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快就亮了,天一亮就得去通爺那兒了。秦 菜幾乎是一直沒睡著,到十一點半她想睡的時候, 睡不了了。 沙鷹過來敲門:“走吧。” 秦菜閉上眼睛, 好想昏迷不醒啊尼瑪。
第四十六章:4月6日B章
可是不能昏迷不醒。
秦菜爬起來,穿了一身最平凡最規矩的衣服——高領毛衣加牛仔褲。出門的時候沙鷹都很扶額——他就穿了件格子襯衣:“你覺不覺得這個天氣……穿成這樣,太多了?”
那時候正值四月,陽光普照。秦菜以手遮住太陽的反光:“多嗎,我覺得還好。”
沙鷹又是歎氣:“你隻差沒在額頭刻上防賊兩個字了。”
沙鷹開車,因著組長和守望者都要出去,秦菜叫了青瞎子過來看管宿舍。其實宿舍下麵還有管理員,出入都有登記。但是為防萬一,自然還是小心點好。
車很快就到了通陽館,秦菜坐在裏麵,真不願 下來。沙鷹把她拖出來:“你以為你是烏龜嗎,縮在 殼裏就行了。”
秦菜咬了咬唇,終於深吸一口氣,走進了通陽 館。那時候時間還早,通爺還在吃午飯,但上司會 見下屬,自然是下屬早到得好。
秦菜在會客室裏等候,旁邊全是求醫的人。通 陽子一天之內隻接三個病患,天大的事都得依著他 的性子來。
病人也沒辦法,隻得幹等。
等過了四十分鍾,沙鷹一直在玩憤怒的小鳥, 看得秦菜想痛打他一頓。
時針指向一點的時候,通爺果然回來了。看來 他居然也是個守時的人。見到他進門,秦菜立刻站 起身來,他隻是點頭示意她進來。
沙鷹臉皮賊厚,當下就不請自入了。
通爺的辦公室裏,紅姐被派了外勤,談笑進來 添了水,本來不樂意走,通爺一抬眼皮,他也不敢 久留。
沙鷹徑直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來,直接不 抬頭,連眼色也拒絕看。
通爺隻得坐而論道。
=。=
“你 說秩序的人誤以為你是先知?”這事連通陽 子都覺得可樂,“他們是群傻子麽?”
事已至此,秦菜也不敢瞞他:“通爺,這個我 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秩序的不羈閣有個梯子到上 層,這個梯子據說平時不存在,隻有先知能領著人 上去。誰知道到了不羈閣那天晚上,咳,我看見了 這個梯子,然後第二天就領著他們上去了。”
她也很囧:“我真是冤呐我,什麽都不知道,就被尊為先知了。然後過了幾個月米蟲的日子——他們把我嫁給了一尊玉雕。後來……他們又找到了一個先知,我就被追殺了!”
通陽子一直在聽她說話,半晌才輕聲問:“你是怎麽逃出來的?”
秦菜低著頭沒看他,語氣不敢停頓,就怕他覺得自己在說謊:“白先生救我出來的。”說這話時她也在注意通陽子的臉色——白先生這個稱呼很含糊,如果他不認識白河,自然會以為是白芨。
果 然通陽子就沒再細問——上頭的事,知道得 越少越安全。而且秩序雖然和人間不對盤,卻畢竟 是玄門正統,他的考慮方向倒是和白芨一樣,不願 招惹。
“白先生救你出來,就沒有什麽別的指示?”他終於還是懷疑秦菜和白芨的關係,秦菜就是怕他發問,“他這個人……有什麽也不大喜歡說明白,我也不清楚意義何在。”
通陽子也在盤算這個問題——白芨可不是個善 茬,如果他真有什麽安排的話,自己到底是裝作不 知道呢,還是問個清楚呢?
隻是要問吧,上頭又還隔著幾層,他可能根本 不知道有自己這號人物,該去問誰?!
如果裝作不知道的話,安全倒是安全,隻是這 個藍愁留在這裏又該怎麽處置?
沙鷹一直在,他也不好說什麽,隻吩咐 她:“走吧,以後白先生那邊若有指示,務必通知 我。”
秦菜點頭,現在她也是騎虎難下:“好的通爺。”
上了車,秦菜終於長長地籲了口氣:“幸好他隻是找我談談。”
沙鷹都不想再和她說話了:“你以為通爺是個傻瓜嗎?這種場合你帶我去,他能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秦菜卻突然嚴肅起來:“我和通爺這鈔純潔’的談話,你會轉告紅姐吧?”
沙鷹微怔,秦菜又解釋:“紅姐待我,畢竟還是有知遇之恩,我不想因為這一點事,讓她誤以為我和通爺之間有什麽……”
沙鷹複又重新打量了秦菜一番,許久又轉頭看路:“嗯,我會轉告她。”
第二天是周六,沒有了白芷,大家也沒有出去 加班。晚上,秦菜正在粘貼報銷單據,突然樓下隱 隱有聲音傳來。秦菜一聽就渾身僵硬——是通爺。這時候他來做什麽?
她望了一眼沙鷹,兩個人一起迎出去。
通 爺這次是和談笑一起來的,秦菜左右看了半 天,沒有見到紅姐。
秦菜畢恭畢敬地跟他打招呼,通爺也隻是微微 點頭。隨後他若無其事地走進了秦菜房間。秦菜急 得不知如何是好,隻得看沙鷹。沙鷹也沒有辦法 ——談笑攔住了他:“這幾天三線要舉辦一個守望者技能加強培訓班,通爺的意思是想讓你過去上課,作主講。到你房間,我和你討論一下場地、課件的事吧。”
沙鷹就知道通爺是有意要隔開他,並且這次不是普通的隔開,有可能是要調離。
他跟談笑進了房,秦菜隻得站在通爺麵前,通 爺比她自在得多:“把門關上。”
秦菜笑得勉強:“通爺,我覺得有事咱們可以 就這樣講,關上門……反倒讓人覺得心裏有鬼似 的。”
通爺今天換了一個二十幾歲的大男孩外貌,比 往日清爽帥氣。他雙目含笑:“你過來。”
秦 菜就是一哆嗦——她真不願過去啊。
她站在通爺麵前,通爺突然抬起右手,在她額 前停下,食指劃出她鼻梁中間那條線。秦菜有點緊 張,突然通爺右手一勾,秦菜驚呼一聲,幾乎整個 人都朝前麵一撞,眼看快撞到通爺的時候,又突然 彈回來。
她神思有點恍惚,好像剛才的感覺隻是作夢, 將醒未醒的感覺。
通爺的眸子都亮了起來:“有沒有人對你說 過,你的魂魄韌性很強?”秦菜愕然,通爺似乎在 看什麽最寶貝的東西,“我很喜歡,非常喜歡。”
他說著說著就想將秦菜攬到懷裏,秦菜趕忙避 開他,義正辭嚴地開口:“通爺,我既然領著這份 薪水,就會做好份內的事情。但請你放尊重一些, 不要拉拉扯扯。”
通爺一怔,秦菜胸脯劇烈起伏——反正已經挑 明了,就明說吧:“也許是有人希望能順著您的杆 子往上爬,而您確實是個很好的人,但是我不想做 誰的玩物。我隻想做您的下屬,請不要強迫我。”
通爺靠在床頭,似乎也覺得好笑:“為什麽?”
秦菜覺得很扯——這還需要理由嗎?她漲紅著臉:“我……我隻想和自己的愛人在一起。”
通爺這次是笑都笑不出來了:“你以為我想做什麽?”
秦菜瞪大眼睛——難道不是想圈圈叉叉我嗎?
通爺爬在她床上,笑得全身亂抖:“我答應不碰你,但是你要給我兩個小時時間。我以人格保證。”
那時候秦菜很愚蠢,她也沒想過通爺這種人的人格——是不是負數。她跟著通爺走了。
這次的方向不是通陽館,目的地是通爺的一處 別墅。別墅區很上檔次,左右兩邊全是噴泉,中間 的大型雕塑下,幾個白衣黑褲的清潔工打掃庭院, 停車場全是穿著紅色製服的保安指揮車輛。
具體規格秦菜不知道,但至少她這種人,這輩 子是第一次來。
通爺將秦菜帶到了朝天閣這一區,很快停好 車,帶著她上了四樓——他竟然有些迫不及待。
秦菜這會兒開始害怕了——他……他的人格到底 還剩下多少啊?
然而一進到房裏,秦菜就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外麵煙花四月,裏麵卻寒津津的,是陰氣。她背上寒毛乍起,仿佛四周叫囂著無數惡鬼。
通爺將她領進旁邊一個房間,當燈光亮起時, 秦菜沉身僵硬——這個房間裏,男女老幼橫陳,卻 不動不語。
全是屍體!!
她被驚得猛然後退,卻撞上通爺的胸膛:“不要怕,我們能做一些很有趣的事。”
通陽子的聲音陰冷如同毒蛇,在她耳邊輕聲慢語。
秦 菜的第一個反應,當然是轉身逃跑。可是來 時的路突然發生了變化,她發現自己身在一處陵 園,滿地全是墓碑,哪裏還看得見別墅?
