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姊姊有一次曾對我說:故鄉這個東西,是一個概念,可以依托,不可以淫迷。
我回答:我就是因為無可依托,所以才淫迷……
這句話寫下來,我自己也覺得有些假模假樣無病呻吟的意思,矯情得很。可是這世上,正如許多假話聽起來像真話一樣,許多真話是如此之真實,以至於聽起來像假話。
現在是巴黎時間八月二十九日下午六點。三十個小時之前,我剛剛走進家門;而前天早上,我還在家裏。
這個家當然不是那個家。這兩個家之間,隔著一萬公裏的距離。
在過去的兩個月裏,我與丈夫和孩子一起,在中國西南邊疆的一個小院裏,不上網不看電視不打電話,像植物一樣,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曬太陽。
我當然有資格曬太陽。那個小院海拔將近兩千六百米,離天很近,天氣晴朗的時候,太陽能熱水器裏的熱水幾乎沸騰。可是因為夜裏常常下雨,氣候並不炎熱,而且隻要躲在陰涼地方,完全就感覺不到暑氣。在七八月的酷暑裏,我們雲南是全中國少有的氣候涼爽溫和的地方之一。
那個位於兩大著名小資旅遊城市之間的小院,我把它叫做我的家。土木結構的屋子是典型的地方風格,家人到現在還習慣叫它作“新房子”,盡管它的年齡跟我的年齡一般大。
這個“新房子”,是相對於“舊房子”來說的。舊房子在哪裏?舊房子就在新房子二十米之外的地方。那裏的廚房、院子都是我小時候熟知的。可是現在廚房已經快塌了,院子裏積了一汪流不出去的死水,長滿了水葫蘆。舊廚房的木門上還有我小姨結婚時貼的喜聯的殘跡。現在我小姨的大女兒已經二十歲,我的姨父已經意外去世六七年了。
舊房子現在還被使用的,隻有西南角的菜園。從我丈夫十年前第一次到這裏開始,他已經習慣穿過豆莢、辣椒、白菜的重重阻礙,到菜園深處的小木屋裏上廁所。晚上睡覺前,我們打著手電筒,一起進行一天裏的最後一次“尿尿散步”。雖然頭頂有明月繁星,我自己是不敢在夜裏一個人來的。黑黢黢的破敗老屋讓我害怕。雖然我知道如果我的祖先有魂靈,他們多半不會傷害我。可是萬一他們覺得冷清寂寞,要拉我去作伴,該如何是好呢?老鼐嚴肅地思考了一下我提出的這個問題,說:我倒是很願意與你的太曾祖聊聊天,他的名字起得那樣文雅,應該是個知書達理的人。隻不過,如果我與他聊天,很可能會遇到語言不通的麻煩,說不得要讓你翻譯。
我背上汗毛直豎,拉著老鼐急急地穿過老屋,一路上隻盼太曾祖他老人家看到我旁邊是個老外,不屑於跟他搭腔。
按理來說,這座破敗的老屋,西南角的菜園和簡陋廁所,以及二十米外的“新房子”,應該就是我故鄉情結的依托之處了。可是我從繈褓之中就跟著父母一個單位一個單位地遷移,在不同的鄉村居住過。在這些鄉村的孩子眼裏,我是個“城裏人”;然而我回到“城裏”,卻操著濃重的鄉村口音,沒有一個城裏朋友。
我父母像今天的許多父母一樣,認為我的少數民族母語會影響我的語文成績,所以刻意跟我說漢話。可是我身邊所有的小朋友都說民族語,連老師上課都說民族語,我如果不想被孤立,就必須說跟大家一樣的話。所以我無師自通地,變成了一個雙語孩子。
老鼐看到今天的許多孩子,都已經不會說我的民族語言,常常大搖其頭,感歎民族遺產就這樣慢慢消失。可是這個資本主義蜜罐裏長大的孩子如何能夠明白,有許多選擇,是不得已而為之。我父母當年孜孜不倦地跟我說漢語,導致我的漢語比許多同齡的農村孩子要好得多。可是我十來歲的時候,離開家鄉到漢地去上學,隨便開口講一句漢話,就被身邊的漢族同學嘲笑。十二歲的小孩子,被嘲笑得多了,也生出悲憤驍勇之氣來,一個字一個字對照著字典,硬把所有的不標準口音都糾正了。謝天謝地,我糾正了自己的蠻音,卻並沒有把蠻語忘掉。到了今天,我的老同學們見到我,不斷驚奇於我仍然能說得一口字正腔圓的少數民族語言。可是像我一樣的少數民族孩子,還在繼續使用漢人的教材、參加漢人的考試,與漢人孩子一起,前赴後繼地參加一關又一關的殘酷升學競爭。他們的父母,怎麽敢不讓他們忘記自己的語言,早早接觸並習慣漢人的語言?
