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 灰 色 篇
56、陽性
江穀到十點時,才蹣跚著來到實驗室。
他碰到吳笑天,見他一付委靡不振,垂頭喪氣的樣子,就說:“哥們,你最近怎麽搞的,失魂落魄的,是不是因為何如還沒回來,心裏悶的?她可能還不知道你搬新家了,早上還打電話給我,要我明天下午一點左右去接她。我明天下午要Present,這你知道的,所以我就跟她說要你去接她。這可是個機會,你別錯過了!”
吳笑天悶悶不樂地說:“她為什麽不先打電話給我?!接人就是接人,什麽機會?你別閑著悶的行不行?我自己的事都忙得焦頭爛額了。”
江穀說:“最近我沒見你忙什麽呀?老板Paper要的Data你不是都弄出來給她了嗎?要說布置新家,你那點家當還不夠塞衣櫃呢!你是不是在外麵選了課,想跳槽撈票子了?”
吳笑天不耐煩地說:“你別整天老在揣摩我的心思行不行?真到了有些煩人的事攤到了你的份上,看你還會不會整天這麽樂顛樂顛地窮開心!”
江穀忙問說:“哥們,有什麽煩人的事快說來聽聽?說不定我可以幫你比劃比劃。”
吳笑天冷笑一聲道:“這種事你要能幫上忙,我跟你下跪都行!”說著掉頭就要去做試驗。
江穀衝他說:“去接何如的事你記住沒有?是東航的航班,中午一點的。”
吳笑天說:“知道了。”
吳笑天自從陳秋笛月事沒來之後,整天提心吊膽的,眼看著都超過例定時間快半個月了,陳秋笛下麵還沒有見紅的動靜。吳笑天心裏是一天比一天急,簡直是度日如年,一天要打兩三次電話給陳秋笛詢問狀況。他平時很少去考慮什麽避孕措施,以為那都是女人家的事,而且他覺得,每個月的性事,隻應該有一天會產生危險,所以就不把這種事放在心上,甚至連避孕套的口徑跟具體操作都不在行。懷孕對他來說,簡直就是不可思議的事,而要說到生小孩作父親,那更是天方夜譚。
每天他都一邊安慰著陳秋笛,一邊似乎也是在給自己鼓氣,說:“這種事是不可能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你例事沒來,可能是另有原因。過些天我們訂個時間到醫院檢查一下。事情不會這麽巧的。”
陳秋笛說:“要是檢查出來真的是懷上了你的小孩了呢?!”
吳笑天愣了半天,說:“你看我像做父親的樣子嗎?你看上去也不像做母親的。我們現在剛剛開始新的生活,凡事都捉襟見肘,我在事業上還沒什麽大的成就,這孩子是絕對不能要的!”
陳秋笛說:“你別騙自己了,誰天生的就是一付做父母的相啊?!反正如果真的是懷孕了,要不要小孩不能就你一個人說了算!”
吳笑天聽了說:“你別再來添亂了!怎麽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候來了呢?當初在大陸的時候你怎麽就沒事呢?!那時候我們做愛的頻率不是更高嗎?!”
陳秋笛說:“那時是那時。誰讓你又要想快活,又不想戴套子。反正禍是你闖的,由不得你。”
吳笑天說:“現在別說這些話了,你不也是老不吃避孕藥,怕身材發胖嗎?現在得想出應付的辦法來!”
於是他們打電話到學校醫院,約訂的時間是十八日早上十點接受檢查。
那天,吳笑天難得起了個大早,手忙腳亂地準備好了早餐。搬進新房子後,他們平時的早點都是陳秋笛做的,她先吃過了趕去上班,吳笑天起來後,再把她吃的剩下餐點吃了。
今天他先煎了幾個雞蛋,陳秋笛嫌油多,不肯吃,他呆了一下,隻好又去烤了兩塊麵包,熱了一杯牛奶給陳秋笛。他自己倒給油煙味熏得連胃口都沒有了。
接著他給實驗室打了電話,接電話的是Stacy,他說今天他有急事,要Stacy向許梅給他請個假。Stacy說:“吳,聽江說你這兩天情緒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吳笑天敷衍了幾句,怕Stacy追問,就趕緊放下電話。
隨後他又給陳秋笛公司打電話請假,對方問說他是陳秋笛的什麽人?吳笑天急著說:“以後再告訴你!拜托了。”
陳秋笛吃過飯,磨蹭了一會,吳笑天催著要她快些上路。兩人到了醫院,吳笑天去掛了號,兩人在Waiting room等了一個多小時,才聽到一個護士從門後探出頭來,喊著朱迪的名字。
吳笑天看陳秋笛神色有些緊張,就勉強笑著安慰她說:“你不要擔心,不會有事的。你盡量放鬆一點。”
陳秋笛忍不住笑道:“瞎說什麽呀,你又沒做過!”
吳笑天在病房外麵焦急地等著,不時地跑到樓外去吸幾口煙。
直到過了十一點,才看到陳秋笛滿臉沮喪地從診室出來,吳笑天遠遠見了,心裏頓時一涼,隻覺喉頭發澀。他慌忙上去扶住陳秋笛,問說:“怎麽樣?尿樣檢查是陽性還是陰性?”
陳秋笛冷不防重重打了他一下,說:“你真還抱希望啊?!百分之百是陽性。現在你說怎麽辦?”
吳笑天呆了半晌,問說:“你問醫生什麽時候可以做人流了嗎?”
陳秋笛生氣地說:“我就知道你會打這個主意。我問了,醫生說要等到三個月的時候。不過,想不想打掉胎兒,我還沒作決定。說不定哪天我一不高興,我就把它給生下來了!”
吳笑天忙笑著說:“今後我什麽都聽你的,隻要你高興就好。這事咱們回去再商量吧。事情鬧出來了,隻好想辦法招架了。你得先把身體養好,聽說做人流挺費神的!”
陳秋笛說:“你別一口一聲人流人流的行不行?我都成了什麽人了!”
回家的路上,吳笑天心亂如麻,他心不在焉地開著車,注意力老是集中不起來。他的眼前一會兒出現陳秋笛腆著大肚子朝他走來的幻象,一會兒耳邊又傳來陣陣嬰兒的哭鬧聲。陳秋笛看他愁眉苦臉的,就說:“不就是懷孕了嗎?有什麽大不了的?!人家一聽說要做爸爸了,高興還來不及呢。你看你,像什麽樣子?!”
吳笑天說:“你看我像當父親的樣子嗎?我現在自己都還照料不過來呢,再添個小孩,我還能活嗎?”
陳秋笛仔細看著他的臉,忽然笑了起來,說:“我倒想把小孩生下來,到時候看看他哪點像你。”
吳笑天急的說:“你是我姑奶奶行不行?都什麽時候了還開這玩笑!我都懷疑孩子不可能像我。”
陳秋笛大聲說:“這話是你說的?那我非要把小孩生下不可,免得你整天疑神疑鬼,看你到時候還有什麽話說!”
吳笑天忙說:“我是說小孩像你,長得漂亮。”
陳秋笛說:“臭美!”
吳笑天正漫不經心地開著車,陳秋笛突然喊道:“當心,前麵是紅燈!”
他猛然回過神來,一扳方向盤,車子向前一滑,闖過了紅燈,幸好橫行的幾輛車子反應快,都嘎地來個緊急刹車,才沒跟他們的車子撞上。那幾輛車子同時按起了喇叭,尖利的喇叭聲把吳笑天嚇得出了一身冷汗。他用勁一踩閘,車子一溜煙地跑了。
陳秋笛嚇得臉色煞白,她大聲嗬斥吳笑天說:“你的魂跑哪裏去了?剛才真要是撞上了,第一個要死的人就是我,還得多賠上一條小命!你不知道常識啊?駕駛座旁邊的這個位子是最危險的啊?!”
吳笑天伸手抹了抹臉上的汗,哪敢還嘴?
陳秋笛消了氣,拿出手巾替他擦了下臉,嘟囔著說:“好了,別往心裏去了。還好剛才沒有警察在附近,要不你又得吃一張Ticket了!以後開車一定要小心點。”
兩人回到家時,已經快十二點半了。吳笑天忽然記起來,江穀要他上機場接何如的事,於是就跟陳秋笛說,他得趕緊去一下實驗室,要她自己先做點飯吃,然後他匆匆忙忙地就出去了。
57、拽心
他趕到機場的時侯,還不到一點,看到底樓出口處沒有何如的人影,便將車開到中間的停車場。
從停車場出來時,他正好看到何如背著一個大旅行包,T衫牛仔短褲,風塵仆仆地從出口處出來。她看上去像是瘦了一些,眼鏡片後的眼神略微有點黯淡。他剛要舉起手招呼她,忽然看見何如正身後跟著上次在Casino碰見的那個律師劉東起,他推著一輛裝滿箱子的手推車,緊挨著她。
吳笑天腦門緊了一下,頓時覺得胸口發悶,視覺也有些模糊了。他沒想到何如是跟劉東起一起回國的!看他們兩人親密的樣子,顯然關係是非同一般了。他想,他們這次一起回國,目的顯而易見,說不定結婚證書此時正擱在箱子裏呢!沒想到何如真要嫁人的時候,效率會這麽高,這完全出於他的意外。
但是,他的情緒很快就平定了下來,因為他清楚,他現在已經沒有任何理由,來指點何如個人的事了。現實往往比想象要殘酷的多!
何如還沒有看到吳笑天正朝她走來,她正專注地在路邊等著出租車。看來她對吳笑天會來接他們,既不抱有希望,似乎也根本就不當是一回事。吳笑天正猶豫著,進退兩難。倒是劉東起先發現了他,朝他揮了揮手。他隻好若無其事地笑著,晃悠著走了過來。
何如見到他,有些意外,她沒想到江穀真的讓吳笑天來接他們,而且也沒想到吳笑天居然真的來了!於是她的神色有點尷尬了。
三人寒暄了幾句,就推著行李上停車場去。他們將行李擺放好了,何如坐在駕駛座邊上,劉東起在後座上扶著兩個大箱子。
一路上,吳笑天強作笑臉,有一句沒一句地向何如打聽著上海的情況,何如隻是口氣生硬地回答著。劉東起不時插上兩句,盡力想調解好氣氛。他在前天晚上聽了何如告訴他有關她和吳笑天往昔的情事之後,心裏已經有了跟吳笑天坦然相見的準備。但是吳笑天一句話也不跟他說,搞得他有些難堪。
車到市區時,吳笑天問說先送誰回去?劉東起估計,何如可能還有些話要跟吳笑天說,於是他就要吳笑天先把車開到他家。
吳笑天把他送到他家的樓下,幫他將行李搬下車。劉東起謝了吳笑天,跟何如說:“回頭我再跟你打電話。”
吳笑天慢悠悠地開著車,送何如回去。他笑著問說:“這次回去一切都還順利吧?看起來收獲不小!”
何如看著窗外,嗯了一聲,說:“還好。前天晚上我們班的幾個同學聚會了,聊得很開心。沒想到分別九年了,大家在一起時還是這麽融洽!”
吳笑天說:“劉東起也去了?”何如點了點頭。
吳笑天笑著說:“他當然去了。我都明知故問了。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哪!”
何如有意避開他的話題,說:“見麵的時候,大家都提到了你,要你好好珍惜自己,錐子還送了兩條煙給你閑時抽著解悶。”
吳笑天聽了,冷笑道:“我怎麽啦?我不是過的好好的嗎?大家怎麽一下子都可憐起我來了,是不是覺得我太像Loser?!犯得著嗎?是不是自己有好日子過了,就覺得別人都是孬樣?!我可不是那種要人同情的人,要不我早就硬著頭皮在國內呆下去了!誰跟誰啊!”
何如說:“大家其實都是為了你好。”
吳笑天說:“是你為了我好吧?!你是不是覺得你欠了我什麽似的,心裏特別內疚?!有的時候同情別人無形中就等於抬高了自己。”
何如說:“隨你怎麽想都行,反正我是問心無愧。”
吳笑天沉默了一會,歎了口氣,說:“我的話說遠了。對不起,何如,剛才我在機場見到你們倆一起回來的時候,我的確有些震驚。我是什麽人你可能比我還清楚。我們畢竟有過那麽一段故事,雖然不堪回首,可也沒必要耿耿於懷。剛才我說了幾句氣話,你別往心裏去。你我都不是八年多前的人了,況且你已經跟我也沒什麽糾葛了,從今往後,我也不想惹你生氣了。有時候,我的確很無聊。真的,我不能再讓你生氣了!”
何如聽了他的話,一下子又回想起那天晚上她在經過外灘時的感受,還有校園中那幢低矮孤單的開水房,她慢慢回味著他的話,眼睛忍不住濕潤了。
吳笑天又是一陣沉默,隨後忽然苦笑道:“你說,我們何必要相互傷害對方呢!”
何如聽了,神情黯然。
下車的時候,吳笑天拎著何如的箱子上了樓,何如打開箱子把香煙給了他。吳笑天拆開一盒煙,點上一支,美美地吸了一口。
他臨離開時,何如一直送他來到車旁,輕聲說:“笑天,你應該看出我和劉東起的關係了!以後我們還能再見麵嗎?”
吳笑天頓了一下。何如和劉東起的事,由她自己說出口,聽起來的感覺就是不一樣。
他吐了一口煙,裝出一付不在乎的樣子,笑著說:“為什麽不呢?我說了,我們畢竟有過那麽一段故事,對不對?!我會珍惜那一段時光的,不管將來怎麽樣!我們畢竟曾經是最好的一對同學!”
何如強忍住自己的淚水,笑著說:“有些事,該忘的時候,還是忘了好。”
吳笑天正要上車,何如突然又叫住了他。吳笑天回身說:“我是不是忘了什麽?”
當他看到何如正淚流滿麵地看著他時,他心裏抽畜了一下,隨即馬上上了車。車子開出很遠的時候,他忍不住回頭望了一下,隻見何如仍然站立在路邊,朝他這邊瞅著。他覺得,她的身影很孤單,就像多年前那個細雨綿綿的夜晚,他最後一次送她回她的住處時,她形單影隻地站在門口,迷蒙地目送著他的身影消失一樣。
他用勁踩了一下油門,感到身心與車子一樣,都猛然拽了一下。
58、顧慮
何如回到房間時,把東西稍微整理一下,情緒慢慢地開始緩和下來。
她已經很久沒有像剛才那樣衝動了,她不知道怎麽會突然抑製不住自己的感情。或許她是意識到,可能從此真的要跟吳笑天成陌路人了,因此而產生了莫名的哀傷。實際上,方才她並沒有挽留吳笑天或者要與他重歸於好的意思,就像一個月前吳笑天離開她的家裏時,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而她卻硬著心腸控製住了自己的感情一樣。也許方才自己情不自禁地流了淚,更多的隻是對失去的時光的留戀。
當吳笑天說出那句“我是不是忘了什麽”的話的那一刻,她差點就冒出一句話來:是的,你忘了!但是,他們之間到底忘了什麽呢?或者說應該去忘記什麽?
