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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國度44-52

(2014-02-07 12:51:42) 下一個
第四十四章:4月5日B章
 
  白芷一直清楚自己的實力,清楚通陽館裏的明爭暗鬥,但是她不知道秦菜的能力。秦菜,十六歲的小姑娘,出身社會不久,據說處置白露的時候,她吐得站不起身來。
 
  而在秦菜手底下工作的時候,秦菜一直都是個包子。對外好像與世無爭,對內是敢怒不敢言。
 
  白芷一直把握得非常好——不主動動手,讓秦菜動手。
 
  她甚至也在防著秦菜向秩序舉報她,這些天她甚至要求通陽館監控秦菜的網絡、手機,以及特別舉動。
 
  秦菜去往火車站,給了青瞎子一萬塊錢的事,不止白芷有偷看到,談笑等人也是知道的。大家都張開網,就等著收線。
 
  誰知道她給青瞎子一萬,居然真的隻是找一個叫李妙的人。她在李妙的工地上呆過一段時間,這個可以查到。紅姐也證實,她在入組的時候有提過要求,希望跟“貓哥”打個招呼。
 
  這件事的可信度越來越高,白芷連帶談笑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原本指望用此事打擊紅姐的威信,誰知道會變成這樣。白芷還是不服氣:“就算這次你沒有雇凶,上次你和秩序的稽查是怎麽回事?你和秩序到底有什麽關係?”
 
  一提到秩序,頓時好像毒販子聽到條子一樣,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秦菜身上。秦菜隻有歎氣:“白芷,我知道你迫切地想要在組織裏取得一席之地,但是請記得,上次我冒險行事,是為了救你性命。”
 
  白芷微怔,秦菜示意阿紫來講這件事。阿紫立刻將當天秦菜冒充呂裂石小老婆救走白芷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
 
  她是個聰明人,現在秦菜和白芷之間誰勝誰負,已經露了象。她自然是幫著秦菜說話了,比如當時情況危急,周圍十幾個稽查等等。
 
  等她說完,秦菜才開口:“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誰嗎,我是秩序的在逃犯。具體身份,我想你還沒有這個資格知道。我會向通爺交待。”
 
  白芷抬頭看秦菜,她這才發現自己對這個人了解得太少,真的太少了。
 
  她一直以為自己很聰明,很能幹。事實上她給所有人的印象都是聰明能幹——而秦菜給所有人的印象都是木訥、平凡。所以沒有人會相信是秦菜算計她。
 
   事情到這裏,自然要告一段落。但秦菜的話還沒完:“既然現在,通爺出麵還我清白了。那麽我想問一下別的事。”她看向談笑,問話直接,“為什麽當天,談海 談幹事會在服務員進門不到十分鍾就衝上來?為防止意外,我帶領組員出去的時候,是以工作之名。談幹事怎麽會知道我小組的工作地點?”
 
  談笑看了一眼談海,談海被沙鷹兩拳打得不輕,這會兒連腰都直不起來。他還打算等審完秦菜再追究沙鷹的責任的,這時候卻被唬住了。
 
  “是我讓小海跟去看一下,成員白芷是有些神經過敏了,我會派人為她做心理輔導。”談笑自然要為自己的弟弟頂住,紅姐可不打算鬆口——這遠遠不是她要的效果:“所以談助理的意思,是這事就到此為止了?”
 
  談笑剛要說話,秦菜已經開口了——她要的效果已經達到了:“談助理,紅姐,今天通爺也在這裏,這件事怎麽處理,是上頭的事。我相信您幾位能夠給我一個公平公正的結果。但是不論如何,白芷這樣的成員,我是再要不起的。”
 
  她第一次說這麽多話,通陽子一直在看她:“質疑上司,甚至越級監視上司的舉動,一直就是我們組織的大忌。藍愁,你有什麽處理意見嗎?”
 
  他聲音和緩,秦菜裝作沒有看見紅姐的眼色:“我沒有什麽處理意見,到底也是同事一場,而且白芷這個人待人也是真的好。隻是我覺得她已經不適合呆在這個組裏,成為一個組員。希望上麵有更好更適合的位置安排給她吧。”
 
  白芷,最終被調離了秦菜這一組。聽說她在談笑手下被晾了許久,她也想過退回去當一個組員,但沒有任何一個組的組長願意接納她。要升遷,她又沒有任何工作業績。
 
  談笑本想留她在通陽館做個接待,她又不願意——接待就是端茶遞水的活兒,她覺得埋沒了她的才華。二來接待是在紅姐的手下,她肯定幹不了多久。
 
  最終她也沒能在這個地方找到一個適合自己的位置,秦菜一直在想為什麽。她能力有,也有足夠的努力,為此甚至犧牲了許多。可是最後上不去,也下不去,隻有離開了。
 
  臨走時秦菜去送她,整個組織,竟然也隻有秦菜一個人去送她。
 
  從宿舍收拾了她的東西,秦菜一直把她送上車。她接過行李,突然淺笑:“藍愁,我們這也算是一笑泯恩仇了吧?”
 
  秦菜也樂了:“我們之間,本來就沒有什麽恩仇。”
 
  白芷點點頭:“是啊,其實根本沒有什麽恩仇。”
 
  “以後有什麽打算?”那一天陽光燦爛,組裏的其他成員都在睡覺。開車的是談海,到最後,竟然也隻有秦菜一個人送她:“能有什麽打算,哪來回哪去吧。”
 
  白芷笑容明豔:“其實我一直以為能在這裏闖出一番事業,有一番成就。看到你的那一刻,我更以為是。因為我自認半點都不比你差。”
 
  秦菜笑容不斂:“我承認。”
 
  白芷卻扶住她的肩膀:“現在我才發現我錯了,因為能力和努力,不一定代表著成功。這世界最重要的從來就不是最優秀,而是最適合。對於組長這個位置來說,你才是最適合的。”
 
  秦菜苦笑:“嗯,我笨。”
 
  白芷樂不可支,秦菜第一次看到她這樣真心的笑容:“你可不笨,笨的人是我。”
 
  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個聰明人的人,其實往往是個傻逼。
 
  白芷向秦菜揮了揮手,拉好車門走了。陽光濃烈如初,車行出小區,很快就再也看不到了。秦菜轉身回宿舍——這場鬧劇終於結束,一切都安靜了。
 
  秦菜突然覺得輕鬆——能夠這樣平平安安地離開,其實是一件好事吧?
 
  雖然肯定讓紅姐不痛快了,但她仍然覺得這樣做是對的。何必一定要像白露一樣血肉模糊呢?
 
  上樓來時見到沙鷹,他也站在窗戶旁邊:“去送她了?”
 
  秦菜嗯了一聲,轉身進了屋。沙鷹突然說了一句:“其實有時候,我覺得你真的是個好人。”
 
  秦菜笑出聲來:“謝謝啊……承蒙沙鷹大人器重,小人不勝榮幸。”
 
  沙鷹:“……”
 
  秦菜是不是個好人呢?
 
  她不知道。她又去火車站,在青瞎子那裏選了一個女孩子,取名黃蕊。孩子資質一般,相貌平平,但重要的是聽話。
 
  也許白芷說得對,這世界從來就沒有什麽最優秀、最好,關鍵隻在於最適合。一個人不是能力強、夠努力就能有一番人作為的。
 
  鞋子太小容易夾腳,鞋子太大又不好走路,人們不可能要求腳來配合鞋的大小,所以不管是再好的鞋子,也隻有配合腳的尺碼。隻有明白了這個道理,擺正自己的心態和位置,將來的路,才更容易走吧。
第四十五章:4月6日A章

    當天下午,秦菜回到房間,正準備關電腦再睡一會,就見到QQ在跳。接起來一看,卻是那隻遺忘已久的大BOSS。通陽子:“你給我的交待呢?” 秦菜有些尷尬,但還是要表忠心:“通爺,我對通陽館絕對是忠心耿耿的,我和秩序……就是因為一場誤會。我吧,陰眼還成,您知道的。結果秩序以為我是先知,就把我逮去了,結果鬧了半天發現我不是先知,他們就惱羞成怒,然後一直在追殺我。”
 
    通爺半天沒回複,秦菜很忐忑。等了幾分鍾, 那邊終於回複了:“明天來我辦公室,當麵跟我交 待。” 秦菜無語:“通爺,我已經完全交待清楚了 呀。” 那邊卻很強硬:“明天中午一點鍾。”
 
    秦菜很無措,她無措的時候自然要找人商量。 那個時候沙鷹也準備繼續睡,秦菜走進去坐在他床 上:“明天通爺讓我去他辦公室,怎麽辦?” 沙鷹微怔:“讓你解釋和秩序的事?” 秦菜點頭,沙鷹都覺得不對勁:“你覺不覺得通爺對你的態度……有點特別?”
 
    秦 菜很遲鈍地搖頭:“哪特別?他跟我就沒說 過三句以上的話。” 沙鷹濃眉緊皺:“白露行刑的時候,他握著你 的手施刑。” 秦菜幾乎要吐血——這些人都是什麽思維啊, 尼瑪狗血言情看多了吧:“沙鷹,你不會是覺得通 爺喜歡我吧?” 沙鷹卻十分鄭重:“他知道你下不了手,藍 愁,我在想即使真的是你買凶準備殺死白芷,通爺 也不會殺你。”
 
    秦菜為他豐富的想象力佩服得五體投地:“謝謝啊,你還真是看得起我。” 沙鷹還準備說什麽,秦菜拍著他的肩,語重心長:“沙鷹啊,我覺得呢……其實有時候,言情小說不要看太多。那都是毒害人心的玩意,沒事的時候你可以多看看《知音》啊,《故事會》啊什麽的,增長一下閱曆,陶冶一下情操,真的。” 沙鷹:“……= =”
 
    沙鷹還沒轟人,秦菜卻突然 又想到什麽:“你 這麽喜歡紅姐,不會也是受了言情小說的毒害 吧?” 沙鷹望定秦菜,半晌無語。秦菜又自言自 語:“不過我覺得吧,沙鷹,你和紅姐是不可能 的。如果通爺知道了……” 沙鷹一把握住她的脖子,速度之快,秦菜完全 來不及反應。好在沙鷹並沒有用力:“你最好乖乖的,閉緊你的嘴!” 秦菜很輕易地就打掉他的手:“我要說早說了,討厭。”
 
    沙鷹倒在床 上,將被子扯過來,直接逐 客:“我要睡了。” 秦菜還是不放心,這才說出自己的真實目 的:“沙鷹……你對通爺,了解嗎?” 沙鷹看著她,電風扇一樣搖頭。秦菜就更不放 心了:“我感覺……他也和你差不多……跟個色-魔 一樣……萬一明天我去到他辦公室,他對我有所企 圖,咋辦?” 沙鷹幾度深呼吸:“所以你現在是因為害怕一 個色-魔,而過來向另一個色-魔求助?”
 
