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過美國的誰要是跟國內一副特有成就的嘴臉到處噴,這個人要麽真的太牛掰了,要麽真的太不要臉了,相對來說還是後者占多數。當然以上隻是我的個人成見,我的成見還有很多,比如我覺得混其他地方的就先別上桌了。
米國在我看來是個現實不輸給夢想的地方,幾乎所有靠譜能想到的成就境界,人家那兒早就已經存在人間的版本了。Talented people們作品的水平之高,讓我不好意思像出國之前說自己跟人家那個領域沾邊。聽音樂如此,看電影如此,讀書也如此。
我也曾經認為談笑間灰飛煙滅的境界會和我有關。後來統計了一下,我發現這麽想多數是我喝大了之後,還有就是我出國之前。
出國前我特把自己當盤菜,其實那種感覺挺好,無知者無恥,內心賁強大。
那時候我還在一個捧著民族高科技大碗的公司做銷售,賣的是跟高科技不沾邊的中央空調產品。當時很多人以為在這種公司上班會很有希望,主要是因為公司恬不知恥的把百年老校放到了自己的名字裏,此外連吹帶騙地在股市上狂卷得確實賁令人振奮。
這其實是一個沒什麽前途的工作,據說幹得超過五年這一生就再也轉不了行了。好在我領悟的早,主要是得益於公司隻搞教育不漲工資的做法,另一方麵我想出國。我有點不屑於在國內灰頭土臉的銷售生活。
我在新東方報了個托福班。我大學的時候考過G了,這時候報托福班基本上是出於陶冶情操的需要。因為懷揣著終將赴美的憧憬,我在當時可以ignore來自工作中的各種煩惱。此外我也和大多數去上課的男生一樣,做夢能在出國前從班裏順個女朋友一起大洋彼岸。
上課以後我發現班裏還是不適合觀賞的人居多。同學們要麽就是一個星期不能保證洗一次澡的在校學生,看上去土得不拘小節;要麽就是像我這種上班不久的,穿著廉價正裝看上去土得恰到好處。男生土可以算是本色出演,讓我失望的是有的女生也土得很揚眉吐氣,很巾幗不讓須眉。我曾經一廂情願地認為願意漂洋過海的女生都應該長得很奪目才對得起這份情懷,事實再次證明在民間的多數場合美女仍然是稀有物種。
“同學,我能坐你裏邊那個座位嗎?” 我注意這個女孩很久了。
她扭頭看我,顯得有點意外。
“我來晚了,我的座兒被別人坐了。” 我解釋的時候很誠懇,雖然這是一句謊話。
我上托福班是臨時決定,報班的時候都快滿了。我的座位在最後一排,所以就算我到的再晚,我的座位也不會被別人占的,當然如果晚到就差五分鍾放學了,打掃衛生的通常會坐在我那兒等著一會兒幹活。
“哦,可以。”她還是起身把我讓了進去,然後目不斜視地繼續聽課。
有的女生可以漂亮得很洋氣,她就是。層次很好的長發,大眼睛,皮膚很白,言談舉止裏透著良好的教養和氣質。新東方的很多老師都是賣幽默的,她總是能在他們的包袱點上笑得很開心,有時候還伴隨著幾句小聲的自言自語,是那種北京口音很淡的普通話,聽起來很好聽。
她的整個感覺都是我喜歡的。可是這沒什麽用,我有把握她肯定不喜歡我。這其實不能怪她,一直以來很少有人會喜歡我,確切的說很少有人都會注意到我。
我的成長曆程裏也和多數萎縮男一樣總是感慨美女太少,其實美女太少永遠都是萎縮男們泡不到妞的托辭。我上大學的時候,我們學校離北京電影學院很近,我也沒事跟那門口晃悠,題目的解法是隻要一個美女看上我就夠了,而實際結果毫無懸念當然是一個都沒有。
所以說泡妞的成敗跟美女多少沒有必然聯係,泡得到的主兒遲早都能開糊。我比刀槍不入的那種單身男強的地方在於我勇於承認緣於自己的不足。
此外我還很注意揚長避短,比如說當我知道了這個女孩是在國貿一家很拿得出手的美國公司上班以後,我趕忙告訴她我是賣空調的。我這麽做不是因為我有誠實謙虛的美德,坦白賣空調完全是為了給她一個好印象,因為我不想讓她以貌取人地認為我是賣早點的。
每個人或遲或早都會遇到一些曲折或者離奇的事,某些時刻我也有這種運氣,比如說我真的和托福班上認識的這個女孩後來一起大洋了彼岸,更過分的是她還成了我的老婆。沒錯,她就是雙魚。
每次我給周楓講到我和雙魚之間的某些橋段,他都會感慨不已。隻是周楓感慨起來總是過於真誠,真誠地讓我有種錯覺他是在起哄,記得有一次他竟然起立鼓掌。
現在也是,本來他可以把座機電話遞給我就完了,結果他非要畫蛇添足地來幾句:“雙魚又哭著呢!哭都那麽知性!”
