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警阿豬的博客

皇家警察故事,西方犯罪紀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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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隻雞

(2011-08-09 21:44:16) 下一個
 

當年蔣介石拿李宗仁也無奈何,原因之一恐怕就是李的手下有號稱百萬的壯匪。

 

壯族。從近代太平天國,到北伐,到工農紅軍,到李宗仁,白崇喜的軍事割據,,,直到今天,一直是中國除了漢族之外最人丁興旺的民族。也是最招之即來,來之能戰,戰之能勝的民族。雖然各方城鎮裏的壯族人如今已基本被漢化了,但隻要稍稍走得遠些,並且在山寨裏多住上一段時間,你就能體會到壯族人民所特有的民風族習,山情寨趣了。 

 

我插隊的地方,剛好就是離開城市不遠的一個壯族山寨。這裏的族人,一直傳頌著兩個故事,一個發生在當地,一個發生在外鄉,以表明他們的英勇善戰。 

 

小日本,在印度支那戰勝之後,從水陸越過中國國境,進入了十萬大山。在他們沿著公路向北挺進的時候,沒料到在這個叫那排的地方,遭遇到了如此強勁的阻擊。激烈的戰鬥持續了好幾天,直到日本人幾乎放棄的時候,山頭上忽然安靜下來,,,這支沒有軍服的部隊,頑強戰鬥到最後一個人,把東洋武士給鎮住了。此役之後,日本人終於沒有能夠挺進到南寧,戰爭就結束了。 

 

解放軍,當年挺進廣西,清匪剿匪,初時也並不知深淺。一次,一個尖刀班,在進入一個小山寨時遇到阻擊,無一幸免。部隊迅速將那寨子包圍起來。可是,衝進一個排去,一陣激烈的搶戰後也沒能活出一個兵來。這下解放軍毛了,小鋼炮把寨子炸得幾乎抹平了,才又衝進一個連去,,,。最後,槍聲停了,解放軍死傷近百,卻隻找到了十來具不穿軍服的屍體。原來,部隊剛好遭遇了一個匪首的聚會。 

 

我插隊的那個地方,後來是土匪頭子一聲令下,老少土匪們放下屠刀,揮之即去,立地成佛,就地把搶枝給埋了,開始配合工作隊土改。 

 

所以,我們剛插隊到村兒裏時,公社主管知青的老李,麻子同誌,就說了:那排和同元這兩個生產隊,百分之四十上點年紀的貧下中農,啊,當年就是土匪。大家所以要多加小心,一邊還瞪了來的知青當中長得最水靈的那女孩子一眼。 

 

每天出三段工,每段工開始時隻給知青劃3個工分,因為來的的確幹起活兒來比社員差勁。就這樣還都出不齊工,三天兩頭,不是這個病就是那個病的。 

 

那天,我也不行了,第三段沒出工。在院子裏閑得沒事,聽見豬在叫,於是就轉到豬圈去看看,剛好看見不知哪家的雞,在叨那兩頭豬的屁股。好哇,原來如此!知青們一直納悶這豬養不肥,屁股上總見血印子,不知道染上啥病了?這下可好,原因叫我給找著了。瞧那豬讓這群雞給叨得,嗷嗷直叫,滿圈亂跑,跟溜馬似的,如何肥得起來? 

 

我貓下腰,拾起半塊石頭,堵住雞的退路,突然蹦起來,狠狠地朝驚飛起來的雞,把那石頭扔了過去。真準!其他的雞飛跑了卻有一隻被石頭擊中腦袋,當場斃命。 

 

什麽叫心驚肉跳,當時的我正是這感覺。壞了,貧下中農,不,百分之五十八成是土匪,的雞,竟讓我給打死了!怎麽辦?我四下裏一看沒人,趕緊跑回屋,不在現場。可坐下一想,不對,那死雞還在現場啊,那是知青的豬圈,今天可就我沒出工啊。趕緊貓腰又跑回去。(直起來走怕有人會在山坡上看見。)把那死雞提回房裏。嗯?還不對,又三顧茅廬,再到豬圈,把雞毛撿拾幹淨,把血跡衝走,這才放心回到屋裏。 

 

麵對硬在地下的死雞,我老半天才有了點兒思緒。沒有人看見,可沒有人看見不等於沒有這回事兒啊。社員回家一數,少一隻雞,會來找。知青回來也會發現我這屋裏藏著一死雞。然後就會有比我還怕,主動找隊長支書坦白的。男知青不說,女的誰能保證? 

 

我一邊在院子裏度步,一邊想計策。不行,什麽也不能讓任何人看見。不留痕跡,才能做到死無對證。就在這時,我注意到了廚房後麵的那個沼氣池。這沼氣池,是公社叫挖的,口小池大,還挺深。初時我們什麽亂七八糟的都往裏扔,指望有一天能漚出沼氣來,燒火點燈,也算知識運用一把。後來看看遠不是那麽回事兒,就撂下沒人管了。敞著蓋兒,下麵是半池的汙水,養育蒼蠅蚊子。 

 

我三下五去二,將那死雞連同雞毛用袋子裝好,紮好袋口,然後裝作漫不經心地走到池邊,一鬆手,將其丟落池中。心想這下可萬無一失了,轉身回屋休息。 

 

等等就快該到收工的時候了。我一邊生火煮飯,忽然想到該去看一眼那隻雞。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那死雞,不,那該死的雞,這會兒連同那袋子一起,飄浮在池水麵上!我這心,一下子又蹦回到喉頭,半天難咽下去。這下完了,這下完蛋了!不但事情全將大白,連企圖毀屍滅跡的過程都順帶上家喻戶曉了。我眼睛死死地瞅著池子裏的那隻雞,此時此刻它就如同電影裏那顆飄浮的、巨大的,水雷。越來越近,一觸即發。 

 

眼看社員們,不,百分之五十八成是土匪,就要回來了,,,已經聽得見知青們遠山的呼喚:勤出工,齊出工,快到年底喲,要分紅,,,找一個村姑,安家落戶,天黑以後喲,上床鋪,,,這調子是壯族人唱山歌的調子,隻是詞兒讓哥兒幾個給改了。 

 

聽著這歌聲,我忽然覺得坦然,因為此時,太陽也已經掉到山的那一邊去了。 

 

晚飯後,我把男知青們都叫到一塊兒,向大家坦白自己所做的蠢事,,,。那晚,籍著月光,哥兒幾個將那隻雞撈起來,燙皮去毛,開膛破肚,整隻下鍋清燉了。就著醬油碟子,大夥兒邊吃邊樂,一直興奮到後半夜。 

 

這大概是至今為止,所吃過的,最美味的一隻雞了。 

 

農村插隊的那些年裏,知青們偷雞摸狗,啥都幹過。膽子並且越來越大,比土匪還要土匪。然而,每當我想起這第一隻雞,就會聯想到孔老二的那啥,人之初,性本善。唉,說得還真是一點兒也沒錯啊。 

 

阿豬

九八年十二月

新西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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