。後來,她從幹校出來,調到縣裏,又調到廣東。等再跟美國的家人取得聯係時,已經都九十年代了。她爸爸媽媽都去世了,隻有哥哥還在美國。
黃阿姨跑到美國領事館去申請簽證探親。人家一看,她的出生地居然填的是美國?問了她老半天,又查來查去查了老半天。還真查到了她當年在美國的一家醫院的出生記錄。你看人美國這醫療係統,六七十年前的事兒,還清清楚楚。
大使館的人跟她說,你就是美國人!不用簽證。並且很快給她發了護照。領事很同情她的遭遇,大開綠燈。結果你黃阿姨的孩子們,女婿媳婦們,連孫子輩兒的,呼啦啦一下子,能走的都走,全到美國了。
進來一客人,買了點什麽。完後老太太接著說:
幹校的事兒,說起來沒完的。你爸爸。因為有人揭發,說他是五·一六份子,才被打成反革命的。可是,幹校每次鬥你爸爸,隻要一說他是五·一六,你爸爸鬥爭會上就跟人急。竟然還要跟人打架。
鬥爭會上,你爸爸總是反問:你們說我是五·一六份子,有證據嗎?能把我加入組織填的表什麽的,拿出來給我看看嗎?哪怕提個醒兒,誰是我的介紹人?在何時何地?也好幫助我回憶回憶吧?下麵就有人喊口號:老豬不老實!,,,抗拒從嚴!,,,跟著就有那想表現的,衝上來,,,就想打你爸爸。你爸爸於是就抄條凳兒,掄條凳兒,跟人拚命。
你身上就有你爸爸這豬脾氣,平時厚道,總吃虧。可真急起來,,,批判會上敢掄長條凳!
發生這些,我當時都是不在的。我在三同,回避。打得狠了,你爸爸傷得厲害了,才會讓我臨時回來。有一次,你爸爸讓人捆起來,耳刮子扇得臉都腫了。因此落下中耳炎,聾了一隻耳朵,另一隻也大不如前。以後聽人說話,老得用手護著耳背。
進來一客人,老太太趕緊擦幹眼淚:
好,不說那些傷心的事了。
在幹校,我和你爸爸,什麽都正好相反:他結實。我虛弱;他是現行反革命。我出身一點兒問題也沒有,根正苗紅;他完全沒有自由。我還可以聽中央文件;他脾氣好,肯賣力氣。我不行,誰的氣我也不受,還淨偷懶。
你爸爸脾氣好,連放羊放了一輩子的那個韋四都成天欺負他。幹校讓你爸爸幹的活兒,都是最髒最累的。比如挑大糞淋菜,看牛,還有就是放羊。你不也跟著你爸爸去放過羊嗎?
幹校有三、四百隻山羊,白天放出去,一走十幾裏的山頭,羊就到處跑。傍晚收工,往往天都黑了,才趕得群羊入圈。韋四每天就衝你爸爸嚷嚷:老豬!點數!這羊要是少了一隻,就,就,,,就打倒你這個反革命!你爸爸於是每天回來,頭羊走到前山就得開始點,到了羊圈還點不清楚,進了圈了就更難點了。因為滿當當一圈白團團,小羊還老愛鑽在老羊的肚皮底下,頭都不露,怎麽點?
你爸爸點啊,點啊,越點越少,越少心越慌。我就為這,每天等他回來吃飯得等到你們都睡了。後來,是我給你爸爸出了個主意。我說:老豬,你看看你,怎麽這麽笨啊?你不會就告訴他:點過了。XXX隻。一隻不少。你看他怎麽點。你都點不清楚,那韋四,一點兒文化沒有,他能點清楚?
這個主意出得好。從此韋四再也沒在這上找你爸爸的茬兒。
(三)
進來一客人,買了一台諾基亞手機。完後老太太接著說:
那時候,這平常人的思想,都在幹校艱苦的勞動改造過程中扭曲了。運動一個接一個,批判一浪高一浪。很多幹部因此真的以為,隻有革命,革命,再革命才是他們唯一的出路。於是有胡亂捕風捉影,揭發別人的;有主動瞎編,坦白自己的。每到運動一來呀,大夥兒就跟唱大戲似的。有的人,更不惜將自己的人格,在這個政治舞台上出賣,,,
賓阿姨你還記得嗎?我們單位一起下到這個幹校的,就隻有我們這兩家。她愛人原來還是我辦公室的一個頭兒。她本來沒什麽問題的,可有一次,批判會上她忽然就主動檢查開了。
會上,她舉著事先寫好的稿子高聲地念:,,,我,賓某某,雖然階級成份是下中農,血管裏流的是貧下中農的血,但長期在機關工作,沒有注意和工農兵相結合,所以竟然慢慢地,成了資產階級的俘虜,,,嘿!有鼻子有眼的。
她這麽做,當然是為了掙表現,以攻為守。成為改造得好的,早日站到革命群眾一邊,而不是群眾批判的對象。這樣就或許有機會早一些回到省城,脫離五·七幹校這個苦海。
對這個問題,你黃阿姨最有遠見。她對我說過:老王,你放心,不會總叫我們這些人在這裏改造的,這世道總是會變的。再說了,幹部下放勞動,搞得糧食年年減產。就說這新品種溫州柑吧,我們來的頭年,一萬八千斤一畝,第二年畝產就成了一萬二,第三年才八千斤了。這樣下去怎麽得了啊?
