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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會亦陶然

(2013-03-16 14:49:23) 下一個
謝陶然長文開導,果然行文大度,立意高遠。
加拿大這個地方,天地高廣宏闊,人脈溫潤祥和,鐵杵可以磨成鐵球,卻難以磨成繡花針也。查立自九零年起 周遊列國,多年來且行且止,吟唱浪人一般,懷鄉之心其實淡薄了不少,揮去了“直掛雲帆濟滄海”的叱吒,慕煞了“躲進小樓成一統”的意境,無力“普度眾 生”,總可以“獨修正果”,在國外呆久了,磨厚了一張臉皮,抗讒拒譏,心中並無多少蕭然悲滄,隻是少了些你對“北美新鄉”的認知和振奮,無獨有偶,楊賽老 弟也多有鼓勵,為我展示太虛之境。
祭壇在心中,神必同在,此言不虛。我對基督聖經一無所知,但在對藝術的虔誠和感知上套用此言,大得開教。多年國外生涯,無論是揮斧掄錘、肩扛手抬,還是載貨長驅,街頭賣藝,甚至北美營商,都不能熄滅創造的快意和火焰,也算的是聖壇在心了吧。
你和賽先生極推“自信人生二百年,會當水擊三千裏”的境界,深感盛意。雖已不是“力拔山兮氣蓋世”之身段,但正如楊賽眼下對“玩”的意境做出的概括,玩對了路,亦可玩得大得其趣。我眼下還不具備大玩之意境,如果玩得“茅屋為秋風所破”,那才是“滿目蕭然,感極而悲”。
陶文讀罷,冷血再熱,萎筋又漲,心暖入春,但願老樹新發,日後玩出一方天地,一種境界,一片心情,那就真是“大樂豈敢忘陶然”了。
本想和你《七律》一首,然久疏格律,特別對你詩的下闋中滿目光明之聖經意境無力應對,索性取你韻腳另成一詩,瀟瀟北美日月,曆曆盡在其中。

孤天雁落葦空揚,
料峭橫吹過大荒。
玉蟒翻騰空色暗,
大湖寂落水無光。

蝸居疊壘營巢倦,
鳥語盤結逐利忙。
誤筆家書三五字,
錯將吳越做荊襄。


(英語似懂非懂,似語非語,鳥語是也,本想用人語,因前有蝸居,鳥語對仗更貼切,好在此字位上平仄均通,人語鳥語都是他奶奶的一回鳥事兒了)

老氣橫秋,不敢再造。一日偶然在同班同學老石(賽先生朋友)麵前哼上兩句老戲,竟招來大聲嗬斥,說一聽到這個音調,就是徹頭徹尾一個老頭子了!見笑見笑。
昨日下午攜新鏡頭到瀑布盡興,竊得天工鬼斧數件,三人之間一展為快。昨日天寒地凍,浸徹肌骨,不知照相機會凍壞嗎?

查立再謝!

朋友回信————————————————————————————

查立,合家好!順請賽先生伉儷安。
一覽查立兄尼亞加拉瀑布新片數幀,的確天工鬼斧,尤喜第一幅,構圖極具加國七君子(Group of Seven)畫作風韻,冷中透暖,濃淡相宜;如若追求完美,可將左下汽車,換為一二旅遊馬車,但說則容易做則難,需動用警力,前後清場,並打點車夫,遙控出鏡,非太子爺級的影癡不能為。
天寒地凍 搞外拍,相機本身應不會凍壞,但切忌突然將冷相機暴露在室溫暖濕環境中(應先裝入相機包,拉鏈密閉),更不建議剛入戶內即取換鏡頭,以免冷凝潮氣影響感光 元件和鏡頭鍍膜性能。另,外拍時,電池效能在長時間低溫下會大幅下降,隨時罷工,我會貼身帶一備換電池。但情況常常是,我本人的抗凍性能,在電池效能下降 之前,已經下降了。
喜讀玉兄文字,有 如“嵐紗春霧、飛瀑夏雨、殘破秋風、利刃冬淩”,情緒張弛,不加掩飾,故你我文影交流,心之共鳴,豈敢當“開導”一說。但玉兄稱冷血再熱,萎筋又漲,甚感欣慰。
拜讀七律孤天雁落一首,蒼涼豪放,意象明晰;好一句“鳥語盤結逐利忙”,其實這句何嚐不是我本人的寫照?尾聯自然飄逸,回味無窮,至於說“錯將吳 越做荊襄”,我覺得不該有啥“錯”;已知此間有城名“倫敦”,非彼倫敦,似錯非錯,別的地名如新約克(紐約)、北約克、新奧爾良等,可見,鳥人也有鳥版的 吳越荊襄,管它錯不錯?本想填一闋“吳越即荊襄,貴州比蘇杭,中山珠海似天堂”之類,但如此強扭絲瓜,又涉嫌處處抬杠,打住也罷。
不如再取仁兄畫意文心,秋風為韻,再湊七律一首:

淡墨濃冬玉鏡中,
笑談茅屋破秋風。
撫琴不覺登山北,
劍何須掉頭東?

