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高含走出機場去叫出租車。自從在浦東機場給蘇打過電話後,他就再也沒能打通蘇的手機。
他在自家門口停下,拿鑰匙開門進去。
他四處去找蘇,在廚房忽然被什麽東西拌了一下。他俯身把那東西撿起來,驚悚地發現是一個空了的藥瓶 – 裝安眠藥的藥瓶!他嚇得哭出來,歇斯底裏地喊:“我不該逼她的!我不該逼她的!”
他踉踉蹌蹌往樓上跑,嘴裏喊著:“寶貝,蘇,纖纖。。。”
他撲進主臥室,看見床上整整齊齊。他又衝進洗手間,一切井然有序。
他轉身往客房跑。
他找遍了整個房子!
沒有蘇。沒有一絲蹤跡。
他回到廚房,發呆。
桌上有張紙,他去拿起來。
紙上隻有一句話:我可以失去所有,隻剩靈魂!
他的心無限地沉下去,在冰窟窿裏七撞八撞,痛得麻木!
上帝造人,造出了亞當和夏娃,卻沒有願意費力氣再造下去,於是想出了讓人造人的主意。那怎麽能讓兩個互不相幹的人心甘情願地去費這份力氣呢?為了解決這個問題,上帝又創造了一樣東西,讓男人和女人因為這樣一樣東西,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這樣東西,名字他也取好了,就叫愛情。
可是他卻沒有費力氣,把這樣神奇的東西打造得堅強一點。所以愛情,在完成它的使命 – 把男人和女人拉到一起之後,往往脆弱不已,經不起世上的風吹雨打,如果擁有它的男人和女人不對之加以精心嗬護,會發現它常常在瞬間崩潰,任你捶胸頓首,千呼萬喚,它依然一去不返。
高含舉著那張紙,感覺命運把他扔進了一個圓圈,任他怎麽費力奔跑,他還是又回到了起點!這張紙,跟許多年前那張紙一樣,將他生生切成兩半,活脫脫地從中間扯開!
他頹然地跌倒,坐到地上,那張紙從他手中滑落,像秋葉一片,飄飄乎乎落在地上,翻了過來。背麵有字。
他爬過去撿起來,看見了馬靜的信。
高含看完信,仰天長嘯,似哭似笑!隨後他慢慢把信撕碎,揉成團,放進嘴裏,吃了下去!他的眼神在那一瞬間變得陌生,發著精光。
如果說男人是獸性尚存的狼,那麽,女人就是那塊讓狼眼睛發綠的肉!
高含把房子收拾了一下,家具賣了,零碎物品打了包放到明亮家的地下室。然後找了個中介,把房子放到了市場上。
王處長悠閑地甩著竿,低聲跟高含說:“你怎麽找到這塊寶地的?可不要讓吳老板和錢老板之流的跟著來,咱倆好好過把癮!”
高含點頭稱是,會心一笑。
王處手中項目的競價已經白熱化。吳老板和錢老板變著法子拉攏王處長,送的禮隻愁不夠稀奇貴重,然而卻沒有一樣真正到了王處的手裏。這個官場混了一世的老油子,你有錢送,他還不肯收呢!
郝海正在吃飯,接到陳總的電話,叫他定一個包廂,喊高含,肖明遠晚上吃飯,談工作。
包廂內,陳總言簡意賅地布置任務。他總是邊吃飯邊談工作,公司裏他那間辦公室,很少能得到他的光顧,這是個真正在後台指揮的決策家!
他布置完畢,忽然話鋒一轉,對高含說:“王處長那裏的事你不要插手。2010年這樣的盛會,聰明的人都不會願意冒這個險,大家都看著的東西,最好是不要有什麽錯。小王自己自有分寸。”
高含聽見連忙點頭稱是。
寧蒙臉色煞白地坐在沙發上,不可置信地盯著對麵的吳老板,後者不緊不慢地抽出一支煙,掏出打火機點上,狠狠地吸一口,然後慢悠悠地吐出煙圈。屋子裏瞬間彌漫著一股嗆人的煙味。他冷笑了一聲,開口說:“我可以離開小麗,從此隻跟你過。不過我生意上碰到一個大麻煩,過不去的話,別說養她,養你我都沒錢。”
他停下來,看著寧蒙的臉色,好半天才接著說:“如果你能幫我對付過去這個麻煩,什麽小麗、小貓,我都看不到眼裏,我們倆從此夫唱婦隨,我讓你過一輩子貴婦人的生活。”
寧蒙沉著臉,冷冷地說:“我能幫你什麽忙?你不會要把我往別人床上送吧?”
吳老板‘哼’地一聲幹笑:“這個人的床,我不叫你上,恐怕你自己也想上。”
寧蒙不解地看著他,腦海裏迅速運轉:“我沒有興趣上誰的床,你不如叫你的小麗去。”
“她不行,非得你去!你跟那個高含,是什麽關係?”
“沒有關係!我根本不認識他。”
“你少跟我裝!別以為我不知道!我都看見了,王朝飯店門口?”