她想,她也是說不上來的。她覺得,有很多事自己都說不上來。是不是自己在故意裝做已經成熟了?抑或在愛情上,一個人是永遠也不會成熟的?!
正想著,劉東起打電話過來了,問她累不累,想不想一起出去吃點東西?何如說她有點不舒服,想休息一下,今天就不想出去了。劉東起又問說要不要他過來陪她一會兒?
何如懶懶地笑了一下,說:“不要了,你自己也有二十多個小時沒睡了,得好好休息休息。我想一個人靜靜呆上兩天,恢複一下身體和情緒。”
劉東起本來還想說幾句,聽她說話語氣有氣無力的,於是便戀戀不舍地將電話掛了。他想,何如在飛機上還是有說有笑的,為什麽在見到吳笑天之後,情緒一下子又變得低沉了?看來,吳笑天在何如心目中的分量,比他想象的要複雜的多。何如說她想一個人靜處兩天,看來她是有意在回避自己了。不知道她在兩天後,是不是又會有新的抉擇?他覺得,自己似乎還沒有真正進入到她那如深潭一樣的內心世界。
何如先去衝了個澡,然後給她的公司打了個電話,向Jones請了兩天假。Jones告訴她,集團總部剛剛打電話給他,說何如他們在上海那邊做的很出色。Jones 說:“如,什麽時候找個機會,我要好好犒賞你一下!這是我個人的意思,也是總部的意思。”
何如這時的心情有點煩躁,身子就像大病初愈一般。她倒了一杯酒,斜靠在沙發上,心思飄忽不定。
她的眼前一會兒閃過劉東起的形象,一會兒又出現了吳笑天略帶玩世不恭的感傷的神情。她想,她跟吳笑天之間,已經不可能發生什麽了,除非是出現奇跡,但是她心下裏感到奇怪的是,既然她清楚她和吳笑天已經難以複萌舊情,那麽她為什麽就不能爽快的去接受劉東起的感情呢?前兩天晚上,在香格裏拉大酒店入睡前,她還考慮過,假如今後和劉東起在一起長相廝守時,她在他萬一有朝一日離她而去時,她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結果,她發現自己的情感,對這種設想居然是可以接受的。這種漠然讓她大吃了一驚。難道劉東起在她的心目中,真的就是那樣可有可無的嗎?!
那麽在他的身上,到底是什麽東西吸引了她呢?說實話,她是打心眼裏喜歡劉東起的細膩與寬和的性格的,如果說這種情感不是愛情,那就隻有兩種解釋了:一是在經曆過與吳笑天的那段剪輯的愛情之後,自己的感情已經成熟了,她正在用理智的思維去接受男女關係。二是由於多年的獨處,她的內心的激情已經冷漠了,以至於她不能真實地與一個自己所喜歡的人Share感情。如果第二種解釋是正確的,那是很可怕的!
而她對吳笑天的牽扯掛念,招惹來的不是傷心,就是怨恨,但他的影像卻總是揮之不去。難道說真正的愛情真的隻有一次嗎?
正想著,她的手機響了。她一聽是白果打來的,有點意外。她說:“大小姐,你不是躲在電腦裏麵嗎,怎麽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
白果一聽到她的聲音,高興地說:“何大小姐,你終於回來了?你讓我想死了。我還以為你真被拐走了呢!昨晚上江穀告訴我說你們要回來了,我原想抽空去接你的,後來覺得還是讓吳笑天去接你的好,讓他小子看到劉東起和你在一起後,對你死了心。有什麽好消息嗎?”
何如說:“有啊,聽你父母說,白大小姐馬上就要做新娘了。”
白果說:“我還沒把這事跟他們商量呢。一定是你嘴快,把我們的事告訴他們了。”
何如笑著說:“反正生米都煮成熟飯了,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最近江穀心情怎麽樣?”
白果說:“他呀,現在乖了一點。前些時我想買House,本來已經看好了一幢,是在郊外,開車到市中心大約要將近一個小時。”
何如一聽就說:“你要搬到那麽遠的地方去住,到時候咱們恐怕半年時間都見不上一麵了。”
白果說:“江穀也是這麽想的,他懶死了,一聽說開車到他實驗室要一個半小時,馬上就拒絕了。所以後來我們還是決定就在市區中買一套Condo,我們已經看中了一處,打算下個周末跟房東簽約,什麽時候你來幫我合計合計。”
何如笑著說:“你怎麽辦什麽事都是這種急性子?!像趕什麽似的。按你這個勢頭,明年你不定就要抱兒子了。你們倆一個急,一個緩,真是天生的一對冤家。”
白果說:“好了,不說我了,這次回去,你跟劉東起處的怎麽樣?你去他家了嗎?”
何如說:“哪兒呢!還不是老樣,不溫不涼的。我還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白果說:“你是不是還在想著吳笑天啊?他小子有什麽值得你留戀的?反正是他負你在先,你又不用為他感到內疚。你說劉東起哪點不比他強?我什麽時候給吳笑天打個電話,讓他死了這份心!”
何如忙說:“大小姐,你可別莽來。劉東起到底哪一點讓你看的這麽順眼,你處處護著他?”
白果說:“這還用說嗎?你不是比我更了解他嗎?”
何如沉默了一下,說:“說實話,我的確也很喜歡他,但是好象找不到那種愛的感覺。我擔心就這樣發展下去,到時候既傷害了自己,也傷害了他。他畢竟是結過婚的男人,感情比較成熟了。而我的心底除了傷痕之外,對男人還不是有很深的了解。”
白果說:“你是不是顧慮他曾經離過婚啊?離婚不一定都是男方的過錯,他不是對你都坦白過了嗎?你還在意這些幹什麽?”
何如說:“也許是我想的太多了。我想靜下心來考慮兩天。”
白果歎了口氣,說:“何如,你對感情的要求太苛刻了。難怪那麽多人對你都敬而遠之!”
何如笑說:“如果真像你說的這樣,我想那也不是我的過錯!”
59、好意
不久後,陳秋笛開始有了明顯的妊娠反應,嘔吐,飯量減少,臉色也瘦黃了些。吳笑天見了說:“要不你就早點去做人流算了,聽說到了三個月的時候,是男是女都看的出來了。醫生的話也未必可靠。要不我打電話問一下醫生?看能不能提前做掉,省得整天看著你受苦。”
陳秋笛馬上就把他的話頂了回去:“你這不是想讓我找死嗎?!”
吳笑天拗不過她,隻好由著她了。
陳秋笛的脾氣也變的越來越大了,攪弄得吳笑天早晚苦不堪言,還得事事順著她。陳秋笛動不動就把受的委曲歸罪於他。吳笑天敢怒而不敢言,忍氣吞聲,在實驗室時,他的話也少了,做事的時候老是分神。Stacy有一次見他拿錯了她凍的細胞,就驚訝地跟他說:“吳,你做試驗一向嚴謹,現在怎麽變得像是魂不守舍了?你現在是不是每天都Drink?你需要的也許是一個Girlfriend,而不是酒精!”
吳笑天聽了,隻好苦笑。
那一天,Stacy跟江穀在實驗室閑聊時談起吳笑天的事,Stacy說:“江,你沒注意到,吳近來有點反常?”
江穀說:“你不知道吧?吳在國內時有過一個女朋友,現在也在LA,吳最近失戀了,他的女朋友跟一個律師好上了,吳因此十分沮喪。”
Stacy不解地說:“為什麽要沮喪呢?吳他不會再去找一個嗎?吳的相貌對女孩子是很有吸引力的,他是如此的Handsome。”
江穀笑說:“那你為什麽不跟他Dating呢?”
Stacy說:“但是,我不喜歡他拘謹內向的性格,他如果喜歡我,他就應該主動向我提出來。”
江穀樂了起來,說:“算了吧,要他主動向你示愛,你等到下輩子吧。他現在另有新歡了,是個台灣的女孩。”
正好吳笑天經過,他見江穀表情古怪,就跟他說:“江穀,我正想找你問一下呢!你家的那位最近是不是神經有點反常啊?”
江穀一聽,冒上火來,說:“你說說看,到底是誰的神經不正常了?!你有病啊?”
吳笑天冷笑著說:“你們自己心裏應該明白,不信你問你的那位去。她管閑事居然管到我的頭上來了!還是把自己的事情先料理好了再說吧,免得到時一個是紅杏出牆,一個說不定是吃在嘴裏,盯著碗裏。”
說著,他微笑著看了Stacy一眼。江穀聽得呼呼喘著出氣。Stacy好奇地問他,吳笑天說了什麽讓他這麽生氣?江穀說:“他說他喜歡上你了!”
Stacy先是愣了一下,接著過去抱住吳笑天,誇張地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吳笑天搖了搖頭,對Stacy說:“Stacy,你要這麽信江的話,總有一天是要吃虧的!”
晚上江穀回到家裏,氣咻咻地問白果說:“你說,你跟吳笑天說什麽了?”
白果愣了一下,笑著說:“你說的那事啊?這話我早就憋在心裏很長時間了。人家何如已經和他斷絕了關係,他還死纏著人家幹什麽?害得何如跟劉東起的關係一直定不下來。昨天我是給他打過電話了,告訴他以後不要再糾纏何如了。”
江穀聽了,氣得差點昏倒,他說:“虧你也是三十歲的人了,這種事你也做的出來?!你以為這是小孩玩的事啊?這是美國!你這做法說的輕一點叫無理取鬧,重一點說叫觸犯人權!你得趕緊給吳笑天打電話道歉,不然,以後我在實驗室這麵子往哪兒擱?”
白果說:“我也是一番好意。”
江穀說:“什麽好意?你以為你是誰呀?!你是不是自己也看上劉東起了?”
白果也火了,說:“你嘴巴能不能放幹淨一點?我看上他又礙著你什麽啦?跟我耍什麽少爺脾氣!”
江穀說:“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你不要反悔!”
白果正要接話,電話響了,她拿起話筒,一聽是何如打來的。何如一開口就問她:“白果,你是不是真的給吳笑天打電話說了那些話了?”
白果說:“是的,我就說了吳笑天幾句,叫他離你遠點。怎麽,他罵你啦?”
何如歎口氣說:“他真罵了我倒沒什麽,可惜他從來沒有罵過我。他是給劉東起打電話了,他要約劉東起周末出去談一次。剛才劉東起打電話給我,問說是不是我的主意?我一下子就想起那天你說的要跟吳笑天打電話的事。你說,他找劉東起還能說什麽?!”
白果說:“對不起,何如,我給他打電話原是看在他也算是我們朋友的份上,沒想到還真把他給惹急了。既然這樣,我馬上打電話向他道歉,就當那些話是我瞎說的。”
何如說:“其實這事也不能怪你,你對他了解不深,他是個自尊心極強的人,你的話正好觸動了他的敏感的神經。你不用再跟他說什麽了,免得他越來越較真,還是我自己跟他解釋一下吧。”
白果神情木呐地放下電話,江穀冷笑說:“你看,你現在是兩頭都不討好了吧?”
白果沮喪地坐了下來,抹著眼睛說:“是我錯了,我沒想到好心也會做錯事。”
江穀說:“你這是偏心,不叫好心!”
他見白果真的傷心了,就消了氣,柔聲說:“好了,以後為別人家兩肋插刀的時候,得先冷靜考慮一下,不然肋骨都插疼了,別人還不給你麵子!”
60、輸贏
那天晚上,吳笑天忙過家務之後,正要靜下心來看兩篇Paper,何如打電話到他家。陳秋笛接了電話,隨後努努嘴把話筒遞給他,說:“是你的那個‘女同學’打來的。”
吳笑天知道她指的是誰,他接過話筒,聽何如說道:“笑天,聽說這個周末你想約劉東起談話?”
吳笑天冷笑說:“他已經把這事告訴你了?這是我跟他的事,你放心,我不會向他提及從前我們倆的事的。既然都已經有人開始嫌我礙手礙腳了,我當然有必要跟他說清楚,免得到時說我不解風情,不識時務。”
何如說:“你這話什麽意思?”吳笑天說:“什麽意思你比我更清楚!我說過,我不想再讓你生氣了,我說到做到,你不用擔心。”
何如說:“這事不是他的主意,白果她是個直性子的人,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吳笑天歎了口氣說:“男人的事你不懂!這兩天我想了很多,我覺得白果她說的真是實話,至少在客觀上,我的陰影還在你們兩人中作梗。所以我想跟劉東起把話說白了,大家今後各走各的路。我的確已經跟他約好了周末晚上在那家Casino見麵。不知道他敢不敢來?!”
何如在電話那頭頓了一會,說:“那就隨你的便吧。不過有一點你要清楚,我是我,我的選擇隻屬於我自己,你們誰都無權安排我的感情歸屬。”
吳笑天笑著說:“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還沒有糊塗到,我在你的心目中連自己是幾斤幾兩都不知道的地步。”
他擱下話筒的時候,陳秋笛笑著說:“我看你的這位老同學,無論是人樣還是氣質,都是百裏挑一的,為什麽到現在還沒有正式的男朋友?整天纏著你。”
吳笑天說:“她的事你少管,我早跟你說過,我跟她沒有什麽關係了。”
陳秋笛冷笑說:“說的跟真的似的。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到機場接她的事啊?那天你去機場後,我打電話到你實驗室,江穀都跟我說了。”
吳笑天愣了一下,說:“不就是去接她一下嗎?我剛來LA時,她也接過我。”
陳秋笛說:“可你為什麽要騙我?是不是覺得我會壞了你們的好事?”
吳笑天笑著說:“我就知道這事是瞞不過你的。你是誰呀?!不過話又要說回來,女人能招人疼就行了。所以大多數的男人還是喜歡你這種類型的。”
陳秋笛故意裝做不在乎的樣子,問說:“我屬於哪種類型?”
吳笑天說:“說不出來的類型。”陳秋笛一巴掌就朝他打了過來。
星期六晚上,吳笑天比跟劉東起約定的時間,早半個小時來到那家Casino。他找了上次來過的那張桌子坐下,然後要了兩瓶啤酒,慢慢喝著,一邊構思著過會兒如何跟劉東起對談的草稿。
在他看來,在如何對待一個女人,尤其是在跟當事者有感情糾葛時,最能看出一個男人的修養與品位。雖然他在現如今再回頭去反思她和何如的那段經曆時,已經很困難,也沒有必要決斷出到底是誰對誰錯,但是,他還是想要把自己的真實想法,和一個說起來跟他實際上並沒有多大關係了的男人說出來。他不願在和何如分手後,他在劉東起的心目中,隻留下自己是一個窩囊廢的糟糕形象,讓劉東起以為,他到美國來是因為他在國內栽了跟鬥後,才到這邊來找何如重續舊情的。
他想,即便是慘淡的分手,也要圖個爽快,免得到時候被別人家看成自己是小心眼,為了一段已經逝去的舊情,就將自己的人格給矮化了。他受不了別人的冷言冷語,在涉及到自尊心問題時,他的神經一般會變得極為敏感,就像荒原上的一隻受傷的野狼。尤其是在遭受到兩年多前的挫折之後。
所以,他不想直接找白果去討個公正,也不想再向何如申辯,——這樣何如隻會覺得他是另有所圖。他想直接跟劉東起麵對麵擺開來談,做出了這個決定,本身就意味著他的氣度的豁達。他要用行動和事實來證明,他不是個拿得起,放不下的小人。他是個贏得起也輸的起的人。
吳笑天的啤酒喝了一瓶多的時候,劉東起來了。原先吳笑天還擔心劉東起會跟何如一起來的,看來他是個守信而且值得一談的人。吳笑天本來已做了準備,倘若劉東起是由何如陪著來的,他當場就離開,給他們一個難堪。但是劉東起沒有讓他失望。
吳笑天站了起來,拍了拍掌,朝劉東起揮了揮手,劉東起笑著向他這邊走過來,大老遠就衝他說:“你好,你早來啦?你好象很喜歡這個清冷的角落。”
吳笑天請他坐下,笑著說:“上次我們在這裏見麵,你給我留了張名片,沒想到今天我們卻是為了一個女人的公案,又在這裏碰麵了。”
劉東起笑著說:“隻是不知,雖是原告,誰是被告?!”
