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中國,我的身份丟了
中國,我的鑰匙丟了
那是十多年前,
我沿著紅色大街瘋狂地奔跑,
我跑到了郊外的荒野上歡叫,
後來,
我的鑰匙丟了。
——梁小斌
當年來到老美之前,跑到廣州領事館簽證,有點像是程門立雪。十幾年前那陣子簽證可不比現在這麽順溜,能簽得過去,簡直就像是魚躍龍門了。不說見了領事館裏的領事就像是見到了再生父母,連領事館門口看門的二鬼子們也跟著抖乎,他們起勁的吆喝聲,為簽證去老美的Pilgrim的肅穆場麵,增添了黑色幽默。
我為了簽證,在廣州美國領事館附近的“廣州賓館”住了四天。那時住旅館,隻要出示身份證或工作證即可。因為是周末,我等了兩天,星期一淩晨,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混進了難民營一樣的領事館候簽大廳。在排隊時,我跟身邊一個西裝革履的老兄聊天,他破口大罵美國領事故意刁難他,說他早就收到了田納西州立大學的邀請書,可是前後已經被拒簽了二十三次。輪到審問我時,一個老美男領事隻沙啞地問了我一句話:你什麽時候回來?我理直氣壯地說:我工作很忙,必須在春節前趕回來。老美說,你明天來拿護照。我出來時,洋洋得意地向那個老兄打了個招呼,滿麵春風地出了領事館,好像從此之後就進入高等華人的俱樂部了。
時過境遷,滄海桑田。出國熱早就降溫了。現在從老美回大陸去,從前的那種羨慕的目光不見了。不管是海龜還是探親,人們都不大尿你了:你衣錦還鄉是吧?OK,看老子(老娘)怎麽端洗腳水給你喝!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讓你嚐嚐什麽是樂極生悲的滋味!
這裏先得說一下我的身份。眾所周知,身份是一個人的生存符號,不是人的本質。它不是像練功走火入魔的歐陽瘋那樣,整天對著自己的影子苦思冥想:我是誰呀?它隻是證明你以何種方式存在著。
當初我出國時,曾經信誓旦旦地向我的頭保證,我出去探親三個月後馬上回來。後來探親假又延長到一年,這是頭給我麵子了,再後來就辭職了,一行白鷺上青天,賴在了美國。國內的三室一廳居室也不要了(那時沒想到房價會炒得這麽凶),我的檔案轉到了廳人材中心,隻要定期交上一筆保管費,它就會像殯儀館裏的骨灰盒一樣,沒人動你,等你安身之後,隨時可以取走。頭抱著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態度,也不計較,反正想進TV台的人多的是,走了我還多出一個編製做人情。於是,從國內的人事關係角度來說,我從此成了無業遊民,沒頭蒼蠅。不過,我在國內的家裏還藏著一張身份證,是1993年發行的,到2013年過期,那時一般的年輕人所持的身份證有效期差不多都是十年,公安局卻給了我二十年,可能是估計我活不了二十年了,因此幹脆一步到位,免得到時候我還要再去換證。這裏順便說一件有趣的事情:剛分配到TV台時,人事處說找不到我進南大前的檔案,我趕緊讓南大校辦的一位哥們查一下,結果他說我進南大時就沒有檔案的,估計是我以前單位的領導把我的檔案給黑了,然而我照樣在南大呆了下來。不過沒檔案了更好,政治麵目清白。
我黑在了美國,經過幾年的跌打滾爬,終於拿到了綠卡,從此可以不必提心吊膽地像耗子一樣謀生了。我的身份變成了綠卡+護照,這是一種邊緣化的身份。這輩子我是篤定不加入老美國籍了,倒不是要嘩眾取寵,而是覺得自己生在紅旗下,長在紅旗下,忽然有朝一日對著星條旗宣誓說:“I hereby declare, on oath, that I absolutely
and entirely renounce and abjure……”時,感情上受不了。我基本上可以說是個海外赤子,平時不看《大紀元》,不煉法輪功,不打著民主幌子四處乞取美元,公報私仇,因此回國時就可以挺起胸膛,以主人翁的身份吃香的、喝辣的。——直到回國落腳時想要住進賓館,遭到服務員當頭棒喝時,才猛然發現自己已經是“身在他鄉為異客”了。這是冰鐵般的事實。