寧蒙臉色微變,不吭聲,以靜製動。
“好了,我是個大度的人,不會為了這點小事而動肝火。不過,你幫我去向他打聽一下王處長那個項目的深淺,最好給我支個招,事成之後不會少了你的好處!”吳老板說完,掐掉煙,站起來拿了外套往門口走,頭也不回地輕輕甩出一句話:“就算你跟他上床也沒關係。”
正大廣場的十樓,俏江南的包間內,錢老板堆著笑臉跟高含勸酒:“高老弟,你不夠意思!怎麽跟王處釣魚不叫上我!”
“王處並沒有叫我釣魚啊,到那才忽然想起來釣魚的。我們本來是想找個地方吃農家菜。”高含擺擺手,補充說:“老哥你就別跟我兜圈子了,你啊,也不是為了去釣魚是不是?”
錢老板哈哈笑著,眼睛一轉,給高含滿上酒,不動聲色地說:“這不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嗎?最近生意難做啊!”
“哈哈哈,錢老板也會哭窮?我們就都得要飯去了!”高含用手點著錢老板。
“嗨,不滿老弟說,大有大的苦處!幾千號人馬等著喂呢,我不費點力行嗎?”錢老板著實歎了口氣。
高含往椅背上一靠,點頭笑道:“也是!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就說這王處的項目吧,我這裏拳打腳踢老半天,可是撓不到別人的癢處啊!”
“嗬嗬,老哥啊,你就沒想過,也許這次,人家就是沒地方癢呢!”
錢老板看著高含,半天沒出聲,忽然哈哈一笑:“高老弟英明!老哥我敬你一杯!以後如果發達,一定不會忘了老弟!”
寧蒙拎著購物袋,無精打采地在大廳裏走著,無聊地掃視兩邊的櫃櫥。她已經沒有興趣進去大肆采購了,吳老板收走了她的信用卡,她現在花的錢,可是已經進了口袋的,花一分,少一分。
她忽然看見高含從樓上電梯下來,心思鬥轉。
高含也看見了她,一步一步朝她走來:“蒙蒙,你好!”
“購物啊,還是吃飯?”寧蒙低下頭。
“吃飯!”
“喝杯茶吧!幫助消化。”
“也好,走吧。”
他們朝一樓的紅茶館走去。
錢老板在樓上接電話,眼角餘光看到了這些,心裏不禁疑惑。
高含和寧蒙找好位置坐下,叫了英國紅茶。
寧蒙慢慢地轉動茶勺,尋思著怎麽開口。高含已經打開了話題:“蒙蒙,你如果有什麽困難,說出來看看我能不能幫你。不過吳老板真的不值得你付出,你還是要盡早打算才好!”
“其實我也知道,他是個靠不住的人。”寧蒙開口說:“我也已經在打算了,隻是需要一點時間。”
高含笑笑,說:“那就好!有什麽需要我幫助的告訴我,這是我的電話。”
“那個什麽,你知道王處長的項目是什麽情況嗎?”寧蒙低了頭,她不敢看高含。
高含皺起眉頭,略帶不快地說:“這些事你不該去打聽。你若真打算離開他,就不要替他出力辦什麽啦!你難道對他並不死心嗎?”
寧蒙不吭聲,不置可否。
高含歎了口氣,悶悶地說:“王處的事我不會去插手,沒有什麽可以告訴你的。我希望你還是好好想想,不要再迷途不返了!”
他拿出錢包,把茶錢放在桌子上。起身準備走:“蒙蒙,你其實是很聰明的人,隻要你肯努力,完全能夠自己做出一番事業來。”
寧蒙怏怏地走出正大,正準備去攔車,旁邊有個人忽然開腔搭訕:“
寧蒙嚇了一跳,轉身一看發現是錢老板,警惕地說:“錢老板!您吃飯啊?”
“吃飯,購物,休閑、休閑嘛!”錢老板打著哈哈:“怎麽
“我哪裏有不高興,錢老板您看花眼了吧!”寧蒙笑吟吟地答。
“是我瞎說!吳老板生意興隆,日進鬥金,
“哪裏,怎麽比得上錢老板,做的都是大生意!”
“大生意不好做啊!就說王處長那裏的項目,大是大,拿不到啊!”
“還有錢老板拿不到的?那我們就更得靠邊站了!”
“嗨,這個王處啊,一門心思隻在女兒身上!這不,他女兒今年畢業了,美國房市又便宜,他忙著那些事呢!哪還想著我們這裏著急啊!”錢老板搖著頭。
“哦,”寧蒙眉頭擰了一下,笑著說:“這可還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啊!那什麽,錢老板,我的車來了,回見!”
“再見!”錢老板看著寧蒙上了出租,嘴角微微往上一楊。
高含上班、下班,幫著郝海把北京的分部搭起來,招兵買馬。
隻是,每兩個月,他都會回一趟美國,去西弗吉尼亞的某個小鎮,找一家不起眼的小旅店,靜靜地住兩個星期,遠程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