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警阿豬的博客

皇家警察故事,西方犯罪紀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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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國見聞(三則)

(2011-08-13 15:47:47) 下一個
 

回國見聞(三則)

 

-吃- 

 

先得說吃。回國最想的就是吃。一切因了出國而久違了的家鄉口味,尤其是那些路邊小推車裏的雜碎,腸子肚子蹄子爪子什麽的。常聽見有那崇洋媚外無以複加的對國人說:外國的中國食雜店裏,東西比國內還全。怎麽可能?簡直胡說! 

 

這次回國吃,第一感覺便是便宜。十八元人民幣一位的自助餐,老長的台子上擺了不下一百八十的花樣,從幹鍋狗肉到拔絲芋頭。端著盤子,轉得我兩眼直放光。身掛廠家彩帶的推銷小姐居然還湊上前來提醒:先生喝點什麽?有生啤紮啤二鍋頭,飲料橙汁八寶茶。來我們這裏吃,酒水全包! 

 

從前的哥們兒,每周定日子,陪老婆們打網球。完了出來一身汗,就必要去喝粥。連我在內,十幾口子大人,叫上三大瓦罐:艇仔粥,泥鰍粥,及第粥,罐罐有內容。還擺了一圈子水煮花生炸油條,為了我的加盟,又開了兩瓶啤酒。亂哄哄的吃完一算帳,才五十五元錢。 

 

回去原來那條街,原來那間鋪子,吃原來那種八珍米粉。竟還是原來那個老板娘,原來那個價錢!屋子比過去更黑了,到處比過去更髒了。可這碗粉,在國外自家的廚房裏曾如法炮製了多次,深深體會是:不到原來這麽髒的地方吃,原來那夢寐以求的味道就根本出不來。 

 

花樣翻新,層出不窮。這次回去又時髦好些新雜碎。比如掌中寶,就是鴨掌心上的那塊老繭。很納悶,得殺掉多少飽經風霜的鴨子才能滿足得了這麽大的市場?滿街的大酒家小排擋,趕時髦的吃客坐下來點菜如數家珍,不消一會兒,就見盤盤掌中寶端向張張桌子,每一盤裏少不了也有幾十個老繭,,,記得老老年裏插隊的時候形容決無可能時,常叫板:有本事給來盤兒螞蝗骨燉螞蟻肉。看來,用不了多久,這也未必是啥難事兒。 

 

再還有一個體會就是:國外的這些中餐館的老板心真狠。我當跑堂端盤子那會兒,挺大的個餐館兒,老板就隻請兩個夥計。忙起來,三十張桌子兩個人跑。碰上婚喪大宴的,老板娘寧可拉上個半大的兒子跟著一塊兒跑,就是不願多請個夥計。你要喊累,她就會說:我不也跟你一樣跑嗎?真氣不死個人! 

 

還是國內好。餐廳裏每張桌子邊上恨不能站倆小姐,最少也站一個。添湯倒酒,撤碟換碗,隨叫隨到。挺麻煩的倒是這些小姐不少是從鄉下來的,聽不太懂普通話。我喊:小姐,請來一包餐巾紙。喊了三遍沒見反應。哥們兒樂了:阿豬老外呀!瞧我的。他喊:小寫,醒來一泡三斤屎。小姐果然迅即遞上一包餐巾紙。把一桌人笑翻。當然,這是在南寧,跑別的地方你可別亂試。

 

印象深刻在廣州,老同學聽說我回了,二話沒說就來車請我去吃飯,看他擺譜。果然,車開半路,馬路邊一背挎包的,工地上的包工頭,早已聽命,等在那裏。上車後,酒席中,包工頭一言不發,就是來等著買單的。回廣州的路上等那工頭兒下車後我才找到機會說:你牛啊!這車子也是腐敗來的吧?老同學擺擺手:前個月吃成急性胰腺炎,這些工頭兒們都鬆了一口氣。已經很久沒敢這麽放開吃了。就剛才,那包工頭你也看見了,哈工大畢業的,碩士。他姥姥的,腐敗呀!

