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的冷暖 (《海歸往事》十七)
(2010-05-12 18:5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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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來了,天氣涼了。一片片黃葉從樹上落下來。 一群大雁往南飛,一會兒排成個人字,一會兒排成個一字。這是我上小學那時候的語文課本裏的幾句話,估計現在的孩子們早就不讀這個了,雖然秋天確實來了,但是我眼前的景致其實跟這個一點都不沾邊。我隻是想到自己在上海沒皮沒臉的生活竟然把一個夏天都過去了,心中生出幾許感慨,沒頭沒腦地發現竟然是這幾句。
我睡到將近中午的時候,被周楓的敲門聲吵醒了。他說:“電話,你大學同學,打你手機你關機了。”我把電話線插上,是李帥。他告訴我:趙磊趁最後一個學期課題不忙從加拿大回來了,這幾天在上海,我們在上海的大學同學也好久沒聚了,正好下午一起踢場球順便吃個飯。趙磊回來的官方說法是為將來海歸探個路,實際上主要是跟網聊了兩年多的女ID見個麵,以確定現實中的戀愛關係。
趙磊不是我們班的。我們是一個係的,到大四的時候我們就不怎麽在一起上課了,話說回來大四誰還上課啊,所以,前三年一起上課還有踢球的情誼就足夠了。趙磊人緣不錯,拿他做個理由一起聚聚挺好。
我在大學踢年級係隊。我們係是大係,每一級都有將近200人,而且一級女生總共不超過20人。所以能在年級係隊裏比劃的水平應該還不算丟人。我到了美國以後繼續一直堅持踢球,隨著歲月的更替,我已經變得越來越進可攻退不可守,就逐漸從邊前衛改踢前鋒。我記得我們隊長當時經常因為我的體力不好對我大肆擠兌。
我在上海的幾個大學同學都曾經踢得不錯,除了李帥隻是班裏的主力,剩下的都在係裏混過,其中有一個還坐過校隊的板凳。好多年沒和他們在一起踢,我倒是挺想看看他們的狀態的。等一開場我才發現我竟然是場上體力最好的人,倒不是我滿場飛奔,而是剩下的哥幾個實在是缺乏鍛煉,喘得就差給他們在場上備個小板凳了。
我們的對手是其中一個同學從他的圈子裏找來的一幫人,據他說實力不俗。結果根本不抗造,技術還湊合,體力比我們還差,速度還不如坐輪椅快呢。這哥幾個也沒把比賽當回事,態度格外友善,壓根就沒什麽好勝心。下半場剛開球,我從中圈直接一腳把球掄他們門裏了。雖然場地是七人場,雖然我的腳頭和準頭尤在,但是沒有對方門將的配合這球進不去:當時這哥們正坐在門裏叼著根煙找打火機呢。我進球以後,還是這哥們第一個豎起大拇指說進得漂亮,比起我大學隊友們姍姍來遲的祝賀暖人心多了。
比賽毫無懸念地以我隊的大勝而結束。當裁判吹響總共五十分鍾的終場哨的時候,雙方隊員的表情都像是一群上了岸的魚---快死了。然後我們和對手互相遞煙友好告別,再然後驅車前往石庫門吃飯。席間啤酒飲料喝了一大堆,點的菜都沒怎麽動。
我一直沒把同學這層關係太當回事。同學在我看來就是一群沒有多少共性的人,因為上學這事被挺無辜地捆在了一起。相處了大把的青蔥歲月,難免誰都有倆朋友,但是不同路的更是大有人在。
談話間衝突少了那是肯定的,因為承載著衝突的共同生活沒了,除了衝突少了,各方麵的情緒也都少了。畢業後每個人都在各自的頻道裏折騰自己的造化,際遇難免不同。有租房的也有買房的;有開車的也有月票的;有未婚的也有二婚的。際遇不一樣,感觸不一樣,關注不一樣,那麽話題也不一樣。
若幹年後再見麵你會發現每個人的個性還是那個個性,該糙的還糙。當然表達方式都有點收斂,都繃出點談笑風生的成年樣子,要不這樣別人就會覺得你白混了這麽些年你更丟人。大夥在江湖上被蹂躪了差不多的工齡,所以誰也不好意思裝的比誰更滄桑。除了八卦八卦每個人的現狀還能提神,其他話題通常都會比較無趣,有些個瞬間甚至讓我覺得整個聚會都幹脆顯得多餘。
