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外號叫“猴子”,小巧,特靈活。白白淨淨的,極聰明,但脾氣又特別好。她什麽都學得特快,嗯,比如學遊泳吧,第一天會了狗刨,能遊十幾米,第二天,就遊了幾百米,第三天就遊了三千米了。但第四天就發燒了,累的。
記得,我小時候爸爸非讓小哥教我組裝半導體收音機,還每月給我錢讓我買零件。我真想吐,多沒勁啊!猴子說,多好玩兒啊?我幫你,我小哥講原理,我是聽得雲裏霧裏,她一個勁點頭。然後,組裝起來,可快了。有問題一下就能找到。我是一鍋漿糊,記得她這麽好脾氣的人,有點跟我急了,可能我太傻了。可我怎麽都學不進去。
初三畢業,她留校辦工廠了,我被分配到街道的一個加工廠,對我,那叫一個暗無天日的生活。我們倆每周有兩個晚上去清華夜校聽課。我喜歡去,就是喜歡坐在教室的那個氣氛,有點像逃離牢籠的小鳥,看見黑板上老師講解析幾何,喲,那圓還可以在坐標上移動來移動去啊?好神奇!記得我工工整整的作業被批的滿篇紅,都是錯,她的作業都是對勾。
再後來,我考大學了,不知為什麽,她不考。這是我至今也沒想明白的問題。她結婚前幾天,來我家聊了很久。她的故事很離奇,她和同班的一個男同學都分在校辦工廠,關係都挺好的。她也沒心沒肺的沒多想。幾年就這麽過去了。比如過年的時候,他們上夜班帶飯,她還會給那個男同學帶餃子什麽的。學校裏有人要給她介紹一個數學老師,她就見了,交往了一段時間,那個人提出來結婚,她有點猶豫,覺得沒什麽感覺,但也說不上有什麽不對,就答應了。有一天又趕上她和那個男同學一起上夜班。那個男生問她,聽說你要結婚了,是真的嗎?她說,是啊,那個男生一下就哭了。她傻了。那個男生說,一直喜歡你,她說,那你為什麽不說?那個男生說,我以為你知道,我以為你也喜歡我,覺得這還用說嘛?不然你為什麽給我帶餃子?她也哭了。突然間,她覺得後悔了。她在我家哭的個稀裏嘩啦,我也陪她哭。然後我說,跟那個數學老師吹了吧?她說不行,喜糖都發了,說不過去啊,學校裏這麽多人都知道了,以後怎麽做人啊?然後又是哭。唉,當時的人們太在意別人怎麽說了,我第二天就病了,高燒好幾天。我第一次知道,人會因為別人的難過事情自己生病。她結婚了,我沒有去她的婚禮,真不想見那個男的。幸好是文學城,國內看不到,不然她先生會不高興了吧。
從此,我們的軌道就差開了。我出國後,她還去我家找過我。我們再接上頭是最近的事了,這就又過了40年了。我第一句就問她,還是那個婚姻嗎?她說是,我又問,那個男同學呢?她說,還是挺好的朋友。她說,她的婚姻還行,有一個兒子,非常聰明,估計隨她,到美國來念的計算機,又回國了,現在結婚了,掙挺多錢的,有個孫子了。我發現40年,其實可以用幾句話就都交代清楚了。她說,她很想知道這些年我的經曆,我就轉給她一些我的文章。她說,特別愛看。還說,很敬佩你的才華。我說,你說啥呢,我小時候那麽笨,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也覺得很奇怪,我的腦子好像發育的很晚,(整個人都是吧),大概在22歲,突然間覺得明白了,頭腦清醒了。挺逗的,我小侄女也是這個感覺,但她比我還晚,大約是26歲。
猴子跟我說,發現你是越來越開竅了,你還是那麽喜歡讀書,她說,我不行了,不感興趣了,什麽都不想學。我說,我也還是腦子不好使,有老年遲呆的傾向,但是就是感興趣學東西,喜歡看書,覺得好玩兒。
她年輕時候的聰明,我是把腸子吐出來都追不上的。她是天生的聰明。我跟她說,我的改進是後來懂得學習方法了,先把什麽清楚什麽不清楚自己先搞明白了,然後,在邊界上去問問題。從那以後,就好了,盡管,還是沒有那個速度,但是,自己有自己的知識框架,並且隨時更新自己的知識框架或者叫認知地圖吧,慢一點,沒關係的。但她呢,真的是後來就走平了,不再有繼續的發展了。這可以從聊天中感覺出來。
人真的是有意思,盡管過了這麽多年,還是有當年的那個親切勁兒,這種發小的感覺讓我覺得非常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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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不是,那時候的人都很簡單,而且非常受束縛,也不了解愛情該是什麽樣子的。總之,我覺得她特別可惜,無論從哪個角度上來說。但和她聊天不能露出這個意思,都這歲數了,都挑寬心舒心的話題說。
從那會開始對專業學習就失去興趣,早知道不如晚開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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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聰明了!我沒上過高中,我們班隻選了4個人上高中,還得出身好。我一個同學選上了居然不想上,我羨慕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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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翻了!我的最早記憶也是比較晚的。我也聽說人家有兩歲有記憶的。我最早的記憶是幼兒園,幼兒園老師和我媽媽說,這孩子胃口真不好,到他這,她就喊“阿姨,我要少點!” 還記得在兒童醫院住院,高燒不退,大夫要給我抽脊髓,我媽堅決不讓,抱回家,結果吃了一個老中醫的藥,退燒了。小時後,真是沒少讓父母操心!
從那會開始對專業學習就失去興趣,早知道不如晚開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