    秦菜坐在他床上,咬著指頭深思:“要不沙 鷹,你明天陪我一起去吧?”沙鷹真是服了她了:“是不是還要在我臉上貼上‘保鏢’兩個字,讓通爺知道如果他有不軌舉動,我就會動手打他個滿地找牙?!” 秦菜覺得這樣太暴力了:“這……不好吧?他畢竟是我們上司來的。” “我草……”沙鷹揉著太陽穴,“你還知道啊!紅姐現在是通爺的助理,明天你過去,可不可以先見過紅姐?她既然是助理,通爺和下屬談事情,她自然可以參與。”
 
    秦菜還是有點墜墜不安: “沙鷹,紅姐……好像 有點管不住通爺,你看上次白露……通爺天天派車 來接,她也不說什麽。還張羅著替白露化妝呢。”她又歎了口氣,“我就怕萬一通爺要把我怎麽著,紅姐還幫著按手按腳呢。” 秦菜很憂鬱,沙鷹很頭疼:“拜托,你上你房間憂鬱好不好。我想睡覺了。” 秦菜不走:“沙鷹,我挺害怕的。”
 
    沙鷹心中一軟,抬高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又歎 了一口氣。那個時候的搖紅,在麵對通爺的時候, 是不是也有著一模一樣的恐懼? 沙鷹長歎一聲,摁著秦菜的肩,將她拉倒下 來,按在自己胸口。秦菜閉上眼睛,暫時忘記了自 己依靠的是誰。 “幹什麽你們總是和我的貞操過意不去……”她眼眶一濕,眼淚就流下來。那語聲又低又委屈,沙鷹任她趴在自己胸口,許久才道:“明天我陪你去。” 秦菜這才安心了些,沙鷹的懷抱又寬厚又溫暖,她的臉貼著他的胸膛,不一會兒就睡著了。沙鷹卻一直沒有睡著,他撫摸著秦菜的頭發,秦菜的頭發又柔軟又濃密——雖然她從不承認,可她總在不知不覺中依賴他。他不由又歎了口氣。
 
    這一覺就睡到晚上,阿紫都醒了,過來看看沙 鷹。發現秦菜依偎在他胸前,睡得正香。沙鷹擺擺 手,阿紫偷笑了一聲,又跑了。 秦菜醒來的時候還有些糊塗,左右看了好一陣 才發現自己趴在沙鷹胸口。她臉色紅紅:“呃,壓著你了,不好意思啊。” 沙鷹很快就想到了一個折中的辦法:“要不我也壓一下你,算扯平了吧?” 秦菜大怒,一個肘擊,沙鷹敏捷地翻身一滾避開:“唉,咱們小組就你和綠珠一直沒有幽默感。”
 
    晚上出任務,秦菜主要是帶黃蕊。 這次是在一家KTV,秦菜這個小組剛剛進 去,秦菜就看見一個熟人——刑警隊隊長,左力 魁。 左力魁自然也看見了秦菜,不愧是吃這碗飯 的,他記憶力絕佳:“秦小姐?你怎麽會在這裏?”
 
    沙 鷹以為有異,不動聲色地靠過來。秦菜暗暗 告誡自己要鎮定——左力魁並不知道她的身份。她 淺笑著回應:“左隊長,好久不見。腿好些了嗎?” 說起腿,左力魁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秦小姐,真是神了,當天就已經不再化膿了。就是還有一點沒好全。” 秦菜點頭——因為還差一道咒語沒背。她本來想讓左力魁第二天過來,誰知道後麵的事來得太突然。 左力魁也有些奇怪:“後來我再去找你,呂先 生竟然說根本沒有過您這個人,這不是扯淡嗎。問 得多了他才說您外出雲遊了。”
 
    秦菜點頭:“來衛生間。” 她去酒吧小廚房要了一顆黃豆,仍然咬成兩 半。衛生間裏,她撩起左力魁的褲腿,那傷處果然 已經沒有流水,孔洞也完全消了腫,隻是就是不痊 愈,也不惡化。秦菜用黃豆再貼上傷口,慢慢念平 瘡的咒語。 不多時就站起身來:“好了,過兩三天就會全 好的。”
 
    左力魁這時候已經完全不懷疑了:“秦小姐,您怎麽到了這裏?” 秦菜不想多說:“我又不是通輯犯,怎麽不能到這裏?” 左力魁也笑了:“那是。”他從口袋裏掏出名片遞給秦菜,“這是我電話,有什麽事盡管找我。”
 
    秦菜想著自己做這行,還真需要和他打好關 係,也就收下了。左力魁並不打算走:“秦小姐,您的電話也給我留一個吧。” 秦菜隻得也給他留了電話。左力魁拉著秦菜回到席間,介紹給自己的幾個同事認識。
 
    大 廳的卡座上一共六個刑警,秦菜和他們一一 握手,既然走不了,也隻得坐下來玩了。 她不是個很放得開的人,左力魁卻照顧得十分 周到,還向同事狠狠地吹噓了一番:“這位是秦小姐,就是我跟你們提起過的那位。” 有個屬下接嘴:“神仙姐姐?神仙姐姐你好,來來來,我先敬你一杯。” 秦菜挺不好意思,好在這些天在組織裏做了一陣組長,她也不像以往一樣上不了台麵:“哪敢稱什麽神仙姐姐,我就是會點周易之術的皮毛。” 說到這裏,她臉紅了一下——坦白說,周易之數她是連皮毛也不會。但對於這些人,不知道怎麽解釋才不算神棍。於是周易之數隻有躺槍了。
 
    這一通酒一直喝到淩晨三四點鍾。沙鷹見著幾 個人是真認識,也就沒有過來詢問。酒桌上確實容 易建交,秦菜和幾個警察都混熟了,也就互相交換 了電話。 他們是為了一宗謀殺案的告破而慶功的,左力 魁卻心裏有數——如果搭上了秦菜,還有什麽案子 不能告破的?! =。= 故此這頓酒,半路空降的秦菜倒是成了主客。
 
    酒罷,沙鷹堅持要送秦菜回去,秦菜再三婉 拒,最後隻得嚇唬:“我住的地方,恐怕對隊長有 所妨害,隊長還是自行回去吧。” 這才哄走了左力魁。
 
    到 回到宿舍,沙鷹還在奇怪:“你和他們認 識?” 秦菜點頭,含糊地帶過去:“以前給他治過 瘡。” 沙鷹隻得提醒:“這種人還是少接觸為妙,畢 竟人間……和他們有些不尷不尬。” 秦菜將他推出自己房間:“知道啦,快出去, 我要洗個澡。” 沙鷹毫不在意:“洗啊,我又不是沒看過。” 秦菜一腳踹過去。
 
    天很快就亮了,天一亮就得去通爺那兒了。秦 菜幾乎是一直沒睡著,到十一點半她想睡的時候, 睡不了了。 沙鷹過來敲門:“走吧。” 秦菜閉上眼睛, 好想昏迷不醒啊尼瑪。
第四十六章:4月6日B章

    可是不能昏迷不醒。

    秦菜爬起來,穿了一身最平凡最規矩的衣服——高領毛衣加牛仔褲。出門的時候沙鷹都很扶額——他就穿了件格子襯衣:“你覺不覺得這個天氣……穿成這樣,太多了?”

    那時候正值四月,陽光普照。秦菜以手遮住太陽的反光:“多嗎,我覺得還好。”

    沙鷹又是歎氣:“你隻差沒在額頭刻上防賊兩個字了。”

    沙鷹開車,因著組長和守望者都要出去,秦菜叫了青瞎子過來看管宿舍。其實宿舍下麵還有管理員,出入都有登記。但是為防萬一,自然還是小心點好。
 
    車很快就到了通陽館,秦菜坐在裏麵,真不願 下來。沙鷹把她拖出來:“你以為你是烏龜嗎,縮在 殼裏就行了。”

    秦菜咬了咬唇,終於深吸一口氣,走進了通陽 館。那時候時間還早,通爺還在吃午飯,但上司會 見下屬,自然是下屬早到得好。
 
    秦菜在會客室裏等候,旁邊全是求醫的人。通 陽子一天之內隻接三個病患,天大的事都得依著他 的性子來。

    病人也沒辦法,隻得幹等。
 
    等過了四十分鍾,沙鷹一直在玩憤怒的小鳥, 看得秦菜想痛打他一頓。

    時針指向一點的時候,通爺果然回來了。看來 他居然也是個守時的人。見到他進門,秦菜立刻站 起身來,他隻是點頭示意她進來。

    沙鷹臉皮賊厚,當下就不請自入了。
 
    通爺的辦公室裏,紅姐被派了外勤,談笑進來 添了水,本來不樂意走,通爺一抬眼皮,他也不敢 久留。

    沙鷹徑直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來,直接不 抬頭,連眼色也拒絕看。

    通爺隻得坐而論道。

    =。=
 
    “你 說秩序的人誤以為你是先知?”這事連通陽 子都覺得可樂,“他們是群傻子麽?”

    事已至此,秦菜也不敢瞞他:“通爺,這個我 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秩序的不羈閣有個梯子到上 層,這個梯子據說平時不存在,隻有先知能領著人 上去。誰知道到了不羈閣那天晚上,咳,我看見了 這個梯子,然後第二天就領著他們上去了。”

    她也很囧:“我真是冤呐我,什麽都不知道,就被尊為先知了。然後過了幾個月米蟲的日子——他們把我嫁給了一尊玉雕。後來……他們又找到了一個先知,我就被追殺了!”
 
    通陽子一直在聽她說話,半晌才輕聲問:“你是怎麽逃出來的?”

    秦菜低著頭沒看他,語氣不敢停頓,就怕他覺得自己在說謊:“白先生救我出來的。”說這話時她也在注意通陽子的臉色——白先生這個稱呼很含糊,如果他不認識白河,自然會以為是白芨。
 
    果 然通陽子就沒再細問——上頭的事,知道得 越少越安全。而且秩序雖然和人間不對盤,卻畢竟 是玄門正統,他的考慮方向倒是和白芨一樣,不願 招惹。

    “白先生救你出來,就沒有什麽別的指示?”他終於還是懷疑秦菜和白芨的關係,秦菜就是怕他發問,“他這個人……有什麽也不大喜歡說明白,我也不清楚意義何在。”
 
    通陽子也在盤算這個問題——白芨可不是個善 茬,如果他真有什麽安排的話,自己到底是裝作不 知道呢,還是問個清楚呢?

    隻是要問吧,上頭又還隔著幾層,他可能根本 不知道有自己這號人物,該去問誰?!

    如果裝作不知道的話,安全倒是安全,隻是這 個藍愁留在這裏又該怎麽處置?

    沙鷹一直在,他也不好說什麽,隻吩咐 她:“走吧,以後白先生那邊若有指示,務必通知 我。”

    秦菜點頭,現在她也是騎虎難下:“好的通爺。”
 
    上了車,秦菜終於長長地籲了口氣:“幸好他隻是找我談談。”

    沙鷹都不想再和她說話了:“你以為通爺是個傻瓜嗎?這種場合你帶我去,他能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秦菜卻突然嚴肅起來:“我和通爺這鈔純潔’的談話,你會轉告紅姐吧?”

    沙鷹微怔,秦菜又解釋:“紅姐待我,畢竟還是有知遇之恩,我不想因為這一點事,讓她誤以為我和通爺之間有什麽……”

    沙鷹複又重新打量了秦菜一番,許久又轉頭看路:“嗯,我會轉告她。”
 
    第二天是周六,沒有了白芷,大家也沒有出去 加班。晚上,秦菜正在粘貼報銷單據,突然樓下隱 隱有聲音傳來。秦菜一聽就渾身僵硬——是通爺。這時候他來做什麽?

