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警阿豬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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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沒有歌

(2011-08-09 21:49:45) 下一個
 

如果我會寫詩,那就一定要寫這一句:我的生命裏,可以什麽都沒有,卻不能沒有歌。也正因為這一句已經寫好了,寫在心中。所以一直不會寫詩。不能沒有歌。是我心中唯一的詩句。 

 

()

 

不湊巧,我就叫歌。家裏的人都知道這名字的來曆:那天,他們,爸爸媽媽和奶奶,把我從醫院裏抱回家。我就不停地哭,直到隔壁的房間裏傳出鋼琴伴唱的歌聲。奶奶就會彈會唱,因此給我起名兒叫歌。每天提我到隔壁,聽她彈琴,唱歌。

 

話說得神了,誰都不信。連我太太也不信。婆婆總跟她說:你別不信,我們兒子,沒會說話呢,先就能唱歌。那是阿豬一歲多時,在南下的火車上,迎著風,隨著火車轟鳴的節奏,他忽然歌唱:向前進,向前進,戰士的責任重,,,字吐不清,可那調子之準,連當時在場的人,也沒一個信的。老太太越是認真,太太過後就越是拿這話題來嘲笑我。可她不信我信,自打有記憶以來我就信。不能沒有歌。十有八九就是這信的升華。 

 

記憶中的童年,在歌聲中度過。隻要是那時候學的歌,到老也不會忘。《牆根下種南瓜》,《丟手巾》,《小板凳,排起來》,《撿到一支煙》,SORRY,是《撿到一分錢》。在幼兒園,阿姨一說要唱歌孩子們就拍手。教室裏有一架風琴,阿姨邊彈邊唱: 

 

藍藍的天空銀河水, 

一隻小白船。 

船上有棵桂花樹, 

一隻小白兔。 

帆兒帆兒也沒有, 

木槳也沒有。 

飄呀飄呀, 

小船向著西邊走。 

,,, 

 

走出幼兒園,阿姨一前一後,孩子們手拉著手。見人就喊:叔叔好!阿姨好!解放軍叔叔好!,,,還唱歌: 

 

我在馬路邊, 

撿到一分錢, 

把它交給警察叔叔的手裏邊。 

叔叔拿著錢, 

對我把頭點, 

我快樂地說了聲,叔叔再見! 

,,, 

 

()

 

忽然間,《北京有個金太陽》,光芒萬丈照四方。這陽光,給孩子們帶來了更多的歌。《最響亮的歌是東方紅》,《學習雷鋒好榜樣》,《唱支山歌給黨聽》,,,當然還有《爹親娘親不如毛主席親》。

 

學校停課又複課,老師教書不如教歌。頌歌,讚歌,語錄歌,毛主席詩詞譜寫的歌,,,原來的班改成了排,年級改成了連,一所學校就是一個團。這會兒《七億人民七億兵》,《人民戰士歌聲嘹亮》。

 

歌唱得好的,組成宣傳隊。大馬路上拉起橫幅,掛上偉大領袖的畫像。從邊疆唱到北京,從翻身唱到打倒。那時候,早也唱,晚也唱。唱不唱肯定是政治問題,唱得好不好卻不僅僅是水平問題,很可能也會給劃成政治問題。

 

我雖然覺得自己唱得好,可那時候太多的人唱得更好。為了要加入宣傳隊,我報名,寧可打雜。演出前幫著化妝,保證大家夥上台時個個兩片紅光。演出後幫著收場,一邊收一邊把剛才的歌挨個地唱。終於被老師看中,同意我正式上台。卻是要我端握紅寶書,守衛總是懸掛在舞台正中央的巨幅毛主席畫像。

 

站了好幾天的演出,守衛紅太陽。有一天,太陽比紅太陽還厲害,照得我汗流浹背,中暑虛脫,栽倒在舞台上。從此光榮,成為了一名正式的毛澤東思想宣傳隊隊員。

 

那時候上台演出,動作其實很簡單。無非是:呈跨步,高曲前臂做航行狀;呈正步,紅皮寶書在胸前反握;側步偏頭,雙手做拋嬰狀,,,或者,男進女退,再男退女進。向前者抬頭舉手,向後者彎腰垂臂。旁邊那女孩子要是有狐臭,你從排練到演出,一遍一遍,每到退的時候就都得提著一口氣。

 

比較而言,唱的要素就複雜多了。聲腔色調,輕重緩急。還帶滑音,顫音,休止,二步,,,尤其是當唱到《革命現代京劇》時,又多了什麽二黃原板,西皮流水,逐漸散慢,,,。

 

自幼能歌的我,到這時才脫穎而出。從楊子榮、郭建光、李玉和;到李鐵梅、阿慶嫂、小常寶;從獄警傳,似狼嚎,(我)邁步出監,到聽那邊,練兵場,殺聲響亮。我是張口就來,字正腔圓。因此很快成了宣傳隊的台柱。除了演刁德一是B角,餘下的全是A

 