我和蓓蓓的事李帥早就知道了,剩下的人我是不會跟他們說這個的。吃了一頓我覺得又是挺無聊的飯以後,大夥作鳥獸散。
秋天確實來了,我回來的路上還穿著踢球的短褲,覺得小風嗖嗖的。想起前兩天下雨竟然把我和蓓蓓給凍醒了,我決定去樂購買床被子算是迎接這個秋天。
這時候李帥已經到家了,給我掛了個電話過來。又是一通瞎侃,他還說從昨天晚上他就想通知我一起踢球聚會的事,給我打電話一直到今天上午我手機都不帶開的。好在他來過我這兒,跟周楓也聊得不錯還存了號,到中午的時候他就通過周楓給我叫起來了。我告訴李帥每天晚上十點以後我就把手機關了,把座機的線也拔了,正好今天趕上周末睡大了沒來得及開機。
我關機的根本考慮是因為雙魚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和我聯係。有一次雙魚晚上十一點給我打電話告訴我她給我發了封電子郵件,裏麵有她最近看上的三個包,讓我幫著參謀一下買哪個好,那時候蓓蓓正在我身邊看碟。蓓蓓曾經說過不會幹涉我和雙魚間的任何對話,所以我也沒當回事地和雙魚聊了有十分鍾,我把電話掛了以後,發現蓓蓓很不高興,後來的事實是那天蓓蓓一晚上都沒和我說話。從那次起,我就開始在晚上進入關機狀態,我還叮囑周楓要是晚上有女的找我就說我睡了。
周楓自己的泡妞史才是一部女人的血淚史,但是自打韓冬從網友升級成為他本朝的正版女友以後,他就有點近朱者赤了。韓冬因為親眼目睹了我和蓓蓓的事,並且多次幫我擋住雙魚通過座機打來的電話,所以她一直把我當成反麵典型來提醒和警告周楓,時間長了弄得周楓的坐標係都鬆動了。當然底下周楓還是對我表達了令人感動的兄弟情誼,隻是他前頭一句是“哥們你跟誰好我都支持你”,後頭還加一句“韓冬老說雙魚也挺可憐的。”
雙魚不知道蓓蓓的存在,她給我打的電話也都是一些無關痛癢的事,比如她讓我幫著選個包啊裙子啊什麽的,再比如她告訴我她們學校的橄欖球又輸了,然後拉上我扼腕歎息一通;又或者比如她覺得新一季BANANA REPUBLIC的款式太缺乏靈性了,問我是不是有同感。反正我們倆好像除了不大過問彼此的冷暖,剩下的該聊什麽還是能聊什麽。
偶爾某個瞬間我們也會有想要誠懇說兩句的願望,但是彼此都很爭氣地繃住了。一方麵我們擔心話題變得嚴肅會很容易發生爭吵,二方麵我們都覺得自己沒那麽脆弱。後來我知道,有一次雙魚自己在美國想起和我的關係有點不能自持,她就在中國超市收銀台的名片盒裏拿了張LOCAL教會的名片,坐在車裏猶豫再三以後照著上麵的號撥了過去,對方剛一出聲,她這邊就哭了個稀裏嘩啦,然後趕緊把電話掛了。她一向對教會不感興趣,哭完以後沒再打過去。
周末蓓蓓都要回家,她通常會搭周六早上的火車回去,所以一般我還在蒙頭不醒的時候沒準她都到蘇州了。到周日的晚上她再回來,我會在中山公園地鐵站接她。我買完被子發現時間有點趕,就直接殺奔地鐵口。
從路人的目光裏我知道我一身短打扮再抱著個被子站在地鐵口等人應該是挺搞的。我站在風裏等著蓓蓓。她長發飄飄地背著個雙肩背出來了。她也看見這一端一身球衣抱著個被子的我了,她衝我盈盈一笑說:“哇,大哥你是趕時間嗎?”我說:“可不是嘛,來晚了怕錯過風景啊!”
她咯咯地笑著給了我個大號的擁抱,引來了很多路人的側目。我說:“你也不怕弄一身汗堿。”她說:“這個人好討厭卻好讓我想念,這個人就是你,你,你。。。”她一邊說著還一邊用力的拿手指戳我的胸口,戳得我好疼。
我笑:你那一身短打
我哭:一個對方剛一出聲,她這邊就哭了個稀裏嘩啦的;另一個還沒說完就已經淚流滿麵
謝謝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