 

那晚,老同學車出廣州,過番禺,又還往前開了半點鍾。沒有了水泥路,車子在土路上顛簸,直到聽得見浪花的動靜。眼前忽然一片竹子搭起的樓棚,燈火瀾柵,熱鬧非凡。從我們開桌的小樓走到點菜的地方都要走好遠。點菜的地方,晃如水產市場,大池小籠,盡數江河湖海的魚蝦貝蟹。老同學告說:現在都市人喜歡返樸歸真,這荒郊水畔的海鮮酒家成了首選的去處。又便宜,又有情調。

 

唉,沒有不散的宴席。回國,關於吃,就說到這兒吧。看把你饞得。

 

-看病-

 

回國之前,看到網上在為紅包不依不饒的,很擔心國內的醫院是否一片黑暗。 

 

我發現,海龜有兩大類:一類比如我,是有大病就回國;另一類比如我外甥女,有病就不回國。哪怕是回國期間病了,改機票也要趕回美國去治。 

 

有大病就回國的,是圖國內診治費便宜,而且,國內醫生因為病人看得多,經驗豐富;有病不回國的,是因為:要不就在國外買了醫療保險,有病不看白不看。要不就是定居國福利好,醫療費全免。要不就是,,,王若望,眼巴巴的等死,沒臉回去。 

 

以前在國內當個幹部,每年國家會安排你去體檢。出國以後,這麽多年了,沒這一說了。所以這次回去,順便就把自己這些零部件讓醫生過一遍。 

 

現在的醫院,和過去大不一樣。門廳裏,抬首就見問訊服務台,各處還有流動服務生。服務生服裝都不一樣,挎著為您服務的彩帶,格外顯眼,給病人指路答疑。原來,掛號,劃價,交費,病人要樓上樓下來回跑,排幾次隊。現在每層樓,每個科,幾乎都有自己的掛號劃價交費處。 

 

以前看病,一看就是一天。去照個片子,其實才排三五個人,也得等上半天。設備陳舊不說,那帶黑眼鏡的王八蛋茶照喝報紙照看,聊天,走後門,上廁所,就是不好好伺候排隊的病人。 

 

這次我也照片子,到那兒一數,前頭病曆排著二三十個。心想這得等到猴年馬月?結果才沒二十分鍾就叫到我了。那小夥子之神速:向前靠近點,站直,吸氣,停一停,好了。下一個,,,

 

給做B超的那位,聽說我幾年沒體檢就直搖頭:剛才你前麵的那個病人,開礦的,忙賺錢,兩年沒露麵,痛了才來,已經是晚期,都拳頭那麽大了。嚇得我直出虛汗。 

 

等看完病,轉回去要想謝一謝那醫生。出乎意料,她沒向我討要紅包。奇怪,她暗示我,可以寫封感謝信。是不是感謝信收得多的,年底獎金就高?這會兒管我要感謝信,聽起來,就跟沒改革,沒開放,人人爭入共產黨似的。 

 

臨走,經過層樓的掛號交費處,忽然注意到旁邊的牆上釘著一張大紅紙。上書文字默寫如下,我就不再多說什麽了: 

 

敬告各位病友: 

 

這裏經常有病托, 

往別的醫院拉病源。 

請各位病友小心提防, 

切勿上當。 

 

人民醫院

 

-同學聚會- 

 

每次回國,哪有心思遊山玩水啊,就隻忙著會老家人,會老朋友,會老同學了。見一圈子人,敘今述舊,大吃二喝,你請完了他請,加上回請。行程安排得比奧巴馬競選還要緊湊。飛機快到點兒了,才匆匆道別趕去機場。等真上了飛機,人就癱掉。 

 