一次演出,我在台上唱著唱著忽然就失聲了。一天,兩天,三天,仍聲氣全無。急壞了老師,急壞了父母。去醫院檢查,醫生也急:怎麽這麽晚才來?結果,因聲帶拒絕合作,我一時成了有氣無聲的半啞。

 

看著別人在唱歌,心裏直難受啊。那些歌,那些草原的歌,雪山的歌,大海的歌,,,那些工農兵的《戰地新歌》,我隻能在心裏默默地吟詠: 

 

千年的鐵樹開了花, 

萬年的枯藤發了芽。 

如今咱聾啞人說了話, 

感謝毛主席的恩情大。 

 

醫學史上幾千年, 

聾啞人有口說不出話。 

今天我長在紅旗下, 

我要放聲歌唱,,,歌唱我們的新國家。 

 

啊,,,,, 

 

()

 

這裏是澳洲廣播電台,來丟藕絲吹梨芽。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現在是《您喜愛的歌》節目時間。,,,

 

打從高中到插隊,好些年裏,無論走到哪兒,我都帶著自裝的兩個三級管兒的收音機。而這充滿靡靡之音的敵台,當時叫我難以抗拒,不能自拔。 

 

河裏青蛙,從哪裏來? 

是從那水田,向河裏遊來。 

甜蜜的愛情,從哪裏來? 

是從那眼睛裏頭遞傳。 

 

哎喲媽媽,你可不要對我生氣, 

哎喲媽媽,你可不要對我生氣, 

哎喲媽媽,你可不要對我生氣, 

年輕人就是這樣相愛。 

 

才十幾歲,我就戀愛了。我愛的人是鄧麗君。那甜蜜蜜的聲音,陪伴我度過了歲歲年年。無論是風吹,無論是雨打,心裏再也不怕寂寞。因為每到夜晚,枕邊總有鄧麗君在我耳邊訴說:我心裏放不下,小小的水仙花,,,

 

一首,兩首,,,一百首,,,。我暗下決心:誰也不能比我會鄧麗君的歌會得多。雖然是破鑼嗓子,可唱不了還能哼。我以我的方式,享受著,陶醉著,不亦樂乎。慢慢地,我發現,自己總在哼著同一首歌,一首我從此千遍萬遍,魂裏夢裏,不斷吟唱的歌: 

 

你好象流雲,漂泊不停, 

你叫我,難以追尋。 

你好象浮萍,飄動不停, 

捉不住,你的芳心。 

 

願你把我,當做知音, 

我要對你,最最多情。 

我願象清風,把你追尋, 

陪伴你,度過光陰。 

 

這歌中的你,究竟是什麽?我至今不明了。但這歌中的你,無論是什麽,我會永遠追尋。 

 

()

 

執著於鄧麗君,很久很久,我再沒用心去學別的歌。直到那年(八八年),出國後,在老美的酒吧裏,看見一個漁夫,聲音沙啞,在唱《ONLY YOU》。

 

呆坐在那裏,不知道這就是卡拉OK。驚奇著這一科技的同時,有一種隱隱的衝動。眼前這位漁夫,唱到忘我時,把ONLY撕開,,,最後用假嗓子回到YOU。那一放一收,帶動電視裏繽紛的畫麵,帶動我心,感覺妙不可言。

 

眼見這漁夫,真正的破鑼嗓子,卻唱得那般投入,引來陣陣喝采。大著膽子,我問小姐要來歌本,翻呀翻呀,終於在一堆日文歌裏找到一曲鄧麗君唱過的歌,《夜來香》: 

 

我愛這夜色茫茫, 

也愛這夜鶯歌唱。 

更愛在花一般的夢裏, 

擁抱著夜來香,

吻著夜來香。

 

夜來香,我為你歌唱,

夜來香,我為你思量。

啊,,,我為你歌唱,

我為你思量。

 

十幾年沒吼過了。那天,我找不著調子,跟不上節奏,唱得是真糟糕。可沒想到,鄰桌的兩個日本遊客,率先鼓掌。酒吧裏的老美,以為日本歌這就叫唱得好,也連忙跟著捧場。打那之後,我一吼不可收拾,成了這酒吧的常客,唱了幾年的英文歌。

 

酒吧裏的吧女換了好幾茬兒,卡拉OK的歌片兒也添了不少新的。我愛唱老歌。覺得吧女雖說是新的好,可歌還是老的好,經久不衰。唱到後來,但凡我隻要往吧台前這麽一坐,便自會有吧女遞上麥克風:DarlingIt’s your song 

 

Only you

can make all this world seems right

Only you

can make the darkness bright

Only you and you alone

can drill me like you do

and fill my heart with love for only you

 

O --- nly you

can make all these change in me

for its true, you are my destiny

when you hold my hand

I understand the magic that you do

 

You are my dream come true

my one and only --- you

 

結語: 

文革的老歌,鄧麗君的歌,英文老情歌,構成了我精神世界的一個主要部分。擁有這些歌,我滿足得,充實得,連太太都時常為這對我有意見。

 

 

阿豬

零零年八月

新西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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