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城老應

用調侃去書寫思考,以故事來敘述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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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追憶錄——月是故鄉明

(2012-09-21 10:46:23) 下一個


少小沒離家時,總覺得男兒誌在千裏,天涯何處無芳草,天涯何處不留人。到了北京去念書那會兒想:才離家幾個月,火車擠,路又遠,這學期放假就不回家過年了,正好把這兒的名勝逛個夠。

待到真正放寒假時,同學嘩地一下走了大半。過兩天,剩下的也三三兩兩地不見了。宿舍樓一下子靜了下來,光線似乎也比以前黯淡,走廊空空蕩蕩的,隻聽到自己咚、咚一步一下的腳聲,有點滲人。我像偵察敵情一般地周圍轉了一圈回來,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獨占了一個房間,享受平時稀缺的資源,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氣,心裏卻空落落的。拿起書來看了兩行就是順不下不去,想明後天去哪兒玩也提不起勁來,隻是說不清道不白地煩躁。什麽事也做不成,最後還是出了校門去海澱透透氣。

我漫無目標地走著,眼見黃昏裏路人都行色匆匆,寒風將路邊的紙片卷起又晃晃悠悠地落下,像飄零著的孤魂。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將我包裹在陰寒的世界裏。漸漸地周圍錯落亮起了燈光,空氣中漫出飯菜的香味。這在孤獨的氛圍裏滲出了點溫暖來。正咂摸著這滋味時聽到了旁邊樓房傳來一片嬉笑聲,窗口上映出兩個小孩在打鬧的身影,這暖色就在眼前揮舞,卻被玻璃擋著不能進到心裏,隻是隔著一堵牆,就像隔著一個世界,總也夠不著。他們在燈光裏,我在月光下,隻有天邊清冷如勾的殘月相伴,心就更加孤寂起來。

我突然明白為什麽心神不定了,我要回家才能走進那燈光裏,到那兒才能盼到月圓。

小時候每說到月圓的時候,我總想的是元宵圓月。過中秋節,除了月餅外,就是吃芋頭燒鴨子了。賞月是大人的事,有文化人的事,在院子裏擺個方桌,飲酒品茶聊天。秋高氣爽,碧空浩茫,周圍一片靜寂,隻見一輪明月輝輝煌煌地灑下光來,想到天涯共此時,或悲或喜或讚或歎,那必須有幽思有才情才能欣賞。小孩總是在周圍嬉戲一會兒便早早地去睡覺,明天再吃剩下的月餅和鴨子。

元宵的夜,滿街都是人,地麵的星星燈火和天上圓月交融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將冬夜也烘熱了。記得有一年,依樵表兄來了和我們兄妹去後街逛燈市,他剛參加工作不久,藍色的中山裝,左胸口袋插了支鋼筆,黑黑的小分頭,十幾歲小大人一個,笑微微的,我們要什麽他就買什麽。妹妹喜歡肚子裏點著蠟燭的綿羊燈,圍著它轉了好幾圈,伸手摸著紙條做的羊毛卷卷,隻是太大扛不動帶不走。最後每人挑了個花花綠綠的西瓜燈回去。那月色和閃爍的燈火一直暖暖地照在心頭。

有的人說:這鄉情是沒見過世界人的眷戀。外麵天空更藍,月兒更亮。

我姨夫是前朝的將軍,解放後就呆在獄裏,他的大兒子念中學時便跟著同學和潰軍到了台灣投奔大舅,從此沒了音訊。我從來沒見過這位大我很多很多的依耕表兄。有一年我們去姨媽家,那正是最講階級鬥爭的時候。隻見姨媽神秘地關起門,抹著眼淚將一封信給我媽看。異國的信封貼著女王頭像的郵票。原來表兄到了美國念書,托朋友輾轉香港寄來一封信到八姑婆住的老宅。我在旁看到信裏的一張照片。表兄人長得什麽模樣到現在已經記不得了,隻記得背麵的幾句詩:

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家鄉月兒圓,家鄉月兒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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