吳笑天笑著說:“律師一般都是想贏的!而且你看起來已經贏了。”劉東起笑說:“可你也沒輸啊!”
61、理智
劉東起向Waitress要了半打啤酒,笑著說:“我已經好長時間沒有開懷暢飲了,以前在溫哥華的時候,有一段日子,因為生活上的壓力,差點喝成了酒鬼。”
吳笑天說:“我聽說你離過婚的事了。不過你也沒必要為了一個不值得你愛的女人,沉湎於酒精之中。”
劉東起說:“事實上,酒精是導致我的婚姻破敗的原因之一,而不是結果。離婚後,我痛定思痛,反而不再酗酒了。”
吳笑天說:“看來你的毅力不錯!”
劉東起開了一瓶酒,笑著說:“如果你的酒量還行,那麽晚上我們的談話一定會很愉快的。”
吳笑天又向Waitress要了四瓶啤酒過來,笑著說:“我看也未必,因為我的酒量不太好。因此晚上總歸會有一個人不愉快的!”
劉東起說:“但願這個人不會是你。兩個男人同時喜歡上一個女人,未必就一定要成為敵人。”
吳笑天笑著說:“尤其是在其中有一個男人已經出局的時候。我想晚上我們要談的,不至於是解決什麽三角戀的問題。因為到現在為止,這個問題已經解決了。”
劉東起說:“我想也是如此。你比我想象的要坦白。在上海的時候,何如已經把你們以前的那段故事都給我說了。我知道你們曾經真正的相愛過,跟我以前的那段婚姻相比,吳先生,你應該算是幸運的。因為你畢竟真正愛過,也被真正地愛過。”
吳笑天說:“照劉先生這麽說,你到現在還沒有真正愛過了?既然這樣,你怎麽能理解一個真正愛過的人的心境的?”
劉東起說:“我知道,九年前你和何如分手後,曾經給你們倆帶來過極大的痛苦,但是我們現在要麵對的一個事實是,這一切都已經是過去了。不管你承認還是不承認。而且我想,我現在已經感受到真正的愛了!”
吳笑天說:“我承認這點,而且這也是我約你來,當麵要跟你澄清的事之一。男人過了三十,更多的是用理智,而不單單是以感情去把握愛的。所以我們有可能避免作出一些蠢事。在這方麵,何如的情感走向是個重要的杠杆。不過,我想說的話還不止這些。”
劉東起笑著說:“你說吧,我聽著。我對你的話很感興趣。”
吳笑天喝了半瓶啤酒,說:“沒錯,我現在跟何如的確已經是陌路人了,但是,這並不等於說,你就是何如她今後的最佳選擇。”
劉東起聽了,笑著說:“這一點好像跟吳先生沒什麽關係吧?這是我跟何如兩人的事。”
吳笑天說:“我知道你很喜歡何如,事實上,凡是跟何如接觸的時間長的人,都會喜歡她的。她從前家裏的那些事你也應該知道的,她在大學時期就形成了過分自我保護的心理,因此她是輕易不會相信別人的,甚至有一段時間包括我她也不信任。但是你真正進入她的內心世界的時候,你會發現,其實幼稚和成熟一樣構成了她的性格,她的可愛之處因此被遮掩起來了。劉先生,我不否認何如她對你可能也有好感,因為我看得出來,你也是個討女人喜歡的男人,有的男人是不需要做作地表現自己,就會贏得女人的歡心的,這是氣質,不然的話,白果也不會為你說話,我也不會跟你在這裏見麵了。實不相瞞,剛開始聽到你們倆相好的時候,我心裏很難受,但是後來我理智地再去想了想,覺得有個沉重的過去,未必是件好事。所以後來我就想開了。”
劉東起笑著說:“看來你比我想象的要成熟的多。我也有過沉重的過去。病人總是比常人更會去寬容和理解逆境的。”
吳笑天說:“因此,你們倆人如果繼續發展下去,也不排除會醞釀出真正的愛情,最後美滿地結合在一起。但是,何如的內心深處是善良的,甚至還是天真的,她讓人覺得她處世精明,是因為她本能地害怕自己會受到傷害。所以,我不想她今後受到任何人的傷害,不管這種傷害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的。你說這隻是你們倆的事,但是據我所知,你還有一個八歲的女孩在國內,對不對?”
劉東起說:“這事我早已告訴過何如了。她沒有跟我認真地談過我的小孩。”
吳笑天說:“這可能正是何如的幼稚之處。不知你考慮過沒有,假如你和何如在一起了,你的女兒該怎麽辦?”
劉東起毫不猶豫地說:“我想何如會喜歡我女兒的。我的女兒決不會成為我們兩人不愉快的第三者的!”
吳笑天笑說:“這可能隻是你的一廂情願而已,況且,你女兒肯接受何如嗎?如果你想建立一個家庭,你就必須麵對這些事實。如果你隻想追求純粹的愛情,說句不太好聽的話,對於過了三十歲的男人來說,這無異於是自欺欺人!我不想讓何如再在感情問題上痛心一次。”
他喝了一口酒,頓了一下說:“正像你剛才說的,因為我真正地愛過她!我如果因為何如離開了我,為了我自己的一點麵子,而去否認這個事實,那也不過是自欺欺人!”
劉東起想了一會,舉起酒瓶子說:“這事我會好好考慮的。謝謝你的提醒,也許我真該跟何如坦白地談一下這事了。以前我總是想回避這個問題,患得患失。我既然喜歡何如,就應該為她負責。”
吳笑天也舉起酒瓶子,笑著說:“為了你這句話,我們幹了這瓶酒。”
62、酒入愁腸
兩人消除了隔閡,談的越來越投機,話題也越來越多了。吳笑天趁著酒興,將自己和何如從結識到分手的過程,有聲有色地敘說了一遍,劉東起默然無語地聽著,隻是不停的喝酒。
在這之前,他跟吳笑天隻見過兩次麵,一次就是在這裏的衛生間,一次是在吳笑天前些天去機場接他跟何如的時候,對他的印象都不是很深刻,隻覺得他表麵上看去好象顯得很浮躁,因此到這裏來之前,他的心裏還是存有戒備的。剛才聽了他的一通話之後,對他的印象開始有了一些改變。
於是他心想,要不是吳笑天那種貌似玩世不恭的為人處世方式,那麽當初他剛出國到LA的時候,何如說不定還會和他重續舊情的。他覺得,吳笑天好像並不是那種不懂得珍惜感情的人,他欠缺的隻是給女人們穩重的形象和安全感,而這一些,正是成熟後的女人們最需要的東西,雖然從吳笑天的談話中可以看出,他也懂得這些。
他看著吳笑天醉眼朦朧的臉,心裏忽然覺得有些歉疚了。
雖然從始至終,他都不認為自己是個第三者,但是吳笑天深藏不露的那份痛苦,不知不覺中似乎已感染了他。這種痛苦隻有真愛之後才會有的,它涉及到的不隻是自尊的損害,更是夢幻破滅後的無奈。他在跟他前妻唐菲菲盡管在最初的一年多時間裏,也曾恩愛地相處過,但是他們倆最後分手時,他似乎並沒有嚐到過這種痛苦,隻是發現生活突然間起了重大的變化,前途充滿了不定的係數。他很快就調整了自己的人生,振作了起來。但是,如果他也曾經刻骨銘心地愛過一個人,然後又與所愛的人分道揚鑣了,自己的心態又會是怎樣的呢?
他倒有些羨慕起吳笑天的破敗的愛情經曆了。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會完整地擁有過一次真愛的。想到將要麵對的不可逆料的前景,他在心底問自己說:我真的願意付出一切,包括我的女兒, 然後結結實實地去愛一次嗎?
那天晚上,吳笑天喝得大醉了,全身軟塌塌的,已經無法開車回去。劉東起隻好給何如打了個電話,要她過來。何如匆匆趕到時,隻見吳笑天正目光遊移,咧著嘴笑著。
何如皺了皺眉頭,問劉東起說:“你們倆到底說了些什麽?他怎麽醉成這個樣子了?!是不是你灌他的?”
劉東起說:“我們隻是隨便聊聊。我沒想到他那麽能喝,玩命似的,酒量卻不大。我不知道他家的住處,怎麽辦?就這樣送他回去嗎?”
何如說:“我打個電話問一下他的住址,我和你一起送他回去。”
於是她打了吳東起先前房東程先生家的電話,程先生告訴了她吳笑天新的住處,然後笑著問何如說:“小吳是不是又喝多了?”
劉東起摸出吳笑天口袋裏的車鑰匙,扶著他上了他的車子。何如開著她自己的車在前麵。她剛才一看到吳笑天的樣子,心裏就有些不愉快。她知道他是個好強而又好麵子的人,一碰到不順心的事,就跟自己過不去。好在他並沒有酒後肇事。她心裏在想著,過會見到陳秋笛的時候,該怎麽向她解釋?晚上吳笑天畢竟是因為她喝醉的。
半個小時後,三人來到吳笑天住的公寓區,劉東起把吳笑天的車子停好,扶著他下了車,何如先上樓去敲開了門。陳秋笛一見到何如,愣了一下,隨後冷冷地問她說:“你怎麽在這,何小姐?笑天在哪裏?”
何如笑了笑說:“他喝多了,可能是今天晚上心情不太好。”
陳秋笛冷笑說:“他出去時不是高高興興的,說是要去見你的男朋友的?我還攔他呢!是不是你們把他灌醉了?”
何如說:“朱迪,對不起,這事都是因我而起。明天他酒醒後,我會向他道歉的。”
陳秋笛聽了說:“何小姐,你居然還有臉說這話!你饒了他行不行?”
何如心裏也有些窩火,但是臉上不動聲色,平靜地說:“陳小姐,你恨我可以,但是你不要再去責怪吳笑天了。”
陳秋笛說:“我們的事我們自己會處理好,不用你在這指手劃腳。你以為你是笑天的什麽人?他是我孩子的父親!”
何如一聽就愣住了,陳秋笛的這句話,比摔了她一個巴掌還要讓她震驚。她沒想到吳笑天和陳秋笛的關係,已經走的這麽遠了!她強壓住自己的情緒,快速轉身下了樓。這時劉東起正扶著吳笑天上來,陳秋笛見狀,趕緊過來將吳笑天扶進屋去。吳笑天朝劉東起揮揮手,含糊不清地說:“謝謝你,哥兒們,有空咱們再喝過。”
劉東起把車鑰匙給了陳秋笛,正要說幾句抱歉的話,陳秋笛皺著眉頭說:“沒你的事了,你走吧。”劉東起隻好下樓去了。
陳秋笛把吳笑天扶到床上躺下,她看著他沉沉睡去的樣子,忍不住掉下淚來,心想:看來吳笑天的心,還是沒有真正離開何如的,這從他的醉酒就可以看的出來。看來自己想把小孩生下來,以便綁住他的心做法,隻是一廂情願了。
63、女人心
劉東起上了何如的車,兩人回到Casino,重新找了張桌子坐下。何如問劉東起,吳笑天到底跟他說了什麽?兩人是不是吵起來了?劉東起笑著說:“其實,吳笑天外表看似玩世不恭,內心還是很踏實的,人也比我想象的成熟。他在和你分手之後,心裏其實挺痛苦的,但是他還是說出了我想說卻不敢跟你說出的話。”
何如問說是什麽話?劉東起說:“他告誡我,我們倆關係的發展如果會傷害到你,那麽我就應該慎重考慮這事。我想了想,覺得他的話有些道理。我可能是太自私了,一味的隻從自己這方麵來考慮問題,卻沒有認真地去考慮過你的真實想法。比如說,將來有一天我們最終走在一起了,你應該麵對的那些可能給你帶來不快的事實。”
何如笑著說:“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可我現在並沒有說就要嫁給你啊?!如果我決定要嫁給你,我會認真考慮後果的。我現在還沒琢磨透你呢!”
劉東起說:“你知道,我是個離過婚的人,還有一個八歲了的女兒。而你卻是一張白紙。你要嫁給我,就意味著要做出很大的犧牲。這我心裏清楚。”
何如說:“我想過這些問題。如果我真的愛上你,我是不會去計較這些事的。問題是你本人是不是真值得我去愛。自從跟吳笑天分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對男人們的示愛是麻木的,說實話,如果不是碰上你,我的心境還不至於像現在這般複雜。我對你的那些好感,還隻是在於你給我的表麵印象上,比如上次你跟孫映的約會,就出於我的意外。你明明對我有好感,卻為什麽當著我的麵,又去和孫映會麵?!我倒不在乎你去愛誰,而是你會不會真心的去愛一個人。所以,我對吳笑天失望的也正是這一點。離過婚如果讓你在對待感情問題上更加成熟了,那未嚐不是好事,但是如果它讓你變得更加玩世不恭了,甚至以玩弄別人的感情為樂事,那就不值一提了。”
劉東起愣了一會說:“跟孫映見麵的事,我是在試探你對我的想法。當時你隻要說一句話,我就不會跟她見麵了。不管你是如何看待我的,我都是真心喜歡你!也正是因為我離過婚,所以我才會更加珍惜這份感情。”
何如笑說:“既然這樣,我想我們沒有必要再去改變這種狀況了。”
劉東起說:“你說的‘這種狀況’指的是什麽?”
何如笑說:“這還要我說出來嗎?”
兩人一邊喝酒,一邊說著心思,不覺已經是深夜時分了,何如略微感到有些疲倦。LA西裔多,他們的夜生活,習慣上是從晚上十點以後開始的,然後一直持續到淩晨兩,三點,這時正是Casino的狂歡時間。兩人受不了喧囂刺耳的音樂和鬧哄哄的氣氛,便起身離開了Casino。
分別時,劉東起笑著對何如說:“對了,剛才我問你的話,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呢。”
何如捋了捋頭發,笑著說:“你真要我說嗎?說出來你可別怨我。”
劉東起迫切地點點頭。何如把頭湊近他的耳邊,突然在他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隨後轉身就上了車。劉東起呆了呆,馬上跑到何如車前,示意要她搖下車窗。何如朝他眨了下眼睛,按了下喇叭,開車就走了。
劉東起回到住處,心情興奮不安。他給何如打了個電話,何如說:“我不是已經給你答案了?你還有什麽事?”
