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了,真的是倍思親。窗外,寧靜,秋高氣爽的秋日,日子過得真快。
好久不寫東西了。隻是因為前一段時間身體極不好,還特別多事,強挺著幹,身體不好情緒就不好,有時候心裏就犯嘀咕,是不是...,現在在緩解,體力有些恢複了。我身體不好,情緒不好的時候,就會給我大哥打電話。每次,我都會“陰“轉”晴“。
是的,我很幸運,有這樣一位大哥。
我大哥比我大十二歲,小時候,我是他忠實的隨從。巴巴結結的跟不上啊,差太多了,根本不帶我玩的,但他對我這個小妹妹還是很嗬護的。我跟我小哥常常對著幹,但對大哥,那叫一個忠實的粉絲,他的指令一定是不折不扣的執行。他上中學的時候攢小人書,一抽屜拉開,哇,豎著放的小人書,整整齊齊,滿滿當當,都是成套的。他上大學去了,交給我一個任務,讓我給他看著小人書,不許小哥偷看。還把抽屜貼了一個封條,我是很榮幸的接受了任務,特堅決的守護,決不讓小哥湊近。小哥挑撥離間的說,切,不讓我看,你也不想想,你自己也看不了,傻不傻啊?我還真的猶豫了一下,對啊,我也挺想看的。但,搖搖頭,繼續堅定的守護,就是這麽傻。
文革中,爸媽挨鬥都被關起來了,我哥哥姐姐三個人在一起商量,這個小妹太小了,以後沒有生存能力怎麽活?三個人決定每一個人教我一個生存技能,商量的決定是:我姐教我織毛衣,我大哥教我放大衝洗照片,我小哥教我半導體收音機的原理和組裝。我長大以後才恍然大悟,哦,怪不得,他們都按照自己的承諾在嚴格執行著,逼著我幹那些我不愛幹的事兒。任何時候,想到他們青澀幼稚的決定,想著他們對我的那份嗬護和責任心,心裏都會暖暖的有些哽咽。有哥哥姐姐,真好。
記得大哥文革中帶我去改善生活,跟著他騎車去王府井百貨大樓邊上的一個包子鋪吃肉包子,人太多了,人喧人嚷的,根本沒有座位,我哥像打仗一樣買來的包子,我記得我是站著吃完的,好好吃啊,香噴噴的,那幾個包子,還沒等仔細品味就早已下肚了。記得我大哥總帶我去什刹海滑冰,我穿冰鞋總是係不緊鞋帶,總是大哥幫我。我滑冰的那點本事,什麽畫葫蘆啊,倒滑啊,倒腳畫圓啊,反身轉停啊,都是他教的。
文革後期,我哥倒黴了,取消了保送研究生的資格,說他是反革命學生,修正主義黑苗子,又加上我們家又是黑五類。把他關在學校裏不許回家,大學畢業不給他分配,讓他不停地寫檢查,再後來就下放到三線廠當工人了。我大哥以前是個公子哥,聰明,反叛,單純。經曆了那時候的不順利,很多的磨難,他的性格變了,有段時間很沉默。那時的他,迷上了用有機玻璃做毛主席像章,記得他用銼刀,砂紙,最後用破布塗上牙膏打磨他的有機玻璃像章,像章在他手裏很快就像一個工藝品閃閃發亮,那副玩命工作發狠的樣子,我隻敢靜悄悄地站在旁邊看著。
後來,他交女朋友,我就當”燈泡“,去哪裏都帶著我,我給他們按個快門兒什麽的,然後,在家裏把窗戶都用黑布擋起來,衝交卷,洗照片,我就給他當小崔唄兒。我大哥自己做的放大器,都是用的塑料管啊,廢油漆桶啊,隻有那個鏡頭是買的。好像才不到一塊錢。記得在微弱的紅光燈下,我嫂子的大頭照片從一張侵泡在顯影液裏的白紙,淺淺的變得清晰起來,我覺的那照片尤其是在紅光燈下特好看,那個景象曆曆在目。
後來,他去了外地,隻是每年回來探親一次。他從一個工人,幹到了技術員,車間主任,改革開放,他又去了廣東,做到了廠長,總工程師。我大哥是非常聰明的,記得他有一次探親在家,正趕上我從學校回來在家做作業,記得是做積分的一道題,他從我身邊走過瞄了一眼,說,你這道題做錯了吧?我說,切,我數學係的高材生,你一個學工科的,知道多少數學?跟他爭,他一解釋,我發現我真的錯了,搞得我滿臉通紅,惱羞成怒地把他推開,你走!我的事不要你管!
我哥是個大孝子,媽媽在世在最後那一年希望他回來,他就真的放棄了高薪,徹底離職回北京伺候媽媽。我記得我媽媽臨走的那段時間,我回國探親,媽媽已經在經曆著最後的階段,有時清醒有時糊塗的躺在床上。有一種藥好像叫”參麥飲“,好像是清肺潤喉的。記得我和我大哥在媽媽床前閑聊著,我就看見他一邊聊天一遍用手攥著那個小藥瓶不停地晃,我打斷他,哥,你這是幹嘛呢?他說,這藥水有點涼,我用手捂捂熱再給媽喝。我天,我一下被他的細心感動了,我在我哥哥姐姐麵前總有種慚愧,我真的比不上啊。
後來聽他說,在一次聚會上,以前文革中迫害他的人拿著酒杯走到他麵前給他道歉,他卻說,他非常感謝那一段時間的磨難,不然,他的性格不會變得像後來一樣的開朗,讓他重新變了一個人,變成了更好的一個人,他開玩笑說,在這個意義上,你還是有功勞的呢。說完就笑,那個人非常的感慨,說真的是沒想到現在的大哥是這樣的豁達,睿智!