不對,這是幻覺。秦菜這樣告訴自己,通爺可 能在這裏布了什麽陣,讓她看見了和現實不一樣的 東西。
但是這樣一來,她就更不知道該往哪走了。這 裏是樓上,她在完全看不見的情況下亂跑,失足摔 死都不知道怎麽回事。
通爺的聲音遠遠近近,有時候像在天邊,有時 候像在耳際:“你以為沙鷹能夠保護你嗎?他也不 過是條自身難保的可憐蟲罷了。”
秦菜一身全是冷汗,她開始知道自己跑不掉的,畢竟她所學的太少了。她隻有站住,轉過身,被恐懼占據的心漸漸平靜下來,她大聲喊:“好吧,我不跑了。隻要你說話算數,我配合您行麽?”
暗處的通陽子笑了一聲:“我喜歡聽話的女 人,過來吧。”
第四十七章:4月7日A章
秦菜往回走,聲音突然靜止,眼前出現一扇門, 她猛然拉開,突然尖叫——裏麵的人竟然是白露!怎麽可能是白露?!秦菜驟然驚醒,坐起身來。是夢,通爺並沒有來,她粘著發票睡著了。可是怎麽會做這麽一個夢,白露明明已經死了, 連主魂都已經被自己消滅了。難道通爺會來找她?還是自己太擔心這事了,想太多? 她狐疑不定,當晚卻一夜無事,通爺沒來。
第二天照常出任務,秦菜情緒一直不定,沙鷹發 覺了。回程的時候才問她:“怎麽了?” 秦菜忐忑不安:“沙鷹,你說白露可不可能還 存在著?”
沙 鷹微皺濃眉:“不可能,你不是已經把她除 掉了嗎?” 秦菜想不通:“不可能再見到她了,是嗎?”沙鷹沉吟:“那倒也不是。人有三魂七魄,十個魂魄碎片每一個看起來都是她,你滅了她的主魂,也許屍魂、落地魂還在某個地方。能夠看見她並不奇怪。” 一聽這樣解釋,秦菜終於釋然——她對自己的陰眼原本還是比較有信心,突然接到胡亂給予自己的提示,頓時就有些不知所已。可是通爺一直沒有來,那麽當天做的夢,到底是什麽意思? 這幾天秦菜老是做些莫名其妙的夢,都是通爺 過來找她的。秦菜已經不知道哪一項是真的了。她 終於開始覺得——是有人在混淆她的陰眼?
陰 眼看到的,是不久之後將要發生的事。在這 些事還沒有發生之前,是可以改變的。通爺總是不 斷地做出要過來接她的舉動,並且安排好之後去哪 裏,做什麽。這些舉動會提前反饋給她的陰眼。 可在她接受到這些信息之後,通爺又自行改變 出行計劃。 秦菜知道,她就是用這個法子,瞞過了白芷的 偷看——她先告訴青瞎子,一萬塊錢買一條命,順 便你再幫我找一個人。卻沒有說明什麽時候,是誰 的命。 過於防範她的白芷,就聽見了這麽最要緊的一 句話。而秦菜是待這種消息反饋到她那裏之後,再 撤消後麵的全部計劃。故而不是陰眼不靈,隻是人 為地變數而已。
這些天,紅姐對秦菜的態 度漸漸就有些變化 了。她對秦菜似乎冷淡了許多,秦菜不明所以,幾 次想找紅姐當麵談談,都被紅姐以忙為借口,拒 絕。 秦菜像是被打入冷宮一樣,再入通陽館開會的 時候,紅姐都不再理會她。她隻得去問沙鷹。 那天小組剛剛下班,秦菜就去了沙鷹房 間:“你告訴我,最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沙鷹明顯不打算說:“什麽怎麽回事?”
秦菜揪住他不放手:“紅姐,紅姐為什麽不理 我了?!” 沙鷹幾番欲言又止,最後終於忍不住:“你真的不知道?” 秦菜很冤:“我知道個毛線啊!” 沙鷹這才道:“通爺天天晚上安排人整理他的別墅,派車到樓下來接你,有幾晚還是親自過來的。” 秦菜一頭霧水:“可是他並沒有來啊。” 沙鷹望定她:“可是每次到樓下他都覺得自己還沒準備好,又回去了。”
秦菜終於明白過來:“沙鷹,紅姐不會也以為 他愛上我了吧?” 沙鷹不語,秦菜隻差沒以死明誌了:“沙鷹,他是為了擾亂我的陰眼!你真以為他反複來回是因為少年羞澀呢?你們別看那麽多言情小說行不行?!” 沙鷹還是不說話,秦菜這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不管是什麽原因導致通陽子這樣,紅姐都容不下她了。
她突然冷靜下來,問沙鷹:“無法挽回了對 嗎?” 沙鷹是了解紅姐的性子的,她不能容忍任何女 人威脅到自己的地位。連白芷這種潛在的她都必須 除去,何況是秦菜這種已經浮上水麵的? 秦菜默默地回到自己房間,怎麽辦? 沙鷹是紅姐的人,自己身邊這群小嘍羅完全幫 不上忙。如果紅姐要除掉自己,簡直是易如反掌。 不能坐以待斃,為今之計,她隻有一條路可走 ——通爺。
秦菜對著鏡子化妝,鏡子裏的臉既熟悉又陌 生,看久了讓人覺得可怕。她化好妝就出了門,沙 鷹看見了,想說什麽,最終卻什麽也沒說。 那時候通爺在和幾個線的線長吃飯,談笑和紅 姐陪同。秦菜出現在飯局之上的時候,紅姐的臉色 異常難看。 通爺卻十分高興:“藍愁,過來。”
秦菜走過去,那一天的酒宴雖然普通,但席上 貴賓也是衣著優雅。秦菜隻穿了白襯衣,牛仔褲, 素淨得不合時宜。 席上的線長秦菜都不認識,這時候卻意有所 指:“老通又換了口味了,哈哈哈哈。” 通陽子一手挽著秦菜的腰,秦菜全身僵硬,卻沒有拒絕。
通 陽子親自往秦菜碗裏挾菜,一邊介紹在場的 客人:“這是一線線長黛姍,二線線長雲歌,四線 線長秋容……” 他挨個兒介紹,秦菜隻能點頭微笑,這幾個線 長都長得異常漂亮,那個叫黛姍的女人更是有著沉 魚落雁之容。這時候她笑著往秦菜碗裏挾了一塊鬆 鼠桂魚:“通哥真是有豔福,身邊從來就沒缺過美 人。” 通陽子不以為意:“要說豔福,姍姐也不少 啊。藍愁,來來,替我敬幾位線長一杯。”
席間紅姐一直臉上帶笑,笑容保持久了,映著 妝粉精致的麵龐,有點猙獰。 秦菜第一次直視她:“紅姐,感謝提拔,我也 敬您一杯吧。” 紅姐站起身來,二人對視半晌,含笑碰杯,像 是再親不過的密友:“不客氣,你本來也是個有能 力的孩子。” 她特意加重了能力二字,秦菜容色不改:“那也得多謝紅姐您的栽培。” 兩個人飲盡杯中酒,從此以後,成為對手。
晚上,秦菜坐著通爺的車回轉,開車的是談 笑,紅姐坐在通爺左邊。通爺似乎喝得太盡興,這 時候已經有了幾分醉意。他攬著秦菜,撫摸著她柔 軟的長發,一身酒氣:“你到底還是來了,嗬嗬。” 秦菜坐姿端正:“我到了,先回去了通爺。” 通爺不知道到底醉沒醉,也許他隻是裝 醉:“嗯,今晚……你很不錯。”
秦菜下車,直接上樓,紅姐的目光針一般刺在 她背後,她沒有回頭。 待回到房間,沙鷹居然在等她:“你去找通爺了?” 秦菜有些頭昏——她酒量二兩:“你管得著嗎?” 沙鷹態度冷淡:“我是管不著,不過你若不去,通爺顧忌著白先生,肯定不會把你怎麽樣。而你若一去,他便看出斤兩,如我所料不錯,他晚上就會打電話向人求證你和白先生的關係。” 秦菜驚出一身汗:“他不住的試探,其實並不是擾亂我的陰眼,而是看我會不會向白芨求援?”
沙鷹歎了口氣:“該聰明的時候不聰明,不該 聰明的時候自作聰明。” 秦菜本就是喝得醉薰薰的,這會兒酒意上湧, 她自然有些生氣:“什麽叫我自作聰明?你本來就 被紅姐迷得神魂顛倒,紅姐一聲令下,你弄死我的 時候會有半點猶豫嗎?” 沙鷹微怔,她卻語帶哭音:“你以為你想啊, 我巴不得離他十萬八千裏才好。可是現在我的一切 都是紅姐給的,如果她不給了,我還能怎麽辦?”
沙鷹沒有說話,他也不知道。如果紅姐執意要 清除秦菜這個障礙的話,他會怎麽做?又能怎麽 做? 秦菜和他算是什麽關係呢,勉強算是同事還經 常吵吵鬧鬧,當然是按紅姐的意思做了。 可……聽她這樣直白地說出來,為什麽又有些 不是滋味呢?