劉東起說:“我有話要跟你說。”
何如說:“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我困了,有什麽話明天再說吧。我希望明天早上一睜開眼來,你就給我一個驚喜!”說著就把電話掛了。
64、惻隱
劉東起趁著酒興,又拿起話筒,撥到他鷺島的家裏。電話是他父親劉秋濤接的。劉父說:“阿起,這幾天你怎麽不來電話?我跟你媽正急著呢!”
劉東起說:“有什麽事嗎,爸?”
劉父歎了口氣說:“幾天前,我又收到了唐菲菲的信,這次我沒經過你的同意,就把信拆開了。你猜唐菲菲她在信裏說了什麽?她說她過些日子要回國來,順便到鷺島來看看琴兒。你說該怎麽辦?不讓她見琴兒嗎,她是琴兒的母親,又不合情理。讓她們母女相見吧,又怕到時候琴兒認了她,要跟她走,平添事端。這事我還瞞著你媽呢。”
劉東起聽了,吃了一驚,說:“爸,你說那該怎麽辦?如果唐菲菲她見了琴兒,她一定會想方設法帶她走的!她就是這種脾氣!”
劉父沉吟了一下說:“阿起,她唐菲菲既然願意和你重歸於好,我看你也可以考慮一下這事。琴兒畢竟已經八歲了,你如果再給她找個後娘,對她來說,未必就是好事。你也是三十幾的人了,何況唐菲菲她已經認錯了,當初你們倆離婚,你也不是一點責任都沒有。男子漢大丈夫的,該大度的還是得大度些。當然,這事主要還是你自己拿主意。”
劉東起想了想,說:“要不什麽時候我給唐菲菲打個電話,有的話也該給她說清楚了,免得她一直拖下去。不過,我是不可能再跟她和好了。”
劉父說:“阿起,在處理婚姻事情時,你可不能再大意了,不管你跟誰,一定要慎重!”
劉東起說:“爸,我知道。”
他掛掉電話後,心情一下子就變壞了。他翻找出唐菲菲給他寫的幾封信,記下了上麵她留給他的電話號碼。他看到信的末尾“菲菲”兩字熟悉的落款,思路禁不住又回到了九年前。
說心裏話,唐菲菲並不是個水性楊花,出爾反而的女人。他們相識的時候,她還隻有二十二歲,身上洋溢著蓬勃的青春激情。在他們剛結婚的前一年多時間裏,她可以算得上是一位賢惠的妻子,又兼且她容貌嬌俏,性格活潑外向,因此,雖然有時劉東起覺得兩人在個性與情趣上有差異,但他對自己的婚姻還算是滿意。
他們在上海一起度過了一段短暫的幸福時光,直到兩人移民到了溫哥華,有了劉琴之後,他們的感情才因為生活與經濟上的壓力,開始發生了重大的變異,最後唐菲菲看到劉東起在工作上毫無起色,整天借酒消愁,脾氣也變得越來越大,她逐漸地失望了。當那個華裔房地產商出現的時候,兩人的感情終於到了破碎的邊緣。
那時,劉東起並沒有過分責怪唐菲菲的無情,而是對自己的無能深感痛心。兩人離異後,他反而靜下心來,戒了酒,一邊打工,一邊上學,度過了一段不堪回首的窮困潦倒的苦日子。在他後來呆在溫哥華的兩年時間裏,唐菲菲曾經給他來過幾次電話,想要在經濟上幫他的忙,都被他一口回絕了。他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改變自己的前途上。
慢慢地,唐菲菲在他的記憶中消失了。而那個一度沉淪的他,也漸漸地消失了。
上次他在琴島家裏,意外地讀了唐菲菲的感情熾烈的幾封信後,也曾勾起了沉澱在心底的,九年前的那段如曇花一現的愛情。他相信,那時的唐菲菲是純真的,真心愛他的,他對她的感情雖然複雜,但是他仍然將她看作是一個值得信賴的好妻子,因此他才會辭去在國內的優裕的工作,離開自己本可以造就一番事業的環境,義無反顧地隨她到了加拿大闖天下。不過覆水難收,過去的已經永遠過去了,他倒不是在意那段婚變給他帶來的創傷,而是覺得,彌合本身並不能創造出新的感情和新的生活,而隻是去接續斷裂的創傷。而他現在最看重的,就是真正的能讓他刻骨銘心的愛情。
在他看來,已經揮發掉的情感,根本就不可能給他帶來這種愛情的靈感。
他現在跟唐菲菲的唯一的聯係紐帶,就是劉琴了。按道理說,當初他們離婚時,劉琴已經判給了他,雖然唐菲菲也是忍痛割愛,極盡通融,但法律畢竟是法律,他根本不用擔心她會鹵莽地奪走劉琴,她也不是那種蠻不講理的人。
不過,他是深深理解唐菲菲渴望與女兒在一起的那種焦灼心情的。他是個懷舊的人,雖然不是對舊情耿耿於懷,但隻要一想起他和唐菲菲晏爾新婚時的那段美滿的時光,他的惻隱之心,又情不自禁地往她那方麵傾斜了。將心比心,他覺得,他不應該拒絕唐菲菲渴望想要見到女兒的要求的。更何況,自己作為一個大男人,當初他們的離異,未嚐沒有他的過失。現在回頭去想想唐菲菲當初既要忙著上班,又要照顧小孩,兩頭勞累不堪的情況,她倉促作出了那種選擇,也是迫不得已的事,自有她的苦衷。
在異國他鄉,一個女人真要生存下去,活出一口氣來,她往往必須付出比一個男人更多的努力,更辛苦的掙紮。而且,女人的事業相對來說還要受到年齡的限製,因此她們不得不鍛壓時間,以不同於男人的方式活著。
想到這裏,劉東起終於做出了一個決定,為了他和唐菲菲都能選擇新的生活,他該和她好好地談一次了。
65、孤獨
晚上快八點的時候,忙了一整天的唐菲菲,略顯疲憊地關上她的公司的大門,來到停車處。
她每天差不多都是最後一個離開公司的。她的公司掛靠的是加拿大一家著名的保險公司集團,她的公司連她在內,一共是八個人,她是名義上的總經理。
她手下的人主要拿的是傭金,自己發展業務,聯係客戶。所以業務好的話,收入也高,業務差的,一兩個月沒有收入也是常事。不過由於唐菲菲在生意場上人緣好,在溫哥華關係廣泛,手下的人辦事也得力,因此,公司創業這兩年多來公司經營的生意一直處於上升態勢。現在她在公司裏還開辦了一個業務人員培訓班,準備再招幾個人,擴大公司的規模。培訓事宜主要由她操辦,因此她晚上還要加班幾個小時。
她自從跟多倫多的那個華裔房地產商離婚後,回到溫哥華,至今還是獨身,所以公司實際上成了她的半個家,她每天差不多有不止一半的時間是在公司裏度過的。她隻有在不停的工作的時候,才會感覺到自己是在踏實地活著。
而每天一回到家裏後,她的心境就變得空虛寂寥,唯一能陪伴她的,就是酒了。作為一個職業女性,她是成功的。但是作為一個隻擁有個人自身的家庭婦女,她的內心是孤單的。
她今年已經三十二歲了,在這不長的歲月中,她就已經經曆了兩次婚變。這在國外的職業女性中間,也許並不算是值得大驚小怪的事,但是對唐菲菲來說,她卻已經感受到活著的疲憊。
兩次婚姻都讓她失望,而且都讓她深深地體會到,要做一位身心獨立的女性,結實的經濟基礎是多麽的重要。
她第一次與劉東起婚姻的破滅,其實並不是出於感情分裂的原因,而正是拮據的經濟,導致了成立不久的家庭的崩潰。第二次婚姻的告吹,同樣的也是因為經濟的緣故,那個房地產商把她像隻寵物小鳥一樣養在家裏,她失去了自己的事業,一舉一動都得聽命於自以為是,又刻板無情的丈夫。她的丈夫更像是她的頂頭上司,而不是她的愛人。因此他們在一起生活了三年後,她再也難以忍受這種狀況了,於是就提出了離婚。
她現在拚命的工作,把賺錢看作是人生的第一需要,就是基於兩次婚姻失敗的教訓。但是三年來的獨身生活,使她的心態過早地失去了應有的活力與光澤。從外表上看,她的充滿活力的風采並不比二十多歲的年輕姑娘差,可這些外在的魅力,在她一個人獨處時,仍然掩飾不住她的盤根錯節的內心。
她的家位於鄰近溫哥華市區的郊外一處半山腰上,她的House靠著馬路,站在樓上,可以隱隱約約地眺望到市區。每次回到家,打開房門,她就將屋內所有的窗簾拉上,遠處輝煌的燈火對孤寂的她來說,沒有任何的誘惑力。她把自己緊緊地關在房間裏,一邊喝著酒,一邊慢慢地品嚐著孤獨,直到倦意上來,然後在床頭一盞昏黃的孤燈的陪伴下,沉沉入眠。直到第二天一早,又重新開始忙忙碌碌的一天。
唐菲菲開了半個多小時的車,回到家裏。她把車開進車庫,然後到了大廳,將房間裏所有的窗簾全都拉上,再將各個屋裏的燈一一打開,於是整個房間一下子豁朗開朗了。
這就是她回家後的整個世界。
電話上有留言,她打了開來,一個是客戶打來的,一個是她的牧師打來的。第三個隻聽到嘟地響了一聲,沒有留言。她打開冰箱,取出冰塊,倒了一杯威士忌,喝了兩口,然後就上浴室去了。
她正在衝澡的時候,衛生間的電話響了,她匆匆擦了一下臉,拿起話筒。話筒裏傳來一個她幾乎快要感到陌生,但是又無時無刻不在渴望聽到的聲音:“你好,是唐菲菲嗎?我是劉東起。”
66、流失的歲月
唐菲菲對著話筒,居然一下子說不上話來,頓了一會,她聲音有點顫抖地說道:“是我,東起,你現在在哪裏?你收到我的信了?”
劉東起說:“我現在在LA工作。剛才我給你打過電話,你還沒有回來。”
唐菲菲說:“我給你寫了幾封信,你為什麽一封也不回?”
劉東起說:“對不起,我是上個月回國時,我爸才把信給我的。你應該理解他為什麽不把信轉交給我。”
唐菲菲趕緊問說劉琴怎麽樣?劉東起說:“她現在很好,已經在國內上三年級了。”
唐菲菲說:“你為什麽到現在還不把她接到美國來?你應該知道,小孩已經開始懂事了。”
劉東起說:“我正是為了這事跟你打電話的。我早有這個想法,可劉琴她爺爺和奶奶不讓她走,所以我想隻好緩些日子再接她過來。聽說你最近要回國?”
唐菲菲說:“是的,主要是想回去看看女兒,還有些生意上的事。另外,想看看國內現在保險業的發展動向怎麽樣。可能的話,不排除將來回國發展的可能性。”
劉東起說:“回國發展對你來說倒是個好主意,於事業與個人來說,都是一個好選擇。不過,你去看劉琴,不會是有別的意思吧?”
唐菲菲歎了口氣,說:“東起,你不知道我這幾年是怎麽過來的!我的經曆和想法在信裏麵都給你說了,所以我現在特別想讓琴兒在我身邊。”
劉東起笑著說:“你不容易,難道我就容易了嗎?!還有,琴兒一直都不在父母身邊,這又能怪誰?我是有責任,你呢?!”
這話觸到唐菲菲痛處,她禁不住流下淚來,抽泣著說:“我知道這些都是我的錯。但是這一切已經過去了,我難道連彌補自己過失的機會都沒有了嗎?”
劉東起說:“你想見琴兒,我不反對,本來這次回國,我也想帶她經過加拿大到溫哥華跟你見一次麵的,後來又被我媽給攔住了。不過,你真要見她,就必須履行當初在協議書上的承諾。”
唐菲菲呆了一下,隨即轉換話題說:“你現在在LA幹什麽工作?你結婚了嗎?”
劉東起說:“我在這裏還幹老本行,替人家打官司混飯吃。我現在還是獨身。”
唐菲菲說:“你為什麽還不成家?”
劉東起冷笑說:“結婚又不像找工作,想換就換的!”
唐菲菲知道他是在說她,就說:“看來你還是沒什麽變化,嘴巴還是這麽刻薄!”
劉東起說:“這些年我的棱角早被翻來滾去的經曆磨損的差不多了,隻不過是偶爾還會露崢嶸而已。”
唐菲菲說:“東起,我想聽你一句實話,希望你能告訴我。這些年來,你想過我嗎?恨過我嗎?”
劉東起沉默了一會兒,說:“剛開始的時候,我恨過我自己。後來慢慢地就把過去的事給忘了,我沒恨過你,也沒想過你。就這樣。”
唐菲菲淒然一笑,說:“我明白了。你不想我,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懲罰了。但是我還是想好好地跟你談一次。過幾天我可能要去一趟舊金山,如果你願意見我的話,我可以順便到LA去找你。你把電話和住址給我。”
劉東起想了想,說:“好吧,我們正好可以商量一下琴兒的事。”
唐菲菲記下了劉東起的電話和地址,放下話筒,繼續衝澡。她的心情一下子變得不平靜了。她閉著眼,腦子裏不停地回味著劉東起那熟悉的話聲,全身心沉浸在無比的快樂中,她一下子體驗到了幾年來都沒有過的充實。這時,她突然間覺得身上一陣燥熱,喉嚨幹澀,於是她趕緊把水調涼了一些。
她衝好澡,拿著浴巾來到鏡子前,然後癡癡地打量著鏡子中自己雪白豐腴的胴體,一邊有點陶醉地輕緩地摩擦著身子。
她發現,她的肉身並沒有一般少婦的那種鬆弛的贅肉,她小腹平坦,胸脯高聳,皮膚仍然很有光澤。她每次洗完澡後,都要對著鏡子顧影自憐,前後左右驚奇地欣賞著並沒有被時光剝蝕的生命魅力,從中找到自信。她一直以為,她的天生麗質是造化的賜予,而不是單純靠保養的結果。
她對著鏡子中的自己長歎了一聲,心想,如此完美的身體,正如一朵飽滿的鮮花,卻得不到一個自己喜愛的男人的撫愛,隻好眼睜睜地看著青春一天天悄無聲息地從身上離去,這真是人生中最淒涼最遺憾不過的事。
67、辛酸
唐菲菲在舊金山辦好事情後,第二天下午就上了去LA的飛機。她已經在LA貝弗利山北麵“環宇電影城”附近的Hilton飯店預訂好一套房間。想著馬上就要和分別快要七年的劉東起見麵,她的心裏就像少女初去約會一般興奮不安。
在上飛機前,她給劉東起的律師事務所打了電話,所裏的女秘書說他吃午飯去了。她又撥了他的手機,卻打不進去,不知是占線還是關機了。這時登機的時間到了,她隻好匆匆忙忙上了飛機。一個小時後,她到達LAX,馬上又給劉東起打了電話,還是找不到他。於是她在出口處叫了一輛的士,直奔Hilton飯店。
晚上七點多的時候,她在飯店撥了劉東起的手機,這次總算打通了。劉東起說:“你昨天為什麽不先給我來個電話?今天我有事陪一個當事人出去了,忙了大半天。我現在還在路上。你住在哪邊?”