每次和他打電話聊天,我都會感到他的新的增長,新的感悟。我驚訝,也感到鼓舞,人是可以不斷的精進的,不論什麽時候,不論什麽年齡!他就是最好的一個例子。用一個時髦的詞就是,不斷地自我迭代!!!我和我大哥開玩笑說,我和他聊天,我總有做筆記的衝動:))) “哎~~呀,媽呀”他總是這樣的態度,然後就有很逗很好玩的話等著我。
有時我會和他訴苦,講自己的彷徨,迷惑,灰心。要做的事情太多,但我總覺得精力體力不支。每次,他都沒有憐惜,而是很認真的幫我梳理,分析,跳出來看我所麵臨的問題,分析自己的能力,應該注意的方麵,和采取有效的,切實可行的方法。什麽想法可取,什麽想法不可取。
朋友們總是說我樂觀開朗,其實,我是個很多愁善感的人,情緒也不是太穩定。老遊的情緒會比我穩定的多。當我做事覺得力不從心,有一種無力感,心裏邊不免暗淡。和大哥談起我的這種感覺,他總是幫我分析每一件具體的事情,退身想,還可以怎麽做?自己的優勢在哪裏,劣勢在哪裏,用什麽樣的替代方式可以解決?做事,有時候不可求全,要分析什麽是最想要的,然後取舍。知道要放棄什麽,堅守什麽。在年齡,體力不再是優勢的時候,特別要清醒如何進退。我,太習慣於拚命。反思自己,幾次身體垮下來,都是太累了。為了狹義的局部的所謂“完美”,而失去了身體這個根本。而且,自己完全無意識,傻透了。隻有自己吃虧。寫下來再次的告誡自己,不可再次重返類似的錯誤。
其實,每個人都困在許多的局限裏求生存,如果你隻討論那些限製條件,是很沮喪的。但是,人是活的,你一定會有一些空間,要聰明地利用那些空間來打迂回戰。而且,你的所求也是可伸縮的,必要時,要學會放棄一些東西。而且,思維上要很清醒,什麽是主要的,什麽是次要的,什麽是可以花錢來辦到的事。大哥常常給我講他的例子,雖然,我和他的局限是不同的,但他的處理方式,他的思考,對我是很有啟發的。
他因為從外地回京後,隻有大病保險。我對他的醫療狀況是很憂慮的。總是問他需要什麽幫助,但我從來沒有感到過他的憂慮,好像他的大腦中更多的是很多應對的辦法。他好像把很多事情都已經安排得好好的。每次,他都跟我介紹他的新的經驗,他身體上的一些不適用了什麽方法解決了問題。他很認真地對待他自己的身體,每天花時間做功課,鍛煉。我覺得他會活到90多,還會是一個非常智慧的老頭。
我也會跟他吹牛,說你看你妹多能幹哈,他也總是跟我開玩笑,把我給擠兌的哈哈大笑,所以,每次和他聊天都是“陰轉晴”,每次都是“陰”天開始倒也不一定,但每次放下電話總是晴是肯定的。我和老遊說起大哥的分析,老遊總說,大哥是個極有智慧的人。
一個人會有自己特殊的“資源”,大哥是我的一個很重要的“資源”,我總能在他那裏有所汲取,源源不斷的汲取。我從他處理問題的方式上,真希望自己也能逐漸的獲得這份睿智,也能給與他人這份資源,也能讓他人在我這裏受益。
大哥,你妹遙祝你中秋快樂!!!
一上來看到你說最近身體不好很讓人揪心. 適度地進取哈, 給身體休生養息的機會。 問秋安!
謝謝你的中秋祝福!謬讚了,我那有這麽好!但我覺得能幫到我妹一點我心裏真得很高興,你大哥也隻能盡這點力了。真正的感情除了有血緣關係的基礎外,是在持續地互相關心、互相牽掛中不斷加深的。我沒有你那麽好的文筆,能把一件件小事寫的那麽動人,但你寫的讓我看起來很受用。有的也沒有象你說的那麽好,就說媽到晚年是很想讓我回來陪他過的。每次電話雖表達希望我回京之意,但最後還是說你能在廣東掙兩年錢就再幹兩年吧,其實我們一起過錢也夠花!盡管她每次生病住院我都放下一切趕回來看望陪拌,但終究未能早點回京陪她高興地渡過最後的幾年,這是我終身內疚的一件事。雖然事過多年想到這件事心裏還是有些痛!我們家的兄弟姐妹的最大特點就是善於學習、不斷進取,也許這就是我們的家風。你的經曆也很豐富,這些年生活中連續經曆那麽大的變故,發揮了如此堅紉的力量,讓我們大家都感到驚呀和欣佩,現在應該好好享受生活了!這些年自已覺得雖然退休了,還保持了探索的好奇心,對以前不熟悉的事增加了一些認知的方法,覺得自巳還有用處,挺有存在感的!老了,經曆的事多了,能從中汲取營養豐富自已就好!讓我們共勉!
祝大家中秋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