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雲海一路尋來,鄭仇已然消失無蹤,地上隻躺著兀自昏迷未醒的關士韻。雲海四處查看了一番,未見端倪,隻得負起關士韻,返身出了狹道。
琴默和寶兒見他安然無恙,都暗裏鬆了一口氣。樂辰也正滿心焦急,盼他回來,見他隻負了關士韻一人,急道:“可尋著那賊子了麽?唐姑娘呢?”
雲海搖頭道:“並未見著那賊頭,這狹道中除了關姑娘倒臥在地,並無旁人,想來是另有機關暗道,那賊子已然遁去了。”
樂辰聞言恨聲道:“好個狡猾詭詐的狗賊……唐姑娘下落不明,隻怕……雲兄,請你一定要想法子救她。”
雲海道:“你放心,唐姑娘也算是我的故交,我不會坐視不理。”
樂辰身受重傷,支撐至此全憑胸中一股不屈意誌,如今得了強援,心中暫得寬解,精神一懈,登時不支暈去。
雲海見狀忙用“五方歸靈咒”為他療傷,無奈玄陰煞氣太過狠惡,不但傷及身體,更傷及心魂,一時之間竟無法令他醒來。雲海還要凝神再試,琴默道:“不用白白耗費精神了,鬼王惡氣傷了他靈體,沒有十天半月,隻怕連雙目也睜不開來,他身體上的傷已然無礙,靈體恢複便要靠他自己了。”
雲海知道琴默所言非虛,隻得歎息罷手。三人攜了樂辰和關士韻出來,驅散賊眾,便在紫蓋峰上安置下來,為樂辰療傷。
當夜雲海外出尋找唐婉兒和鄭仇下落,巡遍南北東西,直至次日清晨。那二人的行蹤卻忽然間渺如黃鶴,再也尋它不著。
雲海無奈,隻得回返紫蓋峰頂。其時紅日將起,東麵天空一片赤紅,千山雪影,幢幢相連,浩浩蒼蒼之外,孤單一雁摩雲飛去。雲海見狀心中陡然一陣傷感,正自頷首戚戚,忽聞身後一人輕聲喚道:“雲海,真的是你麽?”
雲海聞聲一震,回頭望去,來的正是關士韻。她吸入的迷煙雖強,卻是無毒,清晨涼風過堂,她頓時悠然醒轉,惶惶出得門來,正見著雲海居高眺遠,心中忽然一悸,神思還未轉過時,一聲招呼已脫口而出了。
雲海淡淡一笑,道:“大小姐,你的身子無礙了麽?”
關士韻道:“你早已不是我關家下人了,如何還叫我大小姐?”
雲海微微一哂,“已然叫成了習慣,一時半刻改不過來。”
關士韻道:“是你救了我麽?北都鬼王呢?宛兒妹妹呢?”
雲海道:“北都鬼王被我師姐驅逐,不知逃去了何方,唐姑娘被鄭仇劫去,如今也是下落不明。”
關士韻聞言輕“啊”一聲,茫然無措了一陣,囁嚅道:“你……你會去救宛兒妹妹麽?”
雲海道:“我與唐姑娘相識一場,自當盡力而為。”
關士韻聽了這話,心中大定,低頭沉默了一陣,吞吞吐吐地問:“莊姑娘呢,她……她還好嗎?”
雲海聽她提到莊無夢,心中忽地一痛,黯然道:“她……她已經去世了。”
關士韻聞言心頭劇震,腦中一片茫然,呆立了半晌,木然道:“那……那你一定很恨我。”
雲海默然良久,輕聲道:“沒有。”
關士韻道:“你不用騙我,莊姑娘是因我而死,又是死在我爹爹手上,你對她一往情深,怎能不仇恨我關家的人?你……你遲早是要去找我爹報仇的,是也不是?”
雲海一愕,“原來你還不知道,我與我兄弟子洋已經去過臥虎山莊,關天雄的魔陣已破,他自己肉身被毀,一縷魂魄被乾坤鏡照著,不知流轉到何方去了。”
關士韻聞言心頭狂震,如中霹靂,連退數步才靠著一棵鬆樹穩住身形,恍惚說道:“這麽說來,我爹爹他……他已經死了?”
雲海搖了搖頭,“或許是死了,或許沒有,我不知道。”
關士韻呆呆地望著雲海,嘴唇翕動,淚落如雨,許久後才緩緩轉身,失魂落魄地走出幾步,忽地雙手掩麵,跌跌撞撞地疾奔而去。
雲海望著關士韻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失神了半晌,轉身欲行時,卻見琴默悄立在自己身後,髻上微霜,已不知幾時了。
“師姐,你來了。”雲海道。
“牧龍,你心裏很難過麽?有什麽心事,不妨……不妨說給師姐聽。”
“我……”雲海欲言又止,“我沒有難過,師姐不必為我擔心。”
琴默聞言望了雲海一眼,垂下眸簾,輕聲道:“你又何必瞞我?我自幼瞧你長大,難道你的喜怒哀樂,我還覺不出麽?”
雲海聽了這話,心中一陣酸楚,轉過身去,道:“師姐……我……關姑娘她……她間接害死了雪煢,我心裏知道不該怪她,可是我……我……師姐,關姑娘的爹爹修煉成魔,已被我和我的兄弟擊殺了,關姑娘驟聞噩耗,隻怕承受不得,師姐你幫我照顧她吧。”
琴默聞言一聲歎息,喃喃道:“若我沒有看錯的,關姑娘對你已生了愛意……她的爹爹殺了你的愛人,你又殺了她的爹爹,這世間的恩怨情仇為何總是如此擾亂如麻,糾纏不清?若全追究起來,便皆是一個情字,如露如電,如魔如劫,待拋得下時,便是劫滿了。”
琴默說罷,轉身去向崖邊,癡癡地凝望著莽莽天際,許久後忽然將身一縱,飄然乘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