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我有些意外,又有些莫名的興奮,“有什麽我可以效勞的?”
“這……我們見了麵再說吧。”
“可是我……”我躊躇地囁嚅著,不由自主地望向了陳嫣,她也正愣愣地望著我。那一刻,我看見她眼中的迷惑,也看見自己心中的茫然。我有一個離開這座城市的理由,而忽然之間,我又有了一個留下來的理由。
“你要是不方便也沒關係。”林菲說,她顯然聽出了我的猶豫。
“你別誤會,我很想幫你的。”我說,“可是……我現在人在機場,正準備登機。”
“噢……”林菲發出一聲詫異的輕呼,“那……我祝你旅途愉快,一路順風。”她這後半句話是平靜而有禮的,不知為何,我聽在耳中,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惴惴。
我感謝了她,放下了電話。玻璃牆外,阿波羅的馬車已在空中奮力疾馳,一架升起的客機在它身後的光影裏追逐,超越,遠逝……就這般生生地在我麵前渺入遠方的雲靄流嵐。在那雲靄流嵐裏,我再也找不見客機的影子,卻找見時空的變換,找見今是昨非,找見南柯一夢。夢是飄渺,卻非虛幻,它也是知覺,如醒時一般,人生本來就是一個裝著很多夢的夢,在這層層疊疊的夢裏,我忽然記起了自己的承諾——要給自己一個機會,讓夢醒來。
陳嫣已經走向了機艙,我卻沒有把登機牌交給檢票的空姐,也許,是因為我還沒有勇氣去麵對那個人生的答案,也許,是我想在一個夢開始之前,終結另一個夢。
我撥通了手機上最近的來電,接電話的是林菲。
“林菲,你在哪裏?我現在就來找你。”
“啊?可是你不是……”
“我……我錯過了航班。”
林菲沒有說話,我不知道她是否相信這個謊言,但從她短暫的沉默裏,我聽出了許多內心的掙紮與惶恐。
結末時,她告訴我,她在五十街上的咖啡店。
我給陳嫣也打了一個電話,告訴她我一個朋友有急事需要我的幫忙,如果來得及,我會乘下一班飛機去與她們匯合。她給我的,也是短暫的沉默,可是卻沒有我想象中的沉默之後的爆發,反而是以一種出奇的平靜和淡然對我說:“好吧,我等你。”
我駕車飛馳在返程的高速路上,我想起了陳嫣,想起了壁櫥裏的黑暗和她臉上的緋紅,我們的開始是放縱的情欲,那時的我們都明白,短暫的歡娛就是我們想要的一切。可是如今,愛欲卻在情欲之後接踵而來,我開始害怕,這情欲帶來的愛欲究竟能夠維持多久?如果有一天,當我們老去,情欲褪散,這愛欲也會隨之減淡,甚而土崩瓦解嗎?愛是恒久的,可是恒久能建立在短暫之上嗎?等等,這一切似乎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從什麽時候,我開始憂心事情的結局與人生的未來?是什麽讓我拋棄生存的虛幻與漠然,而相信秩序與生命之有目的?
也許,是自從那時吧。那時雪花紛揚,那時的天空,神秘空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