“不要在這裏爭吵,讓組員聽見不好。”他隻有這樣說。秦菜二話不說就回了房間,往床上一倒,再不起來。沙鷹扯了幾次,終於忍不住開口:“這是我房間……”
秦 菜翻來覆去地作夢,開始是秩序不羈閣,後 來變成了老家,日日放牛插秧,心突然安靜下來, 她摟著那頭水牛的脖子,突然覺得哪裏不對:“你的角呢?” 床上,沙鷹抓住在自己頭上亂摸的手,十分無奈:“拜托你先把你手放開好不好,我又不是牛魔王,哪來的角……” 這個人睡相太差,以後絕對不要和她一起睡了……
秦菜睜開眼,身邊還是沙鷹,她幾乎抱著他的 頭,她驀然放手。沙鷹翻個身繼續睡。秦菜望著他 的背影發呆,沙鷹好半會才又翻過身來,麵對著 她:“你怎麽還不走?” 秦菜呆呆地望他:“沙鷹,我和你做,你帶我 離開這裏好不好?” 沙鷹怔了片刻,秦菜第一次主動攬住他的脖 子:“好不好?” 過了好半會,沙鷹才緩緩扯開她的手,目光在 她胸前一掃:“你想得美。”
秦菜翻過身趴在床上,不說話。沙鷹好半會兒 終於歎氣:“你若真的想走,我去跟紅姐說說, 但……不保證一定行。” 秦菜眼睛水汪汪的:“真的?” 沙鷹點頭:“當然。” 秦菜將頭埋入他懷裏,沙鷹微怔,卻仍是拍了 拍她的肩。不知道為什麽,他在秦菜麵前總是特別 心軟,也許因為她總是這樣無意識卻全心全意地依 賴吧。
第四十八章:4月8日A章
紅姐和沙鷹最近一直在吵架,自然是為了秦菜的事。紅姐要做什麽,秦菜就算不知道也能猜到幾分。沙鷹自然是為了放秦菜離開人間的事和紅姐爭執不下。 秦菜沒有問沙鷹進展,她一直安安分分地帶著 這個小組,不時請客吃飯,一個小組幾個成員都為 她馬首是瞻。
四月二十七號,秦菜正在睡覺,突然夢見香湖 公園,她被幾個稽查追捕。正在走投無路之時,突然看見公園牆角有個出水口。秦菜慌亂之下躲到裏麵,外麵幾個稽查的腳步聲一直向前,漸漸再也聽不見了。秦菜長籲了一口氣,她這時候有點清醒,知道自己是在作夢,這會兒隻能等夢醒了。
可是總不能一直呆在水裏——沙鷹和阿紫他們 呢? 她急於知道明日的吉凶,頓時離開出水口,往 沙鷹慣常停車的方向行去。沿著公路一路走,三分 鍾後她就看見了沙鷹的車。 秦菜心頭陡然鬆了一口氣:“沙鷹……” 剩下的話還沒說出口,那車漸漸向她開過來, 越來越近,車燈迷了眼,秦菜不由眯起眼睛,隻聽 砰地一聲響,她飛出數十米,摔在公園的欄杆上, 又滾落在地。
秦菜還有些發呆,半晌摸了摸臉上,連頭都被 撞缺了一塊。她醒來時不斷地摸自己的頭,那感覺 太過真實,她有些驚魂不定。
沙鷹,終於決定聽紅姐的話了嗎? 可是自己能怎麽辦? 為什麽一直就是氈板上的魚肉呢? 為什麽一定要任人宰割呢?
“今天目的地?”房間門口沙鷹在問,秦菜倏然 一驚,不由脫口:“香湖公園。” 沙鷹聞言就欲走,秦菜猛然想起夢中的地點, 剛想要改,突然又覺得至少自己知道要發生什麽事 ——如果我一直縮在公園出水口,這個夢不是就不會實現了嗎?
晚上八點半,香湖公園。 秦菜站在假山後麵,一直注意著附近的動靜 ——她越想越覺得自己今晚太冒險了,不如請個假讓沙鷹帶隊。 主意一定,她立刻給沙鷹打電話。但剛剛撥 號,周圍突然有異響,秦菜本就十分警覺,頓時往 右一躲,一個人突然撲過來,摔在地上。 出事了!
秦菜咬牙,如果依照夢裏,就隻有一個地方安 全——出水口。 她顧不得再和沙鷹通話,拔腿就往出水口跑。
幾個稽查開始追,秦菜越跑越有信心——這裏是個死角,草木旁枝逸出,燈光照射不到,很難有人能夠發現她。 她匿到出水口,周圍腳步聲漸漸密集,最後果 然遠去了。秦菜心裏砰砰直跳,接下來就是去找沙 鷹,然後……
不,不能去找他。幹脆就躲在出水口裏,等天 亮好了! 她緊縮著不動,突然覺得周圍有什麽東西一下 一下觸碰得她騷癢。她一手抓起來,駭然發現是條 螞蝗!! 媽!
水 裏是呆不下去了,她匆忙上來,周身濕透, 隻剩手裏還抓著的手機還幹躁著。喵的,老子偏不 去找沙鷹。可是沙鷹停車的方向,確實是最適合逃 跑的。 秦菜給沙鷹打電話,沙鷹剛剛接起,她就說 話:“我的陰眼能夠看到未來即將發生的事,你知 道吧?” 沙鷹不明白她為什麽突然說這個:“所以?” 秦菜邊向他的方向走,邊說完剩下的話:“昨晚,我看到我逃到你身邊,你殺死了我。”
她看見沙鷹的車了,黑色的躍野,跟夢裏一模 一樣。 沙鷹也在看她,電話通著,兩個人都沒有說 話。 秦菜步步走近他——其實沙鷹是有意在這裏等 她的吧?如果她不從這裏走,肯定會被稽查抓住。 如果她從這裏走……
那 條路是防盜網壞了,市民踩出來的小路,沒 有燈光。沙鷹的車停在無數車輛中間,車燈一閃一 閃,隱約可視物。秦菜一步一步地靠近他,四目相 對,她停在離他十米遠的地方。 手機貼在耳邊,她輕聲道:“就是這裏了。” 沙鷹的手握成拳又緩緩放開:“上車,走了。” 秦菜微怔,但隻猶豫了十多秒,就快步上前, 拉開車門坐上去。
沙鷹一直沒說話,車繞過香湖一路,轉到建設 路口的時候,他停車:“阿紫她們在二站,你去接 吧。” 秦菜下了車,他開車走了,不一會兒就消失在 滾滾車流之中。命定的事沒有出現,卻不知道下一 次又是什麽時候。
這次沙鷹會猶豫,下一次呢?
五 月中旬,秦菜約了沙鷹出去吃飯。房間裏沙 鷹躺在床上發呆,哪也不去:“我們都去了小組成 員誰看管?” 秦菜站在他麵前,很久才說話:“一起去呀,沙鷹,今天是我十七歲生日。”沙鷹微怔,秦菜又笑,“不知道明年還會不會有今朝,你陪我去吧。” 沙鷹歎了口氣,終於起身:“地點?” 秦菜這才開心了些:“福記大排檔!!”
生日宴為什麽定在這種地方?沙鷹略略皺眉。 周圍全是喝夜啤酒的人,天氣有些熱了,這時 候烤點肉串、吃點小炒、海鮮,再喝口冰鎮啤酒, 確實是不錯的享受。 但是生日宴……就太吵了吧?