老鼐說:你們的語言是文化遺產啊,應該好好保護的。
這還用你說麽。我自然明白。許多已經離開家鄉的有識之士當然也明白,所以才編字典、搞調研,致力於我們語言的研究和保護。可是許多東西,在一些人那裏看來是藝術是遺產,而在大多數其他人眼裏,卻隻是生活的普通工具和手段而已。正如享譽海內外的元陽梯田,是外國遊客和攝影愛好者眼中的無上美景,可對於當地人來說,這些漫山遍野的梯田,代表了臉朝黃土背朝天,代表了辛苦的耕耘和艱難的收獲。別人從高處看到的旖旎美景,在農民們眼裏,毫無詩情畫意,隻是他們賴以生存的手段而已。還有我們的民族歌舞,最初不是表演給別人看的,而隻是為了抒發自己的感情,簡單說就是讓自己高興。這些來自於山野,原汁原味的歌舞,一旦被搬上了舞台,感覺和氣氛就全變了。
我從小被父母監督好好學習,沒有機會學唱歌跳舞,幸好語言還會說,說得還很不錯。可是我的語言,出了這個地方,有誰能聽得懂呢? 隨著我越走越遠,我身邊漢人所占的比例越來越大。我上高中的城市,現在是全中國偽小資們紛湧而至的地方。舊房子們被推倒了重建,舊城牆們被推倒了重建。 大部分房屋,我二十年前根本就沒見過,你們居然還敢跟我說“古城”兩個字。妙齡女子們化著濃妝,穿著極端藝術化的民族服裝,在如潮水般湧來的遊客們麵前跳所謂的民族舞蹈。姑娘們啊,我如果站在高處大吼一嗓子,你們還有幾個人能夠聽懂?
小時候我從鄉下到城裏,距離不過八公裏,卻覺得已經是遠征。交通工具最開始是馬車,後來是手扶拖拉機。有一次我與小姨吵架,又沒有錢坐車,於是賭氣自己徒步走回父母親在鄉下的工作單位裏。出發之前做了周到細致的準備,包括從一個小木箱裏找出藏了多時的兩段甘蔗。走到一半的時候,我就在公路邊坐下來,啃甘蔗吃,吃完再繼續走。那時大概是七八歲吧。
這次回家去,我與老鼐又徒步走過許多個村莊,隻不過沒有沿著公路走,卻沿著山腳的鄉間小道,每人戴著一頂破邊草帽,穿著布鞋,一個村子一個村子走過去。遇到好奇的村民互相問訊“這些老外來咱們村裏做什麽”,我就回頭用字正腔圓的民族語言說:“我們不是老外。我們是本地人”。走了八公裏,我們從燒磚瓦的三岔路口出來,走上公路,搭車回家。馬車和手扶拖拉機當然已經絕跡,我們坐的是俗稱“微型車”的小麵包車,車資三元。司機從後視鏡裏看我們,問我:這是你家屬麽?我說師傅你好眼力。他大概看我們衣著實在太土,達不上外國遊客和隨行導遊的標準。
前天我一夜間穿越了一萬公裏的路程,毫無感覺,覺得太近了,幾乎算得上朝發夕至。現代的交通工具讓人連離愁別緒都來不及醞釀就已經時空轉換。換了上上個世紀,要坐兩三個月的船,在船上長籲短歎,去國離鄉之感大概會強烈得多罷。
