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如果其國民收入允許的話,一個部落可以購買超音速飛機,建築高速公路,或許製造核武器,直至包括謀求, ---- 如英國人所言, ---- “大白象”,意即一個部落突出其權力和聲譽的浮華怪誕行徑。“我 ---- 某某部落 ---- 製造和向空間發射航天器。你們 ---- 弱小部落 ---- 隻能目瞪口呆,驚歎吧;忍著你的低劣吧;吞咽下你的自豪吧。”金錢可以為一個人和一個部落打開許多大門 , 但卻不是所有的大門。不是所有的東西都可以製造,得到或是買到。人類最有價值的而卻無法用金錢買到的財富之一就是曆史。尤其是曆史需要時間,時期,年代,世紀。曆史從一個特殊的,自有的和唯一的角度為部落情感和意識的創建以及奠基作出貢獻。
有一些現代的,年輕的,幾乎剛剛出殼的部落,例如紮伊爾,或坦桑尼亞,幾乎就毫無曆史可言。另一些已有了幾個世紀的曆史,諸如美國和巴西。還有一些部落滿載著曆史,她們有著漫長的,豐富多采的過去。有些部落比如希臘,還有更長的印度或中國,她們可以誇耀自己擁有極其豐富的過去,有著無法估量的古典文化,有著消失在時間黑夜中的曆史。每個部落都將自己的曆史當作某種她們非常親密的東西,就猶如同對待她們自己一樣來珍重和推崇,它過去了但未僵死,遙遠卻又現代,古老而又年輕。
一個部落將自己視同一個一直在變化著的人,他成長著,改變著,持續變化但又始終如一。恰如一位九旬老翁仍將自己視為吃奶的嬰兒,視為還在村裏的街巷中跑來跑去的小孩兒,視為 15 歲時便讓鄰家姑娘懷孕的男孩兒,視為 25 歲時娶了另一個女人的男人,奮爭一生直到 65 歲要把 6 個孩子拉扯大(西班牙法律, 65 歲退休,譯者注),如今 90 歲了,他才歇了下來。今天到了 90 歲之巔峰,他又是多麽的不同,他的感覺又是多麽的不同!盡管如此,他還是他,他感覺得還是一樣。他的一生,應該被視為一個整體和一個繼承體,這個繼承體由各種各樣的事件,感情及總是按其體型編織而成的俗見所構成。
曆史時期的長短 --- 以年代計,以世紀計 , 或以千年計 --- 這本身就構成了它是否豐富的決定性價值。一個希臘人可能知曉 —-- 甚至也許會承認 ---- 同美國相比的技術和軍事上的劣勢和落後;但是相反,當他想到自己那如此豐富的古典時期,他會感覺到他比這個現代的超級部落高超百倍,他不會拿一個亞裏士多德,一個蘇格拉底,一個柏拉圖,或是一個荷馬去交換任何東西。因此,任何一個歐洲人都感覺在這方麵比美國強。我不止一次地身臨那種喚起和點燃部落情感的對話,美國人自恃超級部落富強的今日自鳴得意,而歐洲人點奏過去的琴鍵講述西塞羅的,聖 . 阿古斯丁的古典歐洲,中世紀,或是文藝複興時期來激怒他們。
歐洲人 ---- 你們美國人好象對沒有一個中世紀,也沒有一個古代,以及缺少曆史有些憂傷和甚至有些心態失衡。是這樣嗎?
美國人 ---- 這是您們的想法。在歐洲,總是要在美國人鼻子底下炫耀歐洲曆史,它的古老,它的極其神聖的價值,它的優美,它的神聖特點,它的“誰知道的什麽東西”,好象歐洲除此之外再沒有什麽可吹牛的了 …… ,好吧, ---- 請原諒我坦誠相告 ---- ,現在給我的感覺是好象歐洲人就是對曆史著迷,也許這是因為他們麵對美國人拿不出任何現代的東西來自我吹噓。
歐洲人 ---- 也許您說的對,但是正如任何一個略能識丁的粗人都知道的的那樣,對自己幾乎沒有曆史而感到惶惶不安的就是美國人。對自己健康惶惶不安的不是健康人,而是病人。您在哪裏見到一個歐洲人象發生在美國那樣去人為地造出羅馬式或哥特式建築?有可能我們歐洲人今天沒什麽可以吹噓的,可是我們談的不是這個問題。用真誠,這同樣的錢幣我回付給您,我告訴您說,在您自己的回答中,您露出了美國佬在這點上不安的破綻,因為這的確在您們民族自尊中感到了一個小傷口,在這個領域,您們無言以對,開始攻擊我們歐洲人今天,現在是非常貧窮。這是另一碼事,您不這樣認為嗎?