進來一客人,買了點什麽。完後老太太接著說:
提起這賓阿姨兩口子,那又是一個故事。
剛到幹校的時候,我們在五排,他們分到二排。五排管豬牛羊馬菜,二排管果園。我們睡的是草墊子,他們隻睡硬木板。結果賓阿姨受了寒,病得不輕。我聽說她病了,就叫你給她家送草墊子去。可你摸黑跑著給她把草墊子送去,她卻不收,把你又給打發回來了。為了要表明和你爸爸劃清界線,,,
後來你爸爸摘掉了反革命的帽子,很快就調回省裏工作,還把你也帶上走了。而接下來的半年時間裏,我卻和賓阿姨一起被分配到縣裏的書店,站同一個櫃台。
那天,主任通知我說我的調令也來了。我高興得不得了,回家打點行李,整夜都睡不著。可是到了第二天,主任又忽然把我叫到班上,態度完全變了。他對我說:你調令雖然來了,但這工作卻暫時找不到人來接替。可是可是,幹校不是還有,,,我當然知道幹校有人。可我指的是這櫃台的貨是你們兩個人盤點的,就得賣到下一次盤點。中間不能換人。是吧?小賓?
主任這麽一說,我才反應過來。自己隻顧高興,竟忘了賓阿姨。這會兒原單位隻調我不調她們倆,人家心裏該有多難受。我馬上答應幹完這一期。等三個月,盤點完後,說不定賓阿姨兩口子的調令也就來了,大家一起走。
三個月總算扳手指頭給扳到了。可仍然沒有賓阿姨的調令。盤點完後,我要走了,她囑咐我叫我回單位後別忘了給她們寫信。我答應了。
回到了單位,忙過一陣子後,我給賓阿姨寫了一封信。在信裏我對她說:,,,現在單位裏有不少新人。有幾個從體委退役的運動員,還有一些來自工農兵的年輕黨員。大概是組織上要給知識分子集中的單位摻沙子吧。可現在各項業務正在恢複當中,其實很需要懂業務的人。,,,我剛回來,對新領導還不熟悉,以後有機會一定向領導提一提:不但是你們兩口子,下放到其他幹校的還有很多人,都應該回來工作。,,,順便告訴你:現在單位的一把手,是一個南下幹部,原先在局裏做過軍代表。,,,
信發出去後,一直沒有回音。慢慢地,我也就忘了這事兒了。後來的兩三年裏,下放到各地的幹部,陸陸續續都調回來了。也不知為什麽,就剩賓阿姨這兩口子,還在那縣裏站櫃台。
有一天,忽然見到她來單位轉轉,看看。當時沒什麽人答理她,老同誌見了頂多也就打個招呼點個頭而已。唯獨我,覺得很難得,和她好幾年的幹校校友不說,還一同站了小半年的櫃台。為這我高興得不得了,招呼她跟我一起打飯吃飯,聊幹校的那些人和事。
這時單位領導走過來,我連忙介紹賓阿姨。就見領導眉頭都不抬地看了她兩眼,轉過來對我說:老王,下午一上班請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送走了賓阿姨,我下午一上班就進了領導的辦公室:找我有什麽事兒嗎?我說。看你跟這個賓某某,還挺親熱的嘛。啊,哈?我不知道領導這話是什麽意思。你從幹校回來後,有沒有跟她聯係過?好象,,,不記得了。看著領導那麽樣板著個臉,我不自覺地含糊其辭起來。有沒有寫過信?嗯,,,剛回來時好象寫過一封吧。有什麽問題嗎?你還記得你寫了些什麽嗎?我,,,不記得了。
就見賀領導很生氣的樣子,從抽屜裏拿出一封信來,往我麵前一摔:看你還一口一個戰友呢,人家可早就把你給賣了!
我心怦怦直跳,打開了那封信,,,
你猜怎麽著?賓阿姨把我給告了!原來她收到我的信以後,寫了一封揭發信,把我的信附上,告到局政工組了!在信裏,她寫道:,,,請看老王是怎麽看待工農兵幹部的,,,言下之意就是工農幹部水平低,不能很好地工作。,,,更為嚴重的是,,,誣蔑黨的與工農相結合的方針政策是摻沙子,,,
我一邊看著那信,一邊渾身發抖。我生氣她怎麽會是這樣的人?我那信是在安慰她,同情她,幫助她。她怎麽竟會拿著這樣的信把我給告了呢?我生氣自己怎麽會瞎了眼,中午還請她吃飯!
領導告訴我說:這信三年前就從那時候的局革命委員會政工組轉到我這裏了。可是我反複看了你的信,覺得你說得沒錯兒。當時的情況就是如你說的一樣,新同誌業務上需要有老同誌來傳、幫、帶。相反這個賓某某的揭發信,暴露了她是一個專愛背後搞鬼的小人。所以,到現在,我把所有能調回來的都調回來了。可我就是不調他們倆!
怎麽回事兒?這半天沒見有人來買東西?是不是見我在這裏臉紅脖子粗的,客人都不敢進來了?
我說:下班時間早過了。老太太忙說:讓我把這點兒故事說完。
這賓阿姨兩口子,從幹校出來後,又一直在那縣裏呆了八年,才終於調回省城的一所學校工作。
有一次我出差回到省城,正在酒店大堂等車接的時候,忽然有人拍我的肩膀頭兒。回頭一看,是賓阿姨的愛人:怎麽?不認識老朋友了?我說:沒想到是你呀。怎麽樣,你們現在好嗎?小賓還好嗎?好,當然好了。我們現在都退休了,在家裏抱孫子呢。聽說你們後來教書去了?是呀,那狗屁單位一直不調我們。哼,那單位不要,自然有人要。
抓住他這句話,我說:你錯了,不是單位不要你們,而是你們當時自己把事情弄糟了。,,,小賓要是不寫那封信給局政工組,你們早就調回來了。,,,她這麽做,用當時一句時髦的話來說,就叫做: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這時,正好接我的車子到了。我甩開大步走出酒店,留下他,依舊盲目地,站在大堂中央。
阿豬
零零年十二月
新西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