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達佩斯的政治警察博物館
杜好書
在多瑙河邊傍山依水的匈牙利首都 布達佩斯曾經和維也納同是奧匈帝國的首都，她很美，其自然風光遠超過維也納。穿過布達佩斯的一條又闊又直的 Andrassy 林蔭大道，以今天的眼光來看，也得讚美。
Andrassy 林蔭大道上的 60 號是個博物館，叫“ House of Terror” 。這可不是美國萬聖節給孩子們看了嚇一跳然後大笑的恐怖屋，所以我改稱它為政治警察博物館。博物館的門票要近 10 美元，不便宜。來看的人不少，而且多數是 匈牙利人。
1937-45 年匈牙利的 納粹黨把這個樓做了它的總部。 1945 年 匈牙利共產黨坐蘇聯坦克進入布達佩斯後，立即將它改成了 匈牙利 政治警察的總部。從 1945 年到 1956 年搬出的 10 年裏，它把附近的樓都並了進來，把地下室打通，做了監獄和殺人的地方。
博物館入口是一輛坦克，坦克後麵的牆，高到三四樓，貼滿了受難者的照片。這給人一個震撼。 1945 年，有 57% 的 匈牙利人支持社會民主黨，共產黨隻有 17% 的支持。靠了坦克和警察，到 1949 年共產黨才專了政。 1956 年匈牙利人民為民主上街。曾經做過蘇聯 政治警察的告密者，後要走社會主義新道路的 共產黨領袖 Nagy （訥吉）宣布放棄一黨製和實現自由選舉。蘇聯 2000 輛坦克開入匈牙利，打死了 2500 人，傷了 2 萬人， 4 天鎮壓了匈牙利人民的起義。接下來逮捕了 15000 人，處死了 229 人。 20 萬匈牙利人，大多是精英逃亡西方。
博物館有個大房間，一邊的牆從地板到天花板都是檔案夾子，房間滿地，椅子桌子上都是打印的或者手寫的紙，現在當然都是畫出來的。表現了當年就是用這些黑材料把許多人送進了監獄。很震撼人心的設計。
1956年波蘭匈牙利事件後，毛澤東想當然地在北京說，波蘭和匈牙利共產黨鎮壓反革命不徹底，導致了“反革命”事件。事實是那時波蘭匈牙利鎮壓得太過分了。他們在蘇聯警察的直接參與下，把共產黨同盟的其他政黨都吸收和解散了，把反德國的共產黨的同路人當敵人關了起來。匈牙利有個很大的政黨，叫Smallholders，蘇聯紅軍直接把它的總書記抓到蘇聯去，關到1956年，說他陰謀破壞蘇軍安全。把前軍人鎮壓了，稍有不滿，不相信農業合作社好的都當成政治犯，反國家犯；工人因事故停工都被當成反革命破壞生產來辦，捷克的犯人裏，1950年工人占了39%，到1952年升到50%。反法西斯的鬥士，因為拒絕加入共產黨，也被當反革命辦了。抓進監獄的就打，犯人的妻子被警察叫去，往往被奸汙。
據說還從東方的共產黨裏學來了如下的一套洗腦：犯人進來後第一階段是承認自己是隱藏的敵人，交代集中營外麵的同夥；第二階段是交代集中營內的同夥；第三階段是公開道德交代，那是指交代父母妻子上帝等等，那都是在打下麵交代出來的。第四階段是爭取參加“有共產主義信仰的犯人組織”。參加了就可以打前三階段的犯人。
借著反鐵托主義，東歐共產黨黨內也嚴厲清肅。在匈牙利共產黨元老Rajk的審判，94個被捕的共產黨員裏，15個判死刑，還有11個死在監獄裏。連自殺的，總共死了60個人之多。捷克是在蘇聯顧問直接拷打下，抓出鐵托分子，一個非常忠於莫斯科的老革命領導。捷克的犯人裏，隻有0.1%是共產黨員，判死刑的犯人裏，1%的是共產黨員，高十倍。可見共產黨對自己人的殘酷。
為什麽在東歐共產黨黨裏抓的人都是知名的，親莫斯科的，為什麽那麽狠的殺？現在有四種解釋。其中有一種解釋是，1951-1953年朝鮮戰爭時，斯大林在準備歐洲的戰爭。捷克的軍火生產，1953年達到最高，不是運到朝鮮去的。就是說，斯大林在想，毛澤東你們這些東方佬在朝鮮拖住美國人，有機會的話，我可以在歐洲進攻了。 我猜毛澤東那時沒有那個認識，他也真耍不過斯大林的老奸巨猾。
波蘭匈牙利占人口10%的人受了害。恐怕比那時的中共還厲害。正因為如此，才發生了人民起義。1957年中國搞反右派時，波蘭共產黨公開承認過去強化階級鬥爭是錯的，放了很多政治犯，對犯人不刑訊了。開始以籠絡為主（比如給護照出國一次）並結合打擊（東德和捷克采取驅出國）的二手，維持了以後三十多年的一黨政權。毛澤東不知道也不認識波蘭匈牙利共產黨鎮反過火。我相信毛澤東不會知道，算是東歐共產黨裏力量最大的捷克，在斯洛伐克隻有30%的選票，他們不鎮壓，怎麽能坐天下。後來東歐共產黨改正，做得更有利於他們的一黨專政，對此，毛澤東同樣不理解。他隻知道用階級鬥爭來壓。他實際上是短視和低能，卻自以為無所不能。
平行地比較中共和東歐共產黨在那個時期的作為，會是很有啟發的。當年中國駐那些國家的大使們應當寫回憶。
政治警察博物館三樓的出口故意是個黑暗的走道，通向一個黑暗的電梯。電梯門關後徐徐下行時，電視亮了，當年在絞刑房做清潔工的人在電視裏講了當年是怎麽樣在地下室裏用絞刑殺人的。
寫於 2011/8-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