美國人 ---- ,不是的,先生。是同一碼事,我不知道講這些蠢事我們為什麽要神經緊張。您瞧,需要我再次同您講實話嗎?您說我們美國人由於缺乏曆史當麵對歐洲人時而感到低劣。那樣的話,我們將是多麽的愚蠢!真是太荒唐了!因為您不向我否認說歐洲曆史是一個人可以大肆吹噓的某種東西中的一種。我們為什麽要對此心態失衡呢?因為我們沒有宗教裁判所?因為我們沒有在上百年間自相殘殺?任何一個人都承認中世紀和他的同時代是可怕的,殘酷的,令人恐怖的年代。我理解您們為此而自豪因為那是您們的曆史,但是,在我看來那沒有什麽可令人嫉妒的。
歐洲人 ---- 您瞧,您建議我不要神經緊張,因為所談論的都是些無足輕重的事情。但是您自己沒有察覺您在誹謗歐洲曆史時是多麽地有興致,多麽激動,多麽狂熱。為什麽當你如此執著地要證實歐洲曆史不過是一連串血與淚的事件時你麵紅耳赤並且心跳加快呢?請您注意您是如何無意地暴露了我曾向您說過的美國佬的煩惱:首先,攻擊歐洲的今天,承認美國是有著非常豐富的當代,但又是非常貧乏的過去;當陷入到這個領域中後,轉而證明歐洲的過去是一道引不起什麽食欲的飯菜。您使我想起一位醜婦對另一位美女說:“您別以為您這麽漂亮我就有絲毫嫉妒。美貌僅僅就是個表皮,那很快就會被年歲和昆蟲所侵蝕掉。除此之外,還有什麽?你覺著自己象個仙女就覺得比我優越,可是我看你那腦瓜裏除了鋸末啥也沒有。再說 …… 醜婦就是如此地不斷詆毀美女。最後,美女說 “除了這麽伶俐之外,您是不是願意當初生來也是個美女就好了?”
美國人 ---- 那醜婦是怎麽回答的呢?
歐洲人 ---- 那您會怎麽回答我呢?
曆史是一種獨特的,自有的和唯一的價值,就象健康,學識,誠實,物質權利的價值一樣。曆史的克拉是年歲。當某種物品,建築,事件或人物越古老,它對一個部落的價值就越大。因而,亞裏士多德作為智者和天才的名氣及聲望隨著世紀和年代的消逝而與日俱增。他的科學,博學,思想和他的獨創精神的價值僅僅隨著時間的流逝就持續獲得新增加的名望克拉。一些遺跡,一些遭到破壞的古代物品,一些受到侵蝕的紙莎草紙,一些受到磨損的古幣已沒有任何使用或實用價值。但是,它們卻被當作真正的文物,當作無與倫比的財寶受到精心的保護,因為通過這些,可以讓一個部落的成員了解遙遠的過去並且進而來佐證本部落有著和過去一樣的生命力和財富。
