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驀地一道亮光閃過,隻聽得“叮”的一聲脆響,金色物件斜刺裏彈了開去,那亮光卻凝在唐宛兒鼻尖前麵,兀自輕顫,龍吟不已。
唐宛兒嚇得出了一身冷汗,好容易壓住在喉嚨裏滾動的一聲驚呼,凝神再看,原來卻是樂辰及時相救,在電光火石間以掌中長劍擋住了黥麵少年的暗器。
樂辰緩緩收回長劍,沉聲說道:“兄台,你出手如此陰狠,心腸忒也歹毒。樂辰不才,願領教高招。”
黥麵少年聞言一愕,道:“想要爺爺教訓你,那還不容易?不過話要說清楚了,方才拚鬥,爺爺我光明磊落,哪裏來的陰狠歹毒?”
“光明磊落,虧你這狗賊說得出口。”唐宛兒怒道,“打不過我,便暗箭傷人,你……你連剪徑劫財的強人都不配做,隻配做個鼠竊狗偷的宵小之輩。”
黥麵少年道:“我自投師之日起,學的便是一張金彈弓,十幾年打下來,遠近聞名,那是我的正武常兵,怎能算是暗箭傷人?你這丫頭,若非仗著一柄神劍,焉能是我的敵手?你毀我兵刃,咄咄逼人,又豈有容情留手?我這一彈弓打的正是有來有往,各顯神通,你技不如人,便活該認栽,豈能怨我狠辣?”
樂辰道:“兄台此言差矣。我等遊山玩水,自走的陽關大道,未曾衝撞各位。各位恃強劫道,奪人財物,犯國法,傷天和,天怒人怨,人人得而誅之。沒人需要對你容情,你若身死人手,那是咎由自取,怪得誰來?你倒好,做的是殺傷人命的勾當,反倒埋怨起別人未曾對你手下留情,簡直可笑之極。你一名七尺男兒,鬥不過弱質女流,已經落人笑柄,你還突施詭詐,暗箭傷人……也罷,就算按你說的,你打的是正武常兵,可是你出手便打人麵門,全無半點武德仁心,須知與你對陣的,乃是一名女子,肩頭你打得,手足四肢你打得,這麵目容貌你卻打不得,你若毀了她容顏,她將來如何見人?如何出嫁?你出手便要毀人一生幸福,還厚顏無恥,說自己光明磊落……唐大小姐說得沒錯,你連強人的耿直勇悍都沒有,隻合做個鼠竊狗偷之輩罷了。”
黥麵少年受了這段搶白,麵上一陣紅一陣白,張口結舌地過了好一陣,才說道:“我……我可不像你萬國奇葩的少當家,成日對著千嬌百媚的花兒,懂得憐香惜玉,我隻知道……拚殺鬥狠,隻有你死我活,管他打的是臉還是手腳,總之誰先倒下,誰就輸了……”
樂辰聞言,將長劍一振,道:“既是如此,多說無益,你進招吧。”
黥麵少年剛要答話,遠處的天空裏卻傳來一聲銳嘯,接著“蓬”地一聲,炸開一片火雨。眾強人見狀,麵上變色,一人說道:“少主,主人急召,山上隻怕有變故。”
黥麵少年望一眼遠山,又望一眼樂辰,猶豫了一陣,咬牙道:“罷了,今日算你們走運,山高水長,咱們後會有期。”說罷轉身便走。
唐宛兒見了,俯身拾起一塊石頭向那少年擲去,不依不饒地叫道:“狗賊休走,有種的,再跟姑奶奶打上三百回合。”
黥麵少年聽得腦後風響,暗扣一枚金彈,頭也不回地拉弓便打,但聽“波”地一聲響,金光過處,唐宛兒擲出的石塊已被打得粉碎。那少年一麵快步離去,一麵冷笑道:“唐大小姐,來日方長,在下日後一定到飛鳳山莊拜訪。”
唐宛兒見了他這手盲打彈弓的本事,倒也吃了一驚,待回過神來,那少年已去得遠了,隻得悻悻地道:“什麽嘛?明明是落荒而逃,還偏要說句場麵話撐住麵子,真是個卑鄙無恥的狗賊。”說著轉向樂辰,道:“樂兄,剛才可謝謝你了,要不是你那一劍,我這張臉隻怕已慘不忍睹……不過話又說回來,咱們自幼相識,相交十餘年,我卻不知道樂兄的武功是這般高明的。”
樂辰笑道:“我隻不過劈了一劍,尚未出手,你如何知道我武功高明?”
唐宛兒道:“我與那狗賊對陣,他猝然發難,我招架不及,樂兄這個一旁觀戰的,倒動如閃電,及時解厄,單憑這一劍,已比我強出千裏萬裏了。”唐宛兒說著,眨了眨眼睛,接道:“不過,這都不算厲害,最厲害的是樂兄的口才,隻不過三言兩語,就把一夥強人說得羞愧難當,無地自容,灰溜溜地逃了,這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功夫,隻怕已經是天下第一了吧。”
唐宛兒說罷,哈哈大笑,關士韻也不禁莞爾,道:“你這人真沒心肝,竟連救你的恩人也要取笑,虧得樂兄大度,不來跟你計較。”
唐宛兒道:“誰叫他把新奇之星判給了你,我辛苦籌劃了一年,卻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不過,既然他今天救了我,我又取笑了他,咱們就算是不拖不欠,全都打和了。”
唐宛兒說著縱身跳上了馬車,望見駕車的空位,才忽然想起阿柱來,不由失聲道:“啊喲,不好,阿柱多半是被強人劫去了。”
關士韻道:“強人劫阿柱作甚?綁上山去,還得管飯,豈不是偷雞不著蝕把米?”
唐宛兒道:“啊呀,那就更糟了,阿柱說不定已經被賊人害了,我可憐的阿柱啊……”說著雙眼一紅,流下淚來。
關士韻見狀忙道:“妹妹別慌,咱們四下裏找找,說不定……”
她話音未落,已聽樂辰笑道:“無須傷感,阿柱在這兒,安然無恙。”原來二女說話的當兒,他已經從長草中找出了阿柱,隻不過仍然五花大綁,口塞破布,像隻粽子一樣。
唐宛兒慌忙下車為阿柱鬆綁,阿柱一得自由,立馬翻身跪倒,哭道:“小姐啊,你對阿柱太好了,有你肯為阿柱掉眼淚,阿柱為你死了也願意啊……”
唐宛兒一抹雙眼,展顏笑道:“行了行了,不需你死,你若死了,家裏的老母親誰來奉養,趕緊上車,趕路要緊。”說著取出酒肉,邀樂辰和關士韻上車共享。
樂辰和關士韻見她又哭又笑,兀自孩童心性,都是搖頭苦笑。二人上車坐定,阿柱滿心歡喜地抹了抹臉,挽個鞭花,一聲吆喝,打馬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