老板從裏間搬出來一張大圓桌,秦菜加小組成 員一共七個人,圍著桌子而坐。福記大排檔,以前 李妙經常帶她過來打牙祭。 菜一盤一盤地上,這裏不比酒店,每樣份量都 跟喂豬似的,堆在盤子裏像小山。秦菜叫了啤酒, 一桌人還沒開始動筷子,青瞎子就來了。
沙 鷹知道這個人是秦菜的線人,也沒說什麽。 青瞎子本來就是個自來熟,當時就在沙鷹身邊坐 下。 剛喝了一口啤酒,他立刻就不滿了:“今天蔡 姐生日,又有鷹哥在這裏,怎麽可以喝啤酒呢?老板,先來五瓶白酒!!” 沙鷹皺著眉頭,正要阻止,秦菜又笑著 道:“隨他高興吧。”
青 瞎子這種人,混跡江湖,酒量當然是不小 的,他不斷地敬秦菜。秦菜那點酒量沙鷹是知道 的,一杯下肚就上臉。 他自然要阻攔:“別灌她酒。” 青瞎子立刻就順著杆子往上爬:“那就隻有灌鷹哥了,來,咱們喝個痛快。” 沙鷹本來不想和他喝酒,卻也捺不住他勸,勉強喝了兩杯。
他 最近本就心情不好,酒入愁腸,不知不覺就 沒了節製。青瞎子再火上一澆油,他二人就拚上 了。 秦菜給幾個組員挾菜,青瞎子拚了一會兒,也 有些不勝酒力了。沒過多久,他起身去了一趟廁 所,回來時突然又精神百倍,爭著給沙鷹倒酒。 沙鷹漸漸地也有些不行了,一個人去了車上。 青瞎子看看秦菜,秦菜給了他一個信封,裏麵裝了 三千塊。
青瞎子笑得眼睛都眯起一條縫了:“蔡姐,我送你們回去!” 秦菜點頭。
沙鷹確實是醉了,上車就睡覺,青瞎子開車, 將秦菜和小組的人一起送回去。沙鷹不斷地搖頭, 看得出來確實不是很清醒了。但他還是想得周 到:“我有點醉了,讓青瞎子留下幫你看著組員。” 秦菜應了一聲,轉頭看青瞎子,青瞎子微微點頭。
回到宿舍,秦菜在沙鷹房間裏,用濕毛巾替他 擦臉。不一會兒青瞎子就過來,手裏拿著一杯 水:“醒醒酒吧。” 秦菜喂沙鷹喝了,杯水下喉,沙鷹本來有點清 醒,這時候卻已經人事不醒了。
青瞎子把杯子洗幹淨,放在沙鷹床頭:“好了蔡姐,這下子他就是菜板上的肉,任你施為了!!” 秦菜點頭:“他喝醉了。” 青瞎子連連點頭:“那是那是,鷹哥酒量不好,哈哈哈哈。”
青 瞎子一走,就順手關上了房門。 秦菜在沙鷹床頭坐了半個小時,最後她終於開 始一件一件地替沙鷹脫衣服。沙鷹睡時也蹙著眉 頭,秦菜手有些發抖。天氣已經開始轉暖,沙鷹穿 的也不多。 秦菜觸到他結實的肌肉,心裏又緊張又隱隱帶 了些羞澀。她咬著唇把沙鷹的皮帶扣也解開。他睡 得沉,並沒有什麽反應。
秦菜握住了那處讓她麵紅耳赤的地方,隻是輕 微用力,它就有些抬頭。秦菜心跳如擂鼓,手卻不 停,隻是輕輕揉捏那處所在。 沙鷹朦朧中也有了些反應,他猛然張臂攬著秦 菜,秦菜嚇了一大跳,他卻沒有睜開眼睛,隻是握 住她的手上下□。 秦菜臉早已漲得通紅,神色卻堅定——她一定 要這麽做,必須這麽做。
沙鷹火熱的唇吻了吻秦菜額頭,他明顯想要更 多,秦菜的雙手不能提供很周到的服務,他用力地 抵在秦菜腿上。許久才輕輕摩擦著她,語聲低似呢 喃:“搖紅。” 秦菜有一絲的愧疚,她隻有更周到地服務於沙 鷹。
沙鷹利器越磨越鋒利,就是沒有投降的跡象。 秦菜臊得滿臉通紅:“你到底要怎麽樣嘛!” 沙鷹握著她的手直用了十幾分鍾,方才低哼著 動作越來越快。秦菜感覺到他的呼吸,燙燙地撫過 臉龐。她心裏終於也湧起一絲溫柔,鼻尖輕輕碰過 沙鷹高挺的鼻梁。
沙鷹猛然吻住她,腰身用力一挺,一股滾燙的 熱流噴了秦菜一手。秦菜還是十分緊張,她對沙鷹,終究淡化了惡感,這時候也沒有多少不適。沙鷹卻十分疲累——青瞎子灌了他許多酒,最後又喂了他一杯新型的迷幻藥水。他似醒非醒,這會兒神思模糊。 秦菜並不清理現場,反而將濁液擦了一些在床 單上。然後她去淨手,又刺破胳膊一點皮肉,印了 幾點血跡在床單上。最後想想還是不妥,她把自己 胸口的銅錢扯下來,放在沙鷹床上,這才出門。
青瞎子還在秦菜房裏,見秦菜這麽早出來,他 還有點不解:“咋了蔡姐,用得不滿意?” 秦菜揮手:“你回去吧。” 青瞎子當然得回去了,他樂嗬嗬的:“我關心一下售後嘛,蔡姐你滿意就好。嗬嗬嗬嗬。” 秦菜在床上坐下來:“你以後還是叫我藍姐吧,”她望定青瞎子,“我覺得我之所以這麽菜,都是被你詛咒的!!” = =
第五十章:4月8日b版
沙鷹一直睡到早上十一點多,醒來之後他就覺得不對,床上的痕跡,他就是再笨也知道發生了什麽。
當時他也沒在意——他的下酒菜真的太多了,興許昨晚興起,拉了阿紫還是綠珠。他洗漱了一番,自然就要清洗床單。正將床單和被褥丟進洗衣機時,裏麵滾出一枚銅錢,上麵串著紅線。
他目光一沉,將銅錢拿在手裏——這東西……是秦菜的護心錢,平日從不離身,怎麽會在他床上?
當天秦菜一直沒有過來找他,到快下午了,沙鷹下去吃飯,回來之後發現秦菜在他房間找什麽東西。他從上衣的口袋裏摸出那枚銅錢:“你找這個?”
秦菜接過那枚銅錢,隻點點頭,轉身就要走。沙鷹一把握住她的肩:“你想證明什麽?”
秦菜揚起頭看他,他目帶譏嘲:“為什麽靠近我?你以為這樣做了,我就會站在你這邊嗎?”秦菜不說話,沙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失態,“為什麽你們女人一到緊要關頭,老是喜歡用自己的身體當武器?你下麵又沒有鑲金銀鑽石,我為什麽一插-進去就要保護你,就要負責?!”
他是真的生氣了,也或許,是失望吧。
那麽多女人,每一個都這樣,就沒有一個能夠免俗的。
“你們的貞操觀念呢?你們的清高自愛呢?”他聲音很大,平時他從不這樣說話,“除了脫衣服,除了讓人踐踏,你們還能做什麽?我不會幫你任何事藍愁,關上燈,每個女人有什麽區別?”
秦菜一直低頭聽著,許久之後她才問了一句:“你幹嘛這麽生氣?”沙鷹怔仲,秦菜掰開肩上他的手,她的神色平靜到淡漠,“既然關上燈,每個女人都沒有區別,你又為什麽喜歡紅姐?”
沙鷹不知道為什麽會打她,他從來沒有打過女人。那一巴掌下去的時候,他心裏是空的。為什麽喜歡?又為什麽討厭?
他還記得那時候第一眼看見搖紅,她穿著一身紅衣,鮮豔得像是雪間紅蓮。那個時候她那麽倔強地說——我可以使用很多武器,但不包括身體。
這一巴掌比較重,秦菜偏了一下頭,臉上很快就浮起清晰的指印。她抬頭直視沙鷹,半步不退:“我也不想啊,但是就比如現在吧,你打我一巴掌,我又打不過你,能怎麽樣呢?你也喜歡幹淨的東西嗎?你拚命把穢物潑向她們,最後卻恨她們為什麽髒了?”
沙鷹第一次這樣近的看她的眼睛,她的眸子很清亮——像每一個年輕女孩一樣。可是裏麵的諷刺之意比任何時候都重。兩個人的爭吵驚動了裏麵的組員,秦菜推開沙鷹:“自重一點吧,守望者。”
兩個人在吵架,沙鷹好像還動了手。組員不知道怎麽回事,隻得躲回了房間,裝作什麽也沒看見。
日子還在繼續,一日一日地重複,似乎永無止境。紅姐催得越來越急,沙鷹突然厭煩了。再美好的記憶,最終都會淡去。如今褪色的畫卷,哪還有昔日的濃情?
他也累了。
qq上,他給紅姐留下了最後一句話:“最後再幫你一次吧。”
這次這盤棋很大,秦菜知道。
暫時的平靜,如同風雨之前的醞釀。秦菜依舊每天按時帶組員出任務,沙鷹也履行著自己的職責。但是兩個人再沒說過話。沙鷹最近也沒叫過女孩到自己房間,兩個人都不知道為什麽賭氣。
五月底的月度總結大會,談笑居然將秦菜的坐次排在了紅姐之前。這種低級錯誤本來是萬不該犯的,但通爺竟然也什麽都沒說,就這樣一直到會議結束。
秦菜知道談笑的用心——他也想讓秦菜和紅姐內訌,不管是誰勝誰敗,對他都沒有妨害。而通爺不說話就顯得很微妙了,是真的沒有注意,還是這樣安排也可了他的心意?!
六月中旬,秦菜明顯開始覺得不對了——每次出任務,周圍的小販越來越眼熟,來往的男女都好像群眾演員,總是莫名其妙地多次出現在不同的場景裏。
——紅姐向秩序的稽查透露了一組和四組的資料。
秦菜在一組,她看到了,但是她不能說——證據呢?
她不能跟蹤紅姐,誰會相信?
這一天晚上,將要出門的時候。秦菜突然捂住嘴,急衝洗手間。幾個小組成員都看向她,她隻是吐,什麽也沒說。
與她依然冷戰中的沙鷹,表情也變得十分奇怪。待秦菜吐完,他過去握住秦菜的手腕替她把脈,秦菜用力掙開:“你滾開啊!”