    她望了一眼沙鷹,兩個人一起迎出去。
 
    通 爺這次是和談笑一起來的,秦菜左右看了半 天,沒有見到紅姐。

    秦菜畢恭畢敬地跟他打招呼,通爺也隻是微微 點頭。隨後他若無其事地走進了秦菜房間。秦菜急 得不知如何是好,隻得看沙鷹。沙鷹也沒有辦法 ——談笑攔住了他:“這幾天三線要舉辦一個守望者技能加強培訓班,通爺的意思是想讓你過去上課,作主講。到你房間,我和你討論一下場地、課件的事吧。”

    沙鷹就知道通爺是有意要隔開他,並且這次不是普通的隔開,有可能是要調離。
 
    他跟談笑進了房,秦菜隻得站在通爺麵前,通 爺比她自在得多:“把門關上。”

    秦菜笑得勉強:“通爺,我覺得有事咱們可以 就這樣講,關上門……反倒讓人覺得心裏有鬼似 的。”

    通爺今天換了一個二十幾歲的大男孩外貌,比 往日清爽帥氣。他雙目含笑:“你過來。”
 
    秦 菜就是一哆嗦——她真不願過去啊。

    她站在通爺麵前,通爺突然抬起右手,在她額 前停下,食指劃出她鼻梁中間那條線。秦菜有點緊 張,突然通爺右手一勾,秦菜驚呼一聲,幾乎整個 人都朝前麵一撞,眼看快撞到通爺的時候,又突然 彈回來。

    她神思有點恍惚,好像剛才的感覺隻是作夢, 將醒未醒的感覺。
 
    通爺的眸子都亮了起來:“有沒有人對你說 過,你的魂魄韌性很強?”秦菜愕然,通爺似乎在 看什麽最寶貝的東西,“我很喜歡,非常喜歡。”

    他說著說著就想將秦菜攬到懷裏,秦菜趕忙避 開他,義正辭嚴地開口:“通爺,我既然領著這份 薪水,就會做好份內的事情。但請你放尊重一些, 不要拉拉扯扯。”

    通爺一怔,秦菜胸脯劇烈起伏——反正已經挑 明了,就明說吧:“也許是有人希望能順著您的杆 子往上爬,而您確實是個很好的人,但是我不想做 誰的玩物。我隻想做您的下屬,請不要強迫我。”
 
    通爺靠在床頭,似乎也覺得好笑:“為什麽?”

    秦菜覺得很扯——這還需要理由嗎?她漲紅著臉:“我……我隻想和自己的愛人在一起。”

    通爺這次是笑都笑不出來了:“你以為我想做什麽?”
 
    秦菜瞪大眼睛——難道不是想圈圈叉叉我嗎?

    通爺爬在她床上,笑得全身亂抖:“我答應不碰你,但是你要給我兩個小時時間。我以人格保證。”

    那時候秦菜很愚蠢,她也沒想過通爺這種人的人格——是不是負數。她跟著通爺走了。
 
    這次的方向不是通陽館,目的地是通爺的一處 別墅。別墅區很上檔次,左右兩邊全是噴泉,中間 的大型雕塑下,幾個白衣黑褲的清潔工打掃庭院, 停車場全是穿著紅色製服的保安指揮車輛。

    具體規格秦菜不知道,但至少她這種人,這輩 子是第一次來。
 
    通爺將秦菜帶到了朝天閣這一區,很快停好 車,帶著她上了四樓——他竟然有些迫不及待。

    秦菜這會兒開始害怕了——他……他的人格到底 還剩下多少啊?
 
    然而一進到房裏,秦菜就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外麵煙花四月,裏麵卻寒津津的,是陰氣。她背上寒毛乍起,仿佛四周叫囂著無數惡鬼。
 
    通爺將她領進旁邊一個房間,當燈光亮起時, 秦菜沉身僵硬——這個房間裏,男女老幼橫陳,卻 不動不語。

    全是屍體!!
 
    她被驚得猛然後退,卻撞上通爺的胸膛:“不要怕,我們能做一些很有趣的事。”

    通陽子的聲音陰冷如同毒蛇,在她耳邊輕聲慢語。
 
    秦 菜的第一個反應,當然是轉身逃跑。可是來 時的路突然發生了變化,她發現自己身在一處陵 園,滿地全是墓碑,哪裏還看得見別墅?

    不對,這是幻覺。秦菜這樣告訴自己,通爺可 能在這裏布了什麽陣,讓她看見了和現實不一樣的 東西。

    但是這樣一來,她就更不知道該往哪走了。這 裏是樓上,她在完全看不見的情況下亂跑,失足摔 死都不知道怎麽回事。
 
    通爺的聲音遠遠近近,有時候像在天邊,有時 候像在耳際:“你以為沙鷹能夠保護你嗎?他也不 過是條自身難保的可憐蟲罷了。”

    秦菜一身全是冷汗,她開始知道自己跑不掉的,畢竟她所學的太少了。她隻有站住,轉過身,被恐懼占據的心漸漸平靜下來,她大聲喊:“好吧,我不跑了。隻要你說話算數,我配合您行麽?”
 
    暗處的通陽子笑了一聲:“我喜歡聽話的女 人,過來吧。”

第四十七章:4月7日A章

    秦菜往回走,聲音突然靜止,眼前出現一扇門, 她猛然拉開,突然尖叫——裏麵的人竟然是白露!怎麽可能是白露?!秦菜驟然驚醒,坐起身來。是夢,通爺並沒有來,她粘著發票睡著了。可是怎麽會做這麽一個夢,白露明明已經死了, 連主魂都已經被自己消滅了。難道通爺會來找她?還是自己太擔心這事了,想太多? 她狐疑不定,當晚卻一夜無事,通爺沒來。
 
    第二天照常出任務,秦菜情緒一直不定,沙鷹發 覺了。回程的時候才問她:“怎麽了?” 秦菜忐忑不安:“沙鷹,你說白露可不可能還 存在著?”
 
    沙 鷹微皺濃眉:“不可能,你不是已經把她除 掉了嗎?” 秦菜想不通:“不可能再見到她了,是嗎?”沙鷹沉吟:“那倒也不是。人有三魂七魄,十個魂魄碎片每一個看起來都是她,你滅了她的主魂,也許屍魂、落地魂還在某個地方。能夠看見她並不奇怪。” 一聽這樣解釋,秦菜終於釋然——她對自己的陰眼原本還是比較有信心,突然接到胡亂給予自己的提示,頓時就有些不知所已。可是通爺一直沒有來,那麽當天做的夢,到底是什麽意思? 這幾天秦菜老是做些莫名其妙的夢,都是通爺 過來找她的。秦菜已經不知道哪一項是真的了。她 終於開始覺得——是有人在混淆她的陰眼?
 
    陰 眼看到的,是不久之後將要發生的事。在這 些事還沒有發生之前,是可以改變的。通爺總是不 斷地做出要過來接她的舉動,並且安排好之後去哪 裏,做什麽。這些舉動會提前反饋給她的陰眼。 可在她接受到這些信息之後,通爺又自行改變 出行計劃。 秦菜知道,她就是用這個法子,瞞過了白芷的 偷看——她先告訴青瞎子,一萬塊錢買一條命,順 便你再幫我找一個人。卻沒有說明什麽時候,是誰 的命。 過於防範她的白芷,就聽見了這麽最要緊的一 句話。而秦菜是待這種消息反饋到她那裏之後,再 撤消後麵的全部計劃。故而不是陰眼不靈,隻是人 為地變數而已。
 
    這些天,紅姐對秦菜的態 度漸漸就有些變化 了。她對秦菜似乎冷淡了許多,秦菜不明所以,幾 次想找紅姐當麵談談,都被紅姐以忙為借口,拒 絕。 秦菜像是被打入冷宮一樣,再入通陽館開會的 時候,紅姐都不再理會她。她隻得去問沙鷹。 那天小組剛剛下班,秦菜就去了沙鷹房 間:“你告訴我,最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沙鷹明顯不打算說:“什麽怎麽回事?”
 
    秦菜揪住他不放手:“紅姐,紅姐為什麽不理 我了?!” 沙鷹幾番欲言又止,最後終於忍不住:“你真的不知道?” 秦菜很冤:“我知道個毛線啊!” 沙鷹這才道:“通爺天天晚上安排人整理他的別墅,派車到樓下來接你,有幾晚還是親自過來的。” 秦菜一頭霧水:“可是他並沒有來啊。” 沙鷹望定她:“可是每次到樓下他都覺得自己還沒準備好,又回去了。”
 
    秦菜終於明白過來:“沙鷹,紅姐不會也以為 他愛上我了吧?” 沙鷹不語,秦菜隻差沒以死明誌了:“沙鷹,他是為了擾亂我的陰眼!你真以為他反複來回是因為少年羞澀呢?你們別看那麽多言情小說行不行?!” 沙鷹還是不說話,秦菜這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不管是什麽原因導致通陽子這樣,紅姐都容不下她了。
 
    她突然冷靜下來,問沙鷹:“無法挽回了對 嗎?” 沙鷹是了解紅姐的性子的,她不能容忍任何女 人威脅到自己的地位。連白芷這種潛在的她都必須 除去,何況是秦菜這種已經浮上水麵的? 秦菜默默地回到自己房間,怎麽辦? 沙鷹是紅姐的人,自己身邊這群小嘍羅完全幫 不上忙。如果紅姐要除掉自己,簡直是易如反掌。 不能坐以待斃,為今之計,她隻有一條路可走 ——通爺。
 
    秦菜對著鏡子化妝,鏡子裏的臉既熟悉又陌 生,看久了讓人覺得可怕。她化好妝就出了門,沙 鷹看見了,想說什麽,最終卻什麽也沒說。 那時候通爺在和幾個線的線長吃飯,談笑和紅 姐陪同。秦菜出現在飯局之上的時候,紅姐的臉色 異常難看。 通爺卻十分高興:“藍愁,過來。”
 
    秦菜走過去,那一天的酒宴雖然普通,但席上 貴賓也是衣著優雅。秦菜隻穿了白襯衣,牛仔褲, 素淨得不合時宜。 席上的線長秦菜都不認識,這時候卻意有所 指:“老通又換了口味了,哈哈哈哈。” 通陽子一手挽著秦菜的腰,秦菜全身僵硬,卻沒有拒絕。
 
    通 陽子親自往秦菜碗裏挾菜,一邊介紹在場的 客人:“這是一線線長黛姍,二線線長雲歌,四線 線長秋容……” 他挨個兒介紹,秦菜隻能點頭微笑,這幾個線 長都長得異常漂亮,那個叫黛姍的女人更是有著沉 魚落雁之容。這時候她笑著往秦菜碗裏挾了一塊鬆 鼠桂魚:“通哥真是有豔福,身邊從來就沒缺過美 人。” 通陽子不以為意:“要說豔福,姍姐也不少 啊。藍愁,來來,替我敬幾位線長一杯。”
 
    席間紅姐一直臉上帶笑,笑容保持久了,映著 妝粉精致的麵龐,有點猙獰。 秦菜第一次直視她:“紅姐,感謝提拔,我也 敬您一杯吧。” 紅姐站起身來,二人對視半晌,含笑碰杯,像 是再親不過的密友:“不客氣,你本來也是個有能 力的孩子。” 她特意加重了能力二字,秦菜容色不改:“那也得多謝紅姐您的栽培。” 兩個人飲盡杯中酒,從此以後,成為對手。
 
    晚上,秦菜坐著通爺的車回轉,開車的是談 笑,紅姐坐在通爺左邊。通爺似乎喝得太盡興,這 時候已經有了幾分醉意。他攬著秦菜,撫摸著她柔 軟的長發,一身酒氣:“你到底還是來了,嗬嗬。” 秦菜坐姿端正:“我到了,先回去了通爺。” 通爺不知道到底醉沒醉,也許他隻是裝 醉:“嗯,今晚……你很不錯。”
 
    秦菜下車,直接上樓,紅姐的目光針一般刺在 她背後,她沒有回頭。 待回到房間,沙鷹居然在等她:“你去找通爺了?” 秦菜有些頭昏——她酒量二兩:“你管得著嗎?” 沙鷹態度冷淡:“我是管不著,不過你若不去,通爺顧忌著白先生,肯定不會把你怎麽樣。而你若一去,他便看出斤兩,如我所料不錯,他晚上就會打電話向人求證你和白先生的關係。” 秦菜驚出一身汗:“他不住的試探,其實並不是擾亂我的陰眼,而是看我會不會向白芨求援?”
 
