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輪麵試的群英會結束以後,多數英雄各自返鄉等通知,有沒有下一輪不一定。
少數人還留下直接在這一天完成剩下那幾輪,我是少數人裏的一個。我申請的職位不高,第二輪就是最後一輪。
考核我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德國技術男副總加上一個四十出頭的中國人事女主管。男的負責技術問題,女的負責沒技術的問題。
男的問的問題我手到擒來,但是因為都是業務上的,所以對話難免枯燥。相比之下,還是女的問的比較人性化,雖然哪跟哪都不挨著,但是客觀上也都有標準答案。比如說:
美國人開車靠左還是靠右?
美國人吃薯條還是吃油條?
我一開始小心翼翼,怕是給我碼套。
幾個回合下來我發現她是由衷地關心美國,我就對她的提問給予了最大的配合,回答起來聲情並茂。我就這麽一路陪著讓她過夠了美國的幹癮。
女人一旦心滿意足,就會變得沒有新意起來。不出所料,女主管接下來搬出了老一套人力資源的場景假設問題。我知道這些問題都是HR賁引以為豪的,她們認為其中充滿了陷阱和玄機。
回答這種東西其實很簡單,把自己說成一情商巨高反應巨敏銳的人就行,不就是噴嘛。我自我標榜的那個人我自己都想抽他,太沒皮沒臉了,但是你要是讓她們看出你覺得她們膚淺了,那你就膚淺了。經典的處理就是你雖然知道這是一傻坑,那你也要配合著挖坑的傻人埋出高科技來。
我的回答滴水不漏,能看出來女主管對我很滿意。
她接下來開始進入意識形態領域,問我關於偶像的問題。我知道這是一個利好消息,關心我的偶像是誰,這說明她精神上已經開始向我靠攏了。
但是這個問題也是一個不好回答的問題。活的死的,男的女的,搞學問的,玩體育的,隨便拿出來一個就能說啊,但是要是說的不合她的胃口保不齊整個麵試就會折在這上麵。
我故作思考了片刻,抬頭誠懇地看著她:“偶像可是一個不能兒戲的概念,您能不能給我提個醒先說一個您心裏的偶像?”
她頗帶拋磚引玉之風地啟發我:“每個人都有很多偶像,就說你心裏最重的那個。比如我的偶像永遠都是李宇春。”
兄弟我見多識廣,我僅僅愣了有兩秒鍾的工夫就馬上堆出他鄉遇故知的表情感慨:“我也是啊!我還喜歡黑楠呢。”
事實證明不先入為主是多麽的重要,後麵的問答女主管對我一路綠燈。麵試沒結束我就有預感我要被錄取了。出來的時候我又跟女主管知己了半天,我說:“您看您太客氣了,天下玉米一家人,您就不用送了。”
惜別了人事主管,我竊竊得意地出來。剛走到樓門口,迎麵一個美麗的身影進入了我的視野:是主持群英會的那個女生。
我沒意識到我在一直盯著她看。她被我看得不自在,就衝我微微點了下頭說:“麵試完了?”但是她說完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我趕忙抓住這個機會:“剛完。對了,大門在哪?”
她停下來給我指了一下:“就在那邊。” 她說完又要走。
我趕緊努力調動腦子裏所有我能調動的話題試圖讓她再停下來,但是往往這時就是我思路最貧乏的時候。眼看沒有希望了,她卻走了兩步轉過頭:“你是美國回來的吧,你的簡曆我好像看過。”
我馬上曾經滄海狀:“不足掛齒,一點小成績而已。”
“什麽成績?我沒注意。我就是想提醒你,如果錄用了,畢業證書什麽的都要公證一下。”
“謝謝你提醒。那你能給我留個手機號嗎?我要是有一些問題的話,或者你們要是想通知我什麽消息。。。。..”
“人事主管沒給你名片嗎?”
我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褲兜生怕剛才那一男一女的名片沒放好從我兜裏冒出來,我說:“哎呀,好像忘了。。。。”
她說:“那也沒關係,如果有事他們會照著你簡曆上的電話通知你的。”
我覺得女人要是矜持得這麽有邏輯就太沒勁了,但是我還是扮作很誠懇地說:“這種聯係成為單向的話,我有什麽事情就不能通知你們了。我知道手機號是你隱私的一部分,放心我沒事不會打的。”
她又猶豫了片刻,說:“好吧,你記一下,1361……..”
我照著她說的號打了一遍,然後指著她的手機說:“你上邊的是我的號,你想存就存了。我叫王小流,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呢。。。”
“陳蓓蓓,蓓蕾的蓓。其實我也剛進公司不久。。。。。。”
她談話間瞥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不行,我馬上有個會要遲到了,有消息我通知你吧。”然後一路小跑地離開了。
這是我第一次單獨跟陳蓓蓓說話,她像風一樣地出現又片刻間消失了。我的心情就像是被風吹起過又落下來的塑料袋,原地沒挪地方,卻已經起伏過了無數種可能。
我被錄用了。她們打電話來的時候,我頭腦裏想著陳蓓蓓美麗無辜的麵孔;她們問我是否接受offer的時候。我眼前出現著陳蓓蓓凸凹有秩的身材。她們祝賀我加入公司的時候,我一廂情願了很多種可以和陳蓓蓓發生的瓜葛。
我很開心,除了意淫有關陳蓓蓓的部分之外,找到工作本身對我也是有物種變異般的重大意義:海帶轉型海龜了。
我跟人家那些像樣的海龜比連小玩鬧都不算,但這是我屢遭挫折之後的第一個勝利,是屬於我自己的一個高興事。我當時特別希望身邊有個人。我可以告訴他這個消息,然後等他提幾個能讓我膨脹一下的問題。我覺得,
要是梁友在,會問我:“你們在行業內部有壟斷優勢嗎?”我會告訴他:“有。”
要是楊曉楠在,會問我:“你們公司的股票市值高嗎?”我會告訴她“高。”
要是宋大偉在,會問我:“你們德國培訓離哪個世界杯主辦城市近?”我會告訴他:“法蘭克福。”
他們都不在,隻有馬凱在。馬凱問我:“你們公司管飯嗎?”
我很不屑地打斷他:“你就管飯的水平?問個稍微抽象點的行嗎!”
馬凱想了半天後很為難:“那你覺得我長得抽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