我們經常會對不相幹的人或事兒抱有立場,比如說宋大偉喜歡芝加哥公牛隊,比如說馬凱為了阿嬌和陳冠希跟別人在網上吵架,又比如說周楓向著雙魚超過蓓蓓。我有一種感覺,我早期給周楓講的那些我和雙魚的事讓他對雙魚有一種先入為主的好感。
要是來電話的是別人,我也可以和周楓具有一樣樸素的審美及同情心,但是在雙魚麵前,我沒法客觀也沒心情。
自從我發了那封電子郵件說不想再回美國,雙魚一個星期給我打了比之前半年都多的電話。有問有答的次數多了,我終於還是對她提到了蓓蓓。
從此以後她每次來電話的風格也變了,原來是還沒說幾句就急著掛電話,現在是還沒說幾句就開始哭,然後死活不讓我掛電話。我說你先別哭呢,她說控製不住。我說你這麽哭什麽都說不了。她說那她就不哭了,然後沒說兩句就又接著哭。
她問我是不是討厭她?我說不是。我在她示弱的時候確實對她討厭不起來。
雙魚送我回國那天,表情平靜地讓我感覺不到一點留戀。我了解她從來都是一個很感性的人,所以她的平靜令我憤怒。我回以了她等量的平靜,我示意她不用形而上地和我揮手告別了,然後我們彼此麵無表情地轉身向相反方向走去。那一刻我覺得哪怕我在氣勢上能夠占一絲上風都是充滿快感的。
眼前的雙魚沒有了當時的鎮定,隻是在電話那端哭得像個孩子。堅強從來都不是她的本色,對於她的態度轉變與其說是源於某種大徹大悟,我更願意相信這是她對眼前局麵始料不及之後的一種本能表現。但是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對於轉變之後的她竟然沒有了當時的怨恨。
這半年來當想不清楚的時候我可以回避關於雙魚的內心問答,我隻要明細我愛蓓蓓就可以了。但是現在我要和雙魚正麵對質了,回避已經不再是一種選擇。其實我知道時空轉移以後命題早就變了,如果我海歸的起始因素是我關於美國或者雙魚的感受錯位,那麽此時我已經要在愛蓓蓓還是愛雙魚之間抉擇了。
我問自己到底還愛不愛雙魚。
我發現其實愛和恨從來都是不相抵的,隻是時刻的不同一個顯性,一個隱性罷了。雙魚所有的可愛其實都存在過,隻是生活的枝節把它們雪藏了。如果蓓蓓走到這其中的時候,她的所有可愛還會像現在這樣觸手可摸嗎?反之如果退回到戀愛的年代,雙魚曾經是我的敵人還是愛人呢?
退回到戀愛的年代,雙魚曾經是我的敵人還是愛人呢?這算得上一個問題嗎?
退回到戀愛的年代,退回到那個本沒有什麽不同的北京的冬天。那時候我還根本不把歲月當回事,還不屑用懷念對待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