我是家裏外出的人裏距離最遠卻又最經常回家的。經常得現在家裏人見了我,連久別重逢的驚喜都沒了。有時候我甚至想,鄰居的老人們大概以為我胡說自己身居異國,實際上隻住在三公裏外的村子裏,否則怎麽會這麽經常見到我?我大舅全家住在怒江,小時候別人每每說起,總讓我覺得他們住在天涯海角。他們每次回老家來,那是了不得的大事,要驚動各種親戚的。有一次過年,祖宗牌位麵前放了一隻奶油蛋糕,哪裏來的我已經不記得了,總之花花綠綠,充滿了色素和香精的誘惑。從年初二開始,我就每天趴在供桌前,覬覦那隻蛋糕,期盼過了初八初九,等祖宗們吃膩了,終於可以賞給我一塊。初五,我大舅和表姐弟們回來探親。等三天之後他們離開,我悲痛欲絕地發現那隻蛋糕不見了。他們是遠客,好東西理所當然要留給他們。所以那隻充滿人造色素的、可能早已過期很久的蛋糕就被他們帶走了。我站在祖宗牌位前大哭,我外婆摸著我的頭說:他們遠來不容易啊。咱們以後再買一隻。我一邊哭得抽抽嗒嗒,一邊想:連我垂涎這麽久的蛋糕都被他們拐走了,他們住的該有多遠啊,該不會遠到天邊去了吧。
怒江當然沒有遠到天邊。07年我與老鼐去怒江,總共隻坐了八小時的車而已。當我看到怒江澎湃的江水,不禁長歎道:原來怒江這樣近。為什麽他們不更勤些回家?他們回家還沒有我這個住在外國的人勤呢。
老鼐啞然失笑,反問:豈止他們,誰有你回得勤?你不僅回得勤,每次回家還拖家帶口,一住幾個月。你簡直都不給人久別重逢、喜極而泣的機會嘛。
我說:也對啊。我十二歲離開家,應該索性等到鬢毛衰了,再神兵天降出現在父老鄉親麵前,用未改的鄉音煽情問好,催人淚下才對。現在可好,家裏人每次見了我,紛紛神色不變,好像我隻不過剛去街口買了把蔥回來似的。你說,我這個離鄉背井,是不是離得太不夠徹底了呀?
可是我深心裏自然知道,我回得這樣勤,正是因為我離開得太徹底了。
故鄉於我,永遠隻是一個概念。就算我年複一年,不斷地讓我的鞋底沾上它的泥土,就算我鄉音絲毫未改,穿著布鞋、帶著銀鐲子,隱身於來去匆匆的鄉人們中,就算我大嚼家鄉的食品,沐浴家鄉的陽光,就算我比許多住在一百公裏外的鄉親還要頻繁地出現在家鄉的街頭上,從我二十幾年前第一次離開家鄉開始,我就永遠地離開它了。
我甚至從來就沒有擁有過它。當我還是一個小孩子的時候,農村孩子們叫我作“城裏人”,城裏孩子們嘲笑我的鄉下口音。我早就已經時時身在異鄉了。拉辛的悲劇裏,雅典王後費德爾說:Mon mal vient de plus loin (我的痛苦由來已久)。三十多歲的我,今天也可以說:Ma déchirure vient de plus loin,我的撕裂由來已久。我越走越遠,路越來越長。世界越來越大,我的心越來越小。故鄉這個東西,不僅僅是個地理概念,還是個時間概念。十年後的故鄉,還是故鄉麽?二十年後的故鄉呢?