金字塔,象形文字和法老們的墓葬,對於一個埃及人來說,是一筆無與倫比財富活生生的和的確宏大不朽的明證。埃及,作為一個民族,麵對一個當代的超級大國,今天可以感覺在一些物質的,技術的或軍事的方麵不如別人。相反,任何一個埃及人當可以向所有外國遊客介紹這些看得見和摸得著的證據時都感到無比自豪,它們證實了埃及的過去,她的生命和上千年的曆史階段。羅曼諾夫家族(十月革命前一直統治俄國的沙皇家族 ---- 譯者注)由於大家都知道的原因可以在俄羅斯受到抵製,但是,羅曼諾夫家族,對俄羅斯來講,就如同在另一係列裏的一座哥特式大教堂或是一個古典舞蹈一樣,有著無法估量的曆史價值。從這個角度講,羅曼諾夫家族的後裔,是某種如此俄國味的東西,就如同另一類東西裏的沃特加酒,巴拉萊卡琴(詩琴類的俄羅斯弦樂器, 18 世紀由東不拉琴演變而來 ---- 譯者注)和古代聖像一樣令人難以察覺。
一些極富曆史價值的物品的破壞和消失將被一個部落認為是本部落的一大損失。可以采取技術的,經濟的,思想意識的或政治的措施強求強令補償,但是無法因此而不再認為那是無法彌補的損失。當一個部落裏某種曆史的東西死去的時候,部落也死去了一部分。
有時人們詰問為什麽這些英國人“如此可笑地緊抱著”他們的傳統。的確如此,在各個部落裏都有著一股非常強大的感情潮流,要保留對本部落具有曆史意義的所有東西。在英國感受很深的抵觸情緒由此而來,他們抵製靠右行駛,反對加入共同體,害怕失去先令和畿尼,不願將他們的碼,英尺,加侖,品脫及其一整套英國度量衡拋到一邊,而這些東西相比十進製的公製度量衡,英國人自己也覺得毫無道理,而那些非英國的人們更是覺得滑稽,荒唐,可笑和毫不實用。
有人曾經發問怎麽才能把英國人如此自我標榜的講求實際的特點 ---- 科學實驗無法揭示 ---- 和這些毫不實際的度量,重量和行車規則有機地聯係到一起呢。這個有理性的無理之人怎麽會飲食得安呢?關鍵就在於曆史賦予了任何一個物品,習俗,或事件以無法估量的價值,而它們的特性,不同性和古老性有益於部落情感的形成並為其打下了基礎。隨後我向你們介紹我親曆的一段英國人與法國人的談話:
英國人 ---- 當我們有一天要靠右行駛時,假如這一天最終到來的時刻,英國將會更多一點大陸化,但是更少一點英國味了。英國每日每時逐漸融化在大陸的各種時髦裏,照這樣下去,有一天我們會不知道自己是身在英國,還是在法國或是在德國。
法國人 ---- 那就太好了。
英國人 ---- 你不為自己是個法國人而感到自豪嗎?
法國人 ---- 當然了,我當然會有這種感覺。但是恰恰不是由於靠右行駛,而是因為別的東西我感到自豪。
英國人 ---- (譏諷的口吻)因為法國大革命,這自由之母?
法國人 ---- (莊重嚴肅地)為什麽不呢?那是一場給歐洲帶來無限前途的大革命。
英國人 ---- (譏笑地)也帶來了不少墳墓。
法國人 ---- (滿帶部落優越地)當然了,任何有意義的東西總是要付出代價的。但是,法國大革命同靠左行駛有什麽聯係呢?
