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凱告訴我,這兩個女的長得都是中等偏上水平。我很高興。我從來沒趕上過女室友,更別說一下來倆。
我一直感歎生活待我不公,所以當我知道這一劃時代的消息時,我打心眼裏感激馬凱,我覺得他就是遵義會議,是播種機,是宣傳隊,在關鍵的時刻拯救了革命,拯救了我。
我的定金是在美國就用FedEx寄給馬凱的,我不願意多耽誤哪怕一天。
正好在網上碰到宋大偉,我不能控製自己的喜悅,告訴了他我回國找到女室友的消息。宋大偉恭賀我喬遷之喜之餘,不太放心:
“兩個女的?你精神上有準備嗎?”
“都準備這麽多年了,二十個一塊來也照樣拿下。”
“姑娘們有相片嗎?”
“你怎麽還這毛病,是個女的就要相片。”
“幫你把把關。”
“沒相片。不過業內人士說是中等偏上。”
宋大偉是我幾年前在一個論壇混的時候認識的,此人是那種喜歡碼字喜歡噴的人,這點和我很像。網上一來二去,我知道他在北京,他知道我在美國。
因為大家都是終日掛在網上,所以都猜測對方沒有正當職業。
我一直沒敢問他是幹嘛的,但是我心裏認為他是個熱愛文學的下崗青年。他也一直沒問我的工作,後來有一年我回北京和他在三裏屯喝了次酒,他那天高了,特別交心的告訴我,他一直猜我是偷渡出去的,家裏還欠了蛇頭好多錢。
宋大偉是德國某機電公司駐北京辦事處首席代表,辦事處設在三元橋。他自己和幾個朋友又攛了一個公司,辦公地點就用他首代的辦事處。我一直覺得用同一個地方給兩個公司幹活,是他比較牛掰的地方。
此時宋大偉正是意氣風發,事業如虹,讓我很羨慕。
我沒想到的是當我們聊到女室友這事,宋大偉竟然按捺不住,說要從北京搬家到上海。用他的話說,北京跟上海比太沒有風情了。他說他要馬上奔赴首都機場,離開令他傷心的地方。我一聽趕忙阻止:
“老宋,你在北京可是有家有業,怎麽說也是個成功人士啊!”
“哪裏最需要我,我就到哪裏去。家業身外之物,不足為惜。”
“就為了能跟兩個女的住,你不覺得太衝動了嗎?”
“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你冷靜點兒。槍林彈雨有我呢,等我今天晚上搬過去先探聽一下虛實,你再做計較也不遲。”
宋大偉想了片刻,覺得我說的有道理,放棄了立刻南下和我會師的左傾冒險主義念頭。但是他還是千叮嚀萬囑咐,讓我一有消息馬上通知他。
傍晚時分,帶著宋大偉的囑托,我和馬凱迎著晚霞出發了。
我們拉著行李沒頭沒腦地走了半個多鍾頭,馬凱說:到了。我一看是一座很舊的樓,有一麵還搭著腳手架,看來正在加固。
樓下發廊林立,店鋪擁擠。來來往往的人扯著嗓子南腔北調,生怕被其他方言蓋了。沿街到處都是從店鋪裏潑出的髒水,和著汽車尾氣散出一陣陣的臭味兒。
很明顯,我對形勢的惡劣估計不足,眉頭頓鎖。馬凱看出了我的不爽,安慰我說:
“周圍環境差點兒,房子還是不錯的。”
按了門鈴。一個女的開門讓我們進去,另一個女的正在洗菜。我一看,倆人沒一個長得有馬凱說的中等偏上的水平。
給我們開門的那個帶著高度近視眼鏡,一臉的月經不調。洗菜的那個還算友好,衝我們笑了一下,滿口的牙勇敢地齜出來,很像《食神》裏的雙刀火雞。
房間更令人失望:我的屋裏就一張桌子,一個床板。桌子上麵全是土,而且也沒給配把椅子。床板上麵連個床墊兒都沒有。看著滿目瘡痍,我質問馬凱:
“你不是告訴我是豪裝嗎?各種設施一應俱全,什麽都不用帶,人來了就行了。”
“我是聽她們電話跟我說的,我也沒進來看。”
“你送定金的時候,房沒看,人你總看了吧,你覺得哪個長得中等偏上?”
“定金我是寄的,中等偏上是我聽聲音覺得應該是。”
“我操,聽聲音你也敢信,那你知道她們是幹嘛的嗎?”
“她們自己說是外企的,我也沒多問。”
我心裏這才明白,原來馬凱什麽都不知道,就把我稀裏糊塗送到這兒來了。這完全是草菅人命啊!沒辦法,對著眼前的景象,我隻好硬著頭皮問那倆女的:
“聽說你們這兒可以上寬帶,怎麽好象沒有啊?”
深度眼鏡教訓我說:“我們是說可以上,就是說你可以自己申請,申請了不就有了嗎?”
我說:“那打電話呢?電話機也沒有啊?”
雙刀火雞笑著說:“要打電話到樓下賣煙的劉阿姨那兒打就行了,不貴的。”
我說:“聽說我不用自己帶炊具,鍋碗瓢盆就使你們的。”
深度眼鏡鄭重其事地說:“對,但是你得讓我們隨便用你的電腦,要是沒QQ,趕緊裝一個。”
我說:“你們都是外企工作的,平時忙不忙?”
雙刀火雞笑著說:“瞧你,一看就沒在外企幹過。外企能不忙嗎,尤其我們這種台灣和越南合資的公司,不要太忙。”
不鹹不淡地又扯了幾句,我對自己能夠在此存活徹底絕望。從樓下到樓上,從這倆人到她們的房子,沒一樣能讓我說服自己湊合的。我對馬凱說:
“我不住了,這就把東西搬出去吧。”
馬凱說:“定金呢?交了不要了?”
我說:“就當貼補姑娘們吧,也都不容易。”
我們又折騰回樓下,一身大汗。趁喘口氣兒的工夫,我抬眼一看,傳說中賣煙的的劉阿姨就在馬路對過兒。我走過去買了盒白沙,然後一路拖著箱子和馬凱往回走,回到家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
我帶著滿身的疲憊和滿心的失望,打開了電腦。宋大偉仍舊赫然在線,還沒等他開口說話,我就敲過去一行字:
“你要下地獄就下吧,哥不攔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