唐菲菲告訴了他她的住處,說:“我隻能在這裏呆一天時間。我的機票定的是後天的。”
劉東起說:“那我馬上就過去,你在飯店大門口等我。我們一起出去吃飯。我二十分鍾後到。”
劉東起趕到飯店時,大老遠就認出了正在東張西望的唐菲菲。她穿著T衫短褲,看上去既隨便又不失成熟女人的魅力。劉東起在她後麵按了一下喇叭,她高興地上了車。劉東起笑著看了她一眼說:“你看上去好象沒什麽變化,就跟七年前差不多。”
唐菲菲仔細打量著他,看到他的頭上平添了一些白發,忽然眼圈一紅,說:“你瘦了!”
劉東起笑著說:“也老了。”
兩人去了一家意大利餐館。劉東起要了兩瓶啤酒,唐菲菲要了一杯威士忌。劉東起見她喝酒時,眉頭都不皺一下,有點意外,問說:“你什麽時候也學會喝酒了,而且還是烈性酒?!以前你不是討厭喝酒嗎?”
唐菲菲笑著說:“跟那個半老頭離婚之後,心裏悶,就喝上了。我發現,酒還真是好東西,它不但可以解除身心疲乏,還能消除煩悶。難怪當年在溫哥華時你要終日與酒為伴。”
劉東起笑了笑說:“我當初是出於事業不順心,滿腹的苦悶才喝上的。再說了,你和你前夫的不愉快已經過去這麽久了,你也該離開酒精了。你現在事業這麽順利,難道也要借酒澆愁嗎?”
唐菲菲說:“你說呢?難道事業之外就沒有苦惱了?!”
劉東起本來想說,那是你自作自受,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說:“你可以用其它的方法進行調整的,比如說,多結交朋友,看看書等等。”
唐菲菲說:“在北美這邊,交個談得來的朋友,比作一宗有大賺頭的大生意還難。我現在需要的是個家。你呢?你難道不想再建立家庭嗎?”劉東起說:“我當然想,但是真要找到一個合得來的女伴,是要有很大的耐心的。愛情這東西,可致而不可求。”
唐菲菲聽了最後一句話,心裏有點辛酸,她說:“那現在你找到了嗎?”
劉東起點了點頭,說:“是的,我很愛她,不過,人家還沒有答應說要嫁給我。”
唐菲菲臉上先是掠過一絲失望的神色,隨即又若無其事地問說:“為什麽?是不是因為你離過婚,有個女兒?”
劉東起歎口氣說:“這隻是部分原因。到我們這種年齡再成家,誰都會慎重從事的。”
唐菲菲笑著說:“我認為,愛情跟婚姻是兩碼事。就像當初,我們原本是恩愛的一對,最後不是又離散了?對我來說,隻要有美滿的婚姻,就有愛情。”
劉東起說:“她跟你是不一樣的人。”
唐菲菲說:“再怎麽不一樣,她也是個女人吧?是女人,總是擋不住成家的誘惑的。”
劉東起說:“這隻是你的想法。婚姻對她來說雖然是重要的,但是她更注重植根於愛情之上的婚姻。”
唐菲菲笑著說:“這麽說,我們從前的婚姻,是沒有愛情基礎的了?你的話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能見見她嗎?”
劉東起說:“我想這樣不太合適吧?你應該清楚我和你現在的關係!她沒必要見你。”
唐菲菲說:“你真的對我就那麽絕情了?!她真的就比我好嗎?”
劉東起說:“我跟你說過了,那是兩碼事。我們的關係早就已經結束了!你必須明白這一點!”
唐菲菲的淚水漫了上來,她拿起紙巾擦了擦眼睛說:“我到這裏來,可不是想聽你說這句話的。”
劉東起說:“既然這樣,我們還是談點別的吧。”
68、母親
唐菲菲說:“我這次來LA,有兩個想法。第一就是我們三人重新組成家庭,即便是名義上的,我也願意。第二是琴兒歸我帶,我是她的生身母親,我想沒有人可以剝奪我的權利。”
劉東起說:“你這兩個想法,目前我都不能接受。你的第一種想法無疑是不現實的,我們根本就不可能回到八年前,即使隻是名義上的。我不想為了虛假的名義活著。至於第二種想法,當初我們在離婚協議書上都簽過字的,我想你不會忘記這一點的。”
唐菲菲喝了口酒,冷冷地說:“你要知道,一個受傷的女人,是什麽事都幹得出來的!”
劉東起冷笑道:“你的脾氣我知道,不然的話當初你也不會跟我斷絕關係了。不過你要明白,在那次婚變中,真正受傷的人是我,而不是你!你是不是還想傷我一次?”
唐菲菲說:“你捫心自問,你那時盡到了作丈夫的責任了嗎?!”
劉東起苦笑一下,說:“我沒有。但是最初要移民到溫哥華去,純粹是你的主意,後來你為了自我活的快活,把我和女兒拋在了一邊。現在你開始清醒了,又回過頭來想找回丟失的東西,難道這就是你的責任嗎?!”
唐菲菲說:“就算是我做錯了,難道我就連改過的機會都沒有了嗎?人家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為何如此絕情?!”
劉東起緩了緩說:“不談第一件事了,你是琴兒的母親,你可以擁有探望自己女兒的權利,但是你不能帶走她。我不想把我們之間的關係弄僵了!”
唐菲菲說:“我如果要把這事訴諸法律呢?”
劉東起笑了笑,說:“如果你還相信法律的話,那我隻好奉陪了。”
唐菲菲沉默了一會,說:“你別忘了,劉琴是加拿大國籍,我也是,而你現在拿的還隻是加拿大綠卡。你知道要打起官司來,這些意味著什麽?!”
劉東起冷笑說:“這我比你清楚。但是你要想推翻當初的判決,你的勝算連一成都不到!”
唐菲菲緩了緩口氣,說:“要不,我退後一步。你現在不是有了新的意中人了嗎?我有個條件,就是你們倆如果有朝一日結婚了,我就領走琴兒,我不想讓女兒作別的女人的孩子。你如果連這點都不同意,那我隻好跟你在溫哥華的法庭上見麵了。即便是傾盡我的所有,我也要打贏這場官司!”
劉東起冷冷地看著她,說:“這事我不能一個人做主,我還要聽我父母的意見。”
唐菲菲說:“我想這應該是我最後的意見了!還有,我想跟你的那位見上一麵。”
劉東起說:“你不覺得這個要求很荒唐嗎?我已經說過,她為什麽要見你?”
唐菲菲笑著說:“我既然已經說出來了,就不覺得荒唐!女人天生都是有好奇心的。”
這時,劉東起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下,是何如打來的。何如說:“你今天忙什麽去了?我跟你打過幾次電話呢。”
劉東起說:“我今天有點事,你現在在哪裏?”
何如說:“在家裏。我想你了,現在你能不能過來?”
劉東起笑說:“現在可能不行,我還有點事,在陪一位朋友吃飯。要不我過會給你打電話吧。”
何如說:“什麽朋友這麽重要?!”
劉東起說:“回頭我再告訴你。”說著,他把手機關了,隨手擱在桌上。他對唐菲菲說:“我上一下洗手間,馬上就回來。”
唐菲菲趁著劉東起上洗手間的當兒,拿過他的手機看了一下,記住了何如的手機號碼。劉東起回來後,她說:“我有點困了,想回飯店去。”
劉東起說:“我送你回去吧。”
唐菲菲說:“不用了,我自己叫車回飯店,就不打攪你的約會了。”
劉東起說:“你想什麽時候回國?”
唐菲菲說:“十月份吧。好了,我答應你,暫時不帶琴兒走,這次隻跟她在一起呆幾天。不過,你也要記住我的話:一旦你結婚了,女兒就是我的!”
劉東起笑了,說:“不屬於你的東西,你永遠也得不到的!”
69、隱瞞
唐菲菲一回到Hilton,馬上就撥了何如的手機。這時劉東起還沒有來到何如的住處,她以為電話是他打來的,可是拿起手機時,卻聽到了一個陌生的女人的聲音,就問說對方是誰?
唐菲菲笑著說:“小姐,雖然我們沒見過麵,但是我已經聽東起提起過你。我說出我是誰,你不必驚訝,我就是東起的前妻唐菲菲,劉琴的母親。”
何如一聽呆住了,隨即她定下神來,說:“你怎麽知道我的電話的?你現在在哪裏?”
唐菲菲說:“我現在就在LA,剛剛跟東起在一起共進晚餐。你的電話就是他告訴我的。他馬上就要到你家了,不信你回頭就可以問他。另外,我住在靠近市中心的Hilton飯店,我後天離開LA,這之前你隨時都可以打電話給我。如果你對劉東起真有興趣,我倒很想跟你做一筆交易。當然,你如果對他不感興趣,我最終還是有辦法讓東起回到我的身邊的。”
何如氣得立即就將手機關了。她想,原來劉東起說的在一起吃飯的朋友,就是他的前妻唐菲菲!而聽唐菲菲的口氣,他們兩人的關係好象挺親密的,而且,劉東起居然不經過她的同意,就把她的手機號碼給了唐菲菲,真是太過分了。如此看來,說不定劉東起還對她隱瞞了其它一些事情。
看來什麽人都是不能輕易地相信的。如果劉東起真的欺騙了自己,那麽她不但不能原諒他,她連自己都不能原諒了!但是,劉東起真的是那種城府很深,陽奉陰違的人嗎?她的心裏不禁一陣驚顫。
這時,門鈴響了。何如猜測是劉東起來了。她鎮靜了一下,決定暫時不把唐菲菲打來電話的事告訴劉東起,看他怎樣向自己解釋。
她開了門,劉東起笑著走了進來,他摟住她說:“怎麽,才兩天不見,就這麽想我了?”
何如輕輕推開他的手,強顏笑道:“你忙過了?你的臉色看上去好象有點不太好。要不要喝點什麽?”
劉東起自己去倒了一杯酒,說:“今天下午我陪我的一個當事人出庭,忙了半天,晚上又陪一個舊金山來的朋友去吃飯,到現在才定下神來喘了口氣。”
何如忽然有點焦躁地說:“你跟朋友在一起吃飯,也犯得著那麽緊張嗎?!那位朋友隻怕不是舊金山來的吧?”
劉東起愣了一下,隨即笑著說:“你猜對了,她隻是到舊金山辦事,然後轉到LA來的。你這是怎麽啦?怪我事先沒跟你說一聲?”
何如冷笑著說:“你的約會,幹嗎要給我打招呼?我算你的什麽人啊?!”
劉東起說:“好了好了,我這不是趕過來了嗎?”
何如見他並沒有想跟她說實話的意思,就懶懶地躺到沙發上,有點不耐煩地說:“我有點困了,想早點睡覺,你先回去吧。”
劉東起坐到她的身邊,笑著說:“你不是想我了嗎?怎麽我一來你就趕我走?!”
何如說:“今天我那個來了。”
劉東起說:“那我就多陪你一會兒。”
何如心裏煩悶,閉著眼睛說:“我不要你的恩賜。你回去吧!”
劉東起有些困惑了,他看何如的神情不像是開玩笑,就說:“也好,我也有些累了。你好好休息吧。”
劉東起離開後,何如忍不住掉下淚來。她覺得果然不出她的所料,劉東起真的還是在背後對她留了一手。她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欺騙,剛才看著劉東起在她麵前裝做一付若無其事的樣子,她氣得差點沒有爆發出來。她想,也許是自己長時間沒有這麽貼近地跟人交朋友,因此太輕易相信別人了。
這些年來,她情願獨自忍受著寂寞,也不願意多交朋友,為的就是自我保護,免受他人傷害,沒想到到頭來卻被自己信任的人給傷害了!她一氣之下,就拿過手機,按了唐菲菲住處的電話。
70、第三種選擇
唐菲菲剛洗完澡,正在往臉上塗抹護膚霜。她一聽到電話聲,憑著她的處世經驗,就知道是何如打來的。
她忍不住打心裏笑了,看來劉東起的這個新相好,比她預料的要容易對付的多,沒想到她這麽快就沉不住氣了。她拿起話筒,故意問說是誰?隻聽何如說:“我是何如,你剛才給我打過電話的。唐小姐,你說的是什麽交易?我很想聽聽。”
唐菲菲笑著說:“原來是何小姐。唐小姐這稱呼聽起來有些別扭,我的女兒都八歲了,我更願意聽你稱呼我劉夫人。”
何如忽然心裏有點發澀,但她依然平靜地說:“你想讓我跟你做什麽交易?”
唐菲菲笑道:“本來我是想跟你做一筆交易的,我想讓你擁有東起,然後由你說服他放棄我們的女兒。但是現在我又失去這個興趣了,因為你的份量已經不夠了。你在東起心目中的地位,並沒有我想象的那麽重要!你應該清楚你現在扮演的是什麽角色!”
何如冷笑著說:“本來我是想幫你一點忙的,如果你是個值得信賴的女人,我可以和劉東起商量,把你們的女兒托給你,不過,我現在要讓你什麽都得不到!”
唐菲菲輕輕一笑,說:“這話你最好跟你自己說!”
唐菲菲剛掛斷何如的電話,馬上就撥了劉東起的手機。劉東起此時還在回家的路上,心思重重。他一看電話是唐菲菲打來的,心裏就有些不耐,說:“我們不是都談好了嗎?你還要耍什麽花樣?”
唐菲菲輕柔地笑著說:“你現在可以到飯店來一下嗎?我馬上就想見到你。”
劉東起說:“今天不早了,有什麽話到明天再說。”
唐菲菲說:“你不想知道我跟你正在Dating的那位何小姐說了什麽嗎?”
劉東起一聽,猛然想起方才何如反常的神情,心頭登時咯噔一沉。他大聲問說:“唐菲菲,你是怎麽知道她的電話的?!你跟她說了什麽?”
唐菲菲打了個嗬欠說:“對付她這種女人真是太容易了。我沒想到她那麽嫩,能把你攪得暈頭轉向!你不用擔心,我沒跟她說你的壞話。是你自己隱瞞了她一些實話。我太了解你了,做事的時候老是瞻前顧後。我以為你成熟些了,沒想到還是老樣子。”
劉東起聽了,二話沒說,掉轉車頭就朝何如家開去。到了她住處樓下時,他把車子往路邊一停,快步就跑到她家門口,一邊使勁按著門鈴,一邊喊道:“何如,你快開門,你聽我說。”
他等了一會兒,屋裏卻一點動靜都沒有。他撥了何如家裏的電話,一直撥了四通,才聽到何如的回應。何如在電話裏說:“你不用再解釋什麽了,我不想聽。我隻相信自己的判斷。”
劉東起對著手機說:“我不是有意不把我跟唐菲菲見麵的事告訴你,我隻是不想讓你卷入我們倆的糾紛。我們這次是為了我們女兒的歸屬問題才見麵的,這事又何必讓你平添煩惱?!”
