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得半邊臉都發麻了,於是決定睜眼看看。
許洋正對著手機緬懷他女朋友的照片。他女朋友是他在英國的同學,優點是人很漂亮,缺點是快不要他了。唐誌強正一臉虔誠地在看書,書名特缺心眼,叫《人生成功寶典》。董釗心無旁騖,閉著眼睛努力地默念著著什麽,他說是德語單詞,可是他的神情怎麽看都像是在背家譜。
我和他們三個共享同一個德國上司。我們這個上司麵試完我們就回德國度假了,連錄取名單都是從德國傳過來的。許洋說這是歐洲人重視享受生活。我說那咱們也得學習歐洲人,沒人管先混著。唐誌強和董釗明顯對我的提議不認同,他倆成天請求呼籲公司先給我們安排個臨時的領導。好在公司在他倆亢奮的事業心麵前表現得還算正常,沒人搭理他們。合理化建議不被采納,唐董二人難免沮喪,為了讓他們好過點,有一天許洋啟發他們: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沒別人管你們,你們倆可以先相互管著呀。
我們的上司雖然沒搞收徒儀式就閃人了,但是他走之前還是留下了一句話:“你們先挑自己覺得有用的自學著吧。”於是就有了本文開頭的場景,這大概是每天上午十點半之前的固定節目。平常我有事沒事總是和許洋一起閑扯,唐誌強和董釗和我們不在一個頻道上,所以和我們的話不多。雖然唐董倆土鱉和我們隔路,但是我必須聲明,我對土鱉沒有成見,我的很多狐朋狗友都是土鱉,比如海吹。
海吹是包裝組的一個小工人,八零後。染頭發,刺紋身,受電影的熏陶一直想混黑社會,卻苦於找不到組織。總是守株待兔希望能夠偶遇某個江湖大哥也不是個事,要是遇見個隻會忽悠見血就暈的假大哥,哪天萬一大哥被嚇得不省人事了,他還得負責給大哥做人工呼吸。海吹跟他爸一合計,覺得不太劃算,同時眼看著韶華易逝,於是最終決定騎著電瓶車來上班。
海吹喜歡噴,因為他噴的話通常都偏大,於是江湖上就送了他“海吹”的名號。海吹一般不和別的工人們混,他喜歡和海龜聊天。你隻要走到樓門口的吸煙區,總能看見周圍一圈的海龜,海吹眾星捧月般地在其中滔滔不絕。由於海吹的噴欲太強,所以多數情況都是他對著眾海龜單向啟蒙。
他的經典鏡頭就是:“。。。哧呼哧全是水。。。”
海龜甲:“這麽爽?!”
海吹:“也沒勁,我這還每天都換呢,爽多了就那麽回事。我還煩她們老給我打電話。。。”
海龜乙:“那勻我們點兒!”
海吹:“行,有空我帶你們出去見見。。。”
海龜丙:“抓得嚴嗎?”
海吹:“我是誰啊,擺不平我能帶你們出去嗎?”
海龜丁:“吹哥酷斃了!”
海吹:“一般吧,我的短期目標就是結婚前控製到一百個之內。”
海龜戊:“我今年三十五,從今往後就跟著吹哥混,我要在今年結束我的處男生涯!”
海吹雖然喜歡吹,倒是也不耽誤正經事。前幾天沒見到他,江湖風傳說他是回家結婚去了。海吹這麽迫切就把婚結了,也太不符合他在江湖上樹立的英雄形象了。聽說他不但婚了,而且還是他向女方逼的婚,哎,知人知麵不知心啊,原來吹哥是個家庭型男人。走入圍城也就走下了神壇,吹哥結婚這事還是被江湖炒作了好久,很多海龜都喪失了坐標:一百個已是傳說,粉絲團從此解散。這件事雖然讓吹哥威信有點受損,但是我和許洋還是會找他一起抽煙聊天。每次當我們鼓勵他繼續完成未盡的事業的時候,他都會感激涕零。
早上的陽光很好,我想出去走走,順便找好久不見的海吹蹭根煙。到了側樓門口,海吹竟然不在。沒見到海吹,我卻看見陳蓓蓓遠遠地要從這兒路過,身影嫋嫋婷婷。
培訓中心有一組培訓用到我們這邊一個車間。陳蓓蓓和張萌被作為翻譯調了過來,這也解釋了為什麽我們那天能在食堂相遇。自打她們過來,張萌就老像膏藥一樣和陳蓓蓓形影不離,這讓我很鬱悶。每次見到她們,我還沒來得及和陳蓓蓓展開對話,張萌就已經像是吃了嗆藥,開始字字句句與我作對。
有位偉人說過:不近視還喜歡戴眼鏡的女人性欲都比較旺盛。事實告訴我千萬不要把偉人的話當耳邊風,不要以為可以輕視任何這類女人,張萌就是她們其中之一。每次遭遇戰,我都為自己不對張萌進行反擊感到窩囊,但是當著陳蓓蓓,我隻能告誡自己:忍無可忍,還須再忍。其實當我這麽想的時候,我的小宇宙都處於昂揚狀態。我很想把張萌揣倒在地,然後交由海龜戊發落。
這次張萌竟然不在,看著落了單的陳蓓蓓,我喜悅地有點不適應。我抖擻起五分鍾前剛剛才睡醒的精神,倚著門擺了個很男人的 POSE。陳蓓蓓看見我笑了說POSE有點傻。從那次一起吃過午飯之後,陳蓓蓓在我麵前就不再擺出心無旁騖的矜持姿態,她會主動和我說話,她被我的精神世界吸引,而我也很癡迷於她和我交談間的每一個表情和笑聲。
她曾經問我每天都會有什麽感慨。我說我感慨每天班車路上都看到好多舊樓房。她說這有什麽可感慨的。我說這裏得住著多少好姑娘啊。她愣了片刻然後壞笑著問我是不是婚姻不溫暖。我說有點但是跟這個無關,隻跟基因和荷爾蒙有關。
她問我那有沒有去發掘一下好姑娘們。我說我能閑著嗎,包括你也要時刻準備著。陳蓓蓓咯咯地笑,她說讓她準備著的人太多了,怎麽數也不用數個結過婚的呀。
今天陳蓓蓓穿了一件很合身的白色七分袖襯衫,下麵配一條深灰色的西褲,曲線被襯托得清晰而不誇張。她把頭發盤了起來,看得出是要刻意平衡一下她過於年輕的臉。我還是喜歡她頭發散下來,就像我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樣子。
陳蓓蓓看我一直用注目禮盯著她,莞爾一笑說:“不用這麽看吧?”
我說:“那怎麽看?”
陳蓓蓓有點得意地說:“你要是沒事就目送我離開吧。”
我說:“別走,有正事找你。”
“什麽事?”
“我想去蘇州玩,你能給我做向導嗎?”
陳蓓蓓想了想:“好吧,我幫你設計一下,但是我不能跟你去,周末我還得回家呢。”
“你們家不就在蘇州嘛,給我導完遊直接回家就是了。”
“那可絕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