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血液被黑暗侵襲而冰冷,在海蒂的慘叫聲中,我全身戰栗,恐懼幾乎搶占了我的身軀。我定了定神,翻身下床,胡亂套上拖鞋,跌跌撞撞地奔到了樓下。我不是勇敢,而是覺得跟大家站在一起會更安全。
馬格,麗莎和我都趕到了海蒂的屋裏。海蒂正用雙手捂住了口鼻,兩眼直勾勾地望著窗戶。
“海蒂,出了什麽事了?”馬格問。
“有人……有人在外麵……”海蒂斷斷續續地說。
“真的嗎?”馬格說著,謹慎地挪到窗邊,貼著窗戶左右觀望。
“沒有人啊。”馬格說。
“真的……真的有。”海蒂說,“他就貼在窗戶上往屋裏窺探,樣子可怕極了。”
“是嗎?”麗莎問,“是個什麽樣子的人?”
“他……穿著雨衣,戴上了帽子,臉是什麽樣的看不清,隻看見他的眼睛,冷冰冰的……”海蒂一麵說,一麵吞咽著口水,看來心中充滿了恐懼。
“這麽大的雨,應該不會有人出來的,會不會是你看錯了?”麗莎說著,眼睛有意無意地瞥向右麵的牆壁。
我沿著她的目光,發現牆上掛著一副油畫,畫裏下著另一場雨,一個穿著黑袍的人生硬地站在前景裏,頭上罩著連袍的帽子,麵容全是黑的,隻有一雙慘白而失去眼仁的眼睛冰冷地凸顯在畫麵的一側。油畫的右下角斜斜地寫著H. D.,看來是海蒂的簽名。
“不!我沒有看錯。”海蒂提高了音量,讓她聽起來有點歇斯底裏,“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你是不是認為這一切是我幻想出來的?”她一麵說一麵掃視著我們,突然之間,她又暴怒起來,大聲地叫喊著:“出去,出去!誰讓你們進來的,這裏沒有你們的事,都給我滾出去。”
我連忙退出了門口,馬格和麗莎也被海蒂推了出來,接著砰地一聲響,門被海蒂重重地砸回了門框。
我跟馬格,麗莎在門廊裏麵麵相覷,這突出其來的變化,讓我們手足無措。
“要報警嗎?”我問。
“我看……不用了吧。”麗莎說,“你們不覺得海蒂她有點……”麗莎沒有說完,隻是皺著眉頭用手在太陽穴附近畫了幾個圈,使了個眼色。
“好吧,我同意。”馬格歎了口氣,說:“實際上我們也沒有任何證據,在這樣的天氣裏,還是不要麻煩警察了。”
我聳了聳肩,作出一個毫無異議的表情,跟麗莎和馬格道了晚安,回到了自己屋裏。
躺下以後,黑暗的魂靈在我的身體裏起舞,恐懼在我耳邊狂笑,我無法入睡,我的眼前總是飄蕩著海蒂屋裏的那幅油畫。那雙痛苦的眼睛,是用純白畫出的黑暗……她真的是因為幻想而癲狂了嗎?
天亮了,陽光又如同蝸牛般爬進了窗口,我緩緩地起了身,腦海裏還縈繞著海蒂的尖叫,不知道為什麽,我鬼使神差地來到了海蒂的窗外,在她的窗台下有兩排淺淺的窩,那會不會是腳印呢?
我不想再呆在這幢房子裏了,我想大家的想法都跟我一樣,因為門外的街上空蕩蕩的,已沒有停泊的車輛。
我在城市裏漫無目的地轉了一天,我迷了路,交錯縱橫的街道,仿佛是層層疊疊的迷宮,無論我怎樣去走,也還是回到原點。如果這周而複始不是我的幻覺,而是事實的話,那麽,我是不是根本無須去選擇,躊躇,或是考慮前進的方向?
暮色降臨的時候,我終於回到了楓林街,在一樓的廚房裏,我聽見一個陌生而又熟悉的聲音在表達自己的憤怒。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有人進了我的房間,還把我的東西翻得亂七八糟?”
“夏米爾,冷靜點,這幢房子裏沒有人會進你的房間。”麗莎說。
聽到麗莎的話,我才意識到我麵前這個氣急敗壞的小個男人就是夏米爾,就是跟我住在同一屋簷下,我卻從來沒有見過他的埃及人夏米爾。
“不會?”夏米爾冷笑著說,“你自己過來看看,過來看看,我的衣服都被推到了一邊,皮箱的方向也反了,這要不是有人進來過,就是見了鬼了。”
“見了鬼了。”聽到這四個字的時候,我發現所有人都是麵色一沉,眼睛裏閃過一抹恐懼,我想他們大概都跟我一樣,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海蒂屋裏的那雙眼睛。
“你如果不介意的話,能不能讓我們看看?”馬格說著,不等夏米爾答話,自顧自地走進了夏米爾的臥室。
“夏米爾,你丟什麽東西了嗎?”馬格一麵問,一麵打量著四周。
“唔……沒有,可是那並不意味著你們有權利進入我的房間。”夏米爾憤憤地說。
我沒有理會他的情緒,徑直走向了他的窗戶,因為我注意到窗戶沒有上鎖,而同時又想到了海蒂窗外那兩行淺淺的印記。
我推高了夏米爾的窗戶,在窄窄的窗台上,赫然印著一個灰黑的足印。所有的人都看到了這個足印,也都變了顏色。
我俯下身子,趴在陳舊的地板上,借著落日的餘輝,我看見地上有淺淺的鞋印以及擦拭過的痕跡。鞋印是直通向夏米爾的衣櫥的。
這個發現讓大家倒吸了一口涼氣,現在看來,有人來過夏米爾的房間是確定無疑的了。
“夏米爾,你真的沒丟什麽嗎?”馬格問。
“沒有。”夏米爾搖著頭說,“我的房間裏根本沒什麽值錢的東西。”
“如果那樣的話,我們還要不要叫警察呢?”麗莎惴惴地問。
“我看算了吧。”馬格說,“也許隻是一個路過的流浪漢發現窗戶沒關,進來碰碰運氣。這樣的小案子往往不了了之,報了警也是沒用的。”
“好吧,算我倒黴。”夏米爾沒好氣地說,“早知道住在這種地方沒什麽好事,今天晚上我要在床頭放一根棍子,誰再敢進我的房間,我就敲斷他的腿。現在,請你們都出去吧。”
“可是,夏米爾,你似乎你還欠我們一個道歉。”麗莎說。
“怎麽?想聽我說對不起嗎?好吧,對不起了,現在你滿意了吧。走吧,走吧。”夏米爾說著,揮舞著雙手,把我們都趕出了門外。
我回到了臥室,仔細檢查了每一個角落,並沒有別人來過的痕跡。那個闖入夏米爾房間的人到底是誰呢?我不相信他是過路的流浪漢,因為流浪漢不會什麽也不拿,也不會隻衝著衣櫥,更不會擦掉自己留下的鞋印。
雨夜裏的窺探,海蒂窗外的印記,夏米爾屋裏的不速之客,這些事件到底有沒有關聯?我在黑暗裏冥思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我去巴克萊銀行開了一個保險箱,雖然我也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可是,我有了一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