    沙鷹歎了口氣:“該聰明的時候不聰明,不該 聰明的時候自作聰明。” 秦菜本就是喝得醉薰薰的,這會兒酒意上湧, 她自然有些生氣:“什麽叫我自作聰明?你本來就 被紅姐迷得神魂顛倒,紅姐一聲令下,你弄死我的 時候會有半點猶豫嗎?” 沙鷹微怔,她卻語帶哭音:“你以為你想啊, 我巴不得離他十萬八千裏才好。可是現在我的一切 都是紅姐給的,如果她不給了,我還能怎麽辦?”
 
    沙鷹沒有說話,他也不知道。如果紅姐執意要 清除秦菜這個障礙的話,他會怎麽做?又能怎麽 做? 秦菜和他算是什麽關係呢,勉強算是同事還經 常吵吵鬧鬧,當然是按紅姐的意思做了。 可……聽她這樣直白地說出來,為什麽又有些 不是滋味呢?
 
    “不要在這裏爭吵,讓組員聽見不好。”他隻有這樣說。秦菜二話不說就回了房間,往床上一倒,再不起來。沙鷹扯了幾次,終於忍不住開口:“這是我房間……”
 
    秦 菜翻來覆去地作夢,開始是秩序不羈閣,後 來變成了老家,日日放牛插秧,心突然安靜下來, 她摟著那頭水牛的脖子,突然覺得哪裏不對:“你的角呢?” 床上,沙鷹抓住在自己頭上亂摸的手,十分無奈:“拜托你先把你手放開好不好,我又不是牛魔王,哪來的角……” 這個人睡相太差,以後絕對不要和她一起睡了……
 
    秦菜睜開眼,身邊還是沙鷹,她幾乎抱著他的 頭,她驀然放手。沙鷹翻個身繼續睡。秦菜望著他 的背影發呆,沙鷹好半會才又翻過身來,麵對著 她:“你怎麽還不走?” 秦菜呆呆地望他:“沙鷹,我和你做,你帶我 離開這裏好不好?” 沙鷹怔了片刻,秦菜第一次主動攬住他的脖 子:“好不好?” 過了好半會,沙鷹才緩緩扯開她的手,目光在 她胸前一掃:“你想得美。”
 
    秦菜翻過身趴在床上,不說話。沙鷹好半會兒 終於歎氣:“你若真的想走,我去跟紅姐說說, 但……不保證一定行。” 秦菜眼睛水汪汪的:“真的?” 沙鷹點頭:“當然。” 秦菜將頭埋入他懷裏,沙鷹微怔,卻仍是拍了 拍她的肩。不知道為什麽,他在秦菜麵前總是特別 心軟,也許因為她總是這樣無意識卻全心全意地依 賴吧。

第四十八章:4月8日A章

    紅姐和沙鷹最近一直在吵架,自然是為了秦菜的事。紅姐要做什麽,秦菜就算不知道也能猜到幾分。沙鷹自然是為了放秦菜離開人間的事和紅姐爭執不下。 秦菜沒有問沙鷹進展,她一直安安分分地帶著 這個小組,不時請客吃飯,一個小組幾個成員都為 她馬首是瞻。
 
    四月二十七號,秦菜正在睡覺,突然夢見香湖 公園,她被幾個稽查追捕。正在走投無路之時,突然看見公園牆角有個出水口。秦菜慌亂之下躲到裏麵,外麵幾個稽查的腳步聲一直向前,漸漸再也聽不見了。秦菜長籲了一口氣,她這時候有點清醒,知道自己是在作夢,這會兒隻能等夢醒了。
 
    可是總不能一直呆在水裏——沙鷹和阿紫他們 呢? 她急於知道明日的吉凶,頓時離開出水口,往 沙鷹慣常停車的方向行去。沿著公路一路走,三分 鍾後她就看見了沙鷹的車。 秦菜心頭陡然鬆了一口氣:“沙鷹……” 剩下的話還沒說出口,那車漸漸向她開過來, 越來越近,車燈迷了眼,秦菜不由眯起眼睛,隻聽 砰地一聲響,她飛出數十米,摔在公園的欄杆上, 又滾落在地。
 
    秦菜還有些發呆,半晌摸了摸臉上,連頭都被 撞缺了一塊。她醒來時不斷地摸自己的頭,那感覺 太過真實,她有些驚魂不定。
 
    沙鷹,終於決定聽紅姐的話了嗎? 可是自己能怎麽辦? 為什麽一直就是氈板上的魚肉呢? 為什麽一定要任人宰割呢?
 
    “今天目的地?”房間門口沙鷹在問,秦菜倏然 一驚,不由脫口:“香湖公園。” 沙鷹聞言就欲走,秦菜猛然想起夢中的地點, 剛想要改,突然又覺得至少自己知道要發生什麽事 ——如果我一直縮在公園出水口,這個夢不是就不會實現了嗎?
 
    晚上八點半,香湖公園。 秦菜站在假山後麵,一直注意著附近的動靜 ——她越想越覺得自己今晚太冒險了,不如請個假讓沙鷹帶隊。 主意一定,她立刻給沙鷹打電話。但剛剛撥 號,周圍突然有異響,秦菜本就十分警覺,頓時往 右一躲,一個人突然撲過來,摔在地上。 出事了!
 
    秦菜咬牙,如果依照夢裏,就隻有一個地方安 全——出水口。 她顧不得再和沙鷹通話,拔腿就往出水口跑。
 
    幾個稽查開始追,秦菜越跑越有信心——這裏是個死角,草木旁枝逸出,燈光照射不到,很難有人能夠發現她。 她匿到出水口,周圍腳步聲漸漸密集,最後果 然遠去了。秦菜心裏砰砰直跳,接下來就是去找沙 鷹,然後……
 
    不,不能去找他。幹脆就躲在出水口裏,等天 亮好了! 她緊縮著不動,突然覺得周圍有什麽東西一下 一下觸碰得她騷癢。她一手抓起來,駭然發現是條 螞蝗!! 媽!
 
    水 裏是呆不下去了,她匆忙上來,周身濕透, 隻剩手裏還抓著的手機還幹躁著。喵的,老子偏不 去找沙鷹。可是沙鷹停車的方向,確實是最適合逃 跑的。 秦菜給沙鷹打電話,沙鷹剛剛接起,她就說 話:“我的陰眼能夠看到未來即將發生的事,你知 道吧?” 沙鷹不明白她為什麽突然說這個:“所以?” 秦菜邊向他的方向走,邊說完剩下的話:“昨晚,我看到我逃到你身邊,你殺死了我。”
 
    她看見沙鷹的車了,黑色的躍野,跟夢裏一模 一樣。 沙鷹也在看她,電話通著,兩個人都沒有說 話。 秦菜步步走近他——其實沙鷹是有意在這裏等 她的吧?如果她不從這裏走,肯定會被稽查抓住。 如果她從這裏走……
 
    那 條路是防盜網壞了,市民踩出來的小路,沒 有燈光。沙鷹的車停在無數車輛中間,車燈一閃一 閃,隱約可視物。秦菜一步一步地靠近他,四目相 對,她停在離他十米遠的地方。 手機貼在耳邊,她輕聲道:“就是這裏了。” 沙鷹的手握成拳又緩緩放開:“上車,走了。” 秦菜微怔,但隻猶豫了十多秒,就快步上前, 拉開車門坐上去。
 
    沙鷹一直沒說話,車繞過香湖一路,轉到建設 路口的時候,他停車:“阿紫她們在二站,你去接 吧。” 秦菜下了車,他開車走了,不一會兒就消失在 滾滾車流之中。命定的事沒有出現,卻不知道下一 次又是什麽時候。
 
    這次沙鷹會猶豫,下一次呢?
 
    五 月中旬,秦菜約了沙鷹出去吃飯。房間裏沙 鷹躺在床上發呆,哪也不去:“我們都去了小組成 員誰看管?” 秦菜站在他麵前,很久才說話:“一起去呀,沙鷹,今天是我十七歲生日。”沙鷹微怔,秦菜又笑,“不知道明年還會不會有今朝,你陪我去吧。” 沙鷹歎了口氣,終於起身:“地點?” 秦菜這才開心了些:“福記大排檔!!”
 
    生日宴為什麽定在這種地方?沙鷹略略皺眉。 周圍全是喝夜啤酒的人,天氣有些熱了,這時 候烤點肉串、吃點小炒、海鮮,再喝口冰鎮啤酒, 確實是不錯的享受。 但是生日宴……就太吵了吧?
 
    老板從裏間搬出來一張大圓桌,秦菜加小組成 員一共七個人,圍著桌子而坐。福記大排檔,以前 李妙經常帶她過來打牙祭。 菜一盤一盤地上,這裏不比酒店,每樣份量都 跟喂豬似的,堆在盤子裏像小山。秦菜叫了啤酒, 一桌人還沒開始動筷子,青瞎子就來了。
 
    沙 鷹知道這個人是秦菜的線人,也沒說什麽。 青瞎子本來就是個自來熟,當時就在沙鷹身邊坐 下。 剛喝了一口啤酒,他立刻就不滿了:“今天蔡 姐生日,又有鷹哥在這裏,怎麽可以喝啤酒呢?老板,先來五瓶白酒!!” 沙鷹皺著眉頭,正要阻止,秦菜又笑著 道:“隨他高興吧。”
 
    青 瞎子這種人,混跡江湖,酒量當然是不小 的,他不斷地敬秦菜。秦菜那點酒量沙鷹是知道 的,一杯下肚就上臉。 他自然要阻攔:“別灌她酒。” 青瞎子立刻就順著杆子往上爬:“那就隻有灌鷹哥了,來,咱們喝個痛快。” 沙鷹本來不想和他喝酒,卻也捺不住他勸,勉強喝了兩杯。
 
    他 最近本就心情不好,酒入愁腸,不知不覺就 沒了節製。青瞎子再火上一澆油,他二人就拚上 了。 秦菜給幾個組員挾菜,青瞎子拚了一會兒,也 有些不勝酒力了。沒過多久,他起身去了一趟廁 所,回來時突然又精神百倍,爭著給沙鷹倒酒。 沙鷹漸漸地也有些不行了,一個人去了車上。 青瞎子看看秦菜,秦菜給了他一個信封,裏麵裝了 三千塊。
 
    青瞎子笑得眼睛都眯起一條縫了:“蔡姐,我送你們回去!” 秦菜點頭。
 
    沙鷹確實是醉了,上車就睡覺,青瞎子開車, 將秦菜和小組的人一起送回去。沙鷹不斷地搖頭, 看得出來確實不是很清醒了。但他還是想得周 到:“我有點醉了,讓青瞎子留下幫你看著組員。” 秦菜應了一聲,轉頭看青瞎子,青瞎子微微點頭。
 
    回到宿舍,秦菜在沙鷹房間裏,用濕毛巾替他 擦臉。不一會兒青瞎子就過來,手裏拿著一杯 水:“醒醒酒吧。” 秦菜喂沙鷹喝了,杯水下喉,沙鷹本來有點清 醒,這時候卻已經人事不醒了。
 