眼下國內的大小酒店,賓館,旅社等,入住時對身份的盤查十分的嚴格,每個旅館的旅客登記資料,都跟公安部門連線,可以說是天羅地網。這次回去時,我因為身上沒帶身份證,因此登記時隻能出示護照。長期行走江湖的人都知道,“中華人民共和國護照是發給中國公民,供其出入國境和在境外旅行、居留時證明其國籍和身份的證件。”很多人出國之後,國內的身份證或因過期、或因疏忽去辦理延續手續等都作廢了。倘若你持的是老美護照與簽證,那麽自然很快就會被目為上賓,被點頭哈腰的服務員引領到房間裏。然而很多賓館卻不接受中國護照,可能是那些半文盲的服務員不知道護照為何物,或者忽視了護照的法定效用,他們情願拒客人於千裏之外,也不願意冒被公安部門盤查的風險。在住宿上,使用國內的公民身份證更為便捷。我走了幾家賓館都是這樣。最後在一家規模不大的賓館,好說歹說,甚至想要打電話給公安局申訴,才勉強讓我入住了。我喜不自勝,沒想到剛安置下來,還沒來得及上衛生間衝洗一下一身的臭汗,服務員又來電話通知,說我的護照在老美時曾經換過,要我出具更有說服力的證明。我沒辦法,隻好拚命的向服務員討好、解釋,終於獲得了垂憐。
經過兩次居住不便的經驗,我重新意識到了良民證的重要性。因此一回到福州,就考慮著將舊的身份證換成新的。本來以為以舊換新不用花什麽精力,沒想到換證的程序,比找一個LP還要費勁。我在國內時戶口落在市中心的鼓樓區,以前有所謂的“吃在鼓樓,買在台江,住在倉山”之說。我先後找了區派出所,區公安分局,市公安局,省電視台(裏麵的鳥男女全換了頭麵,我問看門的從前台長的名字,他居然不知道有這麽個風雲人物),省廣電廳。廣電廳人事處的人要我去問我以前所在的電視劇中心。反正是打排球,推來推去的。沒想到十幾年過去了,那幫掌印的孫子們還是沒什麽長進,還是這副鳥德性。看來GDP的增長,並不等於社會效率的增長,相反更多了繁瑣的枝節。
最後我想,中心畢竟曾經是自己的老巢,熟人好說話,因此就去了中心。中心名義上還掛靠在TV台,但卻是完全獨立運作的商業性單位了。原先的中心是在風景幽美的烏山上,如今在市區的“天馬大廈”的上租了一層樓,高高在上,四周空曠。一個製作機房,幾個辦公室,在業人員十幾個,有頭有臉的都是舊班子過來的。大家湊在一起聊天,不免唏噓了一番。最後談到我來要辦的公案,老同事們卻苦著臉說:如今中心是自主經營,沒有人事權,不用說我離開中心已經十來年了,就是我現在還在這裏端著飯碗,他們出具的證明也不見得有效。他們建議我還是到廳人材中心開個證明,然後再去市公安局辦理。可是離開天馬大樓的時候,我已經決定不再像沒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了。——不就一張良民證嗎?實在沒辦法,到時候還是考慮加入老美國籍吧,想想自己早已經過了憤青的年齡了,何必跟自己過不去,意氣行事,要在一棵樹上吊死呢?!
經過這麽一折騰,才體會到在老美一張ID走遍全國的好處。美國是個流動的社會,每年有大約有十分之一的人口在流動,也沒見得出現了什麽社會動蕩。因為美國人的人口流動,工作變動,收入狀況,納稅記錄等都一清二楚地存檔。無論你到了哪裏,隻要揣著ID駕照和SSN卡,你的檔案隨時都可以查到,一個龐大的流動社會也因此不致失控。這是科學的現代管理。
而比較美國相對寬鬆、靈活的身份管理製度,國內的戶籍製仍然是鐵板一塊。盡管民工們正在以各種途徑蜂擁湧入城市,與城裏人分享現代文明,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城鄉區別的淡化。如今中國的戶籍管理製度很像明朝那樣,將人民固定在一方土地上,便於統治。我們的管理製度,最後歸根結底都要回歸到農民意識的本體,要衝破這種思想牢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當然,這已經不是本文要探討的問題了。
五哥好。
幾年前回國就遇到這個問題,趕上奧運會,拿中國護照,出示綠卡,還是不讓住,隻要身份證,讓老子很憤怒。朋友說,算了,四星不行,再多花二百,住五星就可以了。結果,沒問題了。
LA.
這些比較遙遠,我假期都很短,回國隻能宅在爹媽那兒
英雄所見一個略同——咱也不要那美國公民
期待下一期
想看你的《血茶》
這個主意到時可以試一下。
還有一個辦法:掛失舊的身份證,重新申請新的身份證。
如今在國內有身份證會方便很多很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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