幾個組員都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秦菜用水漱口,報出目的地:“臨江大道。”
沙鷹心不在焉,車行過臨江大道很久他才發現,又不得不調頭回來。他和女孩子在一起的時候,一直都非常小心,安全措施做得十分到位。隻有那一晚和秦菜……他不知道,他真醉了。
他自然知道秦菜有意算計自己,就算自己醉了,她若不願意,也絕計不會做出什麽事來。春菜必然主動過。
所以他一直心安理得,反正送上門來的東西,不享受是浪費。
可是……她難道……
秦菜一晚狀態都不好,吐了好幾次。沙鷹雖然不說話,但是一直在注意她。
秦菜依在臨江大道的欄杆上,前麵是一片無邊江景。沙鷹走過來的時候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夜晚十分靜謐,晚風溫柔地撫過臉頰,令人心礦神怡:“你到底怎麽了?”
這麽多天來他第一次和秦菜說話,秦菜頭也沒回:“死不了。”
沙鷹停在她身後,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江天無言,兩個人就這麽一前一後,一看就是半夜。
這幾天沙鷹也不太對勁。他老喜歡站在秦菜的房間門口,也不進去,靠著門框就能站半天。秦菜也不和他說話,那感覺突然像是回到了初戀。
她站在走廊那頭,看呂涼薄緩慢地下樓,沒有隻言片語,卻仿佛訴盡了千般情誼。
這一天淩晨六點多,秦菜帶著小組返回,沙鷹突然開口:“天堂水匯。”
秦菜雖然不解,但還是依照他說的,和幾個組員上了車。沙鷹開到一半,突然拐入另一條道,十字路口的綠燈瞬間轉為紅燈,後麵有車輛急刹車,秦菜這才發現有人跟蹤。
是誰?為什麽跟蹤他們?
沙鷹將商務車開得又平又穩,速度卻極快,轉眼已經穿過三條街道,駛入了一處偏僻的小巷。
組員這時候都有些受驚,秦菜也不解:“什麽人?”
沙鷹看了她一眼,神色複雜。
一組人沒回宿舍,第二天秦菜就接到電話——組織裏出了事。據說這次是秩序高管親自動手,消息十分精準,一下子就圍住了三線四個小組的宿舍。三線六組、四組都被徹底搗毀。
一組沒有回宿舍,二組守望者不在,躲過一劫。
連帶通陽館也不得不臨時搬遷。談笑迅速聯絡了所有成員,通知即刻前往新地址開會。
組員們俱都驚魂未定,秦菜卻看了一眼沙鷹。沙鷹抿著唇,什麽也沒說。
通陽子悖然大怒,立刻令談笑和紅姐調查事情的始末。紅姐沒收了所有組員的電腦、手機等所有通訊設備進行詳查。
沙鷹坐在秦菜身邊,秦菜本就不安,這時候更加焦慮——設備收上去,誰知道別人會不會搞鬼?卻又不能不交,一旦拒絕上交,不是更說明心裏有鬼?
她正坐立不安之際,沙鷹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秦菜轉頭看他,他五指握握她的指尖微微用力,隨即又鬆開——是安撫她的意思。四目相對,秦菜第一次在那雙眼睛裏看見溫情。如果你走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身邊從始至終隻有一個人能保護你不受傷害,你又怎麽可能不靠近他?
怎麽可能在一次又一次蒙他指點、相救之後繼續討厭他?
對視刹那,沙鷹又轉過頭去。兩個人再沒有什麽交流。
其實這次……他是下定決心要幫助紅姐除掉自己的吧?
秦菜心如明鏡,對不起沙鷹,我沒有辦法,真的沒有辦法。
周圍一片安靜,紅姐和談笑正在和it部的技術員鍾川一起恢複各組長、守望者通訊設備上的數據,一個聲音突然響起:“不用查了,是我不慎將資料泄了密。”
秦菜猛然抬頭,紅姐也是一臉震驚:“沙鷹,你在胡說什麽?!坐下!”
通爺先看了紅姐一眼,紅姐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她趕緊補充:“你做事一向小心謹慎,怎麽可能出現這樣的疏漏?”
沙鷹不答,通爺聲音沉緩:“我想聽一下原因。”
秦菜手心裏全是汗,通爺旁邊,談笑目光得意,紅姐望向秦菜,目光驚痛欲絕,又恨不能將秦菜生吞活剝!
為什麽會這樣?你就這麽喜歡這個女人嗎?
你喜歡她早說啊,為什麽要這樣?
第五十章:4月9日a章
幾個小組的組長、組員全部在場。沙鷹直麵通爺,語聲平淡:“這個組織害了這麽多人,還不夠麽?我不喜歡它。”
通爺目光湛湛:“沙鷹,組織的規矩,你是知道的。”
沙鷹無波無瀾:“我知道。”
紅姐緊緊咬著唇,通爺表情寡淡,語聲卻帶了一絲重壓:“你身為一組守望者,居然說出這樣的話,很好。”
紅姐猶受重擊:“沙鷹。”
沙鷹誰也沒看,語態堅決:“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我不想推諉。”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查內鬼本來就是很敏感的事,誰也不希望趟這種雷,有人主動承認自然是再好不過。
通爺麵色陰沉:“既然你完全不知悔改,就依組織規定,受三刀六洞之刑,挖眼、割舌剖心而死吧。”
沙鷹根本沒有多大的反應,他身邊秦菜卻站起身來:“通爺。身為一個組織的成員,此事關係到我們每一個人的安危,所以我還有幾個疑點。希望我組的守望者能夠解釋一下。”
沙鷹轉頭看過去,秦菜目光猶如棉裏藏針,溫柔之下帶著剛毅。通爺本來已經準備離座,這時候重又坐下來:“你說。”
迎著眾人的目光,秦菜聲音洪亮:“我想請問一組守望者,您的工作範圍明明隻有第一小姐,為什麽會有一組、二組、四組、六組四個小組的資料?”
周圍一靜,紅姐心裏突地一跳——她明明隻是泄密了第一小組的資料,為什麽會四個小組同時出事?
剩下的三個小組行蹤,是誰泄露出去的,有什麽目的?
沙鷹微滯,秦菜完全不似平時的木訥少語,她字句清晰、條理分明:“能夠同時掌握四個小組資料的人,三線之中極為有限,所以組長、守望者的嫌疑,都是可以排除的。”沙鷹與她對視,秦菜緩緩道,“可是我非常不明白,您主動站出來,是要為誰頂下罪名呢?”
沙鷹知道她要扯出誰來,他隻是微微搖頭:“不要再問了。”
秦菜怎麽可能不問:“目前看來,這個人至少需要幾點條件才能成立,第一、他就在我們三線。第二,他職務起碼在組長以上,而且絕對是有機會接觸通陽館文件資料的人。我再鬥膽猜測一下,能夠讓守望者這樣不計生死都要包庇的人,肯定和這件事情有關,亦或者說,根本就是這場叛變的主謀。所以如果我們找出,守望者和誰關係過從親密,是不是就能找出這個人來呢?”
沙鷹突然覺得全身發冷——原來殺招在這裏。他總算是明白了秦菜上次陪他過夜的目的。她隻是要讓他保她一條命,讓她堅持到今天的申訴。可是她怎麽會知道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
四個組的資料為什麽會一齊泄密?!
談笑把玩著手裏的錄音筆,麵不改色:“雖然我也成了藍組長所謂的嫌疑人,,但是我倒是滿讚成藍組長的話。如果不剔除內鬼,首先對不起組裏犧牲的成員,第二……誰也不知道這樣的事會不會再次發生。通爺,依我看……我和紅姐都回避一下,並且上繳自己的電腦、手機,通爺另外請人詳查吧。”
紅姐皺眉,也搞不清談笑這一步走的什麽棋。通爺看了一眼秦菜,突然笑了兩聲:“越來越有趣了,我的左右臂膀居然出現了問題。好吧,鍾川,馬上詳查,今天之內,我要結果。”
秦菜依然端坐,沙鷹這才轉頭看她,她無視對方的目光。鍾川查找了一天,自然什麽都沒有找到——組長以上的人都有自由出入的權力,誰會那麽蠢使用自己的通訊設備和秩序聯係?!
可是……鍾川卻有意外收獲。
在沙鷹和紅姐的電腦裏,他恢複了一段數據。紅姐一見就臉色蒼白——是她和沙鷹的聊天記錄。
更為精彩的是……裏麵居然有一段紅姐的自拍視-頻,是一段脫衣舞,其露骨程度,簡直不亞於夜場表演。通爺命鍾川當場轉播了,在場幾個小組成員無一不是麵色緋紅。
這種場合放這種比三-級-片更火暴熱-辣的東西,實在是不合時宜。沙鷹幾次欲開口,最後都是一副啼笑皆非的表情。紅姐麵上亦是時紅時白,十分滑稽。
談笑這個人平時生活作風方麵還比較幹淨,少有緋聞。這會兒他也是以手撫額,不忍再睹的表情。
會議室裏表情五花八門,通爺在翻看紅姐和沙鷹的聊天記錄,沒有敢說話。視頻結束之後,他開口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原來搖紅助理和守望者還有這麽深厚的友誼。”
他這話一出,眾人又想笑又不好出聲。通爺話鋒一轉,頓時就不那麽好笑了:“難怪沙鷹要急著站出來頂罪了!”
“我沒有!”沙鷹麵色一變,通爺卻揮手:“坐下。”
沙鷹隻有坐下,紅姐突然明白過來——藍綢這個賤人,她肯定和談笑結盟了!兩個人聯手陷害她!
