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塵全裸的身體舒展在鬆鬆軟軟的毛巾被下麵,斜倚半靠,深陷在一隻造型怪異的嘴唇一樣的沙發床中。
房間很暗,他的眼半睜半閉地看著那扇輕佻的落地窗簾,微風蕩起,曲線扭動。強烈的陽光試著穿過窗簾,暖融融的,灑在春意懶懶的房間裏。
曲卉站在窗前,像玉雕一樣玲瓏剔透。
眩暈的金色逆光裏,淡淡的鵝黃色睡衣,風吹羽毛般緩緩褪下,曼妙的身段剛一展露,就溶解在闊大的光色斑駁的落地窗簾中。她側身的瞬間,玉塵的目光敏捷地捕捉到她的那叢金燦燦的毛發……
血液逐漸充滿海綿體,通身微微顫動,準備迎接那種熟悉的深深的濕潤和柔軟。他沒忘了為自己設計一個最佳角度,讓一段沒有靈魂參與的肉欲大宴展示最令人震顫的瞬間……曲卉完美的胴體向床邊嫋嫋而來。
靈肉大戰前的靜寂。
曲卉撩開毛巾被,玉塵健美的身形一覽無餘。
真是上帝專門給女人造的……曲卉的一絲歎息。纖長的手指輕劃,從胸口向下劃動,觸到了草叢中的蛇……情書寫得真好,哪來的這麽好的文筆?專挑女人喜歡的詞兒,讀不完就快獻身了……
浴室的那扇鎏金檁條鑲著法藍玻璃的精致的門半開著,粉紅色燈光混著玫瑰香味兒的蒸汽,帶著小小一波浪漫的餘韻隱隱飄出。如果說呼之即來的床上天堂是一場奢侈的饕餮大餐,熱氣蒸騰的浴室就是烹製肉欲美食的廚房了。
玉塵像泥鰍一樣滑進曲卉柔軟的身體,恣情地遊動。曲卉雖是情場老手,還是讓玉塵擺弄得吐氣如蘭,輕吟淺唱起來。玉塵在她身上廝磨扭動,舌尖繞過櫻色的乳暈,戲弄堅挺的核。薰衣草味兒的洗浴液滑爽無比,肌膚之間少了摩擦和重量,更投入在那一處陽剛和陰柔的絞殺。曲卉似乎爽高了,身子顫顫的,一口氣憋了很久,才緩緩吐了出來。玉塵換了個更刺激的姿勢,擺了一個優美的亮相……
曲卉忽然幽幽如夢語:玉塵,躺下來,安安靜靜抱抱我吧,別再想你的那些攝像頭了……
玉塵聽著卻似響了個炸雷!他像隻驚鳥,跳了起來。
曲卉用手撥了一下瀑布一樣泄下的頭發,睡眼惺忪看著玉塵,莞爾一笑:到酒櫃裏倒上一杯葡萄酒吧,桌子上有紙和筆,把你為哪個公司工作、為什麽跟蹤我、勾引我的事兒都寫下來……
玉塵清醒過來。他穿好衣褲站起來:曲卉小姐,我手上的證據夠多了,沒有今天這場戲,也足夠讓我的委托人遠離你了……
趙玉塵在一家專門滅“小三兒”的家務公司工作好幾年了。他表現出色,憑了漂亮迷人的外表和談吐,一出場就魅力四射,把一個個勾引有婦之夫的小三們弄得神魂顛倒,公司再把過硬的證據交給委托人——那些火冒三丈的半老徐娘們,讓她們那些禿頂大肚腩的成功人士丈夫們無地自容,乖乖地回到黑暗的牢籠裏去。
陽光飄灑的窗簾忽然揚起,強烈的陽光刺入,飄乎乎光暈中,兩個男人身形,和窗簾差不多的顏色,輕巧無聲溜進房間。一身雪白西裝,水紅領帶,夠精神的,領帶夾的手柄居然是個小巧精致的威尼斯假麵——鑲著金邊兒的一張蒼白的臉,有眼無珠。
玉塵的目光聚焦在一個小夥子手上的一根堅硬勃起的棒球棍上。閃爍著銀色冷光的棍子很像外星人帶入地球的東西,反射著房間裏的一切,他居然在裏麵看見了縮成一條蛇一樣的曲卉的影子。
小白臉,這張臉蛋兒真是所向無敵啊!毀了這張臉可真有點兒不夠意思。沒辦法,各為其主嘛,哥們兒,對不起了啊!
