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諷刺說:“魯迅胡適看了無數的書才能說出那樣的話,而韓寒從不看書卻能說出魯迅胡適一樣的話,比魯迅胡適牛多了,說他是當代魯迅那是貶低他了,豈止是天才,就是神嘛。”
之後周筱贇發了個道歉聲明:“韓寒新博文提到均為18歲前的中小學閱讀,但我沒想到他從小閱讀量如此大,由此我的原結論完全錯了:韓寒思想還是來自看書。”即便如此,魯迅、胡適18歲以後還要不斷地閱讀充實自己,韓寒還是比他們偉大多了。 周筱贇說的韓寒新博文,指的是那篇攻擊我和麥田的《正常文章一篇》,其中韓寒為了表明自己有寫拉丁文的能力,如此炫耀當時自己讀書之多:
“十七歲的我很幼稚,當時我崇拜錢鍾書,梁實秋和陳寅恪。我從小喜歡閱讀,小學的時候我的閱讀量已經超過了五百本課外書。當然都是一些少兒科普和童話寓言,我幾乎每兩個晚上都要看掉一本書。到了初中高中,我拚命的讀各種書,這點我的同桌和老師都可以證明,到了高中更加病態,徹夜閱讀《管錐編》《二十四史》《論法的精神》《悲劇的誕生》。” 《管錐編》《論法的精神》《悲劇的誕生》都是當時附庸風雅的讀書人喜歡掛在嘴上的,以此為例未見得讀書之多,更不病態。有趣的是韓寒聲稱他在高中時閱讀《二十四史》,以前他在別的文章中也這麽說過,二十四史是他讀高中時在學校圖書館資料庫中讀的。有的報道更明確地說他“通覽”二十四史。韓寒高中隻讀了一年,就因為七門功課(包括語文)不及格被迫退學。《二十四史》並非一本書,而是24部曆朝所謂正史的統稱,共計3300卷,4700萬字。韓寒以一年的時間閱讀它,平均一天要讀9卷13萬字,而且是沒有白話文注釋的文言文,而且他 還要上課,還要讀其他的書。我以福建省高考語文第一名的文言文功底,花了七、八年的時間才陸陸續續把中華書局的二十四史點校本翻了一遍(而且主要翻的是人物傳記部分),才敢吹噓讀過二十四史;而韓寒以語文期末考試隻考了40多分的文言文功底,用一年的時間就讀過二十四史,那豈止是天才,就是神嘛,何必崇拜錢鍾書、梁實秋和陳寅恪,錢鍾書、梁實秋和陳寅恪應該從地下爬出來崇拜他才對。難怪葛劍雄的高足、曆史科班出生的周筱贇視之為神明。下次周筱贇再拜見韓寒,不妨從二十四史點校本中抽一本向他請教,見識見識韓寒快速閱讀文言文史籍的超能力。
我作為外人沒有向韓寒當麵請教文史的機會,隻能根據公開的資料向韓寒討教。比如其成名作《三重門》的取名。這本小說是他在18歲那年出的,但是當時接受中央電視台“對話”欄目的采訪,被問及為什麽《三重門》取這個書名時,這位文史之神卻說“忘了”。其父後來撰文解釋“三重”典出常見的《禮記·中庸》。因此這就讓人懷疑是不是其父給取的書名,甚至有人懷疑整本書都是其父幫著寫的。對此韓寒在《正常文章一篇》中回應說:
“《三重門》的名字來自《禮記.中庸》——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過矣乎。這是啥子意思呢,朱熹批注了以下,三重就是禮儀,製度和考文。雖然鄭玄對此有著不同的解讀,但我當時的確是以禮儀,製度,考文為釋而取的書名。為了如何讓書名顯的有文化一點我反複的思量,終於才有了取自《禮記》的一個書名,而且這兩個字往前其實應該追究到《周禮》。諸位覺得裝逼麽,於是我在之後的采訪中便不好意思再回答。而那次采訪,我完全是不想搭理一幫笨蛋,就像我這次打心底不想搭理另一幫笨蛋一樣。”
原來他是不想搭理一幫笨蛋才說“忘了”,好吧,我們姑且接受這個奇怪的解釋,從上麵他的這段引經據典的說明中仍然能看出問題。他說《三重門》的名字取自《禮記》的“王天下有三重焉”,而且“三重”這兩個字往前其實應該“追究”到《周禮》。我們姑且不去管《禮記》和《周禮》誰先出的爭議,《周禮》隻有一個地方有“三重”這兩個字:“凡喪,王則張帟三重,諸侯再重,孤卿大夫不重。”此處三重的意思是三層,而《禮記》 “王天下有三重焉”的“三重”的意思是三個重要的東西,這兩個地方的“重”不僅意思不一樣,連讀音也不一樣,韓寒怎麽能夠把它們“追究”在一起呢?
既然《三重門》的書名取自“王天下有三重焉”,那麽“重”就應該讀作zhong,《三重門》應該讀做“三眾門”。然而,韓寒在接受采訪時,卻把《三重門》讀做“三蟲門”。如果是別人,不知道《三重門》的用典,想當然地讀成“三蟲門”無可厚非。但是韓寒聲稱是知道《三重門》的用典的,為什麽也讀成“三蟲門”?難道他把“重要”讀成“蟲要”?
所以,有兩種可能:要麽書名是韓父取的,韓寒不知道或不理解其意思;要麽書名是韓寒自己取的,但是不知道“王天下有三重焉”的“重”究竟是什麽意思,稀裏糊塗讀了白字。這位號稱高中一年閱讀二十四史的文史之神,竟是連他拿來做書名的淺顯文言文都沒讀懂。
2012.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