她望了一眼談笑,又狠狠瞪視秦菜。秦菜直視她,目光裏麵沒有多少敵意和殺機,卻毫不退縮。
搖紅是向秩序舉報了一組,她計劃得很好,兩組資料一齊泄密,然後借秩序的手除掉秦菜,即使秦菜僥幸不死,沙鷹也會送她一程。
一個組出事,憑通陽館的能力,很快就能將這件事情擺平,通爺也不會在意。
然而沒想到,這次出手的竟然會是秩序的高管,並且一下子牽動了四個小組,連帶通陽館都隻有匆匆轉移。
事情鬧大了,通陽子自然要追究責任。這事萬不可能善了。
通爺穩坐如山:“既然真凶已經找到,就按組織的規矩辦吧。”
紅姐這時候反倒不怕了,她隻是看著秦菜,一直在笑:“賤人,如果不是我,你豈會有今天?!沙鷹,虧你還一直維護她,你看清楚了嗎?外表最善良的女人,一直就是最賤的!”
秦菜頭也沒抬:“自從進到組織,確實承蒙紅姐栽培看重,沒想到今天紅姐做出這樣的事來。紅姐對藍綢有知遇之恩,但所犯的錯,卻實在太不應該。看您如今下場……藍綢實在是……心有不忍。”
紅姐氣得渾身發抖:“賤人,你個賤人!!”
她剛一站起身,立刻有人拿住了她。通爺語聲淡然:“沙鷹,身為守望者竟然對一個叛徒動情,隱瞞事情真相,為將功贖罪,這次就由你主刑。不要再犯錯,謹記你的身份和立場。”
其他的人都走了,沙鷹和秦菜還在。施刑的時間被定在晚上,三線所有的成員都會參加,據說其他線的線長也會帶人過來觀刑。
“走吧。”秦菜去扶沙鷹,沙鷹避開她的手:“你懷孕是裝的嗎?”
秦菜微僵:“沙鷹,現在先不要討論這個話題好嗎?”
沙鷹強硬地握住她的右手,把了脈。秦菜沒有掙開,那時候他離她那樣近,呼吸相染的距離。可他的神色那樣漠然,仿佛相隔千年。
“我是個傻子,對不對?”他這樣問,秦菜不知道該怎麽答,她以為沙鷹會再給她一巴掌,沙鷹卻放開了她的手,“你說你想過做一個好人,那時候我差點信了。”
秦菜不想看他這個樣子,她隻有環住他的腰:“沙鷹,我這樣做隻是不想牽累到你。清醒吧,搖紅她根本就不愛你!如果剛才我不說話,你已經為她受刑了,你醒醒啊!!”
沙鷹淺笑了一下,隨後他撥開了秦菜的手:“也許我也沒有愛過搖紅,我隻是愛上了自己心中的那一點點美好而已。你說得對,我把汙穢潑向別人,最終卻恨別人為什麽髒了!”
他緩緩後退,最後終於走出了會議室。當玻璃門就這麽關上的時候,秦菜知道他是真的走了。
擋在前麵的屏障就這麽空了,她隻有自己迎著風雨走了。
晚上的地點,約在一所私人會所的高爾夫球場。
其他五個線的線長都帶了人過來,現場足有兩三百人。現場燃燒著火把,紅姐被吊在一根十字柱上,秦菜本來坐得遠。通爺卻招手把她叫過來,坐在自己身邊。
施刑的果然是沙鷹,他穿著條紋的白襯衣,氣質優雅得像個貴族,不帶一絲戾氣。
可是他拿著刀,每個守望者都受過施刑的培訓,每種刑罰都十分講究。三刀六洞、挖眼割舌剖心,就是隻有到剖心的時候,受刑者才可能死亡。
否則施刑者就要被重罰。
沙鷹將刀在桐油火把上燒得通紅,目光仿佛也著了火,他走到紅姐身邊。紅姐眼中居然帶著近乎溫柔的甜蜜:“來吧。”
那鐵器入到鮮嫩的骨肉裏,每一刀都帶起滋滋的聲響,因為太燙,血流得不多。紅姐的表情已經變了形,可是她還是笑著:“沙鷹,其實我真的愛過你,你信不信?”
沙鷹緊緊抿著唇,三刀已畢,挖眼,割舌,剖心。他二指如勾,卻久久落不下去。圍觀者開始竊竊私語,通爺眼中已露不悅之色。紅姐注視著他,仿佛看盡了自己半生:“我錯了,沙鷹。真的錯了。來吧。”
沙鷹開始顫抖,秦菜沒有想到那樣一個果敢的人也會有這樣無力的時候。她隻有扶住通爺的臂膀:“通爺,上次白露的雙眼您送給了我,是因為我出力最多。這次如果我再出一點力,紅姐的雙眼,可不可以……”
通爺轉而看向秦菜,目光玩味:“當然。不過我可不希望你再吐了,那會讓其他線的人笑話我三線盡是些膽小鬼的。”
秦菜站起身,朝沙鷹走過去。越來越大的議論聲突然停了下來。秦菜站在紅姐麵前,那雙瞳孔裏清晰地印出自己的影子。
她咽了口唾沫,雖然是對沙鷹說話,卻直視紅姐的眼睛:“我來吧。”
51、4月10日A章
回到臨時宿舍之後,秦菜幾乎倒頭就睡。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阿紫給她送了飯進來。沙鷹沒有來,上頭發過來指示,會調新的守望者看顧一組。
秦菜看了一眼床頭的鬧鍾,當時是中午十二點過兩分。她接過碗開始盛飯——人是鐵、飯是鋼,什麽時候也是填飽肚子最重要。
她真的沒有吐。
阿紫一直在看她,這時候也遞了茶水過來。秦菜咕咕喝了半杯,才想到一件事:“昨晚誰在我房裏?”
阿紫不明所以:“昨晚……沒有人在你房裏啊。你回來就睡了,沒人敢打擾。我們也是談助理安排的。”
秦菜覺得自己有可能聽錯了,或者是紅姐也化為厲鬼了?!
她並不在意,也無懼。反正誰也不是好人,這通陽館死誰都不可惜。
因為四個小組受挫,紅姐又被處以極刑,通陽館需要整頓。這幾天便沒有任務。秦菜起床後,談海過來看望她。自從白芷的事之後,談海對秦菜一直不冷不熱,這回卻十分周到,送過來一些日常用品。
秦菜卻沒有看他——昨夜雖然睡得迷迷糊糊,但她可以肯定這房間裏麵有人。是誰?
她的目光在房間的擺設上掃來掃去,這是一間客臥,台燈、床頭櫃、電視……沒有什麽其他的擺設了。
隻是床頭櫃上除了昨夜拿回的紅姐的眼珠,還有一卷……畫?!秦菜打開畫筒,才想起昨夜的事情。
她挖了紅姐的雙眼,通爺卻笑了一句不識貨。然後……談笑當場表演了一番活剝人皮。
所以這一卷是……
她真的不想吐,真的!
但她還是吐了。
秦菜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研究這張皮——實際上她連看都不想看這張皮一眼。她去找了通爺。通爺這時候也很忙——他需要新的場地,再次將通陽館的業務開展起來。
同時受創的幾個小組也要重新恢複。別的都還好說,守望者比較難找。
但對於秦菜的到來,他還是很歡迎的:“過來坐。”
今天他換了一副四十歲男人的外貌,身材偉岸,氣質沉穩。而秦菜能夠一眼認出他,是因為他的眼神。他的眼神很冰冷,不是那種置人於死地的冷酷,而是發出骨子裏的寒氣。
秦菜在他身邊坐下來,通爺問了句閑話:“睡得好嗎?”
秦菜沒有答,通爺也不介意,隻是握住了她的手:“你昨晚的表現,雖然不佳,但總算也進步了一點。”
秦菜想抽出手,這個千麵人實在是讓她毛骨悚然。通爺卻笑得溫柔:“是時候讓你知道一些事了。跟我來。”
這裏是一棟別墅,秦菜夢見過這裏——就在通爺找她交待和秩序的關係那晚。六層的獨院小別墅,她被通爺牽著走到電梯口,通陽子沒有試圖占她一點便宜,牽著她的手就跟牽著小貓小狗沒區別。
樓層居然是負一樓。
秦菜實在是不想腹誹——這個人,一個人住了六層樓,在自己家還要坐電梯,這是有病吧!!
她有很多話想問,然而剛剛起了個頭,電梯已經開了。這也是一層樓,秦菜走進去,立刻感到一種冷,就和通陽子的眼睛一樣,讓人寒毛倒豎的感覺。
通陽子感覺到了,他心情很愉快:“來吧。”
左邊是一扇鐵門,通陽子鼓勵秦菜推開。秦菜不敢——她知道推門之後會看到什麽。
醞釀了半天,她終於閉著眼睛,一把推開了門。身後通陽子掐了訣,冷風撲麵而來,繞著她旋轉不定。秦菜深吸一口氣,終於睜開眼睛。
站在她麵前的赫然是白露,腦袋隻剩下了前麵一層殼,從眼睛的雙孔可以看到她背後的牆。秦菜喘息了半天,發現她根本沒有反應。身後通陽子不動,她隻有握了右手的鐮刀,輕聲叫了一聲:“白露?”