玉塵剛要掙紮而起,手臂被一雙強有力的手反剪過去,他疼得叫了起來。另一人站在耀眼的陽光裏,像太陽神一樣慢慢舉起閃閃發光的棒球棍,玉塵驚恐地想看一眼,可強烈的陽光刺得睜不開眼。
棒球棍帶著燦爛的陽光,劃出一道絕妙的弧線,像一隻越飛越近的蒼鷹,終於落在了他的頭頂……他的額頭輕易地爆裂了,像一枚雞蛋磕在了桌角上,蛋青蛋黃飛濺而起,鮮紅色的,濺上了那個人雪白的西裝,染紅了慘白的威尼斯假麵,有眼無珠的眼睛流下血紅的淚。一下,又一下,慢慢的,像巧克力廣告片中的慢鏡頭,血花緩緩飛濺而起,音樂噴泉一樣的優雅,充滿了一波接一波的節奏,美不勝收。他的疼痛感逐漸消失,不記得喊叫了沒有,有鋒利的東西痛快淋漓切入眼睛下麵的部位,深深地切割下去,直到脖頸才停住,有暖暖的液體流出。
他知道,那是他自己的那把隨身攜帶愛不釋手的瑞士軍刀……
玉塵失去知覺前,朦朧中看到那兩個人取出了他藏在暗處的兩台微型攝像機。
趙玉塵的老板搞家務公司的時間不短了,從早年給人家介紹保姆轉到私家偵探,最近又把生意擴大,拓展了專門“滅小三、抓紅杏出牆”的生意,做得風生水起,財源滾滾。沒想到這次遇到高手,偷雞不成蝕把米,生意砸了,雇員趙玉塵反而被對手耍了,爆打破相,現在還住在醫院裏。
他把手上的藍寶石鑽戒放在一杯日本清酒後麵,任酒杯把鑽戒放大,酒充滿了藍天的色彩。音樂悠揚清雅,這是他最喜歡的一家日本料理。透過窗戶他看見“全光”家務公司的戴老板正從車裏鑽出來。
老前輩,來晚了點兒,真是不好意思……
閑話少說,趙玉塵重傷住院,破了相,是你的人幹的。你看著辦吧!
所有的開銷和賠償都不是問題。老前輩,我早就跟你說過,小白臉這一招不是靈丹妙藥,要是失手,讓人家瞧出來了,像趙玉塵這樣的,還算是輕的……那些老娘們不就是想他們的老公不出軌嗎?為什麽出軌?不就是因為小三兒們又年輕又漂亮嗎……
戴老板謹慎地回過頭,看看四周,湊過來壓低聲音:
你想想轍,讓小三兒不再漂亮了,不就完事兒了嗎?民事糾紛和刑事犯罪之間的空間挺大,誰也查不出來……
咱不能那麽缺德吧?
現在的小三兒反偵查能力特強,老招數都不太好使了,再加上偵探公司越來越多……像這回,你哪想得到,曲卉是我的雇員呢?趙玉塵幹得不錯,發現曲卉同時是三個老總的小三兒,以為能幹成三單生意,您就沒想到,正是這三個老總太太,委托我們製造桃色新聞,找轍要跟老公分家分財產呢!曲卉幹的也是一石三鳥……
嘿——我就不明白了,他們找了你們公司,幹嘛又來找我呢?
戴老板嘿嘿地笑:老前輩真該去回回爐了。他們哪知道,公司派去勾引老總的雇員,和外邊纏住老總的小三兒,都是曲卉一個人!一舉兩得嘛。這些老總夫人精明絕頂,她們知道,請神容易送神難,小三兒真要是鬧騰起來,要房子要青春損失費,老總們臉皮薄,大事化小,息事寧人,一兩百萬真金白銀,靜悄悄的就掏出去了!老總夫人心疼啊!她給你們幾萬塊錢,趙玉塵這樣的小白臉兒,三兩下就把小三兒的魂兒勾走了,等她明白過來,鐵證如山,誰還會再回去找老總們死纏爛打?這次是誤打誤撞,咱倆在一盤生意上撞車,我的人下手又黑了點兒。商戰嘛,誰讓你的小白臉兒長得那麽水靈呢?
戴老板把一隻手提包放在桌上:這是你的兩台微型攝像機,物歸原主,還有二十萬塊錢,是給趙玉塵的。按市場價他不值那麽多錢,是曲卉心軟了,說他守行規,挨了打也不報警……非讓我賠二十萬不可。錄像帶是我的戰利品,不能給你,拍的真不錯,趕上高檔的毛片了,原版存檔,拷貝已經賣給委托人了。下一波老總們分家的生意那才叫一個精彩紛呈,我公司要全程介入。
戴老板走到門口,回過頭來:趙玉塵破了相,傷好了你讓他來找我。我不光滅外邊的小三兒,還培養自己的小三兒呢,兩條腿走路嘛!下一期小三兒培訓班快開學了,讓他來當講師吧。
玉塵的老板搖搖頭:我大概是該退休了……
* * * * *
看家問了:泱泱大國,人生百態,真有這等奇事?殊不知,再離譜的事兒,也是人幹出來的。隻不過堂而皇之說出來,有點亦真亦幻,聽的人生怕讓說的人給耍了。世上怪誕之事,定有荒唐之理,要是覺得太過道德淪喪、世態炎涼,讀完了,一把卷了,扔回這個世道去,自生自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