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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感動都攢起來(《海歸往事》十八)

(2010-07-15 16:46:34) 下一個
你們曾經有過類似的夢嗎?被人追得山窮水盡,想跑兩腿卻怎麽都邁不開。這在我的夢裏時不時就上演一把。老逃跑這事剛開始我還不太好意思,夢的次數多了,我也懶得懺悔我哪兒來這麽多仇家了。

我發現我的這種夢除了內容雷同,還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我每次不是腿著跑就是蹬自行車跑。照理說我駕齡不短了,怎麽連個奧拓也不給出現一把,至少可以讓我跑路的時候稍微拉風一點。難怪雙魚總是說我不思進取,我連做夢都沒什麽提高,就更別說現實了。當然我有時候也會把不進則退反著用,我會啟發她:我還從來沒有夢到用三輪車拉著個烤白薯的爐子逃跑,在這個場景出現之前我們應該感到知足。

我也是可愛過的,上大學那會兒我和其他目光呆滯的人們一起上自習占座;有個稍微像點樣的腕兒到我們學校噴講座我都像搶救濟一樣擠去聽;樂此不疲地蹬到人藝小劇場打一晚上隻給十五塊錢的工;參加北京音樂台有個叫做音樂魔方的節目還弄了個周冠軍,領回家一套巨占地方的功放音箱。

首先告訴我要與時俱進的是雙魚的父母。那天我正式把雙魚從她們家領走,她爸媽在和我的交接儀式上,煞費苦心地說了一堆叮囑,都是類似於希望我和雙魚共同進步明天會更好的話。我除了忍著不笑,就是覺得他們的語速和表情都特像國企領導發言,他們說的內容也不太有趣。

古人雲不聽老人言,黎叔很生氣,後果很嚴重。反正從那天開始,我的生活都在我意料之外了。雙魚也曾經試著在各種場合不厭其煩地對我進行提素,比如說吃飯的時候要把餐巾放在腿上,牛排是用刀切而不是用牙撕之類的。可是多年以後我還是吃什麽都像吃鹵煮火燒,表情特香,聲兒特大,而且喜歡蹲著。看著蹲在角落裏的我吃得滿頭大汗,雙魚通常眼神迷茫,表情絕望。

有很多人都自認為是生性閑散之人,他們很抗拒要為這個物質世界付出辛勤的勞動,但與此相矛盾的是,他們卻很喜歡在這個物質世界裏享受,讓我沒脾氣的是我就是他們中的一員。所以幾年以後當我還在我的坐標係裏繼續著我想法上的林林總總,雙魚已經為她曾經把我視作潛力股作為她今生最大的失誤了。

我除了吃飯不太儒雅,令雙魚煩惱的還有我的博士課題毫無進展,我多少有點要不要讀下去的迷惘。其實我的獎學金對付兩個人的生活也還綽綽有餘,而且那時候雙魚又剛找到了工作。對於她找到工作我一廂情願地認為這應該算是我們經濟減壓的一個好的開始,但是事實不是這樣。

麵包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如果這麽說的一方有麵包,對於沒麵包一方這就是令人欣慰的一幕;如果這麽說的一方沒麵包而對方有,這就比較無奈了。當然對於我來說,這種考慮完全屬於沒事找事,倆人一起有麵包不就完了。但是雙魚不答應,她認為她有麵包,我也要有才行,她不理會我的幹糧不是麵包但是也夠兩人吃的,或者我以後一定也會有麵包的種種說辭。

她比我還要憂慮我的未來,我所有曾經打動過她的地方都成了我不求上進的佐證。我們之間的每一件小事都有可能引發關於她和我一起的前途的哲學爭論。我總是處於一種防守的姿態這很令我抑鬱,比這更讓我抑鬱的是雙魚作為進攻方經常首先在失望中潸然落淚,她這種有犯規嫌疑的作戰方針總是弄得我除了百口莫辯連展現無奈的機會都沒有。

我也對她說過比較複雜的話類似於:“如果你是因為我現在無法掙到你眼前根本不需要的錢而沒安全感或者不滿,那我幫不了你,你隻能自己看病。”但是我發現女人根本是不可能被一句話放倒的,別管這句話是有點道理還是有點操蛋還是二者兼有點。如果在一個屬於假設的命題上也要沒完沒了地吵,那麽最靠譜的出口就是有一天雙方都疲倦了,這一天在我海歸的那天終於來了。

我到上海以後,雙魚隻能在電話裏對我間歇發作她的失望了。雖然身處地球兩端我還是每次都會被她殺得大敗。

我盡量不讓雙魚的一個電話弄得心情太過失意,因為我早就和蓓蓓定好了晚上要去吃必勝客的,從放下電話的那刻起,我就一直在努力調整心情,可是當我和蓓蓓路過靜安寺的時候,我決定改吃幹鍋居。這麽大好的一個周五的晚上,我覺得隻有幹鍋肥腸才能一掃我心頭的陰霾。

周末等座的人特別多,我沒心情看菜譜。點菜的時候我也心不在焉,一口氣要了好幾份幹鍋。我看著一桌子的菜對蓓蓓說我之所以今天飯量這麽小,不是因為我心情不好,而完全是因為我不想花錢。接著我一邊大嚼大咽,一邊試探地問她:“我跟別人說我博士肯定沒戲,這話很丟人嗎?”因為同樣的話上午雙魚確實回給我一串歎息。

蓓蓓第一個表情是有點莫名其妙,然後笑得前仰後合,說:“你知道嗎?你說這話的時候表情特慫,哈哈哈哈。。。”

我含著滿嘴的食物,虔誠地問:“還有呢?”

她想了又想說“還有呢,就是。。。哈哈哈哈。。”

我看她沒完沒了地笑,我有點急了:“有這麽丟人嗎?”

她這才意識到我還有問題呢,說:“你就是碩士都沒讀下來,也不丟人啊。”

我聽完很受用地歎了口氣,然後充滿感激地看著她,同時我也沒有忘記往自己嘴裏送一大勺肉末酸豆角,我覺得今天的這道菜太tm好吃啦!

蓓蓓看見我吃出了樸實的本色,馬上來了狀態,一臉壞笑地問我:“哥哥是不是現在特感動?一會妹妹還請你吃大號的冰淇淋!把感動都攢起來哈!” 她說完又是一輪自顧自的笑聲。

必須承認那頓飯我心情特好,點了那麽多的東西,我們竟然沒有打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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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牛嚼牡丹 回複 悄悄話 覺得這個係列很壓抑。

不過那個睡到中午,然後玩遊戲, 休息的時候扔簡曆很我的一個朋友很像, 他在上海找了半年工作未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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