人之魂如化厲鬼,其實是看不見人的。這時候往往不能叫她的名字,因為一她叫的名字,她就會看見你。
可是秦菜叫了她之後,她仍然沒反應,隻是呆呆滯滯,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該往哪裏去。
通陽子語聲溫柔:“傻瓜,這不過是個屍魂而已。”
秦菜這才放鬆下來,再看看白露,她喉頭微咽,還是有些怕。奇怪,紅姐到哪裏去了?
她化厲鬼,肯定比白露厲害吧?
通陽子走進房裏,秦菜這才發現裏麵遍布各種黃符、法器。有的桃木釘什麽的她知道,有的就怪模怪樣,認不清楚了。
“人的魂魄,又分三魂七魄。”通陽子在白露的屍魂麵前停住腳步,右手再一掐訣,麵前的白露居然一下子變成了十個白露,隻是每一個都很淡。通陽子語聲不停, “三魂為天魂、地魂、命魂。七魄乃天衝、靈慧、氣、力、中樞、精、英。這三魂七魄互相交纏而生,決定一個人的性格、體魄、靈識。可是實際上,魂魄的組成複雜得多。”
他走到中央,秦菜才發現兩邊是操作台,台上擺著鐵罐、引魂符、聚魂符等。通陽子在中間的椅子上坐下來:“每一魂、魄又分小三魂七魄,而每一個小三魂七魄又有各自的影子。它們的構造比人體還要複雜得多。”
他們這一講,秦菜反而明白了:“所以有時候民間遇到的一些怪事,不全是厲鬼作祟是嗎?”
通陽子點頭:“真正的厲鬼,需要天時地利人和,能成形幾個?大多數都不過是一些魂魄的碎片,甚至隻是碎片的影子。”
秦菜看著空中的十個白露,不由淡卻了恐懼:“這就是她屍魂的小三魂七魄?為什麽我隻能看到她?”
通陽子將她拉過來,坐在自己懷裏。秦菜不適應這個姿勢,忙站起身來。通陽子語聲迷醉,麵對秦菜的問題,他像一個耐心的長者:“是的,我知道你也會喜歡的。你隻能看到她,是因為你對她有執念。”
秦菜眼裏確實隻有白露,她是陰眼,如果是睡著了估計能看到這裏有些什麽。不過她真不好奇:“你帶我到這裏來……該不會是想看看我的魂魄吧?”
通爺朗聲大笑:“你很聰明,不過你目前還承受不了。來吧,我們去隔壁。”
當鐵門被關上的時候,秦菜心裏有點明白——鐵門是隔絕陰氣的東西,看來裏麵應該是通爺的魂魄實驗室。
另一個房間,秦菜推門進去的時候,首先看到的是通鋪,上麵睡滿了人,男女老少都有。她的眉頭越皺越緊,心頭卻豁然開朗——通爺根本不是精通變化之術!
他一直在研究魂魄,所以這些所謂的變化之術,隻是不斷地操縱別人的身體罷了!
通陽子有注意到秦菜神色的變化,他卻並不在意:“我一直在想,人到底以一種怎樣的形態存在,才叫做永生。身體,不管經過多少年的修煉、保養,最後都必將衰朽,而靈魂,卻可以超脫**,永遠存在。”
秦菜在打量這些身體,他們全無意識,像是睡著了一樣安詳。通陽子握了她的手去觸摸,那些身體卻冰涼——是死亡的溫度。
通陽子慢慢解釋:“如果說靈魂是水,那麽每一具身體都是一個容器。”他坐在床榻上,隻是微一掐訣,另一具身體就站了起來,仍然是通陽子那種冰冷的眼神,“這些容器不是隻能盛放一種水的。”
秦菜覺得像是進入了一個全新的世界,她把厭惡和忐忑都暫時放到了一邊:“也就是說,一具身體,可以裝載不同的魂魄,所以有時候會發現奪舍、撞客的現象。”
通陽子點頭,很快又換了一具身體:“好玩嗎?”
秦菜沒點頭,但是她的眼神已經出賣了她。就算是玄門中人,有幾個能夠收集到這麽多完整的屍體,有幾個能夠接觸這麽多魂魄?
通陽子淺笑:“可惜,這些身體也不是每一條魂魄都能容納的。就像容器有方有圓有棱角一樣,他們也隻能承載特定的魂魄。”他看上秦菜,笑容溫柔,“這些年,我一直想改變魂魄的形狀氣息,讓它們能夠適應不同的身體,可惜還沒有很大進展。”
秦菜小心翼翼地觸摸那些屍體,發現他們的肌肉居然都帶著彈性:“他們……為什麽不僵硬?”
通陽子這時候格外耐心:“因為這裏的陰氣滋養著他們,使得他們能夠不腐不壞,一如生時。”
秦菜聽說過養屍地,但親眼所見,難免覺得神奇,最後她突然想到什麽:“紅姐……難道也是屍體?”
通陽子卻隻是笑:“也是也不是。以後你會知道的。”
秦菜覺得這真的很奇妙,原來魂魄也跟人體的dna一樣有著複雜的構造。她抬頭看通陽子:“如果我的魂魄也離體,是不是也可以鑽進這些身體裏?”
通陽子笑意未斂:“要試試麽?”
像是蹦極,又想玩又害怕。秦菜左右猶豫:“我不會死吧?”
通陽子大笑:“當然不會。”
秦菜於是一咬牙:“那我試試!”
但是通陽子一試,秦菜就後悔了——那種痛好像生生把人撕裂一樣,她想叫,但是沒有聲音。人被一種大力拉扯,瞬間離體,她像是溺了水。
片刻之後,秦菜又恢複了知覺。隻是腦子裏混沌不堪,一片混亂。
通陽子站在她麵前,笑眯眯地看她。秦菜好一陣時間完全動不了,但能夠看見東西,感覺也遲鈍很多,像是隔著一層什麽東西似的。低頭一望,才發現身上穿的不是自己的衣服,這個人也比自己高。
擦,這不是自己的身體!!這種穿越了的感覺是怎麽回事啊喂!!
“我沒有看錯,你的魂魄韌性確實很好。”通陽子的聲音在耳邊緩緩響起,秦菜心中一跳——也許她的魂魄韌性很好,隻是因為修習了白河傳授的心法。根本不是天生而成。
隻是通陽子這裏屯了這麽多的屍體和魂魄,肯定不是好人。和師父傳授的心法不會有什麽相克吧?
她暗暗思索,通陽子卻抬手觸摸她的臉:“不錯不錯,”
那感覺也不清晰,秦菜覺得發冷,不一會兒就牙齒咯咯響,通陽子再一掐訣,又將她帶出這具身體,扔回了自己**之上。
秦菜喘著粗氣睜開眼睛,隻覺得天旋地轉,好半天站不起來。通陽子看看牆上的掛鍾,頓時有些變了臉色:“你出去吧,讓談笑進來。”
第五十二章:4月10日b章
秦菜去找談笑,談笑幾乎什麽都沒問,直接就進到電梯,下了負一樓。秦菜還是想不通,讓談笑去幹什麽?
而更讓她驚奇的是,談笑去了不多久,談海也跟著下去了。
秦菜無所事事,對這裏又不熟,隻好仍回了自己那間臥室。一直沒有見到沙鷹,秦菜想起他就想歎氣。
在房間裏坐了一陣,秦菜自然還是做功夫了。隻是靜下心來默念心法的時候,突然聽到一種呼吸聲。秦菜靜下心來,隻覺得身邊非常安靜,好像她不再是用耳朵去聽周圍的動靜一樣。
這種感覺十分奇妙,她努力想聽清這種氣息來自哪裏。那聲音又輕又細弱,應該是在她旁邊。她旁邊隻有一個床頭櫃,上麵擺著兩她的一些隨物品。
她明明沒有動,卻發現自己好像已經湊了上去,沿著聲響細聽。
突然,當她的目的落在那卷人皮上的時候,她驟然驚醒——是那卷皮,紅姐的那卷皮居然在呼吸!!
她寒毛乍豎,頓時從入定的狀態下醒過來。這是……什麽東西?!
她打了個寒顫,最後還是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再度抽出畫筒中的那卷皮,那卷皮居然仍然溫熱,一抽出來,呼吸的聲音就沒了。
秦菜像是渾身爬滿了毛毛蟲一樣,立刻就把它塞回了畫筒裏。難道紅姐的魂魄,被困在這卷皮裏了?
不然她為什麽一直沒有找來?
秦菜百思不得其解,這裏麵也沒有個人好問。一直等到晚上吃飯的時候,談笑才過來找她。他在秦菜床邊坐下來,麵上帶笑:“藍組長,哈,恐怕我馬上就應該叫你藍助理了吧?”
秦菜並不關心這事兒:“紅姐的這卷皮,好像在出氣!!”
談笑這才覺得意外:“怎麽你是真不知道?紅姐那一身,最極品的就是這張皮,是煉製法寶很寶貴的材料。你且收好了,不要暴曬,平時放在陰涼最好是離水不遠的地方,但不要放在水裏。”
秦菜哪知道,她還擔心著別的事:“紅姐……我還等著她來找我呢。你們老說煉製法寶煉製法寶,也沒人告訴我到底怎麽煉!”
