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湯再次被遣送回了大陸,在他的有生之年裏,大概是不會再來美國了。唐叔在老湯走了以後,生活又再頹廢起來,也許是因為廚房裏少了一個人跟他聊天,日子變得無可聊賴的緣故。他似乎又開始去賭場了,而且時不時地喝得酩酊大醉。我偶爾會勸誡他一兩句,他也隻是隨口應承著,其實充耳不聞。
李若的戀愛愈發甜蜜,她的眉梢眼角總是蘊藏著熱情與笑意,讓她看起來多少與這座沉鬱而寧靜的公寓有些格格不入。
與李若相比,愛神對方玲就沒有那麽眷顧了,她仍然形單影隻,滿心惶惶地在人海裏尋覓著。
這天早晨,我又在公寓門口撞見了方玲。
“孟陽,你早啊。”方玲招呼我說。
“你早,好幾天沒見著你了,最近一切都還好嗎?”我說。
“難得你還會問一聲好。”方玲帶著些嗔怪的語氣說,“我拜托你的事可都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吧。”
“哪能呢。”我說,“就是一時半會兒還沒找著合適的。
“唉……這大概就是我的命吧。”方玲歎了口氣,沉默了一會兒,“今天又是周末了,你晚上準備到哪兒玩去?”
“我沒什麽打算,大概就是呆在家裏吧。”我說。
“看起來你的日子也不好過。”方玲說著向我揮了揮手,“不耽誤你了,回頭見。”
這是個寂寞而寧靜的周末,李若出去約會了,屋子裏隻剩下我一個人,我覺得有點冷清。我一個人坐著發呆的時候,常常會想起陳嫣,可是已經很久沒有想起林菲了。那個糾纏了我很多年的夢最近也沒再來打擾我。我開始忘記跟林菲相處的一些細節,隻是她的樣貌卻依然清晰。
我昨天又見到了一個曾在我的夢中出現過的場景——在林立的高樓之間的一個小小的廣場,雕像與噴泉,大樹與長椅,人來人往,卻顯出難得的幽靜。我的心神震動,恍惚之中仿佛走進了一個前塵的夢,霎那間天旋地轉,我的靈魂升入高空,與我的神靈難分彼此,我們一起俯瞰我渺小的身軀與生活,並在我的前路上投下期盼的目光……
我曾努力地追尋過這種感覺的由來,有人言之鑿鑿地說這隻是因為我們的記憶出現了短暫的失誤。我卻不敢深信,因為我隱隱覺得,這或許是沉淪的靈魂偶爾的蘇醒,其實我們早已知曉一切,隻是選擇了在遺忘中生存。
我該做點什麽來打發時光呢?在我躊躇的時候,有人叩響了我的房門。我起身開了門,站在門口的竟然是方玲,她臉頰微紅,身上有淡淡的酒味,手裏拿著一瓶已經打開了的紅酒。
“還是一個人悶在家裏?”方玲問。
“是啊,正想著應該做點什麽才好。”我無奈地說。
“那……你想不想跟我……一起找些快樂的事。”方玲說。
她曖昧的語聲讓我有些詫異,我抬頭仔細地打量了她,她的眉梢眼角和身形姿態都傳達著某種原始的暗示。
我在她眼中會是一個怎樣的人呢?放蕩不羈的好色之徒?如果她得出這樣的結論,那倒也不奇怪,畢竟她的臥室與陳嫣隻是一牆之隔,我跟陳嫣的放縱多半早已被她聽在耳裏,記在心上,更何況她曾闖進陳嫣的臥室,與我有過一次心照不宣的尷尬會麵。
我不想讓她認定我就是那所想象的那種人,可是我更不想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對著四麵牆壁,何況所謂的暗示隻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的猜測罷了,或許她根本沒有那樣的意思,隻不過是想尋個玩伴,排遣一下心中的苦悶。
我把方玲讓進了家中,我們喝酒聊天,隻是不大的工夫,方玲帶來的紅酒已經見了底,她也醺醺然的有了五六分醉意。
“我委托你幫忙的事到底怎麽樣了?”方玲問。
“真不好意思,一時之間還沒找到合適的。”我說。
“都已經好幾個月了,還說一時之間?答應了的事又做不到,沒信用,沒信用就應該罰。”
“是的,應該罰。”我說,“剩下的酒不多了,我去買一瓶。”
“那倒是不用的,罰也不一定要罰酒。”方玲說著站了起來,走到我身邊時打了個趔趄,我連忙伸手扶住了她,她卻順勢坐進了我懷裏,“就罰你代替他們好了。”
雖然我已有了預感,她的大膽還是讓我有些意外,我想辯解,她卻已經激烈地吻上了我的嘴唇,我連忙用力地推開了她,“你喝醉了。”我說。
“醉了還是沒醉有什麽分別。”方玲說,“今天晚上我不想一個人過,你呢?你打算一個人嗎?”
“我……”我遲疑了,我想堅決地拒絕她,卻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而她卻已給了我一個放縱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