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不歸（31）

《三十一》

 

太公休閑垂釣中心距上海市內約一個小時的車程，集休閑、娛樂、住宿、餐飲、體育為一體，占地廣，有二十多畝水麵，三十多座釣台。環境優雅，垂柳、花木、草地，看得出老板投入不少。更方便的是，中心設有豪華釣台，收費不菲，與他處隔離開，倒成了談生意的好處所。

 

高含甩著竿，和王處嘮家常。

 

“王處您這竿甩得漂亮！幹淨利索，那魚不上鉤都不行啊！”

 

“哈哈，高總可真會說話！不過我們這裏高聲喧嘩，那魚才懶得咬鉤呢！”

 

“那是，那是！您看吳老板那裏電話不停的，我們這本來就是薑太公釣魚嘛！”高含也哈哈一笑，索性在椅子上坐下，將釣竿放到地上，拿出礦泉水問：“王處您要不要來瓶水？”

 

“不用，不用！我自己帶了！”王處長客氣著。

 

“那什麽，我聽說有幾家農家釣魚的去處，應該不錯。”

 

“有的，有的！我去過很多次了！不過跟你們美國相比還是差遠了！”

 

“您去過美國？”

 

“去過幾次！我女兒在美國上學。普度，學化學，快畢業了！”

 

“普度！好學校！將門出虎子呀！”

 

“嗬嗬，還湊合吧！”王處長謙虛著，臉上細細的皺紋都舒展開來。

 

不遠處，吳老板本來在電話上下著指令，忽然停住，轉向釣台入口：“老錢啊！你可真是千裏眼加順風耳呀！我們這魚還沒上鉤呢，你就聞到香味了！”吳老板打著哈哈，對著走進來的一位五十出頭，身材適中的男子拱手。

 

被稱作老錢的男子笑著用手點吳老板：“老吳啊！你不地道！釣魚這麽好的事都不叫我，枉我跟你兄弟一場，一點兄弟情誼都不講！”

 

吳老板哈哈大笑：“老錢啊，老錢，看把你饞的！來來來，這裏魚竿，魚餌都給你備好了！”

 

錢老板卻不理會，走過來跟王處長打招呼：“王處啊，幾日不見，越發精神啊！釣了多少了？”

 

王處長騰出手跟錢老板打招呼，這時郝海提了兩桶魚餌走過來，看見錢老板先是一愣，隨即忙伸出手，笑容滿麵地打招呼：“錢老板，稀客，稀客！”

 

一行人放下手裏的東西，互相寒暄。魚塘裏，剛撒下的魚餌靜靜地飄著，魚群早被這人聲鼎沸驚到不知哪裏去了。

 

 

回程的路上，高含問郝海：“這位錢老板是什麽來曆？”

 

“老奸巨猾！是吳老板的死對頭。他們倆做的都是多麵生意，建材，房市，股票，餐飲，旅遊，反正是哪掙錢就往哪鑽！”

 

“看來越是對頭，越是要稱兄道弟。不過是釣個魚，這錢老板也趕來來蹭熱鬧！”

 

“這可不是簡單的釣魚！過兩年上海將有一個盛會，這期間的生意，不是用‘萬’字計算的。王處雖然看起來隻是個小小的處長，但他所在的處可是個關鍵位置。這兩個老板，釣的可不是一般的魚！”郝海開著車，嘴角稍稍往上揚，他怕是想起了吳老板剛才憤憤的眼神。

 

“他們釣魚，為什麽要拉上我們？”

 

“王處是陳總的老部下，人老實，陳總退休以前他一直被陳總罩著，穩坐要職。他們拉上我們是想搭上陳總的關係。”

 

“這麽好的機會，我們幹嘛不自己掌握？”

 

“嗬嗬，”郝海嗬嗬一笑，輕拍方向盤：“陳總是什麽人物？！他不缺錢！他是想成一番事業，過一把馳騁商海的癮。況且像他這樣在官場多年的人，才不會願意去冒這個風險！我們公司把產品推廣了，上了市，他就功成名就！錢並不是他的主要目的。我要不是覺得這個公司穩妥可靠，也絕不會把你從美國邀回來！”

 

高含揉揉鼻子，開口說：“好兄弟！多謝你替我考慮這麽周到。”

 

“咳，我盡可能考慮穩妥，隻是有些事，你自己要把握好，千萬不要馬失前蹄！”

 

“我知道，我會有分寸的！謝謝你提醒。”高含說，發自真心：“我釣魚技術不錯，以後王處釣魚不如就讓我作陪吧。”

 

“可以啊，他女兒在美國，沒準跟你還能有不少共同語言呢！”

 

 

郝海在酒店公寓前把高含放下，高含揮揮手，往大門走去。手機叮鈴聲響起，他打開手機，聽見蘇的聲音傳來：“高含，我不知道我們為什麽吵架，我們需要好好談談。”

 

高含這才想起蘇已經回去一個星期了，他竟然連個電話都沒打！他滿心愧疚，不知說什麽好，半天才說：“你好嗎？我忙得都忘了有個家了，我該死！”

 

蘇在那邊心頭一軟，多日的煩悶消散了一半，忘了自己的委屈，隻想著高含的難處：“注意休息，別累壞了身體，讓我老了給誰煮粥去？”

 

高含聽見更加愧疚，早忘了怎麽就跟老婆吵架的。他細細叮囑蘇不要去做院子裏的事，幹脆請人來把房子各處修葺一番，然後放到市場上，虧點就虧點，錢總是能賺回來的。蘇一時竟忘了自己打電話的初衷，隻是絮絮叨叨講敘房子內外的瑣事。兩人繁繁鎖鎖，倒打了一個多小時，完了蘇忽然記起什麽來：“我五月份要回來一趟，媽媽六十大壽，我得回趟家。”

 

“是嗎？那你趁早訂票，我在這邊看看能不能找到像樣的壽禮，到時候請假跟你一塊回去一趟。”高含聽見丈母娘大壽，心裏盤算著送什麽樣的禮。他掛完電話去上網，想著查一查什麽新-馬-泰幾日遊之流。

 

蘇放下電話，發了一陣呆，悟不起來自己準備做什麽的。

 

她委委屈屈從上海回來，一個星期都不曾好好睡覺，心裏翻江倒海地回想跟高含在一起的時間，企圖找出問題的症結。經過高含海歸前的那次大吵，她已經清楚地意識到婚姻的不易，遠不是戀愛時能夠想象到的。

 

可是她實在找不出原委，隻覺得高含當時真的有些奇怪。但看他這麽忙，她想也許他工作中遇到了什麽難處，他又是那樣責任心強，一路衝在前邊打頭陣的人，隻怕是壓力太大！自己居然還要跟他爭吵。

 

不過還是得問問他，萬一這其中有些什麽誤解，冤案宜解不宜結，說清楚了，不管是誰的誤會，將來引以為戒，總強過爛在肚子裏！她拿定主意，等回去後一定跟高含坐下好好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