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十年中國的經濟增長步伐能有多快?答案是不可能接近過去三十年裏極其危險的增長速度。經濟、環境和政治的多重挑戰將讓增長減速。
鄧小平開啟的改革道路仍很漫長。不過現在中國正處在改革的早中期,而不是初期。政府承認出口和投資驅動的舊增長模式已經過時;事實上,政府在最近發布的“十二五規劃”中試圖應對這個挑戰。
但是,對明年即將上任的下一代領導班子來說,要想設計出一套能取代舊的、且同樣能高速運轉的新增長模式並非易事。官方數據顯示,1980年後經濟增速平均高達10%。中國幾乎是唯一一個在長時期內實現如此高增長的國家。
在經濟發展初期,隻要政策正確,國家就可以實現高速發展。這是追趕階段。伴隨著教育成效的顯現和勞動力的成長,勞動力的質和量都得到了大幅提 升。而一旦國外的尖端技術被引進來、大量資金被投入到設備、機器和基礎設施項目中,資本的質和量也會得到提高。同時,企業的效率也會改進,尤其是在市場能 夠自由競爭的情況下。
這些基本上就是自鄧小平發起改革之後在中國上演的一幕。快速的城市化進程讓工廠裏到處充斥著廉價的勞動力:從1980年到2010年間,城鎮化人口占全部人口的比重從20%增加到50%。為擺脫祖輩的貧窮,這些工人工作異常勤奮。
投資一直高居不下,09年占GDP比重達到了令人難以置信的48%。出口也呈現了前所未有的上漲勢頭,其幕後推手是人為的低利率,以及加入WTO後與世界日益緊密的經濟聯係。
經濟逆風
這些趨勢都無法在目前增速下得以維持。中國的出口規模已經如此巨大,以至於無法以如此快的速度擴大全球貿易份額。而且西方債務纏身的顧客繼續購買的能力也有限。
不僅如此,因為擔心人民幣匯率低估造成本國工人失業,西方還加大了向中國政府施加的壓力,迫使人民幣升值。兩國官員9-10日在華盛頓參加最新一輪政策和經濟對話時,這個話題將重新出現在議題中。
出口在2007年,也就是金融危機前夕,達到了頂峰,占GDP的35%。從那之後,基礎設施開支和大規模信貸擴張等刺激計劃取代出口支撐了中國 經濟的高速發展。但是,隨著越來越多道路、高鐵、工廠、辦公樓和住房矗立起來,投資收益正在下滑。據Lombard Street Reasearch,2009年全國總資產的淨收益率大約隻有1.2%。
投資揮霍的金融後果尚未完全顯現出來。房地產上的過度投資被信貸擴張掩蓋了起來,助長了看似投機的房產泡沫的出現。同時,基礎設施的低收益經常被隱藏在地方政府的表外工具(off-balance sheet vehicles)中。
房產和基礎設施泡沫的突然破裂將動搖經濟根基,尤其是因為建築業一直是中國經濟增長的重要引擎。盡管導致危機的可能性不大,因為中央政府可以通過救助地方政府或銀行解決壞賬問題;但政府無法一直重複使用這種伎倆,否則將危及目前強有力的財政地位。
扭曲的馬爾薩斯
假設中國隻需對付出口和投資放緩,那或許還能夠操控經濟逐步下行,在未來十年內將增速定在7%左右。事實上,這就是政府的新目標,盡管它一向會設置一些它認為很容易跨越的關卡。但是,人口統計學和環境上的挑戰意味著就連7%的增速都很難達到。
人口的急劇老齡化是挑戰之一。老齡化是平均壽命增加和中國一個孩子的生育政策的結果。最新統計顯示,2010年,14歲以及14歲以下的人口占 全國人口的比例是16.6%,從2000年開始下降了6.3%。同時,年齡大於等於60歲的人口比例上升了2.9個百分點達到13.3%。結果就是,勞動 力基本上已經停止增長。受此影響,增長速度將會降低,因為人力資本不再繼續擴充,而且工資上漲壓力會侵蝕企業的競爭力。
另一個挑戰是環境。中國幅員如此之廣,以至於經濟上的成功製約了進一步的發展。這不僅幫助提高了大宗商品的價格(大宗商品對於製造業導向的中國 經濟模式極其重要);而且中國還不得不減少GDP的碳強度阻止全球變暖。隨著消費者越來越關注健康而不僅僅是財富,中國將不得不采取措施解決水資源短缺、 空氣汙染、交通堵塞以及失控的工業化和城鎮化帶來的其他問題。
所有這些都注定會放緩中國的經濟增長步伐。不僅如此,還有兩大挑戰中國已無法忽視:一是向新的、消費者引導的經濟模式轉向的需求;二是這個分配嚴重不均、政治權利缺乏的國度麵臨的維穩需求。
雨果•迪克遜是Breakingviews的編輯。雨果於1999年創建了Breakingviews,然後於2009年賣給了路透。 在創建Breakingviews之前,雨果在《金融時報》工作了13年。他的新聞生涯起源於《經濟學人》。雨果曾是牛津大學貝列爾學院和伊頓公學的學 者。他還是The Penguin Guide to Finance和Finance Just in Time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