    青瞎子把杯子洗幹淨,放在沙鷹床頭:“好了蔡姐,這下子他就是菜板上的肉,任你施為了!!” 秦菜點頭:“他喝醉了。” 青瞎子連連點頭:“那是那是,鷹哥酒量不好,哈哈哈哈。”
 
    青 瞎子一走,就順手關上了房門。 秦菜在沙鷹床頭坐了半個小時,最後她終於開 始一件一件地替沙鷹脫衣服。沙鷹睡時也蹙著眉 頭,秦菜手有些發抖。天氣已經開始轉暖,沙鷹穿 的也不多。 秦菜觸到他結實的肌肉,心裏又緊張又隱隱帶 了些羞澀。她咬著唇把沙鷹的皮帶扣也解開。他睡 得沉,並沒有什麽反應。
 
    秦菜握住了那處讓她麵紅耳赤的地方,隻是輕 微用力,它就有些抬頭。秦菜心跳如擂鼓,手卻不 停,隻是輕輕揉捏那處所在。 沙鷹朦朧中也有了些反應,他猛然張臂攬著秦 菜,秦菜嚇了一大跳,他卻沒有睜開眼睛,隻是握 住她的手上下□。 秦菜臉早已漲得通紅,神色卻堅定——她一定 要這麽做,必須這麽做。
 
    沙鷹火熱的唇吻了吻秦菜額頭,他明顯想要更 多,秦菜的雙手不能提供很周到的服務,他用力地 抵在秦菜腿上。許久才輕輕摩擦著她,語聲低似呢 喃:“搖紅。” 秦菜有一絲的愧疚,她隻有更周到地服務於沙 鷹。
 
    沙鷹利器越磨越鋒利,就是沒有投降的跡象。 秦菜臊得滿臉通紅:“你到底要怎麽樣嘛!” 沙鷹握著她的手直用了十幾分鍾,方才低哼著 動作越來越快。秦菜感覺到他的呼吸,燙燙地撫過 臉龐。她心裏終於也湧起一絲溫柔,鼻尖輕輕碰過 沙鷹高挺的鼻梁。
 
    沙鷹猛然吻住她,腰身用力一挺,一股滾燙的 熱流噴了秦菜一手。秦菜還是十分緊張,她對沙鷹,終究淡化了惡感,這時候也沒有多少不適。沙鷹卻十分疲累——青瞎子灌了他許多酒,最後又喂了他一杯新型的迷幻藥水。他似醒非醒,這會兒神思模糊。 秦菜並不清理現場,反而將濁液擦了一些在床 單上。然後她去淨手,又刺破胳膊一點皮肉,印了 幾點血跡在床單上。最後想想還是不妥,她把自己 胸口的銅錢扯下來,放在沙鷹床上,這才出門。
 
    青瞎子還在秦菜房裏,見秦菜這麽早出來,他 還有點不解:“咋了蔡姐,用得不滿意?” 秦菜揮手:“你回去吧。” 青瞎子當然得回去了,他樂嗬嗬的:“我關心一下售後嘛,蔡姐你滿意就好。嗬嗬嗬嗬。” 秦菜在床上坐下來:“你以後還是叫我藍姐吧,”她望定青瞎子,“我覺得我之所以這麽菜,都是被你詛咒的!!” = =

第五十章:4月8日b版

    沙鷹一直睡到早上十一點多,醒來之後他就覺得不對,床上的痕跡,他就是再笨也知道發生了什麽。

    當時他也沒在意——他的下酒菜真的太多了,興許昨晚興起,拉了阿紫還是綠珠。他洗漱了一番,自然就要清洗床單。正將床單和被褥丟進洗衣機時,裏麵滾出一枚銅錢,上麵串著紅線。

    他目光一沉,將銅錢拿在手裏——這東西……是秦菜的護心錢,平日從不離身,怎麽會在他床上?

    當天秦菜一直沒有過來找他,到快下午了,沙鷹下去吃飯,回來之後發現秦菜在他房間找什麽東西。他從上衣的口袋裏摸出那枚銅錢:“你找這個?”

    秦菜接過那枚銅錢,隻點點頭,轉身就要走。沙鷹一把握住她的肩:“你想證明什麽?”

    秦菜揚起頭看他,他目帶譏嘲:“為什麽靠近我?你以為這樣做了,我就會站在你這邊嗎?”秦菜不說話,沙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失態,“為什麽你們女人一到緊要關頭,老是喜歡用自己的身體當武器?你下麵又沒有鑲金銀鑽石,我為什麽一插-進去就要保護你,就要負責?!”

    他是真的生氣了,也或許,是失望吧。

    那麽多女人,每一個都這樣,就沒有一個能夠免俗的。

    “你們的貞操觀念呢?你們的清高自愛呢?”他聲音很大,平時他從不這樣說話,“除了脫衣服,除了讓人踐踏,你們還能做什麽?我不會幫你任何事藍愁,關上燈,每個女人有什麽區別?”

    秦菜一直低頭聽著,許久之後她才問了一句:“你幹嘛這麽生氣?”沙鷹怔仲,秦菜掰開肩上他的手,她的神色平靜到淡漠,“既然關上燈,每個女人都沒有區別,你又為什麽喜歡紅姐?”

    沙鷹不知道為什麽會打她,他從來沒有打過女人。那一巴掌下去的時候,他心裏是空的。為什麽喜歡?又為什麽討厭?

    他還記得那時候第一眼看見搖紅,她穿著一身紅衣,鮮豔得像是雪間紅蓮。那個時候她那麽倔強地說——我可以使用很多武器,但不包括身體。

    這一巴掌比較重,秦菜偏了一下頭,臉上很快就浮起清晰的指印。她抬頭直視沙鷹,半步不退:“我也不想啊,但是就比如現在吧,你打我一巴掌,我又打不過你,能怎麽樣呢?你也喜歡幹淨的東西嗎?你拚命把穢物潑向她們,最後卻恨她們為什麽髒了?”

    沙鷹第一次這樣近的看她的眼睛,她的眸子很清亮——像每一個年輕女孩一樣。可是裏麵的諷刺之意比任何時候都重。兩個人的爭吵驚動了裏麵的組員,秦菜推開沙鷹:“自重一點吧,守望者。”

    兩個人在吵架,沙鷹好像還動了手。組員不知道怎麽回事,隻得躲回了房間,裝作什麽也沒看見。

    日子還在繼續,一日一日地重複,似乎永無止境。紅姐催得越來越急,沙鷹突然厭煩了。再美好的記憶,最終都會淡去。如今褪色的畫卷,哪還有昔日的濃情?

    他也累了。

    qq上,他給紅姐留下了最後一句話:“最後再幫你一次吧。”

    這次這盤棋很大,秦菜知道。

    暫時的平靜,如同風雨之前的醞釀。秦菜依舊每天按時帶組員出任務,沙鷹也履行著自己的職責。但是兩個人再沒說過話。沙鷹最近也沒叫過女孩到自己房間,兩個人都不知道為什麽賭氣。

    五月底的月度總結大會,談笑居然將秦菜的坐次排在了紅姐之前。這種低級錯誤本來是萬不該犯的,但通爺竟然也什麽都沒說,就這樣一直到會議結束。

    秦菜知道談笑的用心——他也想讓秦菜和紅姐內訌,不管是誰勝誰敗,對他都沒有妨害。而通爺不說話就顯得很微妙了,是真的沒有注意,還是這樣安排也可了他的心意?!

    六月中旬,秦菜明顯開始覺得不對了——每次出任務,周圍的小販越來越眼熟,來往的男女都好像群眾演員,總是莫名其妙地多次出現在不同的場景裏。

    ——紅姐向秩序的稽查透露了一組和四組的資料。

    秦菜在一組,她看到了,但是她不能說——證據呢?

    她不能跟蹤紅姐,誰會相信?

    這一天晚上,將要出門的時候。秦菜突然捂住嘴,急衝洗手間。幾個小組成員都看向她,她隻是吐,什麽也沒說。

    與她依然冷戰中的沙鷹,表情也變得十分奇怪。待秦菜吐完,他過去握住秦菜的手腕替她把脈,秦菜用力掙開:“你滾開啊!”

    幾個組員都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秦菜用水漱口,報出目的地:“臨江大道。”

    沙鷹心不在焉,車行過臨江大道很久他才發現,又不得不調頭回來。他和女孩子在一起的時候,一直都非常小心,安全措施做得十分到位。隻有那一晚和秦菜……他不知道,他真醉了。

    他自然知道秦菜有意算計自己,就算自己醉了,她若不願意,也絕計不會做出什麽事來。春菜必然主動過。

    所以他一直心安理得,反正送上門來的東西,不享受是浪費。

    可是……她難道……

    秦菜一晚狀態都不好,吐了好幾次。沙鷹雖然不說話,但是一直在注意她。

    秦菜依在臨江大道的欄杆上,前麵是一片無邊江景。沙鷹走過來的時候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夜晚十分靜謐,晚風溫柔地撫過臉頰,令人心礦神怡:“你到底怎麽了?”

    這麽多天來他第一次和秦菜說話,秦菜頭也沒回:“死不了。”

    沙鷹停在她身後,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江天無言,兩個人就這麽一前一後,一看就是半夜。

    這幾天沙鷹也不太對勁。他老喜歡站在秦菜的房間門口,也不進去,靠著門框就能站半天。秦菜也不和他說話,那感覺突然像是回到了初戀。

    她站在走廊那頭,看呂涼薄緩慢地下樓,沒有隻言片語,卻仿佛訴盡了千般情誼。

    這一天淩晨六點多,秦菜帶著小組返回,沙鷹突然開口:“天堂水匯。”

    秦菜雖然不解,但還是依照他說的,和幾個組員上了車。沙鷹開到一半,突然拐入另一條道,十字路口的綠燈瞬間轉為紅燈,後麵有車輛急刹車,秦菜這才發現有人跟蹤。

    是誰?為什麽跟蹤他們?

    沙鷹將商務車開得又平又穩,速度卻極快,轉眼已經穿過三條街道,駛入了一處偏僻的小巷。

    組員這時候都有些受驚,秦菜也不解:“什麽人?”

    沙鷹看了她一眼,神色複雜。

    一組人沒回宿舍,第二天秦菜就接到電話——組織裏出了事。據說這次是秩序高管親自動手,消息十分精準,一下子就圍住了三線四個小組的宿舍。三線六組、四組都被徹底搗毀。

    一組沒有回宿舍,二組守望者不在,躲過一劫。

    連帶通陽館也不得不臨時搬遷。談笑迅速聯絡了所有成員,通知即刻前往新地址開會。

    組員們俱都驚魂未定,秦菜卻看了一眼沙鷹。沙鷹抿著唇,什麽也沒說。

    通陽子悖然大怒,立刻令談笑和紅姐調查事情的始末。紅姐沒收了所有組員的電腦、手機等所有通訊設備進行詳查。

    沙鷹坐在秦菜身邊,秦菜本就不安,這時候更加焦慮——設備收上去,誰知道別人會不會搞鬼?卻又不能不交,一旦拒絕上交,不是更說明心裏有鬼?

    她正坐立不安之際,沙鷹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秦菜轉頭看他,他五指握握她的指尖微微用力,隨即又鬆開——是安撫她的意思。四目相對,秦菜第一次在那雙眼睛裏看見溫情。如果你走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身邊從始至終隻有一個人能保護你不受傷害,你又怎麽可能不靠近他?

    怎麽可能在一次又一次蒙他指點、相救之後繼續討厭他?

    對視刹那,沙鷹又轉過頭去。兩個人再沒有什麽交流。

    其實這次……他是下定決心要幫助紅姐除掉自己的吧?