我之所以眷戀故鄉,是因為我一直在漂泊;而因為我一直在漂泊,所以我永遠無法找到故鄉。
故鄉的確隻是一個概念,我就是因為無可依托,所以才淫迷。
我曾在那著名的偽小資聚集的城市裏住了三年,那個時候,街上還沒有那麽多偽小資,深巷裏還有不少老房子。我念念不忘的,是小巷裏老太太賣的一種叫做“假雞肉”的類似油條的麵食。現在不知還有沒有。另一座著名的偽小資聚集的城市,離我的家鄉更近。我最後一次去,卻大概已是十年前。現在那座城裏充滿了旅行社的小旗、不正宗的意大利咖啡,還有帽子背包和墨鏡,我哪裏還能找得到那個無視我的存在、執意要先賣東西給本地人的固執老太太?
大媽,我排在她前邊呢。我用漢話說。
老太太不理我,繼續嘰裏咕嚕操著本族語言跟我後麵的人交易。
於是我火了,你有你的語言,以為我就沒有了麽。都是少數民族,誰怕誰啊?你嘰裏咕嚕,我也嘰裏咕嚕。我聽不懂你說的話,你也聽不懂我說的話。咱們就雞同鴨講,吵唄。
旁邊一個顧客卻聽懂了我的說話,拉拉我的衣角說:算了,別生氣,他們就是這樣的,一根筋,不會做生意。
那位老太太一臉無所謂的神情。飽經風霜的臉上,皺紋像刀刻一樣。
我定睛看了她一會兒,突然笑了。
如果是我做生意,大概也會這樣一根筋的:喂,後麵那個老鄉,你到前麵來,我先賣給你。
今天,遙望那座偽小資和外地商人聚集的城市,我非常懷念那個做生意一根筋的老太太。
我在昆明連續住了七年。見證了一個叫“橋香園”的米線店發展壯大的過程。老板是兩個蒙自人,兄弟倆。我在昆明的時候,橋香園隻有寥寥幾家分店。現在的橋香園,已經遍布了昆明城的各個角落。
橋香園是賣過橋米線出名的。但是我到那裏,基本上隻吃一種米線:什錦涼米線。這碗涼米線最初賣兩塊錢,現在已經漲到了六塊。味道隻能用“太好吃了”四個字來形容。我懷孕時,半夜想到這碗米線,淚水和口水流了一枕頭。
老鼐在昆明,也跟我去橋香園。他不吃涼米線,吃大碗燜肉米線。他使用的是橋香園的英文店名:The Brothers Jiang。
幾年前,我在北京王府井的繁華路段,看到了橋香園的紅藍色的店標,裏麵的過橋米線味道很正宗。服務員是雲南人,得意地說他們的米線都是空運來的。這種話我當然不相信,我的見多識廣的朋友小段說有一種江西產的幹米粉,用水泡發後,很可以冒充雲南的鮮米線。但是服務員既然說空運,我也就笑嘻嘻地把麵前的米粉吃出了空運的滋味。
後來在海澱橋下見到了另一家橋香園,這次我要的是涼米線。可是——他們竟然給我上了一碗類似朝鮮冷麵的東西,裏麵一點辣椒都沒有,竟然還有半個煮雞蛋!我欲哭無淚地找服務員來控訴,她抱歉地說:“沒辦法,原來那個味道,北京人不喜歡,隻得隨大多數顧客的口味改成這個。”
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
米線猶如此,人何以堪?像我這樣生長於淮南,移植到淮北的,到底是做橘好呢還是做枳好呢?
回來的前夜,我很鬱悶地說:明天又要到法國去了。那裏又不是我的家,又吃不到涼米線,為什麽我要去?