談笑避開這個話題:“以後通爺如果覺得可以,興許會告訴你吧。紅姐的事,你做得很好。不過藍愁,有件事你要清楚……”
秦菜不待他說完就道:“上次你的條件是真的?我拿助理的薪水,你幫我做所有的事?”
談笑覺得這丫頭真是特別直接:“你記住就好,這樣能在通爺身邊呆得久一點。”
秦菜感歎:“這年頭還有這樣的傻叉……呃,不不不,我是說,我求之不得。”
= =
談笑這個人,確實是有些本事。
通陽館的新址很快就選好了,他一邊找了裝修公司過來裝修,一邊讓秦菜開始在通陽館的短信平台上發短信通知通陽館以前的“信譽”客戶。
秦菜覺得十分費解:“我說談笑,好歹通陽館也算是和玄門掛鉤吧,難道就不能用托夢這種更讓人信服一點的方式麽?!”
那時候談笑正和裝修公司議價,還在討論前麵通陽館三個字是木刻還是用水晶字,忙得腳不著地。聽到秦菜的問題,他頭也沒回:“要相信科技!”
……
辦公室不過三天時間就裝修完畢了,秦菜對談笑這個人的看法也有所改觀。不管品性如何,至少他的辦事效率絕對是無可挑剔的。
他一個人選址,談完房租之後,一邊督促裝修,一邊親自列清單吩咐談海采買新的辦公用品,一邊要顧及通爺的興趣愛好,一邊又要顧及客人的感受。
他很少用電腦,不管什麽事都會記在筆記本上,一天的瑣事密密麻麻十幾頁。做完一項劃掉一項。
任何采買回來的東西他都要親自檢查,但凡發現瑕疵,立刻就會聯係賣家替換。連待客的咖啡和通爺的茶葉他都親自抽檢了幾包,泡出來品嚐。
秦菜開始漸漸明白紅姐的死因,其實這些事都不像她表麵看到那樣。也許通爺未必不知道是她和談笑聯手,泄密了另外幾個小組的資料栽贓紅姐,他隻是不願意說。
一方麵,他對秦菜的魂魄還很感興趣,另一方麵,他知道兩個人之中,究竟誰才是真正在做事情。
所以有時候,賣肉上位切不可太過得意,因為隻要不是特別沒腦子的boss,都能夠分得清主次。
所以秦菜一直很安分,這麽多天以來,她就是幫談笑打打下手。談笑交待下來的事完成就可以了,別的都不過問。
談笑比較喜歡這樣的幫手,這也是他和秦菜合作的原因之一。既可了boss的心意,又趕走野心太強的敵人。
而秦菜倒沒想這麽多——她就是個不求上進的家夥,有人幫她做事,她開心還來不及。
通陽館的人事很簡單,最上頭當然是通爺,下麵是兩個助理,一個接待的小妹,一個專跑外聯、采購的幹事。以前那個接待小妹是紅姐的人,現在紅姐走了,當然她就不能用了。
秦菜提拔了自己組裏的阿紫,阿紫人漂亮,做事也機靈,如果不是開始被白露透露過資料,她現在已經是一組的組長了。
這時候在通陽館做做接待倒也比在外麵跑安全。
一組的組長秦菜提議由綠珠頂上,綠珠雖然鋒芒不及阿紫他們,但做人穩妥,倒也是個合適的人選。就是守望者要上頭指派,比較麻煩。
既然做了通爺的助理,自然就不能在一組的宿舍了。談笑很快就安排秦菜住到了通爺的別墅——就是秦菜先前住的房間,隔壁是談笑。
通爺一般住在三樓,有事的時候二人必須隨叫隨到。
本來秦菜先前還覺得住在通爺這裏挺不好的,但沒多久她就釋然了——這裏六層樓呢,平時想問個早安都找不到人的。
秦菜住在四樓,談笑住在六樓,平時這裏就隻有幾個家政女工,實在是冷清得可以。
這一天晚上,都十一點多了,秦菜接到一個電話,居然是左力魁打來的。他語聲焦急:“九江路31號,方便過來一下嗎?”
秦菜睡得迷迷糊糊,隻有起身穿衣服:“啥事?”
左力魁語聲簡潔:“來了再說,快點。”
秦菜隻有起身出去,這裏十分偏僻,連公交車都沒有,秦菜跑了二十幾分鍾,走下公路才打到一輛出租車,給開車的師傅報了地址,倒是很快就到了左力魁說的地方。
這裏是一棟居民樓,還很新,看樣子入住不過一兩年的樣子。秦菜還沒進小區,左力魁就迎了上來:“遇到點怪事,你看有沒有辦法。”
秦菜跟他往小區裏走:“什麽事呢?”
待走到小區三樓301的時候,嘩,一屋子人,都是警-察。秦菜一進來就無語了——這是幹啥?
左力魁也不好說,隻是關掉了所有的光源。大家都屏住呼吸,屋子裏安靜得落針可聞。秦菜很無語:“你們不是要躲貓貓吧,有什麽事說呀!”
左力魁輕噓了一聲。
過了不到三分鍾,果然黑暗裏響起一陣聲音——像是……有什麽東西落水了,正極力掙紮,水花濺起的聲音。
黑暗中聽來極為清晰,秦菜這時候倒是不怎麽怕,畢竟一屋子人呢。
“你們是不是擱了活魚在盆裏沒殺呢?”有人開了燈,那響聲卻突然沒了。
戶主也是左力魁的同事,這會兒已經快哭了:“沒有,我們把水全都倒了,這時候連水杯都是空的。”
旁邊他老婆早已經抖成一團了:“自從前幾天……”
“別說了!”戶主人還是夫綱大振,“肯定和那事沒關係!”
屋子裏一共八個大老爺們,這會兒都看著秦菜。當然他們還是有些不敢寄予厚望,畢竟秦菜太年輕了,真的沒有大師的範兒。
秦菜在沙發上坐下來:“我睡……呃,我入下定,你們不要打擾。”
幾個男人挨在一起,女主人摟著自己老公的脖子:“我們把房子賣了好不好?”
男人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再看看吧。”
這樣說著話,秦菜睡不著。她隻有做功夫,入定。心一靜下來,入定就快。燈光重新關上,那聲音不一會兒又響起來。
秦菜額頭又開始冰裂,頭裂開一樣痛。她從額頭的口子裏跳出來,沿著那聲音找尋。
這是一套三室兩廳,廚房旁邊有個衛生間,聲響就是從裏麵傳出來的。秦菜走到衛生間,打開門,努力往馬桶裏看,裏麵隱隱有個人影。是個老太婆。
秦菜心裏頓時有了底,她伸手到馬桶眼裏,把那老太婆給擰了上來。老人家沒有什麽戾氣,撈出來之後就消失了。
秦菜醒來的時候,那聲響沒了。屋子裏的人屏息凝神聽了好半天,秦菜才開口:“好了。”
幾個人都嘖嘖稱奇,左力魁倒是大手一揮:“走,請大師吃飯去!”
秦菜不想去:“我住的地方很遠……”
但房主人夫婦哪裏肯依,一定要請秦菜去吃飯,並千般保證待會送她回去。
秦菜沒辦法,隻得跟他們去吃飯。
小區外麵有一家缽缽雞,一行人去了那邊,幾個警-察圍著秦菜,都想問出原因。到了桌上,秦菜喝了一杯啤酒,這才開口:“你們家前幾天有老人去世吧?”
這一桌人都不說話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爭相給秦菜倒酒:“高人,你咋知道的?”
秦菜受不住這般熱情:“別倒了別倒了,我喝不了。”
戶主人一臉忐忑:“高人,難道真的是我媽她老人家……”
秦菜點頭,而後又搖頭:“也不關老人家什麽事,老人家過世的時候,你們給她洗過身上嗎?”
女主人這時候才答話:“洗過,不是風俗說洗了身子下輩子才好幹幹淨淨做人嘛……”
秦菜點頭:“那水你倒馬桶裏了?”
女主人想了半天,方才一拍大腿,她也服了:“高人,你咋知道?”
秦菜碗裏堆了一碗的雞、魚及各種菜,她很不好意思,隻得解釋:“人死之後,主魂離開,其他魂魄失了束縛,本來就易散。洗屍體的水不小心帶了屍魂或者是屍魂 的小三魂什麽的。魂魄本來就屬陰,水也屬陰,它在水裏,幾天都不會被陽氣衝散。又出不來,自然就要弄出聲響了。”
這話一出,左右皆是嘖嘖稱奇,像圍觀猴子一樣圍觀秦菜。左力魁對秦菜的本領是見過的,這會兒倒還淡定,隻是給秦菜挾菜:“別鬧,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這邊正吃得熱鬧,那邊卻出了事兒。
一個小女孩突然哭了起來——被雞骨頭給卡住了。
女孩的父母慌了,缽缽雞的店主也慌了,卡得實在有點厲害,大家都急著要送醫院。秦菜這一桌卻樂了:“高人,您又攤上事兒了!”
秦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