何如冷笑說:“在你的心目中,我原本就是個可有可無的人。你不是還在牽掛著你的失散了的家嗎?你當然有理由瞞著我。現在我累了,你走吧。”
劉東起說:“何如,即使都是我的不是,你也沒必要這麽絕情。你又不是小孩了,幹嗎還這麽任性呢?!讓我進去說句話都不行嗎?”
隻聽屋裏寂靜了一會,門終於開了。房間裏燈火通明,何如穿戴齊整,顯然她剛才根本就沒有上床休息過。劉東起笑著說:“你算準了我會回來的?”
何如板著臉說:“你別跟我耍小聰明。我之所以還在等你,是因為還有幾句不中聽的話想要跟你說。”
劉東起說:“你說吧,我聽著,隻要不是說你不想再見我了的話。”
何如說:“我剛才仔細想了一下,你現在其實隻能有一種選擇。以前我們雖然都明白這事,但是從來沒有公開的敞開來談過。我想,如果你連這種選擇都決斷不了,那麽你將注定一事無成,我們的愛情也不會有歸宿!你前妻似乎比你更了解你的這種性格!她是個女人,但是做事一點都不婆婆媽媽,她想得到什麽,就會不擇手段地去得到它。”
劉東起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如果還有第三種選擇呢?”
何如笑著說:“如果真有第三種選擇,我想你也不會接受的。你是個感情充沛的人,雖然有的時候你不得不去壓抑自己的情感,你可以對所有的人都付出感情,但未必所有的人都會在乎你的慷慨。因為感情是自私的東西,容不得討價還價。”
劉東起沉思片刻,說:“我理解你的意思,但是,我現在實在舍不得我的女兒。”
何如笑著說:“這是你的責任和義務,誰都沒法剝奪你擁有你女兒的權利,在法律上,甚至包括你的前妻都沒有這個權利。我跟你現在隻是情人的關係,我不想去傷害你和你們家的人,不過,坦白的說,我也沒有義務為你的家庭幸福去做出犧牲!這話聽起來有些殘酷,但我並不是在忸怩作態。所以,我希望你還是不要感情用事。有得必有失,在一個人的一生中,放棄一些自己所鍾愛的東西,有時是必然的抉擇!”
劉東起聽了她的話,神情一下子疲軟了下來。他頓了一會說:“何如,我會好好考慮你的話的,請你再給我一點時間。”說著,他默默地離開了何如的房間。
何如送他來到樓道口,心裏突然覺得一陣難受。她想,自己剛才是不是一時衝動,說出來的話太過分了?她看著劉東起離去的背影,欲言又止。她想到,有些話越解釋有可能越糊塗。
劉東起心情鬱悶,開著車子在大街兜了一會兒,他沒想到剛才何如會跟他說出那一通話!這讓他心下十分的為難。於是給唐菲菲打了個電話。唐菲菲已經睡下了,她含糊地拿起話筒,一聽到是劉東起的電話,馬上就清醒了過來。劉東起說:“我這麽晚了給你打電話,隻是想告訴你,我已經決定好了。我隻想要琴兒!”
唐菲菲不相信地問說:“就你一個人帶著她過?”
劉東起說:“是的。我想請你回國後把她帶過來,到時我再到溫哥華去接她,其他的就沒你的事了。”
唐菲菲聽了,怒氣衝衝地就將電話掛斷了。
第二天,她又給何如打了個電話,說:“何小姐,我昨晚上想了很久,覺得你跟劉東起在一起挺適合的。我想成全你們。”
何如冷笑著說:“唐小姐,謝謝你替我想了這麽多,可惜在這件事上,你做不了我的主,也做不了劉東起的主。另外,我想你們的女兒如果在劉東起身邊,要比在你身邊來的好。因為他是真心的疼愛他女兒的,他為了他的女兒,至少可以放棄一段本來是刻骨銘心的愛,而你呢?你為了自己,什麽都可以放棄。你不會給你女兒帶來她所需要的東西,你想要你女兒在身邊,隻是因為你需要她來擺脫你孤獨的心境。”
唐菲菲說:“何小姐,看來我小瞧你了。不過,為了女兒,我可以放棄劉東起,為了我女兒,我希望你能跟他在一起。”
何如說:“這就是你說的交易嗎?”
唐菲菲決然說道:“是的。我知道你喜歡他,他也喜歡你。現在隻有你有辦法讓他放棄我女兒!”
何如說:“可惜這並不是你討價還價的籌碼。這是我跟劉東起他兩人之間的事,我們之間無需做什麽交易!如果劉東起真心要女兒的話,我或許會考慮離開他的,我不會去拆散他們父女倆,當然,我也不會去做他們間的第三者,我有我自己的選擇,我不想去勉強自己。我奉勸你,該放棄的還是要放棄的。”
71、請客
轉眼間到了十月,白果和江穀在LA西區買下了一幢Condo,正靠近江穀的實驗室一帶,兩邊相距走路不過十來分鍾。他們雇了搬家公司,花了一天時間搬進了新家。
白果每天一回家就忙個不停,從一個房間料理到另一個房間,把個新家布置得花團錦簇一般。江穀在新家裏坐立不安,他每動一下東西,白果就要說上他幾句,幾天下來,他就被白果折騰得有些神經過敏了。他跟白果說:“要知道這樣,還不如住公寓舒適呢!什麽窮講究這麽多?簡直是花錢買罪受!”
白果忍不住數落他說:“是你自己平時顢頇懶散慣了,新家得有個新家的規矩,要依你的性子,房子非搞得烏煙瘴氣不可。”
江穀說:“什麽規矩?這規矩還不是你給定的?”
房子收拾的差不多的時候,白果跟江穀商量了一下,準備周末的時候,要請何如他們來新家玩一玩。白果說:“上次我對吳笑天說了些過火的話,這次正好請他們兩個來賠個不是。”
江穀不以為然,說:“我說你這是什麽意思呢?你請了吳笑天他們倆,就不能再請何如和劉東起了。他們現在是兩對冤家,誰見了誰都是吹胡子瞪眼睛的。”
白果說:“人家可沒有你那般小心眼。再說了,還有我在呢。”
何如跟劉東起自從那天晚上鬧過別扭後,兩人已經有一個多星期沒有見過麵了。何如跟劉東起說出了心裏話後,雖然心裏難受了幾天,但總算揭開了心頭的一個疙瘩。
她不是不喜歡小孩,而是不習慣去接受一種對她來說陌生的生活。在她看來,婚姻有多種組合的可能性,但是愛情卻隻能允許有一個平台,這也是之前她不能接受吳笑天的原因。她有時甚至悲觀地想,以自己的這種脾性,恐怕根本就不該涉足感情領域的,因為愛之愈切,也更挑剔。
因此,對於自己喜歡的東西,她是寧求完美,也決不將就的。隨著時間的推移,她覺得自己的這種處世態度不但沒有緩和,反而更加執著了。她想,女人過了三十再去調整自己的秉性,怎麽看也是削足適履了。
她接到白果邀請的電話時,就問她還請了誰?白果說:“就你和劉東起倆,還有吳笑天他們。”
何如愣了一會,說:“那我就一個人早點上你們家去,幫你燒兩個菜。”
白果笑著說:“何大小姐肯屈尊下廚,那是最好不過了。”
其實,何如說做菜不過是個借口而已,她隻不過是暫時還不想讓別人知道,她跟劉東起之間因為他的家事出現了齟牾,尤其是在吳笑天麵前。想到吳笑天,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還會Care他的看法?莫非真是藕斷絲連?但是很快她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劉東起接到白果的電話,倒是很爽快地就答應了。這些天來,他給何如打過好幾次電話,想跟她見個麵,好好談談他們和劉琴將來的事,都被她婉言拒絕了。自從何如向他坦白了她的心思之後,她好像是有意在回避著他,就連她以前常去的那家川菜館,如今也不見了她的蹤影,讓他若有所失。
他曾經試著想要忘掉何如的影象,但是每每都是徒勞的。他想,也許男人過了三十就不該再涉足愛情了,就像施耐庵說的,男過三十不娶,則不應更娶。三十歲以後的愛情,似乎比二十來歲時更加拖泥帶水,更加現實。
江穀在他的實驗室裏,隻邀請了Stacy和吳笑天。Stacy是聽說他買了新房子,主動提出要上他家去看看的。他邀請吳笑天上他新家去玩時,吳笑天因為白果那次跟他說了那些話,心裏還有些芥蒂,支吾了一會。
江穀看他猶豫著,就說:“你這哥們,男子漢大丈夫的,幹啥那般小心眼呢?!你要不來,白果她就要把這事往心裏去了。”吳笑天說他要回去問一下陳秋笛。
陳秋笛聽說白果他們也請了何如和劉東起,就說:“去呀!為什麽不去?你心虛什麽?我倒要看看,她何如有什麽大的能耐讓你失魂落魄的?!”
吳笑天歎了口氣說:“你到時候還是少說幾句吧,我們是去做客的,你一付吵架的架勢,到時別讓人家看你笑話。”
陳秋笛冷笑說:“我真的有那麽好笑嗎?!我就知道你愛麵子,除了在我麵前吆三喝四之外,到了人前,就怕踩了別人的尾巴。”
72、別扭
星期六下午,何如帶了一大束花,一幅精裝水彩藝術畫,照著地址來到白果家。江穀去了實驗室,他們家裏隻有白果一人在收拾著。何如是他們家來的第一個客人。
白果一見到何如,高興地把她迎了進來,說:“江穀他上實驗室去了,我一叫他幫忙,他馬上就找事躲開去了。沒想到我攤上了這麽一個人!”然後,她迫不及待地就帶著何如到各個房間轉了一圈。
他們的新居家是上下兩層,樓下是客廳,廚房,還有一個小露台,擺著些花草。客廳跟廚房連在一起,因此顯得很寬敞。樓上是兩個臥室,一個書房,都布置的十分精致,一看就是出自白果之手。那書房裏掛著兩幅山水國畫,是江穀自己的手筆,還有一幅蠅頭行書掛軸,題寫的是《金剛經》摘文。
何如看了那畫,笑著說:“沒想到江穀還會這一手。而且看上去畫得還真有幾分神韻。”
白果不無得意地說:“江穀他爸是錢塘畫院的著名畫師,江穀從小耳濡目染,也學會了塗鴉幾筆。這兩幅畫還有他爸寫的那幅字,是他出國時帶過來的,平時像命根子一樣藏著,說是如今一身俗氣,再也畫不出這麽真趣的東西了。他這人就是懶,幹什麽不專什麽,都是蜻蜓點水一般,隻會瞎吹,沒治了。”
何如笑說:“果真是這樣,他都懶得結婚了。但願他在感情上要專一一些才好。”
白果知道她是在拿以前江穀跟他賭氣,不想結婚的事打趣,笑了笑,也不在意。
客廳裏的硬木家具,都是仿中國古式的,看上去還真有那麽點古色古香的韻味。何如誇讚了幾句。白果說:“現在終於有了自己的家,心裏踏實了些。忙完了這一步,下麵就該辦正事了。”
何如不覺感慨地說:“我打心眼裏羨慕你們,像你這樣一步一步的都安排的這麽到位,江穀他也該知足了。”
白果笑著說:“你們不是也快了嗎?”何如知道她指的是她和劉東起的事,就笑了笑,不再說話。
何如提出要幫白果準備菜點。白果笑說:“你今天是客人,我怎麽真舍得讓你動手呢?!菜我一大早就準備好了,都是些上海風味的涼菜。過會吃起來不可口,你們別罵我就是了。”
何如笑說:“說的也是,今天原該讓你這Housewife露一手的,我就不越俎代庖了。”
兩人正說著,江穀回來了。他的後麵跟著樂哈哈的Stacy,手裏拎著個大禮品袋,她一進門就顯出驚奇的樣子,哇澳一聲。
江穀先把白果介紹給Stacy,Stacy睜大眼睛對白果說:“果,你比我在照片上見到的更加漂亮,用中國話來說,江真是好福氣!”
白果跟何如都被她的話逗得笑起來。Stacy又盯著何如說:“要是我沒猜錯的話,這位女士就是吳的女朋友笛了!你長得跟果一樣的出色。吳真是‘證人不露餡’!”
白果笑說:“你的意思是‘真人不露相’吧?”
Stacy笑著說:“對不起,我說錯了。我的意思是,你長得很美!”
何如有些尷尬,心想:原來吳笑天跟陳秋笛的事,連他們實驗室的老外都知道了。白果忙笑著對Stacy解釋說:“Stacy,你可能誤會了,何如小姐是我的朋友,她不是吳笑天的女朋友。她的男朋友還沒來。”
江穀在一邊悄聲跟Stacy說:“她是吳笑天以前的女朋友。”
Stacy聽明白了後,趕緊又向何如道了歉。白果朝江穀瞪了一眼,說:“你瞎說什麽呀!”
何如淡淡笑了笑,說:“這又不是什麽秘密,沒什麽大不了的。”
然後江穀介紹過了Stacy,Stacy打開禮品袋,拿出一瓶大香檳,一盒精裝的Cake,擺放在桌上,然後笑著用中文對白果說:“恭賀新婚快樂!”
江穀急得忙糾正她道:“錯了錯了,是喬遷之喜。就是搬了新家的意思,不是結婚。”何如笑了起來,跟江穀說:“人家先提前祝賀你們,也沒什麽錯啊。”
江穀搖搖頭說:“就這麽兩句話,交了她一上午,最後還是穿幫了!”
Stacy四處張望著說:“江,你說的你畫的那兩幅中國畫呢?我想看看。”
江穀說:“在樓上,我帶你去看看。”說著跟Stacy一起上樓去了。
白果望著江穀說:“臭美什麽?就你那畫,不怕丟人現眼。”她對何如說:“剛才Stacy的話你別在意,老外嘴快。不過,今天劉東起也真是的,他為什麽不和你一起來呢?”
接著來的是劉東起,他拿著個長長的深藍色硬紙盒。白果請了他進來,說:“我們正在說你呢,你上哪兒去了?”
劉東起看了眼何如,笑著說:“說什麽呢?”
白果說:“說你是不是開始大意了,居然舍得讓何如自己一個人來,要是她走丟了怎麽辦?”
劉東起笑著說:“她又不是小孩了,自然懂得如何保護自己。”
何如聽了,心裏明白他這話是衝著那天晚上在她家時,她對他說的那一通話來的,於是“哼”了一聲,說:“我要真是個小孩就好了!還有個大人保護著,多了幾分安全感。”
劉東起怔了一下,說不上話來。
白果說:“好好的,你們倆今天是怎麽啦?一見麵就杠上了。不會是鬧別扭了吧?”