    秦菜心如明鏡,對不起沙鷹,我沒有辦法,真的沒有辦法。

    周圍一片安靜,紅姐和談笑正在和it部的技術員鍾川一起恢複各組長、守望者通訊設備上的數據,一個聲音突然響起:“不用查了,是我不慎將資料泄了密。”

    秦菜猛然抬頭,紅姐也是一臉震驚:“沙鷹,你在胡說什麽?!坐下!”

    通爺先看了紅姐一眼,紅姐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她趕緊補充:“你做事一向小心謹慎,怎麽可能出現這樣的疏漏?”

    沙鷹不答,通爺聲音沉緩:“我想聽一下原因。”

    秦菜手心裏全是汗,通爺旁邊,談笑目光得意,紅姐望向秦菜,目光驚痛欲絕,又恨不能將秦菜生吞活剝!

    為什麽會這樣?你就這麽喜歡這個女人嗎?

    你喜歡她早說啊,為什麽要這樣?

第五十章:4月9日a章

    幾個小組的組長、組員全部在場。沙鷹直麵通爺,語聲平淡:“這個組織害了這麽多人,還不夠麽?我不喜歡它。”

    通爺目光湛湛:“沙鷹,組織的規矩,你是知道的。”

    沙鷹無波無瀾:“我知道。”

    紅姐緊緊咬著唇,通爺表情寡淡,語聲卻帶了一絲重壓:“你身為一組守望者,居然說出這樣的話,很好。”

    紅姐猶受重擊:“沙鷹。”

    沙鷹誰也沒看,語態堅決:“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我不想推諉。”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查內鬼本來就是很敏感的事,誰也不希望趟這種雷,有人主動承認自然是再好不過。

    通爺麵色陰沉:“既然你完全不知悔改,就依組織規定,受三刀六洞之刑,挖眼、割舌剖心而死吧。”

    沙鷹根本沒有多大的反應,他身邊秦菜卻站起身來:“通爺。身為一個組織的成員,此事關係到我們每一個人的安危,所以我還有幾個疑點。希望我組的守望者能夠解釋一下。”

    沙鷹轉頭看過去,秦菜目光猶如棉裏藏針,溫柔之下帶著剛毅。通爺本來已經準備離座,這時候重又坐下來:“你說。”

    迎著眾人的目光,秦菜聲音洪亮:“我想請問一組守望者,您的工作範圍明明隻有第一小姐,為什麽會有一組、二組、四組、六組四個小組的資料?”

    周圍一靜,紅姐心裏突地一跳——她明明隻是泄密了第一小組的資料,為什麽會四個小組同時出事?

    剩下的三個小組行蹤,是誰泄露出去的,有什麽目的?

    沙鷹微滯,秦菜完全不似平時的木訥少語,她字句清晰、條理分明:“能夠同時掌握四個小組資料的人,三線之中極為有限,所以組長、守望者的嫌疑,都是可以排除的。”沙鷹與她對視,秦菜緩緩道,“可是我非常不明白,您主動站出來,是要為誰頂下罪名呢?”

    沙鷹知道她要扯出誰來,他隻是微微搖頭:“不要再問了。”

    秦菜怎麽可能不問:“目前看來,這個人至少需要幾點條件才能成立,第一、他就在我們三線。第二,他職務起碼在組長以上,而且絕對是有機會接觸通陽館文件資料的人。我再鬥膽猜測一下,能夠讓守望者這樣不計生死都要包庇的人,肯定和這件事情有關,亦或者說,根本就是這場叛變的主謀。所以如果我們找出,守望者和誰關係過從親密,是不是就能找出這個人來呢?”

    沙鷹突然覺得全身發冷——原來殺招在這裏。他總算是明白了秦菜上次陪他過夜的目的。她隻是要讓他保她一條命,讓她堅持到今天的申訴。可是她怎麽會知道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

    四個組的資料為什麽會一齊泄密?!

    談笑把玩著手裏的錄音筆,麵不改色:“雖然我也成了藍組長所謂的嫌疑人,,但是我倒是滿讚成藍組長的話。如果不剔除內鬼,首先對不起組裏犧牲的成員,第二……誰也不知道這樣的事會不會再次發生。通爺,依我看……我和紅姐都回避一下,並且上繳自己的電腦、手機,通爺另外請人詳查吧。”

    紅姐皺眉,也搞不清談笑這一步走的什麽棋。通爺看了一眼秦菜,突然笑了兩聲:“越來越有趣了,我的左右臂膀居然出現了問題。好吧,鍾川,馬上詳查,今天之內,我要結果。”

    秦菜依然端坐,沙鷹這才轉頭看她,她無視對方的目光。鍾川查找了一天,自然什麽都沒有找到——組長以上的人都有自由出入的權力,誰會那麽蠢使用自己的通訊設備和秩序聯係?!

    可是……鍾川卻有意外收獲。

    在沙鷹和紅姐的電腦裏,他恢複了一段數據。紅姐一見就臉色蒼白——是她和沙鷹的聊天記錄。

    更為精彩的是……裏麵居然有一段紅姐的自拍視-頻,是一段脫衣舞,其露骨程度,簡直不亞於夜場表演。通爺命鍾川當場轉播了,在場幾個小組成員無一不是麵色緋紅。

    這種場合放這種比三-級-片更火暴熱-辣的東西,實在是不合時宜。沙鷹幾次欲開口,最後都是一副啼笑皆非的表情。紅姐麵上亦是時紅時白,十分滑稽。

    談笑這個人平時生活作風方麵還比較幹淨,少有緋聞。這會兒他也是以手撫額,不忍再睹的表情。

    會議室裏表情五花八門,通爺在翻看紅姐和沙鷹的聊天記錄,沒有敢說話。視頻結束之後,他開口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原來搖紅助理和守望者還有這麽深厚的友誼。”

    他這話一出,眾人又想笑又不好出聲。通爺話鋒一轉,頓時就不那麽好笑了:“難怪沙鷹要急著站出來頂罪了!”

    “我沒有!”沙鷹麵色一變,通爺卻揮手:“坐下。”

    沙鷹隻有坐下,紅姐突然明白過來——藍綢這個賤人,她肯定和談笑結盟了!兩個人聯手陷害她!

    她望了一眼談笑,又狠狠瞪視秦菜。秦菜直視她,目光裏麵沒有多少敵意和殺機,卻毫不退縮。

    搖紅是向秩序舉報了一組,她計劃得很好,兩組資料一齊泄密,然後借秩序的手除掉秦菜,即使秦菜僥幸不死,沙鷹也會送她一程。

    一個組出事,憑通陽館的能力,很快就能將這件事情擺平,通爺也不會在意。

    然而沒想到,這次出手的竟然會是秩序的高管,並且一下子牽動了四個小組,連帶通陽館都隻有匆匆轉移。

    事情鬧大了,通陽子自然要追究責任。這事萬不可能善了。

    通爺穩坐如山:“既然真凶已經找到,就按組織的規矩辦吧。”

    紅姐這時候反倒不怕了,她隻是看著秦菜,一直在笑:“賤人,如果不是我,你豈會有今天?!沙鷹,虧你還一直維護她,你看清楚了嗎?外表最善良的女人,一直就是最賤的!”

    秦菜頭也沒抬:“自從進到組織,確實承蒙紅姐栽培看重,沒想到今天紅姐做出這樣的事來。紅姐對藍綢有知遇之恩,但所犯的錯,卻實在太不應該。看您如今下場……藍綢實在是……心有不忍。”

    紅姐氣得渾身發抖:“賤人,你個賤人!!”

    她剛一站起身,立刻有人拿住了她。通爺語聲淡然:“沙鷹,身為守望者竟然對一個叛徒動情,隱瞞事情真相,為將功贖罪,這次就由你主刑。不要再犯錯,謹記你的身份和立場。”

    其他的人都走了,沙鷹和秦菜還在。施刑的時間被定在晚上,三線所有的成員都會參加,據說其他線的線長也會帶人過來觀刑。

    “走吧。”秦菜去扶沙鷹,沙鷹避開她的手:“你懷孕是裝的嗎?”

    秦菜微僵:“沙鷹,現在先不要討論這個話題好嗎?”

    沙鷹強硬地握住她的右手,把了脈。秦菜沒有掙開,那時候他離她那樣近,呼吸相染的距離。可他的神色那樣漠然,仿佛相隔千年。

    “我是個傻子,對不對?”他這樣問,秦菜不知道該怎麽答,她以為沙鷹會再給她一巴掌,沙鷹卻放開了她的手,“你說你想過做一個好人,那時候我差點信了。”

    秦菜不想看他這個樣子,她隻有環住他的腰:“沙鷹,我這樣做隻是不想牽累到你。清醒吧,搖紅她根本就不愛你!如果剛才我不說話,你已經為她受刑了,你醒醒啊!!”

    沙鷹淺笑了一下,隨後他撥開了秦菜的手:“也許我也沒有愛過搖紅,我隻是愛上了自己心中的那一點點美好而已。你說得對,我把汙穢潑向別人,最終卻恨別人為什麽髒了!”

    他緩緩後退,最後終於走出了會議室。當玻璃門就這麽關上的時候,秦菜知道他是真的走了。

    擋在前麵的屏障就這麽空了,她隻有自己迎著風雨走了。

    晚上的地點,約在一所私人會所的高爾夫球場。

    其他五個線的線長都帶了人過來,現場足有兩三百人。現場燃燒著火把,紅姐被吊在一根十字柱上,秦菜本來坐得遠。通爺卻招手把她叫過來,坐在自己身邊。

    施刑的果然是沙鷹,他穿著條紋的白襯衣,氣質優雅得像個貴族,不帶一絲戾氣。

    可是他拿著刀,每個守望者都受過施刑的培訓,每種刑罰都十分講究。三刀六洞、挖眼割舌剖心,就是隻有到剖心的時候,受刑者才可能死亡。

    否則施刑者就要被重罰。

    沙鷹將刀在桐油火把上燒得通紅,目光仿佛也著了火,他走到紅姐身邊。紅姐眼中居然帶著近乎溫柔的甜蜜:“來吧。”

    那鐵器入到鮮嫩的骨肉裏,每一刀都帶起滋滋的聲響,因為太燙,血流得不多。紅姐的表情已經變了形,可是她還是笑著:“沙鷹,其實我真的愛過你,你信不信?”

    沙鷹緊緊抿著唇,三刀已畢,挖眼,割舌,剖心。他二指如勾,卻久久落不下去。圍觀者開始竊竊私語,通爺眼中已露不悅之色。紅姐注視著他,仿佛看盡了自己半生:“我錯了,沙鷹。真的錯了。來吧。”

    沙鷹開始顫抖,秦菜沒有想到那樣一個果敢的人也會有這樣無力的時候。她隻有扶住通爺的臂膀:“通爺,上次白露的雙眼您送給了我,是因為我出力最多。這次如果我再出一點力,紅姐的雙眼,可不可以……”

    通爺轉而看向秦菜,目光玩味:“當然。不過我可不希望你再吐了,那會讓其他線的人笑話我三線盡是些膽小鬼的。”

    秦菜站起身,朝沙鷹走過去。越來越大的議論聲突然停了下來。秦菜站在紅姐麵前,那雙瞳孔裏清晰地印出自己的影子。

    她咽了口唾沫,雖然是對沙鷹說話,卻直視紅姐的眼睛:“我來吧。”


51、4月10日A章

    回到臨時宿舍之後,秦菜幾乎倒頭就睡。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阿紫給她送了飯進來。沙鷹沒有來,上頭發過來指示,會調新的守望者看顧一組。
 
    秦菜看了一眼床頭的鬧鍾,當時是中午十二點過兩分。她接過碗開始盛飯——人是鐵、飯是鋼,什麽時候也是填飽肚子最重要。
 
    她真的沒有吐。
 
    阿紫一直在看她,這時候也遞了茶水過來。秦菜咕咕喝了半杯,才想到一件事:“昨晚誰在我房裏?”
 
