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人挨過，消災避禍

 

　　　　　　　　　　代人挨過，消災避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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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讀餘懷的《板橋雜記》，其中最令出身卑微的讀書人解氣的是那篇《中山公子徐青君》。這個明代開國功臣中山王徐達的後裔，“家貲钜萬，性華侈，自奉甚豐，廣蓄姬妾”，夜以繼日地享受，想像不到的豪華富貴。然而一遇到改朝換代，他的日子就難過了。悲慘之狀甚於常人，“一身孑然，與傭、丐為伍”。因為什麽都不會幹，隻好“為人代杖”。

　明清時代，江南的城鎮中，富戶因欠賦稅被傳訊時，一般都由仆人到衙門受審，如果

被罰打屁股，就由衙役找人替代。於是，徐青君找到了一條不需動腦筋也不需出力氣卻沒有絲毫尊嚴的出路。

　　我驚訝徐青君的想像力。倘若去當鍾點工或販菜賣蝦，他肯定拉不下麵子；上泰山與挑夫們較量，顯然不是別人的競爭對手。肩無擔灰之功，手無縛雞之力，估計徐青君隻對自己的臀部略有信心，才選擇了這個不是職業的“職業”。隻要恢複及時，屁股扛得住，與衙役暗通關節，讓人家杖下留情，日子還是可以捱過去的。

　　我們應該驚訝徐青君的心理承受能力。“代人受杖”，這種公堂上的“裸臀之辱”，羞煞老祖先。在徐青君的頭腦中，韓信的“胯下之辱”簡直是小兒科了。但是這“裸臀之辱”還是賽不過貴州省納雍縣的那個教師今年的新“發明”，他強迫“不能順利朗讀課文”的學生去舔另外幾個學生的屁股，名曰“舔股思過”。

　　那“教師”一不小心露了馬腳。除了殘忍之外，隻剩下不學無術。“屁股”實際上不能簡稱“股”。“股”是大腿，蘇秦發憤讀書之“錐刺股”就是折磨大腿，不是讓屁股流血。

　　讓屁股流血可不是好受的。有一次，徐青君與人按挨打的數目議定了價格，誰知被打了一倍以上還沒有打完。更令他無法忍受的是，這挨打的場所竟是他原來家中的大廳。於是，大呼曰：“我徐青君也。”江寧道林天擎“憐而釋之”。厚贈遣之，又“查還其園”。後來，徐青君靠“賣花石、貨柱礎以自活”。事實證明徐青君的抗擊打能力還是有限的。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公子王孫在求生方麵的本能一點也不比貧苦百姓遜色，很多潛能不“逼”，是“挖掘”不出來的。

　　隻可惜，在“林大人”為他“落實政策”退還部分家產以後，大失之後小小的“複得”又使他的惰性迅速回歸，靠出賣祖宗的遺產混日子。不然，不偷不搶，自食其“臀”，也是一種活法，雖然引人“一粲”。

　　孔子的後裔孔尚任可能感到徐青君的落魄讓所有的貴胄喪盡了體麵，便在《桃花扇》裏給“徐青君”留足了麵子，根本沒有提及他“代人受杖”的經曆，而在戲裏讓“徐青君”當了個上元縣的差役。精神上進行安慰，算是一種兔死狐悲式的同情吧。

　　而在貴胄毛新宇的身上，體現的或許是其先人的一種難得糊塗的大智若愚吧？！——與其默默無聞，或者被當成擋箭牌，不如裝瘋賣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