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江葦竹 | ||||||||||||||||||||||||
這一夜,秦菜一夜未眠。她把先前攢下的符咒全部拿出來,給了白河、白芨、沙鷹、陳科等許多人,明日過後,這裏多少人都將再也不見了。山穀裏有的玄術師帶了家屬過來,笑聲和歎息聲盈耳。月莧也過來了,帶著她三歲的女兒。白芨與她一照麵,目光從她懷中小女孩的臉上,移到她臉上。那美麗光潔的臉龐比之從前,似乎多了三j□j為人母的慈愛。這光輝沒有減弱她的風情,反倒令她顯得更為聖潔。 這時候遇見白芨,月莧明顯有些尷尬。白芨倒是從容:“過得好嗎?” 其實這話不用問,白河對她的感情,並不比自己少。何況那樣一個男人,既然決定為人夫、為人父,肯定比他稱職得多。隻是還是問一句吧,如果明日一戰未能歸來,起碼也曾看過她一個笑,又多說過一句話。 月莧粉麵低垂,聲音輕細:“我很好。” 白芨點點頭,月莧已經看見了白河,她衝白芨略一點頭,抱著女兒向白河走過去。白芨默然轉身,背影依舊從容,隻是有那麽一瞬間,竟然覺得酸楚。 那時候秦菜和沙鷹圍著火堆坐在一起,沙鷹這個名字,真是起得人如其名。他似乎天生就不會憂慮,這時候借著火堆還給秦菜烤了個大腰子。燕重歡沒有投向白河,依舊在秩序為尊主效力。但是他也沒有撤回燕小飛,師父還在敵人那裏,當然沒有人理會燕小飛。他現在也跟秦菜、沙鷹坐在一起。白芨過來湊個角,四個人默默地望著火堆,各自想著心事,隻有沙鷹想著腰子。 雖然大家都同仇敵愷,但是人間和曾經秩序的人卻不約而同地隔開了一條線。秩序的人圍坐在白河、周濟昌身邊,人間的人自然是以秦菜、謝天安為圓心。兩個組織鬥了這麽多年,其恩怨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化解的。 烈酒和烤肉的香氣在山穀中彌漫開來,這是一場狂歡。飲至中途,謝天安和周濟昌各作了戰前動員,秦菜與沙鷹碰了下碗,幹了半碗酒,轉而又與白芨碰碗。迎著白河的目光,白芨喝了秦菜碗裏的酒,然後把自己碗裏的倒了一半給她。秦菜也懶得跟他計較,自飲了這半碗。白河的目光如同著了火,白芨大爽,這才與沙鷹痛飲。 謝天安的戰前動員作得不錯,這一戰雖然艱險,但是大夥俱都是抱定了必勝的信心。秦菜再度與白度碰杯,話說得小聲,但白芨聽得一清二楚:“明日之後,不希望再聽見這聲音。” 白芨一笑,啃了一口她手裏的腰子:“這有何難?但是師叔想再聽聽你的聲音。” 他第一次在秦菜麵前以師叔自居,秦菜卻又哪能聽不出這弦外之音。她笑得語不成句:“明日之後,此時此地,我與師叔同樂。” 陸續有人過來敬酒,雖然秦菜是人間的先知,並且和秩序積怨甚深,但是她如今是對付尊主的主力。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秦菜倒也不拿喬,來者不拒,一一全飲了。最後燕小飛開始擋酒,燕重歡留在尊主身邊,秩序眾人難免看不起他。這時候借著三分酒意,更是不把他放在眼裏:“你算什麽東西,我與先知喝一碗酒,容得你這個賣身求榮的下作之人說話?” 燕小飛雙拳幾握,最後還是白芨沉聲道:“我們先知大人何等尊貴,是由得你們說敬就敬的嗎?滾!” 他一開口,幾個雖然悻悻,卻還是不敢正麵衝突——都打不過他,真要動手,當場就要吃虧。最後隻得一臉鐵青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秦菜淡笑著握住燕小飛的手,喂了他一塊烤腰子:“討厭他們嗎?” 