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剛是清華學建築的。畢業的時候,班裏出國的出國,考研的考研,剩下就沒幾個了。又還有北京的大到象國務院這樣的單位到清華要人,去建設部報到的就已經是最沒出息的了。可我們這位阿剛,身高一米八,濃眉大眼,一表人才,又是班長又是黨員的,卻偏偏打起箱包,回了老少邊。
你有所不知:阿剛是吃了定心丸了的。此去,通往邁阿密別墅的道路已經鋪平。他女友的老爸,新近做了省國際公司的第一把交椅,正密鑼緊鼓地,要在佛羅裏達投他個幾百萬美元。阿剛不報到,先遣團的名單,就不上報。
阿剛與我,幾乎是同時進公司的。可我還沒搞清這同一屋裏辦公的都誰跟誰呢,公司裏裏外外,上上下下,前前後後,所有恩恩怨怨,他都已了如指掌。就見他很少在辦公室裏駐腳,進進出出,也都是風風火火的。跟他說話,還沒兩三句呢,他就煩了。從他臉上,分明可以讀出:你?跟你說也是白搭。噌,噌,噌,就又上樓去了。老總的辦公室,在樓上右手邊第二間,我就知道這個,但沒進去過。
唉,可憐。自以為工作多年,飽經風霜,老資格了。可到了這國際公司,還不然人剛畢業的毛小夥子。當時煙抽著阿剛上竄下跳的,我挺有些看法。
那天,辦公室裏的一位副經理,一上來就衝我施威,拿我當他的私人內勤使喚。一會兒這一會兒那的,支得我團團轉。連給他自己的朋友送掛曆,都是我去跑。整日地,我騎著自行車大街小巷滿處轉,可辦公室的摩托車停在車棚裏,鑰匙他拿著,就是不讓碰。
你自己去一趟不行嗎?幹嘛老這麽拿阿豬當跑腿?要跑也是摩托方便呀,你攥著車鑰匙算哪門子事兒啊?我一看,是阿剛在替我出頭,打抱不平。那副經理,平時橫乎,可這會兒,在阿剛麵前,倒顯得底氣不足。
去佛羅裏達的先遣團,名單就要敲定了。嘿嘿,有阿剛,怕是還有我。之所以這麽想,是因為,凡是到了為這項目要開會,也叫上我參加,總經理辦公室都去了好幾趟了。可到了最後,正偷著樂呢,忽然就又沒我什麽事兒了,沒搞懂。
臨走,連阿剛也覺得我無辜:這老頭子,我看也是昏了頭了。那天回家說省裏有位老幹部跟他提名自己的兒子,我當時堅決反對。這阿剛,挺夠朋友,一五一拾地跟我擺,可還沒等聽完,我就明明白白自己是什麽原因給刷下來的了。你道阿剛他跟他老丈人說的啥?他說:論技術,能力,經驗,外語,這老幹部的兒子,哪點比得上人阿豬?不就是一剛從學校裏出來的毛頭小夥子嗎?嗨,這事兒整地。
先遣團去過美國,又回來了。阿剛此番更是忙得麵兒都見不著,因為公司老總,他如今的老丈人,正張羅著,為他辦赴美長期簽證呢。這次,連老總的女兒,他的新婚太太,也要跟著一塊兒走。原來幾百萬的投資計劃,改成幾千萬了。
自然地,就有人,小報告把這事兒整進了省裏的大參考。省委組織部一聲令下:國際公司總經理董事長之子女,當其任期內,不得以任何理由,公派出國,搞不正之風。還來人調查,好嘛,調查結果走露了風聲,我才知道:他姥姥的,這國際公司,正式職工八十,居然廳局以上幹部子女就有二十八個半!排著隊等出國呢。
我抓住阿剛問話,怎麽忽然美國佛羅裏達就再沒他什麽事兒了?他沒好氣的說:操,我就是那半個布爾什維克!那誰,那個老幹部的兒子呢?他?他脫離公司,留美讀書了。這個項目,反正公司也不打算再繼續進行。之前投進去的幾十萬美金,他代管了。
很快,阿剛他老丈人給國內另一國際公司總經理遞了個條子,把阿剛調出省了。從那家國際公司,阿剛公派,去了波蘭。
阿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