    阿紫不明所以:“昨晚……沒有人在你房裏啊。你回來就睡了,沒人敢打擾。我們也是談助理安排的。”
 
    秦菜覺得自己有可能聽錯了,或者是紅姐也化為厲鬼了?!
 
    她並不在意,也無懼。反正誰也不是好人,這通陽館死誰都不可惜。
 
    因為四個小組受挫,紅姐又被處以極刑,通陽館需要整頓。這幾天便沒有任務。秦菜起床後,談海過來看望她。自從白芷的事之後,談海對秦菜一直不冷不熱,這回卻十分周到,送過來一些日常用品。
 
    秦菜卻沒有看他——昨夜雖然睡得迷迷糊糊,但她可以肯定這房間裏麵有人。是誰?
 
    她的目光在房間的擺設上掃來掃去,這是一間客臥,台燈、床頭櫃、電視……沒有什麽其他的擺設了。
 
    隻是床頭櫃上除了昨夜拿回的紅姐的眼珠,還有一卷……畫?!秦菜打開畫筒,才想起昨夜的事情。
 
    她挖了紅姐的雙眼,通爺卻笑了一句不識貨。然後……談笑當場表演了一番活剝人皮。
 
    所以這一卷是……
 
    她真的不想吐,真的!
 
    但她還是吐了。
 
    秦菜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研究這張皮——實際上她連看都不想看這張皮一眼。她去找了通爺。通爺這時候也很忙——他需要新的場地,再次將通陽館的業務開展起來。
 
    同時受創的幾個小組也要重新恢複。別的都還好說,守望者比較難找。
 
    但對於秦菜的到來,他還是很歡迎的:“過來坐。”
 
    今天他換了一副四十歲男人的外貌,身材偉岸,氣質沉穩。而秦菜能夠一眼認出他,是因為他的眼神。他的眼神很冰冷,不是那種置人於死地的冷酷,而是發出骨子裏的寒氣。
 
    秦菜在他身邊坐下來,通爺問了句閑話:“睡得好嗎?”
 
    秦菜沒有答,通爺也不介意,隻是握住了她的手:“你昨晚的表現,雖然不佳,但總算也進步了一點。”
 
    秦菜想抽出手,這個千麵人實在是讓她毛骨悚然。通爺卻笑得溫柔:“是時候讓你知道一些事了。跟我來。”
 
    這裏是一棟別墅,秦菜夢見過這裏——就在通爺找她交待和秩序的關係那晚。六層的獨院小別墅,她被通爺牽著走到電梯口,通陽子沒有試圖占她一點便宜,牽著她的手就跟牽著小貓小狗沒區別。
 
    樓層居然是負一樓。
 
    秦菜實在是不想腹誹——這個人,一個人住了六層樓,在自己家還要坐電梯,這是有病吧!!
 
    她有很多話想問,然而剛剛起了個頭,電梯已經開了。這也是一層樓,秦菜走進去,立刻感到一種冷,就和通陽子的眼睛一樣,讓人寒毛倒豎的感覺。
 
    通陽子感覺到了,他心情很愉快:“來吧。”
 
    左邊是一扇鐵門,通陽子鼓勵秦菜推開。秦菜不敢——她知道推門之後會看到什麽。
 
    醞釀了半天,她終於閉著眼睛,一把推開了門。身後通陽子掐了訣,冷風撲麵而來,繞著她旋轉不定。秦菜深吸一口氣,終於睜開眼睛。
 
    站在她麵前的赫然是白露,腦袋隻剩下了前麵一層殼,從眼睛的雙孔可以看到她背後的牆。秦菜喘息了半天,發現她根本沒有反應。身後通陽子不動,她隻有握了右手的鐮刀,輕聲叫了一聲:“白露?”
 
    人之魂如化厲鬼,其實是看不見人的。這時候往往不能叫她的名字,因為一她叫的名字,她就會看見你。
 
    可是秦菜叫了她之後,她仍然沒反應,隻是呆呆滯滯,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該往哪裏去。
 
    通陽子語聲溫柔:“傻瓜,這不過是個屍魂而已。”
 
    秦菜這才放鬆下來,再看看白露,她喉頭微咽,還是有些怕。奇怪,紅姐到哪裏去了?
 
    她化厲鬼,肯定比白露厲害吧?
 
    通陽子走進房裏,秦菜這才發現裏麵遍布各種黃符、法器。有的桃木釘什麽的她知道,有的就怪模怪樣,認不清楚了。
 
    “人的魂魄,又分三魂七魄。”通陽子在白露的屍魂麵前停住腳步,右手再一掐訣,麵前的白露居然一下子變成了十個白露,隻是每一個都很淡。通陽子語聲不停, “三魂為天魂、地魂、命魂。七魄乃天衝、靈慧、氣、力、中樞、精、英。這三魂七魄互相交纏而生,決定一個人的性格、體魄、靈識。可是實際上,魂魄的組成複雜得多。”
 
    他走到中央,秦菜才發現兩邊是操作台,台上擺著鐵罐、引魂符、聚魂符等。通陽子在中間的椅子上坐下來:“每一魂、魄又分小三魂七魄,而每一個小三魂七魄又有各自的影子。它們的構造比人體還要複雜得多。”
 
    他們這一講,秦菜反而明白了:“所以有時候民間遇到的一些怪事,不全是厲鬼作祟是嗎?”
 
    通陽子點頭:“真正的厲鬼,需要天時地利人和,能成形幾個?大多數都不過是一些魂魄的碎片,甚至隻是碎片的影子。”
 
    秦菜看著空中的十個白露,不由淡卻了恐懼:“這就是她屍魂的小三魂七魄?為什麽我隻能看到她?”
 
    通陽子將她拉過來,坐在自己懷裏。秦菜不適應這個姿勢,忙站起身來。通陽子語聲迷醉,麵對秦菜的問題,他像一個耐心的長者:“是的,我知道你也會喜歡的。你隻能看到她,是因為你對她有執念。”
 
    秦菜眼裏確實隻有白露,她是陰眼,如果是睡著了估計能看到這裏有些什麽。不過她真不好奇:“你帶我到這裏來……該不會是想看看我的魂魄吧?”
 
    通爺朗聲大笑:“你很聰明,不過你目前還承受不了。來吧,我們去隔壁。”
 
    當鐵門被關上的時候,秦菜心裏有點明白——鐵門是隔絕陰氣的東西,看來裏麵應該是通爺的魂魄實驗室。
 
    另一個房間,秦菜推門進去的時候,首先看到的是通鋪,上麵睡滿了人,男女老少都有。她的眉頭越皺越緊,心頭卻豁然開朗——通爺根本不是精通變化之術!
 
    他一直在研究魂魄,所以這些所謂的變化之術,隻是不斷地操縱別人的身體罷了!
 
    通陽子有注意到秦菜神色的變化,他卻並不在意:“我一直在想,人到底以一種怎樣的形態存在,才叫做永生。身體,不管經過多少年的修煉、保養,最後都必將衰朽,而靈魂,卻可以超脫**,永遠存在。”
 
    秦菜在打量這些身體,他們全無意識,像是睡著了一樣安詳。通陽子握了她的手去觸摸,那些身體卻冰涼——是死亡的溫度。
 
    通陽子慢慢解釋:“如果說靈魂是水,那麽每一具身體都是一個容器。”他坐在床榻上,隻是微一掐訣,另一具身體就站了起來,仍然是通陽子那種冰冷的眼神,“這些容器不是隻能盛放一種水的。”
 
    秦菜覺得像是進入了一個全新的世界,她把厭惡和忐忑都暫時放到了一邊:“也就是說,一具身體,可以裝載不同的魂魄,所以有時候會發現奪舍、撞客的現象。”
 
    通陽子點頭,很快又換了一具身體:“好玩嗎?”
 
    秦菜沒點頭,但是她的眼神已經出賣了她。就算是玄門中人,有幾個能夠收集到這麽多完整的屍體,有幾個能夠接觸這麽多魂魄?
 
    通陽子淺笑:“可惜,這些身體也不是每一條魂魄都能容納的。就像容器有方有圓有棱角一樣,他們也隻能承載特定的魂魄。”他看上秦菜,笑容溫柔,“這些年,我一直想改變魂魄的形狀氣息,讓它們能夠適應不同的身體,可惜還沒有很大進展。”
 
    秦菜小心翼翼地觸摸那些屍體,發現他們的肌肉居然都帶著彈性:“他們……為什麽不僵硬?”
 
    通陽子這時候格外耐心:“因為這裏的陰氣滋養著他們,使得他們能夠不腐不壞,一如生時。”
 
    秦菜聽說過養屍地,但親眼所見,難免覺得神奇,最後她突然想到什麽:“紅姐……難道也是屍體?”
 
    通陽子卻隻是笑:“也是也不是。以後你會知道的。”
 
    秦菜覺得這真的很奇妙,原來魂魄也跟人體的dna一樣有著複雜的構造。她抬頭看通陽子:“如果我的魂魄也離體,是不是也可以鑽進這些身體裏?”
 
    通陽子笑意未斂:“要試試麽?”
 
    像是蹦極,又想玩又害怕。秦菜左右猶豫:“我不會死吧?”
 
    通陽子大笑:“當然不會。”
 
    秦菜於是一咬牙:“那我試試!”
 
    但是通陽子一試,秦菜就後悔了——那種痛好像生生把人撕裂一樣,她想叫,但是沒有聲音。人被一種大力拉扯,瞬間離體,她像是溺了水。
 
    片刻之後,秦菜又恢複了知覺。隻是腦子裏混沌不堪,一片混亂。
 
    通陽子站在她麵前,笑眯眯地看她。秦菜好一陣時間完全動不了,但能夠看見東西,感覺也遲鈍很多,像是隔著一層什麽東西似的。低頭一望,才發現身上穿的不是自己的衣服,這個人也比自己高。
 
    擦,這不是自己的身體!!這種穿越了的感覺是怎麽回事啊喂!!
 
    “我沒有看錯,你的魂魄韌性確實很好。”通陽子的聲音在耳邊緩緩響起,秦菜心中一跳——也許她的魂魄韌性很好,隻是因為修習了白河傳授的心法。根本不是天生而成。
 
    隻是通陽子這裏屯了這麽多的屍體和魂魄,肯定不是好人。和師父傳授的心法不會有什麽相克吧?
 
    她暗暗思索,通陽子卻抬手觸摸她的臉:“不錯不錯,”
 
    那感覺也不清晰,秦菜覺得發冷,不一會兒就牙齒咯咯響,通陽子再一掐訣,又將她帶出這具身體,扔回了自己**之上。
 
    秦菜喘著粗氣睜開眼睛,隻覺得天旋地轉,好半天站不起來。通陽子看看牆上的掛鍾,頓時有些變了臉色:“你出去吧,讓談笑進來。”

第五十二章:4月10日b章
 
    秦菜去找談笑,談笑幾乎什麽都沒問,直接就進到電梯,下了負一樓。秦菜還是想不通,讓談笑去幹什麽?
 