忽然有一次,我剛從國內回到新西蘭家中,打開電腦就收到一封邀請信。大學同學,同係同年級有四個班,百口子人,大聚會,地點選在北京。隨信還發來了聚會議程安排和報名參加者的名錄。我行李都沒拆包立馬就又去訂機票。心想,直去直來,一次見全,期間聽從會議安排,不累。很多同學,畢業二十多年了,從沒見過,機會難得。

 

那新編的同學錄,再一細看,齊刷刷,一排的領導幹部。從司局級往下,當處長的已經算不上是個官兒了。外加一些公司大學研究院啥的董事教授經理加總工,如果這麽數下來,一無官階,二無資曆的我,應該墊底,列在最下麵。專業早就丟光了,在商店賣手機,混生活,我是很慘。到了北京,報著簽到表欣賞,我跟組織者們開玩笑:這保安反恐工作可一定要做好啊,要是這班人物給炸了,中國鐵路,少說得倒退十年。嗬嗬。

 

這次的同學聚會,規模不小。四星級大酒店,包了整三層。同學,帶家屬孩兒們,來了一百多。還有幾個,包括我,是從國外趕來的。正而八經地簽到,歡迎酒會,團組北京觀光,遣散。天天排滿,夜夜笙歌,趕不同的場子,一包就是一整個大酒樓。

 

暢飲,當晚拚的是白酒老窖。來日再宴,葡萄酒成了主力。第三天,隻開啤酒。到了第四天,杯還照碰,裏麵隻是茶水而已。敘舊,把大學四年裏所有的事件,笑話,傳聞,甚至私密,通統倒出來下酒。津津樂道,此起彼伏。班幹部邀杯完了到係幹部邀,再到當年什麽也不是可現在牛逼了的,再到北京的些個地主們,再到,,,反正是人都要站起來,端著杯子繞仨圈兒,一路不依不饒的,喝,喝,喝!

 

老同學相見,無論各自經曆過多少的坎坎坷坷,又如今官拜幾品,叼上過濾嘴,端起酒杯,大家就又回到了原點。時光的烙印,雖顯而易見,但聚合的氣氛,個體的情緒,還跟在校時一樣,一點兒也沒有改變。當年就有聚眾號召力的,此刻還是那麽的慷慨激昂;當年就喜說三道四的,這會兒嘴還閑不住。翻來覆去的,還是在校時的那點兒屁事兒,可那口氣,一如李敖有話說,在瞎掰鮮為人知的陳年八卦。

 

都是領導,都有自己的一攤子事兒。可大夥兒一致坦承,隻有這同學聚會,天遠地遠也非來不可,卻不屬於應酬。悠悠萬事,唯此為大。上級的馬屁,可以改日再拍;拖欠的款項,大可多扣他幾天;激情纏綿的小蜜,靠邊站,這會兒,少給我添亂;老婆孩子們,早就明白,她們,比起老同學來,排得靠後。

 

真有來不了參加這聚會的。殉職一個,大家掏腰包捐款,把夫人接來參會;關進去一個,大家先給他找理由,確認是有冤情的,然後,舉杯為他平反。有那真的讓小蜜給纏住了不來的,大家三五杯下肚,把腸子都罵出來。最後一個,自打畢業後就一直沒了音訊的,大家這份牽掛啊,丫究竟出啥事兒了呢?找!(後來,很快,真的,通過互聯網,找著了。)

 

會期結束,遣散,要分手了,組織者開專車送我去機場。一路上我的手機抓狂,叫個不停,除了道別致意,令我感到萬分奇怪和不安的,是紛紛的致謝。一個個,感謝我,給老同學帶來如此成功的盛大聚會。我死盯著身邊的這位司機:你們丫的,搞地什麽鬼名堂?老豬,我跟你說,你就替我們背上這口黑鍋吧。大夥兒目前隻知道,本次聚會,資金方麵,承蒙來自海外的你們這些位大款之慷慨解囊。

 

這哪是什麽黑鍋?分明是一口紅鍋嘛。我反正蹦子兒沒掏,背就背吧。

 

 

阿豬

零五年十一月

新西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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