劉東起笑著說:“沒什麽,何如她是怪我沒早去接她呢。”
白果說:“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好啦,都不是小孩了,別耍嘴皮子了。——你們想喝點什麽?”
劉東起要了啤酒,何如要了一杯紅葡萄。劉東起趁著白果上廚房取酒的當兒,輕聲跟何如說:“怎麽啦?還在生我的氣?我給你打過幾次電話呢,你為什麽不理我?”
何如冷冷地說:“我為什麽要生你的氣?你又沒做錯什麽。我生我自己的氣,自己都這麽大的人了,還不能冷靜地看事情。真是白活了三十年!”
73、借題發揮
劉東起正要說話,白果已經端了酒出來。他接過啤酒,笑著跟白果說:“你們這房子地方選的真不錯,這裏空氣好,噪音小,真是有眼光。”
何如笑著說:“那還不是人家白果能幹。”白果聽了,心裏美滋滋的。
這時,江穀和Stacy從樓上下來。江穀對劉東起本來就沒什麽好感,見了他,隻是打了個招呼。Stacy這時已經猜出何如和劉東起的關係了,她多看了劉東起幾眼,然後走到何如身邊,親熱地悄聲跟她說:“何,你現在的男朋友看上去比吳有味道,很有男性的魅力,雖然他長得沒有吳Handsome。”
何如笑著說:“你應該把這話告訴他。”
劉東起拿起他帶來的那個長硬紙盒,跟江穀說:“這次我回國,我父親的一位朋友送了兩幅畫給我。這是他退休前畫的一幅‘荷蛙圖’。這次你們搬了新家,我沒什麽好送你們的,就借花獻佛,將這幅畫轉贈給你們吧。”說著,他小心地打開了紙盒,取出那幅畫,慢慢在桌子上鋪展開來。
江穀看了那畫,臉上馬上露出喜色。白果說:“這怎麽好意思呢?!你們不是也要買房子了嗎?”
江穀盯著畫,隨口附和說:“對呀,你這厚禮我們怎麽好意思收下來?再說了,君子不奪人所愛!”
正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何如一聽江穀說“君子不奪人所愛”,心下立即就想到了吳笑天,便看了劉東起一眼。沒想到劉東起也拿眼看覷著她。兩人眼神一對接,隨即就都掉開了。
劉東起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他倒不是怪江穀口無遮攔,而是對何如的目光感到不自在。他想,難道她也是這樣看待自己對她的愛的?!但是他很快就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笑著對江穀說:“我對字畫是外行,俗話說,香花送美人,寶劍贈英雄。聽說你喜歡國畫,我這花算是獻對佛了。”
江穀忍不住笑了起來,輕輕地撫摸著那幅畫說:“既然如此,恭敬不如從命!看起來我們有很多可以聊的話題,過會我要好好跟你喝幾杯。”
Stacy端詳著那幅畫,問江穀說:“這些憑空長出來的葉子和這幾隻青蛙湊在一起,是什麽意思。”
江穀笑著說:“這裏麵的奧妙,以後再慢慢跟你說。這叫意象,知道了嗎?”
Stacy顧自搖了搖頭,說:“意象?真是太高深了,我還是弄不明白。”
何如看了眼畫麵,笑著說道:“正好相反,Stacy,中國文化其實就是將很淺顯的道理給神秘化了。”
劉東起忍不住辯駁說:“話可不能這麽說。中國文化的審美特點,講究的是含蓄美。”江穀聽了,連聲稱是。
何如說:“我看不見得。大家說起話,做起事來,拐彎抹角的,難道真有什麽美感嗎?!”
劉東起明白她又是在借題發揮,就嘿嘿一笑,不再理會。
大家正圍著那幅畫七嘴八舌地說著,吳笑天和陳秋笛來了。吳笑天抱著一大盆菊花,一進門來就去找陽台。白果忙過去幫他把花放下,笑著說:“還是小吳你有心,我都忘了,原來重陽節快到了。”
她小聲跟吳笑天說:“上次的事你不要介意,都是我口沒遮攔。你的女朋友長得很Sweet,跟我想的一點不一樣。我們該怎麽稱呼她?”
吳笑天笑說:“你叫她陳秋笛或者朱迪都行。她要是真Sweet就好了。”
陳秋笛也來到陽台上,笑著對白果說:“你們家好漂亮啊,你真會收拾,這麽幹淨!”
白果笑著說:“自己的家,不收拾也不行了。這些事江穀他是從來不管的。”
吳笑天來到客廳,先跟劉東起打了個招呼,說:“哥們,上次喝多了,有些失態,多謝你們送我回去。”
劉東起笑著說:“難得一醉,難得一醉。”吳笑天看了眼何如,想說什麽,見她轉頭去和Stacy聊天了,就把話咽了回去。
劉東起跟他說:“那天我送你回去的時候,心裏很不安,因為你都是為了我,沒想到你女朋友挺通情達理的。”
陳秋笛正好從陽台進來,聽了這話,便笑著對劉東起說:“我真的有那麽野蠻嗎?”
劉東起忙笑了笑說:“我可沒有那個意思。”
Stacy對吳笑天說:“吳,你還沒有給我介紹你的女朋友呢。”
吳笑天把陳秋笛拉過來,說:“你們都認識了,還用介紹嗎?”
Stacy打量著陳秋笛,笑說:“以前我還以為吳很Shy,沒想到他找的女朋友,都這麽漂亮!”
陳秋笛看了一下何如說:“說到容貌,我怎麽能跟別人家比呢?!其實吳看中的不是我的長相,而是覺得我好欺負!”
Stacy瞪大眼睛問說:“朱迪,吳真的經常欺負你嗎?”
江穀忙對她說:“Stacy,這種話你就別當真了,這在中國,叫‘打情罵俏’。”
Stacy說:“什麽是‘打情罵俏’?”
江穀想了想說:“這怎麽跟你解釋呢?就是男的和女的兩個人開玩笑吧。”
Stacy說:“我明白了,我跟你們在實驗室也經常‘打情罵俏’,你們都欺負我。”眾人一聽,都笑了起來。
何如笑的有些不是滋味,她當然聽出了陳秋笛話裏的意思。陳秋笛說吳笑天覺得她好欺負,所以選擇了她,而相比之下,她何如作為他的前男朋友,他不跟她在一起,顯然是覺得她不好欺負了。但是陳秋笛沒有挑明什麽,她也不好加以反駁,隻是付之一笑。
劉東起也聽出了陳秋笛的話意,他跟何如說:“咱們到陽台上去看看吧,我還沒有欣賞白果精心布置的小花園呢!”
何如說:“你自己去吧,我早看過了。我要幫白果整理一下桌子。”
劉東起有些尷尬。白果忙說:“不用了,你們該怎麽著就怎麽著,今天我準備的東西很簡單,大家隨便一點。”
他要江穀把劉東起送的畫拿到樓上去,然後她逐件的將一盤盤菜端了出來,五顏六色地擺了滿滿一大桌子。Stacy看著那些菜說:“果,這些美味菜都是你一個人準備的?江的胃口真是有福氣!”
74、女人貼心
江穀開了兩瓶香檳,給每個人都倒了一杯。大家Cheer之後,都把酒幹了,Stacy忽然發現陳秋笛端著酒杯不動,就對她說:“朱迪,這杯酒是恭賀江和果的,你應該喝了。”
陳秋笛還沒說話,何如忙對Stacy說:“朱迪她不會喝酒,這杯酒就由吳笑天代喝了吧!”
吳笑天和劉東起都有點鬧不明白,為什麽何如不讓陳秋笛喝酒。劉東起上次和何如在Casino時,就親眼見過吳笑天跟陳秋笛在一起喝酒的,而且何如也應該知道她會喝酒的,因此何如的這一舉動著實是有些奇怪。於是他想,何如是不是想在這時讓吳笑天難堪一下呢?而吳笑天自然知道,此時正在孕期中的陳秋笛是絕不能沾酒的,但是他奇怪的是,何如明明知道陳秋笛能喝酒,為什麽卻要讓他來代喝?不知何如她又要玩什麽花樣?
於是他毫不猶豫地就將陳秋笛的酒杯接過來,一仰脖幹了,對何如說:“這杯酒原該我替她喝的。”
這時,場麵中隻有陳秋笛和何如兩人對這事心領神會。
陳秋笛明白,何如一定是記著上次她和劉東起送吳笑天回來時,她一氣之下跟她說出了自己已經懷孕的話。但是她沒想到何如竟然會這麽細心,而且居然在這種場合下立即做出了反應。
她看了何如一眼,不好意思地衝她笑了一笑。何如朝她輕輕點了點頭。
陳秋笛偷空注意了一下劉東起和白果的表情,心裏斷定他們都不知道她懷孕的事。不過她回頭一想,卻覺得按照劉東起和何如目前的關係,何如本應該將自己懷孕的事告訴劉東起的,何如替她隱瞞了這件事,用意是什麽?難道她跟吳笑天一樣,都不想讓她擁有他的孩子?她有些困惑了,心裏有點生氣。
這樣想著,陳秋笛不覺又去看了何如一眼,隻見何如正跟白果在一起,給Stacy介紹著桌子上的各種菜肴,那神情看上去,似乎根本就沒有發生過剛才她讓吳笑天替她喝酒的事一樣。她心想:何如這人真是奇怪,說她城府深嗎,她方才明明又是在為自己著想的。或許她根本就不像自己原先先入為主地設想的那樣,是個小心眼的女人?於是她心下不覺滋生了一絲對何如的好感。
吳笑天暗地裏鬆了口氣。他打量了一下何如的神色,見她若無其事的,看來她並不知道陳秋笛懷孕的事。雖然陳秋笛懷孕不關何如的事,但是,吳笑天潛意識裏還是希望何如對此事不知情。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為什麽會有這種念頭?是怕被她笑話?還是對她愛心未泯?
他端著一杯酒,跟劉東起,江穀一起來到陽台上,邊喝酒邊聊天。此時暮色開始降臨,白果在客廳裏打開音響,放起了一段悠揚的薩克斯音樂,吳東起的心情,慢慢地隨著起伏的旋律,又開始好了起來。
Party一直持續到十點多。江穀送Stacy先走了,何如幫白果收拾著桌麵,清洗餐具,陳秋笛也要過來幫忙,何如笑著對她說:“你在家裏肯定不會少忙碌的,還是好好休息一下吧。”
陳秋笛知道她是怕她累著,於是忍不住脫口說道:“現在我們的家務活差不多都是吳笑天做的。”
白果笑說:“真沒想到,原來小吳也這麽勤快呀?!我們江穀最懶了,在家除了知道上網跟吃飯外,什麽都不做。”
何如笑著說:“看來還是兩個人在一起生活好,可以互相照顧。”
陳秋笛問白果說:“對了,你們房子都買了,什麽時候準備結婚啊?”
白果說:“我想定在我生日那天去辦結婚證明。”
何如說:“我記得你的生日是在感恩節前後,到時候我們一定來喝你的喜酒。”
陳秋笛見吳笑天跟劉東起在陽台上正聊得歡,一邊不停地喝酒,怕他又喝多了,就過去小聲地提醒他,要他適可而止,早點回去。吳笑天兩人一見到她過來,就收住了話題。吳笑天也覺得有些困了,就跟劉東起道了別,想要早點離開。
白果送他和陳秋笛來到門口,劉東起和何如也跟了出來。
吳笑天回頭不經意地看了何如一眼,隻見何如也在看著他,但她隨即就把目光掉開了。他們兩人從下午見麵時起,就沒說上幾句話。有幾次吳笑天要找何如說話,她卻借故回避開了。他不知道她是不是礙著陳秋笛在場,怕陳秋笛多心,因此不想跟他搞得太熱乎。倒是陳秋笛跟她聊得挺帶勁的,弄得他心裏直犯嘀咕,覺得女人真是莫名其妙,說孬時別扭得像仇人,說好時就好得跟親姐妹似的。
他謝過了白果,跟劉東起打個招呼,低著頭走了。陳秋笛跟了上來,兩人上車時,她還遠遠地朝何如揮了揮手。何如也笑著向她搖搖手。
何如也想離開了,劉東起猶豫了一下,故意問白果,江穀要什麽時候回來?白果說:“你們兩人今天怎麽啦,躲來躲去的?”
劉東起看了下何如說:“我們不是挺好的嗎?”
白果說:“別瞞我了,你們的舉動哪裏能逃的過我的眼睛?你們倆回去時開一輛車子就行了,有事好好聊一聊。”
劉東起笑說:“也好,我正好有日子沒鍛煉了,明天剛好是星期天,我就騎自行車過來,再開車回去。”
白果笑著對他說:“車子留在我這沒事的。況且,車子丟了事小,人要丟了,那事情就麻煩了!到時後悔都來不及。”
何如笑說:“到時候還不知道是誰丟了呢!”
劉東起跟著何如一起上了她的車。劉東起說:“晚上你好像一直在回避著吳笑天。”
何如說:“你盯著倒挺緊的。我不是也在回避你嗎?其實,我倒不是有意在回避他,而是覺得沒話可說的,哪兒像你和他,就跟一見如故似的。”
劉東起笑了笑,說:“你在回避我,是不是也覺得跟我沒話可說了?這些天我跟你打了好幾個電話,你都愛理不理的!何必拒人於千裏之外呢!”
何如說:“話都說到那份地步了,你還要我怎麽辦呢?”
劉東起說:“我們不是暫時還可以做好朋友嗎?”
何如說:“暫時?我可沒有這份心思。難道愛還有暫時的嗎?!”
劉東起沉默一會,說:“這話是我說的不對。唐菲菲前兩天給我來了電話,她再過一個星期就要回國了,打算先在上海呆一些日子,然後就去鷺島。她說她要爭取將劉琴帶到溫哥華。”
何如說:“那你這個作父親的又有什麽打算呢?”
劉東起說:“我後來又考慮了一下,覺得如果她真對劉琴好,我想就先把女兒留在她的身邊,等她長大了再接她來美國上學。溫哥華跟LA也不是很遠的,我也可以經常去看望她。”
何如說:“這樣你就沒有精神和生活上的負擔了?但是假如你女兒根本就不願意和她在一起呢?那麽你隻好再次去選擇你女兒?是不是這樣?”
劉東起說:“是這樣。”
何如說:“那就是說,我在你心目中,仍然隻是一個選擇,而不是最後的歸宿?”
劉東起說:“即便是選擇了我女兒,我也不會放棄對你的愛的!兩者並不矛盾。”
何如說:“以前我曾經認為,愛情不等同於婚姻,但是現在自己身臨其境的時候,覺得這種想法是站不住腳的。我連自己都不能說服自己,我豈能拿自己的愛情去換婚姻呢?!這話聽起來有些自私,但是愛情難道不是自私的?你總不能讓我連你的女兒的麵都沒見過,我們就組合成一個家庭吧?”