燕小飛咬著牙,沒有說話。秦菜拍拍他的手背,隻是笑。 天色漸漸亮了,玄術師們開始陸續將自己的家眷送走。山穀裏漸漸恢複了大戰前應有的凝重氛圍。謝天安與周濟昌開始安排,尊主自然主要由秦菜正麵對抗,其他人協助,白河帶一隊人對付尚且站在尊主一邊的餘黨。白芨帶著原人間的人支援秦菜,周濟昌帶一隊玄術師控製不羈閣的法陣,以防尊主脫逃。謝天安帶一隊人負責機動。 總指揮因為雙方各自不服,就由謝天安與周濟昌共同擔任。 早上,所有人整裝出發。臨走之時,白河握住秦菜的手,許久才道:“保重。” 秦菜承諾般地點頭:“師父放心。” 言罷,她轉向呂涼薄,終究是沒再說話,帶著白芨和沙鷹等人轉頭離開。 三畫職業中學,依舊是老樣子。校牌上的油漆都脫落了。當玄術師包圍住整所學校的時候,八號教學樓的不羈閣終於移動了。月光照射的範圍漸漸擴大,月光滲出磚牆,光芒耀目。秦菜看了一眼白芨:“我去了。” 白芨點頭,最後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一切小心。” 秦菜抬起手,指尖輕輕碰觸他的臉。白芨頓時有一種被 了的不悅,但也許是念及時候特殊,沒有斥責。秦菜語帶笑意:“師叔也是。” 秦菜輕身躍上磚牆,四周沒有人說話,隻有風吹過三畫職中的楓枝梧葉。圓月中的尊主風姿依舊,麵對秦菜,他平靜得如同無風時的湖泊:“你我本無仇怨,何必苦苦相逼?” 秦菜站在他麵前,論排場和氣勢都輸了一大截,惟有從容相似。她燦然一笑,右手握了金色的彎月刀在手:“待此刀斬下尊主頭顱之時,我再稟告尊主吧。” 拖了一年多的決戰,兩個人本就無話可說。尊主目光依然空洞,他左手微抬,風聚、烏雲遮天蔽日。雖說早就決心與他一戰,但真正麵對的時候,大家還是頗為膽寒。真正的呼風喚雨,仿佛日月都被托在他的掌心。 秦菜示意白芨令所有玄術師都使用土係法咒,她自己使用火係法術。一擊之後,尊主當下撤了風雨——他本是覺得五行逆轉之術消耗太大,欺秦菜其他術法薄弱,這才改用其他法咒以應對。 但是目前看來,秦菜的反應也非常靈敏——他召來風雨,是想要用水法。所有的法咒也都有自己的陰陽五行屬性。而在雨中施展水法,其效果等於如魚得水。 而秦菜的應對,就是以土係法術強擋,土克水,但是在雨中施展土係法咒,肯定處處受限。所以她以火係法咒助之,火生土,更與水法水火不融,很順利地抵消了他在雨中的優勢,反而助長了土係法咒的施展。 尊主眉頭微皺,突然輕聲道:“如此迅速地應變,豈是一個黃毛丫頭擁有的能力?你到底是誰?” 他的聲音仿佛響在所有人耳畔,正與秩序餘黨纏鬥的白河、周濟昌都望過來,分了兩分心注意。秦菜冷笑:“尊主不出招,在下就冒犯了。” 言罷,她突然示意桑骨泥人等施展木係術法,然後自己以火係術法主攻。尊主微微蹙眉,如果以水滅火,則會助長木係術法。如以土滅火,土對木也是有所助益的。還沒等他算計過來,施術成功,所有咒法撲麵而來。他不得以,隻有施展五行逆轉之術,將所有法咒能量全部化作塵埃。 秦菜立刻示意白芨再補上,施展金係法術,而她以土助之。兩處施法,彌補了她施法速度慢的問題,而正常的五行法咒,比元素逆轉需要的消耗小太多。正好彌補她消耗高於尊主的問題。尊主以五行逆轉之術來應對她正常的玄門術法,必敗。 高高在上的尊主此刻陰森如惡鬼:“江葦竹!!” 他喊出這個名字,秦菜毫無反應,其他玄術師卻哄然大嘩,連白芨也變了臉色。秦菜後退一步:“江葦竹是誰?” 是問的白芨。白芨額上竟隱隱見汗:“是我師父。” 秦菜是真沒反應:“沒聽過,怎麽你師父這麽默默無聞的嗎?來火法!” 