    而更讓她驚奇的是,談笑去了不多久,談海也跟著下去了。
 
    秦菜無所事事,對這裏又不熟,隻好仍回了自己那間臥室。一直沒有見到沙鷹,秦菜想起他就想歎氣。
 
    在房間裏坐了一陣,秦菜自然還是做功夫了。隻是靜下心來默念心法的時候,突然聽到一種呼吸聲。秦菜靜下心來,隻覺得身邊非常安靜,好像她不再是用耳朵去聽周圍的動靜一樣。
 
    這種感覺十分奇妙,她努力想聽清這種氣息來自哪裏。那聲音又輕又細弱,應該是在她旁邊。她旁邊隻有一個床頭櫃,上麵擺著兩她的一些隨物品。
 
    她明明沒有動,卻發現自己好像已經湊了上去,沿著聲響細聽。
 
    突然,當她的目的落在那卷人皮上的時候,她驟然驚醒——是那卷皮,紅姐的那卷皮居然在呼吸!!
 
    她寒毛乍豎,頓時從入定的狀態下醒過來。這是……什麽東西?!
 
    她打了個寒顫,最後還是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再度抽出畫筒中的那卷皮,那卷皮居然仍然溫熱,一抽出來,呼吸的聲音就沒了。
 
    秦菜像是渾身爬滿了毛毛蟲一樣,立刻就把它塞回了畫筒裏。難道紅姐的魂魄,被困在這卷皮裏了?
 
    不然她為什麽一直沒有找來?
 
    秦菜百思不得其解,這裏麵也沒有個人好問。一直等到晚上吃飯的時候,談笑才過來找她。他在秦菜床邊坐下來,麵上帶笑:“藍組長,哈,恐怕我馬上就應該叫你藍助理了吧?”
 
    秦菜並不關心這事兒:“紅姐的這卷皮,好像在出氣!!”
 
    談笑這才覺得意外:“怎麽你是真不知道?紅姐那一身,最極品的就是這張皮,是煉製法寶很寶貴的材料。你且收好了,不要暴曬,平時放在陰涼最好是離水不遠的地方,但不要放在水裏。”
 
    秦菜哪知道,她還擔心著別的事:“紅姐……我還等著她來找我呢。你們老說煉製法寶煉製法寶,也沒人告訴我到底怎麽煉!”
 
    談笑避開這個話題:“以後通爺如果覺得可以,興許會告訴你吧。紅姐的事,你做得很好。不過藍愁,有件事你要清楚……”
 
    秦菜不待他說完就道:“上次你的條件是真的?我拿助理的薪水,你幫我做所有的事?”
 
    談笑覺得這丫頭真是特別直接:“你記住就好,這樣能在通爺身邊呆得久一點。”
 
    秦菜感歎:“這年頭還有這樣的傻叉……呃,不不不,我是說,我求之不得。”
 
    = =
 
    談笑這個人,確實是有些本事。
 
    通陽館的新址很快就選好了,他一邊找了裝修公司過來裝修,一邊讓秦菜開始在通陽館的短信平台上發短信通知通陽館以前的“信譽”客戶。
 
    秦菜覺得十分費解:“我說談笑,好歹通陽館也算是和玄門掛鉤吧,難道就不能用托夢這種更讓人信服一點的方式麽?!”
 
    那時候談笑正和裝修公司議價,還在討論前麵通陽館三個字是木刻還是用水晶字,忙得腳不著地。聽到秦菜的問題,他頭也沒回:“要相信科技!”
 
    ……
 
    辦公室不過三天時間就裝修完畢了,秦菜對談笑這個人的看法也有所改觀。不管品性如何,至少他的辦事效率絕對是無可挑剔的。
 
    他一個人選址,談完房租之後,一邊督促裝修,一邊親自列清單吩咐談海采買新的辦公用品,一邊要顧及通爺的興趣愛好,一邊又要顧及客人的感受。
 
    他很少用電腦,不管什麽事都會記在筆記本上,一天的瑣事密密麻麻十幾頁。做完一項劃掉一項。
 
    任何采買回來的東西他都要親自檢查,但凡發現瑕疵,立刻就會聯係賣家替換。連待客的咖啡和通爺的茶葉他都親自抽檢了幾包,泡出來品嚐。
 
    秦菜開始漸漸明白紅姐的死因,其實這些事都不像她表麵看到那樣。也許通爺未必不知道是她和談笑聯手,泄密了另外幾個小組的資料栽贓紅姐,他隻是不願意說。
 
    一方麵,他對秦菜的魂魄還很感興趣,另一方麵,他知道兩個人之中,究竟誰才是真正在做事情。
 
    所以有時候,賣肉上位切不可太過得意,因為隻要不是特別沒腦子的boss,都能夠分得清主次。
 
    所以秦菜一直很安分,這麽多天以來,她就是幫談笑打打下手。談笑交待下來的事完成就可以了,別的都不過問。
 
    談笑比較喜歡這樣的幫手,這也是他和秦菜合作的原因之一。既可了boss的心意,又趕走野心太強的敵人。
 
    而秦菜倒沒想這麽多——她就是個不求上進的家夥,有人幫她做事,她開心還來不及。
 
    通陽館的人事很簡單,最上頭當然是通爺,下麵是兩個助理,一個接待的小妹,一個專跑外聯、采購的幹事。以前那個接待小妹是紅姐的人,現在紅姐走了,當然她就不能用了。
 
    秦菜提拔了自己組裏的阿紫,阿紫人漂亮,做事也機靈,如果不是開始被白露透露過資料,她現在已經是一組的組長了。
 
    這時候在通陽館做做接待倒也比在外麵跑安全。
 
    一組的組長秦菜提議由綠珠頂上,綠珠雖然鋒芒不及阿紫他們,但做人穩妥,倒也是個合適的人選。就是守望者要上頭指派,比較麻煩。
 
    既然做了通爺的助理,自然就不能在一組的宿舍了。談笑很快就安排秦菜住到了通爺的別墅——就是秦菜先前住的房間,隔壁是談笑。
 
    通爺一般住在三樓,有事的時候二人必須隨叫隨到。
 
    本來秦菜先前還覺得住在通爺這裏挺不好的,但沒多久她就釋然了——這裏六層樓呢,平時想問個早安都找不到人的。
 
    秦菜住在四樓,談笑住在六樓,平時這裏就隻有幾個家政女工,實在是冷清得可以。
 
    這一天晚上,都十一點多了,秦菜接到一個電話,居然是左力魁打來的。他語聲焦急:“九江路31號,方便過來一下嗎?”
 
    秦菜睡得迷迷糊糊,隻有起身穿衣服:“啥事?”
 
    左力魁語聲簡潔:“來了再說,快點。”
 
    秦菜隻有起身出去,這裏十分偏僻,連公交車都沒有,秦菜跑了二十幾分鍾,走下公路才打到一輛出租車,給開車的師傅報了地址,倒是很快就到了左力魁說的地方。
 
    這裏是一棟居民樓,還很新,看樣子入住不過一兩年的樣子。秦菜還沒進小區,左力魁就迎了上來:“遇到點怪事,你看有沒有辦法。”
 
    秦菜跟他往小區裏走:“什麽事呢?”
 
    待走到小區三樓301的時候,嘩,一屋子人,都是警-察。秦菜一進來就無語了——這是幹啥?
 
    左力魁也不好說,隻是關掉了所有的光源。大家都屏住呼吸,屋子裏安靜得落針可聞。秦菜很無語:“你們不是要躲貓貓吧,有什麽事說呀!”
 
    左力魁輕噓了一聲。
 
    過了不到三分鍾,果然黑暗裏響起一陣聲音——像是……有什麽東西落水了,正極力掙紮,水花濺起的聲音。
 
    黑暗中聽來極為清晰,秦菜這時候倒是不怎麽怕,畢竟一屋子人呢。
 
    “你們是不是擱了活魚在盆裏沒殺呢?”有人開了燈,那響聲卻突然沒了。
 
    戶主也是左力魁的同事,這會兒已經快哭了:“沒有,我們把水全都倒了,這時候連水杯都是空的。”
 
    旁邊他老婆早已經抖成一團了:“自從前幾天……”
 
    “別說了!”戶主人還是夫綱大振,“肯定和那事沒關係!”
 
    屋子裏一共八個大老爺們,這會兒都看著秦菜。當然他們還是有些不敢寄予厚望,畢竟秦菜太年輕了,真的沒有大師的範兒。
 
    秦菜在沙發上坐下來:“我睡……呃,我入下定,你們不要打擾。”
 
    幾個男人挨在一起,女主人摟著自己老公的脖子:“我們把房子賣了好不好?”
 
    男人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再看看吧。”
 
    這樣說著話,秦菜睡不著。她隻有做功夫,入定。心一靜下來,入定就快。燈光重新關上,那聲音不一會兒又響起來。
 
    秦菜額頭又開始冰裂,頭裂開一樣痛。她從額頭的口子裏跳出來,沿著那聲音找尋。
 
    這是一套三室兩廳,廚房旁邊有個衛生間,聲響就是從裏麵傳出來的。秦菜走到衛生間,打開門,努力往馬桶裏看,裏麵隱隱有個人影。是個老太婆。
 
    秦菜心裏頓時有了底,她伸手到馬桶眼裏,把那老太婆給擰了上來。老人家沒有什麽戾氣,撈出來之後就消失了。
 
    秦菜醒來的時候,那聲響沒了。屋子裏的人屏息凝神聽了好半天,秦菜才開口:“好了。”
 
    幾個人都嘖嘖稱奇,左力魁倒是大手一揮:“走,請大師吃飯去!”
 
    秦菜不想去:“我住的地方很遠……”
 
    但房主人夫婦哪裏肯依,一定要請秦菜去吃飯,並千般保證待會送她回去。
 
    秦菜沒辦法,隻得跟他們去吃飯。
 
    小區外麵有一家缽缽雞,一行人去了那邊,幾個警-察圍著秦菜,都想問出原因。到了桌上,秦菜喝了一杯啤酒,這才開口:“你們家前幾天有老人去世吧?”
 
    這一桌人都不說話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爭相給秦菜倒酒:“高人,你咋知道的?”
 
    秦菜受不住這般熱情:“別倒了別倒了,我喝不了。”
 
    戶主人一臉忐忑:“高人,難道真的是我媽她老人家……”
 
    秦菜點頭,而後又搖頭:“也不關老人家什麽事,老人家過世的時候,你們給她洗過身上嗎?”
 
    女主人這時候才答話:“洗過,不是風俗說洗了身子下輩子才好幹幹淨淨做人嘛……”
 
    秦菜點頭:“那水你倒馬桶裏了?”
 
    女主人想了半天,方才一拍大腿,她也服了:“高人,你咋知道?”
 
    秦菜碗裏堆了一碗的雞、魚及各種菜,她很不好意思,隻得解釋:“人死之後,主魂離開,其他魂魄失了束縛,本來就易散。洗屍體的水不小心帶了屍魂或者是屍魂 的小三魂什麽的。魂魄本來就屬陰,水也屬陰,它在水裏,幾天都不會被陽氣衝散。又出不來,自然就要弄出聲響了。”
 
    這話一出,左右皆是嘖嘖稱奇,像圍觀猴子一樣圍觀秦菜。左力魁對秦菜的本領是見過的,這會兒倒還淡定,隻是給秦菜挾菜:“別鬧,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這邊正吃得熱鬧,那邊卻出了事兒。
 
    一個小女孩突然哭了起來——被雞骨頭給卡住了。
 
    女孩的父母慌了,缽缽雞的店主也慌了,卡得實在有點厲害,大家都急著要送醫院。秦菜這一桌卻樂了:“高人,您又攤上事兒了!”
 
    秦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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