劉東起說:“也許我們和我女兒需要一段時間來適應,但是我想,我是離不開你了。”
何如頓了一會,說:“有時我忍不住的想,我們當初要是不相識,那該多好!”
劉東起聽了,忍不住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這時,何如看到劉東起的眼裏,正泛著兩泓清光,似乎正流露出熱情與無奈交織的沮喪!她的心頓時像被什麽撞擊了一下。
她不敢繼續去看他的眼睛。她終於明白了,她在劉東起心目中真正的份量。她本來是想先送他回去的,但此時她又改變了主意,將車子開向了自己的家。
75、人流
吳笑天在回家的路上,心情顯得很好,他左手把著方向盤,右手按在陳秋笛的大腿上,笑著跟她說:“今天你在他們麵前表現的很好,沒有讓我失望。”陳秋笛說:“你也沒有讓我失望。”
吳笑天明白她指的是自己沒有跟何如近乎的事,就笑了一笑,說:“今天你跟何如搞得那麽親熱,剛開始她要你不要喝酒時,我還以為她已經知道你懷孕了呢。”陳秋笛說:“她的確已經知道了。是上次你喝多了後,他們送你回來時,我一氣之下跟何如說的。”
吳笑天聽了,猛地一失神,車子拽了一下。他說:“你真是糊塗!這種事你也跟她說幹什麽?!”
陳秋笛不高興地說:“說了又怎麽啦?我就知道你會覺得難為情的。其實,這兩天我已經考慮好了,我想把小孩拿掉。”
吳笑天有些意外,猶疑地說:“你不會是心血來潮吧?”
陳秋笛歎了口氣,說:“我想過了,我們兩個人真能好好過下去的話,也不在乎要用無辜的小孩來拴住對方的心。況且,你現在事業上還剛剛開始,有了小孩後,肯定會拖住你的後腿的,這段時間從你的忙乎就可以看出來了。我一個人也沒有那麽多精力,又要工作又要帶小孩的。辭職吧,靠你那麽點錢肯定養不活我們三口人,所以隻能先拿掉小孩了。就當我這輩子是欠你的!”
吳笑天說:“沒想到你能考慮的這麽多。不過,做人流對你的身體和以後的生育還是有副作用的。以前我是催你急了點,你不要放在心上,更不要說誰欠誰的話了。”
陳秋笛笑著說:“我還年輕,不怕以後生不了孩子的,隻要你不辜負了我的一片心意就好。”
吳笑天歎了口氣,說:“小笛,我即便有賊心,也舍不得你了!人總歸有長大的時候,對不對?”說著,眼圈不覺一熱。
陳秋笛說:“我已經跟一家婦科診所約好了,準備下個星期一去做。”
吳笑天想了想說:“你不是說醫生告訴你,要三個月的時候才能做的嗎?現在還有四十來天呢。再說了,過幾天就是秋分了,正趕上是你的生日呢!”
陳秋笛笑著說:“說三個月的話我是哄你的,那時我怕你變心,故意這樣說的。你也不想想,哪有三個月了做人流的?當然是越早越好。至於我的生日,隻要你記得就行了,怎麽過我不會Care的。”
吳笑天說:“那這麽大的事,你事先怎麽也不跟我商量一下?小孩畢竟是我弄的。你要賭氣也不能這樣。”
陳秋笛突然一笑說:“你這時候想起這事啦?還用的著商量嗎?你高興都來不及呢!”
吳笑天說:“也未必。真的要做掉了,心裏其實還是很難受的。等到下一次真的生下一個小孩後,我們一定要好好地疼愛他!”
陳秋笛聽了這話,忍不住低聲啜泣起來。吳笑天心裏也突然間覺得很難受。陳秋笛抓住他的手說:“笑天,你答應我,你不要離開我,好嗎?!”
吳笑天說:“我答應你!”
星期一早上,吳笑天和陳秋笛一大早就上那家婦科診所去了。
那是一家私人診所,興辦於上世紀三十年代,已經有七十多年的曆史了,紅磚碧瓦,位於一處幽靜的樹叢中,四周的環境都不錯。兩人剛下了車,就有兩個老頭一人舉著一塊紙牌子來到他們身邊,嘴裏念念有詞,勸說他們不要做人流。
陳秋笛看了一眼一塊牌子,上麵貼的是一個未成形死嬰的可怖的照片,她呃地一聲,就要嘔吐出來。吳笑天趕緊扶著她進了診所。兩人掛了號,等了快一個小時,陳秋笛才被傳喚進入診室。
診所的大廳裏很憋悶,鴉雀無聲,稀稀寥寥的坐著十幾個人,年齡最小的隻有十四五歲,由母親陪著來的,肇事者卻不在場。吳笑天坐了一會就受不了了,他來到診所外麵,點著了一支煙,這時那兩個老頭又走了過來,像背書一樣又開始向他布道。吳笑天忙走到一邊去了。
美國反流產的聲勢一直很盛,上個世紀末在阿拉巴馬的伯明翰,還曾經發生過一起人流診所爆炸案,搞得沸沸揚揚的。那時他吳笑天還沒有來到美國,不知道這事,還是前一段時間陳秋笛告訴她的。
他在診所外抽了約半包的煙,一直過了午後,才看到陳秋笛臉色煞白,躬著腰扶著牆壁從診所出來。吳笑天趕忙扔掉香煙,迎了上去,把她扶上了車。她問陳秋笛感覺怎麽樣?陳秋笛有氣無力地說:“要是讓你也來做一次,你就知道了!那個男醫生真不是人,就跟擺布屍體似的折騰人。”
吳笑天皺著眉頭說:“怎麽讓男的來幹這種活?”
陳秋笛憤憤地說:“好事壞事還不都是你們男的幹的?!”
陳秋笛回去後,在床上躺了一天多。第二天是她生日,吳笑天買了玫瑰花,整天都在家裏陪著她。第三天陳秋笛的身體才稍微好了些,就要到公司上班去了。吳笑天要她再休息兩天,免得壞了身子,她說:“算了,還是在公司裏幹點活,心裏踏實一些,免得呆在家裏,一個人躺在床上,老是胡思亂想的。”
吳笑天知道她好強,也就不再勸說她了。但是他在那幾天裏,每天都要開車去接送她,因此他早上八點多就到了實驗室。那Stacy經常是第一個到實驗室忙乎的人,她見到那幾天吳笑天忽然改變了作息時間,不免又拿他開了幾句玩笑,說這幾天太陽怪不得都從海岸那邊升起來了。
不久後,吳笑天又將要在SCIENCE發一篇第一作者的Paper,許梅見他做試驗挺踏實的,就多安排了一個Project給他,還要求他申請係裏的Fellowship。如果這Fellowship能申請到,那麽不但可以減少許梅的Grant的付出,吳笑天自己在經費上也會活絡一些。於是他一下子又忙起來了。
一天,以前與吳笑天同實驗室的那個Tony給他打來電話,要他查找一個Tony以前做過的試驗的材料。兩人好長時間沒接觸了,在電話中不覺就聊了起來。
其實,在Tony還沒離開許梅的實驗室前,吳笑天跟他也不怎麽談得來。Tony心裏對國內過來做Postdoctoral的人抱有偏見,而初來乍到的吳笑天又是一付不買人家帳的脾氣,因此兩人的關係很一般。這次吳笑天之所以答應他查找材料,主要是因為他剛到實驗室時,Tony曾經幫他搬過家。
Tony在電話裏的口氣顯得神氣十足,不斷地說他現在在那家製藥公司裏混的如何的得誌。他到公司才一年,就受到老板的賞識,長了工資,如今年薪已有十萬,還不包括年終的Bonus。他家是猶太人,父母幫他在靠海邊的穀地買了一幢八十多萬的房子,妻子也辭職了,在家帶小孩。他勸吳笑天說,等他剩下一年多的Postdoctoral做完後,還不如也去公司裏混,在公司裏,不說工作壓力要比在學校實驗室裏小一些,至少在經濟收入上也比較可觀。
吳笑天聽了有點動心了,他想,自己的年收入如果也有近十萬的話,那麽陳秋笛就可以辭職在家了,那時他們也有條件要個小孩。
他回去後閑聊時跟陳秋笛談起這事。陳秋笛想了想說:“去公司待遇雖然好一些,但是我覺得你的Career還是比較適合在學術領域裏發展。你既然對科研感興趣,就不要在經濟上考慮的太多了,關鍵是自己的工作能跟你的興趣結合起來。就像你以前在公司裏不是也幹過的?結果怎麽樣?所以你還是少去想賺錢的事了,還是專心幹科研算了。你都三十歲了,我也不在乎你能賺多少錢,咱們隻要日子過得好就行了。”
吳笑天想想也有道理,笑著說:“沒想到你在錢這一方麵想開了,隻要有你的支持,我就不相信自己搞不出一點名堂來!”
於是他就不再在換Career上麵花心思了,每天仍舊忙碌著,後來連煙也給戒了。Stacy也是杆煙槍,見他把煙戒了,就問他有什麽竅門。吳笑天笑著說:“當一個人連最難熬的日子都度過了,還有什麽不能放下的?!”
76、“萬聖節”Party
“萬聖節”的前兩天,Jones邀請何如節日晚上上他家去參加Party。Jones說:“我不止一次跟我的太太提起過你,他很想認識你。你知道的,她的職業就是經營藝術品,她對中國的文化有著濃厚的興趣,我想在這方麵你們一定談得來。還有,上次你問過我,我太太在C城的藝術圈有沒有要好的朋友,我已經把這事告訴過她了,她到時要親自和你談。”
何如因為為孫映聯係鋼琴演奏會的事還掛在心上,不久前曾向Jones問過這事,沒想到他辦事還挺認真的。她謝過了Jones。Jones跟她開玩笑說:“如,希望我們Party上的出色的男士們,到時不至於讓你眼花繚亂!”
何如笑說:“很可惜,Jones先生,我不能不告訴你,我已經有男朋友了,他人很出色。到時請允許我帶他一起參加你們的Party。”
Jones張大了嘴巴,說:“這是我聽到的最好的消息,如果說不是最讓我驚訝的消息的話!”
“萬聖節”那天晚上,何如果然帶著劉東起上Jones家來了。Jones家位於半山上,那幢大房子已經有一百多年的曆史了,上下兩層共十幾個房間,前麵是個大院子,開Party的時候,可以容納近百號來賓。站在院子中,可以俯瞰遠處繽紛璀璨的LA夜景。劉東起到LA一年多了,這還是第一次站在高處欣賞到LA這麽輝煌的夜色。
“萬聖節”圖的就是個熱鬧與喜劇氣氛,並不是很正式的晚會。那天晚上,何如入鄉隨俗,她的膚色本來就白,她摘下眼鏡塗了眼圈和嘴唇後,扮成一個麵目還不算可憎的女吸血鬼,頗為引人注目。
劉東起什麽也沒化妝,隻是有意不修邊幅,因此在一大群鬼怪中,顯得特別的拘謹。大家都恐嚇他,何如正在人群中應酬著,因此他隻好躲在僻處,獨自喝酒。
Jones見冷落了劉東起,就把他的年輕的太太Michelle帶過來,將她介紹給了劉東起和何如。Michelle剛才因為何如臉上化了妝,沒去注意她,這時聽了Jones的介紹,十分高興,就撇下其他的客人,跟他們聊了起來。
Michelle對中國大陸似乎情有獨鍾,而且她淵博的有關中國文化的見解,也讓劉東起和何如驚訝不已。Michelle顯得非常高興,她一邊帶著他們倆觀看她收集的那些琳琅滿目的古董和藝術品,一邊和他們聊著文化和藝術。讓Michelle頗感意外的是,劉東起對那些中國古玩如數家珍,讓她刮目相看。
劉東起告訴她,他的父親退休前是大學的曆史教授,他受到父親的熏陶,自幼就對中國曆史和古代藝術很感興趣。
Michelle帶他們來到Jones祖上收藏的一張康熙年間的梳妝台前,說這張梳妝台是她的看家之作。劉東起來了興趣,他詳細看過木質和油漆等之後,居然說出了這梳妝台的出處。這梳妝台原是曾任雲貴總督的江南某葉姓家的,因為葉家的家具,用的全都是暹羅國進口的柚木打製的。後來鬧太平天國時,葉家毀於戰火,所有的家具也都失散了。隻是不知道這梳妝台如何到了這裏。
Michelle聽劉東起介紹了梳妝台的出處,大為高興。兩人扯的越來越投機了。
何如想起了孫映托她辦的事,於是慢慢地就把話題引到了鋼琴上,還介紹了劉東起家的鋼琴淵源。Michelle對鋼琴也很有興趣,說什麽時候有空要聽劉東起彈奏一曲。她忽然想起了什麽,就對何如說:“如,Jones曾經跟我說過,你在打聽我在C城藝術圈朋友的事?”
何如笑著說:“是這樣的。我們在中國上海有一位朋友,是個女藝術家,鋼琴彈得很好,她想到C城來舉辦一次演奏會,隻是不熟悉這邊藝術圈中的人士,所以想問你一下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劉東起沒想到何如還惦著孫映的事,有些意外,不知道她的真實用意。Michelle說,過一段時間南加民間藝術會要在好萊塢舉辦一個環球華人音樂會,到時候她可以找人通過舉辦單位邀請孫映到LA來演出。何如沒想到Michelle這麽爽快就答應了要幫忙孫映的事,忙謝過了她,然後朝劉東起笑了笑。
Michelle去應酬別的客人的時候,劉東起忍不住問何如說:“你真的要幫孫映的忙啊?不會有別的意思吧?”
何如笑著說:“你說呢?幫別人家忙,難道就非要有目的嗎?我覺得孫映真想搞藝術,那麽多到外邊走走,對她是很有幫助的。”
劉東起笑著說:“我醜話可要先說在前頭,這事可不關我的事!”
何如笑說:“你想管這事也得過了我這一關!”
他們倆望著遠處閃爍的燈火,回想著兩個多月前在上海的情景,心裏感慨。劉東起情不自禁地伸手摟住了何如的腰。
這時,Jones端著酒杯過來,笑著跟何如說:“如,現在我要告訴你一個Surprising的消息。我們集團的總部已經通知我,我最晚在明年元旦前,要到總部去上班。我向總部推薦了你來接替我的職位。要是不出什麽意外的話,你的任命將很快就會批下來了。”
何如愣了一下,說:“可是,Jones,我一點準備都沒有。”
Jones說:“你的資曆與能力在公司裏都是無可挑剔的,沒有人會懷疑你在我的位置上將幹的更好!”
Jones又笑著轉對劉東起說:“我希望我在離開LA時,可以參加你們的婚禮!”
何如笑著說:“Jones,你等著要我做的這兩件事,實在是太Aggressive了!”
Jones跟劉東起擠擠眼說:“小夥子,要是我換了是你,麵對如這麽出色的女人,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任何可能的機會的!”
劉東起笑著說:“我想我也是的!為了你這句話,我們應該幹一杯!”
我看為人坦蕩,功利淡泊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