白芨依言施法,輕輕補了一句:“也是白河的師父。” 秦菜心下微顫,仍麵不改色——他認出了老爺子的術法。但那又怎麽樣? 術法依照她的意思,一道一道地打過去。她倒是早有主意,讓白芨帶人輔攻,她主攻,桑骨泥人木係術法高超,正好彌補二人施法配合之間的間隙。尊主的施法速度再快,也絕計快不過三組,隻能形成顧頭難顧尾之勢。 尊主之間根本沒有把玄門這群玄術師看在眼裏,他要殺他們,當真可以是一刀一個小朋友。可是現在他才發現自己錯得離譜——哪怕是一條狗,在作戰中也會有其作用。單看指揮者如何安排。 如果這個丫頭是江葦竹,那自己單想憑經驗勝他,真的是太輕敵了。 當年江葦竹也是玄門之中數一數二的人物,聲望如日中天。而身為尊主,他又怎麽可能讓一個人的聲望居然高過自己呢?要對付他很簡單,真的太簡單了——隻要輕描淡寫地修改一下天道,他的女兒就患了無藥可醫的重病。 他就需要無數的功德能量去維持她的生命。他也是人,也希望能留住自己摯愛的人。如果舍棄道德與自己一直守護的天道正義,憑他的修為,有無數種辦法可以續她的命。於是他悄悄地以別人的壽數福祿去補。結果這個坑越填越大,到最後需要一個組織來操作。而這個組織,秩序的尊主已經準備妥當,隻差一個優秀的領導者。 於是就沒有江葦竹了,他不能帶著自己的兩個弟子一起走這樣一條路,於是把他們一並舍棄了。整個玄門都以為江葦竹退隱或者飛升了。隻有人間的太子爺,沒有出生來曆,隱在黑暗裏,守護著一個人。 “不……你不可能是江葦竹。”尊主很快又醒悟,“你若是他,又豈會讓江子矜落到如今狗豬不如的地步!” 迎著各種目光,秦菜淡然自若:“我是誰,尊主死後有的是時間去猜。” 玄門的鬥法,不同於拳腳比試,勝負是一目了然的。尊主的術法慢慢失了先前的霸道淩厲,秦菜卻漸漸加快攻勢——黃瓜帶領著個植物聯盟為她提供靈力,她占有著絕對優勢。 消耗戰打到最後,白河把秩序的餘黨清剿得差不多了。他是個寬和的人,願意歸順的,也沒再過多為難。秦菜把他編成第四隊,尊主越發不支。 而這時候周濟昌等人更是已布下天羅地網,嚴防他逃走。漸漸的,這位尊主的皮膚又開始玉化。他看向秦菜,冷笑:“你真的打算殺死我嗎?” 秦菜抿唇,語聲堅決:“尊主盡管拭目以待。” 圓月的光芒漸漸黯淡,尊主卻笑得古怪:“無論你是不是江葦竹都好,接下來我們隻有拚五行逆轉之術了。但是你與我修習的都是這五行逆轉邪法,留著我,他們有所忌憚,方能留下你。如我身死,下一個必將輪到你。” 秦菜心中微微一沉,周濟昌已大聲喝道:“先知勿聽他胡言,速速斬殺這玄門罪首!” 尊主冷哼一聲,伸手一指,周濟昌站立之處竟瞬間被融為鐵水,他爆喝一聲,飛升躍起,還沒來得及祭出法寶,秦菜伸手化鐵水為雨水。受此一驚,不止周濟昌,在場諸人俱都是心寒膽裂——這五行邪術,若非聚眾而殲,豈非整個玄門都得任他為所欲為? 秦菜躍到空中,尊主再度化雲為刃,瞬間空中便真的出現了下刀子的奇景。秦菜同樣施法將之化為柳絮。整個三畫市頓時柳絮飄飛。白芨與白河對望一眼,依舊帶人截殺尊主,心下卻難免生疑——這丫頭突然技力精進, 也是大變。莫非當真是師父…… 白河很糾結,如果真的是江葦竹,那麽秦菜到底算是他的徒弟還是算他的師父? 白芨更糾結,如果真的是江葦竹,那麽他睡的到底是他師侄還是他師父?那白河到底是他兄長,還是他師父的師父? 不能想了,再想得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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