舵爺賣繼續和兒子鬥法(13)
遍野
對舵爺來說,和蛐蛐相處,已經仁至義盡。但是家裏的關係,卻幾乎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似乎很難圓轉,很難善終,因為大家算是撕破了臉皮。舵爺怎麽辦?打架? 肯定不行,舵爺是老頭,蛐蛐是青壯年。趕出家門? 沒那麽容易。他要賴著不走,你能咋樣。這個可不象那些賴皮的房客,你還能動用法院,啟動動個驅趕程序,因為大家都知道,蛐蛐是正式收養的繼子,而不是收留的閑人。因為家庭矛盾,你就想解除父子的關係,他又沒有惡劣的行徑,沒有作科犯法,也沒有中國過去那些大逆不道(當然看怎麽說了)的條款。這個也許是蛐蛐聰明的地方。
村裏人不知道,舵爺能不能承受這種比沒有兒子還難堪的境況。別讓蛐蛐把舵爺給逼瘋了。好多人背後都給舵爺說寬心話,讓舵爺看開點,也許他們怕舵爺那天想不開,會上吊抹脖子。大家都期望,有一天,蛐蛐會醒悟過來,會念著收養的父子之情,會記著舵爺花錢破財給他這個繼子娶媳婦,不再和舵爺作對,不再讓舵爺難堪,不再鬧矛盾。舵爺隻是搖搖頭,遇見這倒黴事,你還能怎麽樣。有人也在背後給蛐蛐講,舵爺需要個老伴,年齡大了,會很孤獨。能有人陪伴就不錯了。也有人說,在老伴和繼子的選擇上,舵爺不可能隻選你一個人。
然而於事無補,舵爺和蛐蛐之間的矛盾沒有改善。舵爺好象有些萎靡不振,蛐蛐還是經常發布舵爺家的新聞,一搏同情,二搏眼球。
大家不清楚舵爺會如何接招,如何對待這個棘手的兒子。舵爺畢竟是舵爺,自有他的高明之處,他不會和蛐蛐爭吵,或者打架,甚至不和蛐蛐明鬥。
有段日子,舵爺聲稱自己身體不好,據說是生了病。舵爺告訴大家,大夫說,這個病也許隻有一兩年的時間,也許要長些。總之舵爺似乎很悲觀,因此不願意再談論蛐蛐。舵爺看起來在準備自己的後事。如果隻有幾年的時間,確實沒有必要再和蛐蛐鬧矛盾,至少語言上大家都讓著點。大家都為舵爺惋惜,囑咐他好好保重身體。
蛐蛐還在繼續和舵爺唱反調,認為舵爺是在裝病騙人。言語上還在損貶舵爺,特別是他的老伴。大概人的行為都有些慣性,例如夫妻吵架後,明知道自己不對,也不會輕易認錯。總可能為自己以前的行為詮注,無論以前的行為對與不對。有些人則能很快“轉彎子”,這種人屬於智者。蛐蛐不智,還在延續過去的論調和行為。
舵爺似乎在準備身後事,例如準備買布作壽衣,還要借錢準備製作棺材。那時候,老人對棺材都很重視,例如尺寸有幾種不同的規格,木料中必須有一塊是柏木的等等。舵爺常和村裏人談論這些,打聽哪兒有好一些的“壽材”。
蛐蛐仍然在和舵爺作對,認為舵爺借錢沒棺材是沒事找事,還想買個高一些規格的? 純是浪費。還說,當製好棺材後,不知道會是誰用了,言下之意家裏還有一個“棺材瓤子”。 看來蛐蛐和舵爺的父子關係仍然沒有圓轉的跡象。
忽然,舵爺和人說,他準備賣房子。那是舵爺早年製下的最重要的“家當”。他說的原因是,買布作壽衣和買壽材沒有足夠的錢。當然賣了房子肯定又用不了。舵爺是獨門獨戶,賣了房子,買主隻能拆了運走,象鹿子霖買了白孝文的房子那樣,不可能和舵爺住在一起。這樣一來,賣房子所得,遠遠不夠重新蓋房子的費用,是件得不償失的行為。大家都為舵爺的決定惋惜,舵爺還是搖搖頭,“沒辦法,隻能這樣了。”
這件事對蛐蛐的震動比任何事都大。因為那時候房子是重要的家產。說句老實話,蛐蛐能給舵爺當兒子,很大程度是奔著那幾間房子。這不,舵爺要是賣了房子,蛐蛐過去的一切努力基本算是白費了,白當了多少年的兒子,當然還是賺了個媳婦,雖然美琴智力有限。
蛐蛐有些慌了,除了開始幾天的熱嘲冷諷外,很快變得六神不定。在聽從一些人的建議後(可能和蟈蟈商量過),蛐蛐開始向舵爺服軟。蛐蛐沒有直接向舵爺道歉或認錯,隻是通過村裏有些身份的人轉達他的話,希望不要賣房子。
舵爺傳話過來,製壽衣和壽材,確實需要,人老了誰不準備?況且自己也上了歲數,還等什麽? 舵爺又說,“人常說,‘老子少不了給兒子一個媳婦,兒子少不了給老子一副棺材’。不賣房也行,隻要蛐蛐能給我買一副棺材,弄身壽衣。”
這可讓蛐蛐傻眼了,他上哪兒弄那麽多錢,給舵爺買棺材和壽衣? 二人的糾紛沒法圓轉。蛐蛐隻能想些邪門的法子(不知道和蟈蟈商量過沒有),又是上吊,又是抹脖子,裝瘋賣傻的。
記得有一天,蛐蛐聽說舵爺要帶人(買主)來看房子,蛐蛐事先在房子附近的一顆樹上拴好上吊的繩子,等著舵爺回來,村裏好多人遠遠的看著蛐蛐的表演。眼看著舵爺和買主走近,蛐蛐趕緊上樹把繩子套到脖子上,一隻手還是抱著樹幹,不敢鬆手,大家看著舵爺從樹旁經過,看都沒看樹上的蛐蛐。蛐蛐看著舵爺經過,沒有理睬他,隻好取下繩子,從樹上溜了下來。有個年輕人喊道,“蛐蛐,你連上吊都不會,要不要幫忙呀?” 蛐蛐隻是怒目而視,說著話,又從口袋了掏出一把剃頭刀子,看著圍觀看熱鬧的觀眾,作勢要抹脖子。這時候倒是一位年齡大的老頭,走過去,搶下蛐蛐手中的刀子,總算成全了蛐蛐的麵子。
那以後,舵爺還真的把房子賣了,買主隻把房上的木料拆走,就象鹿子霖隻想拆取白孝文房子的木料一樣。
後來蛐蛐還是不得不離開了舵爺,回到了自己原來的家。蛐蛐的離開,宣告了舵爺第六次過繼兒子的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