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天也會老

昨天臨睡前，老鼐說：我怎麽覺得最近我兩邊的發際往上升了不少啊，你看看是不是。
我扳過他的頭來研究了一番：沒什麽特別的感覺啊。
老鼐說：真的，我剛才照鏡子，突然有這種感覺。趕快跟以前的照片對比了一下，好像真往上升了不少。。
我聽他說得這麽嚴重，有些將信將疑，說：那……也許是我天天看你，察覺不到。

從老鼐的爺爺、爸爸和伯伯，以及一個表哥的例子看下來，老鼐家是有點謝頂的遺傳基因的，所以我比較理解他的擔心。隻不過我現在看他，還是一頭濃密的栗色頭發，沒覺得有謝頂的跡象啊。
但是看他神經兮兮的樣子，搞得我也懷疑起來了。

於是我說：以後回中國，趕快抓緊時間見見我那些到現在你還沒見過的老相識，不然以後頭發少了、皺紋多了，那些人沒見過你年輕時候的樣子，還以為我一開始嫁的就是一個禿頂老頭呢。
他憤怒地盯著我，說：你你你……沒見過你這樣虛榮的。
我笑得打跌。其實俺這樣說是有來由的：想當年，我一個朋友第一次見到老鼐，很吃驚地說：居然是個年輕的帥哥！我當時一聽之下，很是受用；事後想想：不對啊，這個“居然”是什麽意思？難道她一聽“外嫁”，就以為我是年輕姑娘找了個禿頂大肚老頭？

嗬嗬，妾昔年少時，君亦正青春。老鼐青春年少時的樣子我也見過，就算他以後真的成了禿頂大肚老頭，我也該是雞皮鶴發的老太了。這就義無反顧、華麗麗地由小兩口轉型為老兩口吧。
昨天我就是這樣安慰他的。

今天早晨，我一覺醒來，回想起這場對話，不由感歎韶華易逝，紅顏易老，於是順口謅出一句：

Te souviens-tu, mon cher, de mon front jeune et lisse?

話一出口，陡然驚覺：多標準的亞曆山大詩體啊！果然詩在民間，詩在民間！

立刻強迫老鼐吟出下句。此君向無詩才和詩興，我本來沒抱多大希望，沒想到他略一思索，衝口而出：

De mes ans, de mes jours, tu es le seul délice.

我大驚，連稱佳句、佳句！
喜滋滋地默誦了兩遍，問他：你啥時候變得這麽有詩才了？
老鼐老實地回答：我這兩天不是一直在讀Lamartine麽？讀多了詩，好像順口就出來了。
原來，老鼐同學也會玩“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吟詩也會偷”的花招呀。

Te souviens-tu, mon cher, de mon front jeune et lisse?
De mes ans, de mes jours, tu es le seul délice.
Quand tes cheveux seront blanchis ou éclaircis,
Pour les suivre il y aura mes regards vieillis.

（親愛的，你可曾記得我年輕光滑的額頭？
在我的歲月，我的日子裏，你是唯一的歡喜
當你的濃發變得灰白稀疏
總有我蒼老的眼光追隨它們）

[林卡]

如果你相信愛情，那這一對“柴子稼人”，就是彼此的唯一，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需要誰為誰可惜？

[無勝於聊]

原來替你可惜，中文修養這麽好的人嫁給了老外，居然法文也隨口成詩， 改替中國男人可惜了。

[托寶貓]

回複lepton的評論:

七老八十的時候，隻怕就說了下句忘了上句啦。“才子佳人”，那是傳說。現實很可能是：被柴米油鹽熏陶的“柴子家人”。：）
問好量子，你的南歐遊記我一直跟讀呢。

[lepton]

哇，真是夫唱婦隨，我都可以看到若幹年後七老八十的兩個手拉手還對詩的一對才子佳人。你家小貓這樣耳濡目染的將來一定是文學女青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