天地人行空逆旅,
詩書畫絕賽英雄。
煮茶尤論古今客,
鳥語人言月下逢。

玉鏡,即查立兄的尼康寶鏡。誰此刻跳出來說抵製日貨,必先打50大板,當日生效。
自我攜家離黔,早已抱定了“處處無家處處家”的信條,如兄言,懷鄉之心淡薄了不少,所以說“拔劍何須掉頭東”,似乎隻向西,兜頭亂砍。話雖這麽說,但若某日有擦肩而過者,恍恍忽瑤台月下,群玉山頭,似曾相識,豈敢保證不回頭一看?故人已如此,況乎故國故土!
“賽英雄”,希望可以附會成“賽先生即真英雄”,玩得大氣,玩得盡興,又不會玩到“茅屋為秋風所破”。本想說煮酒,但平仄不合,隻能將酒改茶。賽先生家有紅茶、岩茶,當煮與大夥同享,當然,如有苦丁茶,也不客氣。
“鳥語”可隨兄意,解為“外語”,故能識多國鳥語者,非仁兄你莫屬。記得當年一學友曾說,學鳥語去國,不僅為有花香,也因不想在原居地“與月月鳥人之輩為伍”雲雲,此為題外話。
但此處我說“鳥語人言月下逢”,行行好,實不必解讀為“在月老見證下,約會俄羅斯美女於味香村”,如趕巧確有其事,隻能是李蕭或張裕(賽哥賽嫂兩世侄,字號可能寫錯)所能為。別怪我,什麽叫“躺著也中槍”,這兩位該有體會了。
再說回“處處無家處處家”,其實就是移民和開疆拓土的話題。犖犖大者,如成吉思汗,滿世界彎弓亂射,斬獲無數,其所謂成就,給世界留下的,無非是鐵騎、征服、成王敗寇、帝國更替之類千篇一律的符號。但是,纖弱如五月花號的清教徒,先流落荷蘭,後泛舟跨洋,驚濤駭浪65天 後登陸,卻倒鼓出完全不同的境界。這是一群隻有信仰、卻沒有建設新社會藍圖的人。但就是這群人,在歐洲列強殖民新大陸的現實背景下,讓當時和後世的人們看 到了上帝的意誌和超限性。看到了上帝的意誌超越任何宗教組織、宗教領袖的意誌,正如耶和華的意誌,超越摩西的意誌一樣。這位上帝,出現在一紙《五月花號公約》上,也出現在之後的《劍橋宣言》中,前者奠定了美國憲法基礎和在上帝麵前“人人生而平等”的社會契約形式,後者明確了教會自治、牧師選舉、政教分離的新傳統。其實,上帝早些時候,已把政教合一的歐洲教會,讓德國人馬丁 •路德實實在在地涮了一回,是該在新大陸開辟新傳統,廢除所謂“君權神授”的時候了。在此新傳統中,出現托馬斯 •潘恩這樣的思哲,和華盛頓這樣的領袖,順理成章。我等個體移民,動因各異,滄海一粟,談不上開疆拓土,遠無成吉思汗之勇,近無五月花船民之信,但我個人覺得,上帝必有他“小小”的意誌,要成就在每個人身上。
近些年, 開疆拓土的腦筋,已動到月球、火星等方向。放心,我豈敢動員賽、玉兩家,去排隊搭飛船,就算全地茅屋被秋風完破,也輪不到要遷離地球。我隻是想起,有兩個 國家的宇航員在遨遊太空時,有大相徑庭的感言:蘇聯宇航員,表達了人定勝天、宇宙踩在我腳下的唯物主義英雄氣概;而美國宇航員,卻在阿波羅8號、11號等登月行動及多次太空載人項目中,聲稱被宇宙的壯美所震懾,虔心禱告,承認人類的渺小,更不禁開口朗誦聖經《創世紀》等篇章,並由太空向地麵直播,其中有《詩篇》第8篇:“耶和華,我們的主啊,你的名在全地何其美!你將你的榮耀彰顯於天…,我觀看你指頭所造的天,並你所陳設的月亮星宿,便說:人算什麽,你竟顧念他?世人算什麽,你竟眷顧他?…”如果說,應該欣賞一種舍我其誰、豪氣幹雲的進取心的話,我更被另一種謙卑虛己的信仰生活所吸引、所折服。

拉拉雜雜,下次再扯。祝好!
陶然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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