老鼐說:那是你女兒出生的地方。至於米線嘛,我也沒有辦法。你忍忍,下次回來再吃。
我說:一想到麵包奶酪,我就愁苦。快中秋節了,我要帶幾個火腿月餅出去,你們不吃,我自己吃。唉,都是因為你,我才離鄉背井去吃麵包奶酪。
老鼐大笑。
我說:你笑什麽?
老鼐說:火腿月餅並不是你家鄉風味啊,連你父母都不吃的。你吃火腿月餅,就說明你已經離鄉背井了,跟我有什麽關係呢。
老鼐又說:如果你不是嫁了我,多半也會嫁個漢人,住在外地,難得回家一趟。除非你嫁個本族男人,在家鄉的十字街頭開家食品店,幾十年如一日地紮根於斯,否則,你注定了是要離鄉背井的。既然要嫁給外族人,索性嫁個徹底的外族人;既然總是要離鄉的,遠離近離又有什麽區別?
我黯然無言。老鼐,你說得對。五十公裏和一萬公裏,本質上又有什麽區別呢。故鄉是一個概念,離開又何嚐不是。哪怕身在其中,隻要閉上眼睛,背過身去,就已經算是離開了。
既然離開是宿命,那麽故鄉又怎可依托?它就如同米線的價格、房屋的新舊、街道的寬窄、父母的白發一樣,是變化的、不確定的、縹緲的。
它越不可依托,那我就越發淫迷,帶著漸衰的鬢毛,說著不改的鄉音,年複一年,癡心地穿越一萬公裏的距離,奔它而去。
托寶你寫得太好了.(我隻會說好, 別的什麽也說不出)
而故鄉,就是記憶裏的少小時光,有親人朋友的一個場景,一片樹林,一縷飄香,一段下午放學後的閑暇光陰,或者九月開學後投在地上的斑駁秋陽。。。。。。它永遠回不去,永遠在那裏。
托寶貓返鄉、回家,又有好文看了,真好。老鼐真是個機靈的好青年啊,說出的話跟托寶貓寫出的字一樣好。
不幸我也當過偽小資,在麗江“古鎮”上盤亙了幾日。很喜歡雲南。張藝謀在玉龍雪山上搞的“印象麗江”實景演出還是挺好的,主要是音樂有一種動人的力量,讓我流出眼淚。結果弄濕了防曬霜,熏得睜不開眼。因了這個,到桂林的時候又看了“印象劉三姐”,就很失望。
少數民族文化的衰落確實讓人痛惜。多元化的文化在中國,現在也許隻能是一個夢想。不知經濟上到一定程度之後,會不會有更多的當地人,返回來重新扶持栽培?
好姊姊。
五花肉,舊時裘,開冰箱出馬丁尼,與爾同銷萬古愁
嗬嗬,就怕你這麽聰明的人,沒法騙得了自己。
既然分裂是宿命,那就認命吧。你看你家小貓多瀟灑,就是要說別人聽不懂的話。說不定哪一天你突然發現自己不分裂了,反而更加分裂呢
親愛的,看得我有些眼濕。
人生的苦楚本來有很多種。選擇鄉愁,其實不過是選擇了其中較輕鬆的一種而已。
離開的宿命起源於分裂。分裂如果根本終結不了,又該如何是好。隻得假定目標是回歸,騙騙自己
故鄉,童年,青春,初戀,這些東西應該都是一個選擇性記憶的片段吧。一個人最終不可能完全離開,這些東西總是在你的血液裏麵,你帶它一起走到最後。走到有一天你成了別人的故鄉童年。
親愛的,離開的宿命起源於分裂。分裂的終結未必是回歸。長成橘也好,枳也好,或者不橘不枳,最要緊你長成了,並且認可這種長成
:)謝謝來訪。
大老鄉?小老鄉?嗬嗬,老鄉好!
婭米,你好。我想到哪裏寫到哪裏,思維混亂,完全沒有章法的。突出的特點就是囉嗦,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