在這個場合下,英國人提及法國大革命,拿它與靠左行駛進行比較,因而失分不多。兩個事物完全風馬牛不相及 ---- ,沿著部落自豪感的引導,法國人強調的是對比英國人的荒謬,很幸運,他們有高盧人的理性優越, ---- 但是由於這些事物的古老性和獨特性,它們對雙方的部落來講,就都含有無法估量的價值,盡管有丹東和羅伯斯比爾,盡管靠左行駛有著諸多不便和危險,而這不便和危險無論是對駕車來到該島的外國遊客,還是對駕車去被這些島民成為“大陸”的英國人來說, 又都是同樣的。
曆史往事是可以堅實地奠定一個部落自身的存在和部落情感最結實和無法摧毀的基礎之一。從這個意義上來講,對部落人的研究者來說,以色列是個非同一般和很有說服力的範例。 20 個世紀之前,以色列作為一個政治的,經濟的,軍事的統一體已經消失。他的成員散落各地,而表麵上看,他們在那些接納他們的眾多部落裏消失得無影無蹤,盡管並非沒有某種仇恨,有時甚至演變成大規模的驅逐和類似科幻片似的種族滅絕。 有著金色的野史傳說為侶,並有堅實的和極其古老的部落宗教為佐證的那些遙遠的曆史往事,再加上令人難以置信的最後的納粹迫害,這些都如同強大的彈簧一樣,推動猶太人要在他們一直感覺的是他們的古老的部落地之處,重建猶太人祖國。並終於將這兩千年來的部落夢想變成觸手可及的現實,盡管有不少的經濟和各種類型的犧牲 ---- 誰說,猶太人就其個人來說都是殘酷的實利主義者? ---- 。我們不是作為人類社會理論側麵的研究者來讚同或是譴責 1948 年以色列國的建立。我們僅僅是想通過這個很有意義的事例來強調指出,當部落情感有著千百年的曆史歲月在支撐的話,它能向部落成員所施加的巨大影響力 — 在某種情況下,是一種專橫的以至於不可抗拒的力量 -- 。
應該看到,曆史歲月還對一個部落成員現今的行為舉止施加著強大的影響,無論那是一個輝煌的過去年代,這種年代會使人抱有一種不自覺的,但卻是深刻的和有效的意願去恢複部落的那個黃金時代;還是一個冷酷無情的失敗和撕心裂肺的屈辱,這種狀況將以一種異乎尋常的活力推動沉淪的部落成員去拔掉芒刺,譜寫獨特的,輝煌的和嶄新的篇章,直至忘掉 ---- 作為這個部落成員所感到的 ---- 羞愧,這種羞愧“毫無疑問是由於好幾種不幸的情況所導致的:殘忍的天意,難以駕禦和冷酷無情的命運,一小批人的狂妄,個別人的叛變和外國人的仇視”。(這些都是那個部落曆史羞愧的替罪羔羊。)也許德國和日本的奇跡,這兩個國家的令人難以置信的技術和經濟上的成功,至少在部分上,是雙方戰爭失敗的強烈反彈。當自尊心受到傷害,部落人將獲得一種異乎尋常的活力,一個革新舊物重新競爭的意願,一個無法壓抑的向前躍進的決心。同樣任何一個部落的黃金年代始終起著曆史鏡子的作用,部落後代們滿含懷念之情自豪地從中閱視著和對照著,在部落人早已落地築巢的心靈深處不由得產生一種真正的願望,要再創那光榮和輝煌的年代,要再次成為恒星,其他的 ---- 如若可能所有的 ---- 部落都在四周環繞,就象過去一樣,這樣做,總體上,是為了人類的利益,私下裏,是為了部落的榮耀。
愛德華 . 伊文思 . 布裏查德爵士,著名的英國人類學者,有一次對我說,:
-- 盡管全世界的書籍都被燒掉,隻要有四部書得以幸存,我就不會特別傷心。
-- 哪幾部呢? -- 我問。
-- 聖經,莎士比亞的作品,堂吉訶德 和聖 . 胡安 . 德 . 拉 . 克路斯的詩篇。 --- 他對我說 --- 人類要非常感謝西班牙。這個產生了一個聖 . 胡安 . 德 . 拉 . 克路斯,一個聖塔 . 特雷莎,一個塞萬提斯,一批征服者,一個委拉茲凱茲,一個穆裏約 …… 的西班牙擁有巨大的精神財富。
任何一個西班牙人當從這位學者,詩人和文科全才的口裏聽到這些想法時,都會為自己是一個西班牙兒女而感到激動和自豪,並且心底裏不難聽到一絲弱聲在低吟:如果西班牙已經為全人類的精神財富創造出如此多的天才人物和收獲了如此多的精神果實,那麽隨時隨刻還會再塑一個塞萬提斯,和一批新的征服者。一個部落的黃金年代在部落成員的內心最深處如同一根富有創造力的強大支柱,悄無聲息但卻極其有效地發揮著作用。
每個部落從那過去的歲月裏都要紀念和強調她的黃金年代,她的輝煌篇章,她的英雄業績,她的部落勝利,她的科學發明,她的文藝創作,這一切都意味著威信,權利,名譽。而犯過的錯誤,遭受的失敗,對其他外界部落犯下的殘暴,往往略而不提,或尋借口掩飾,或幹脆否認。相反外界部落當必須要提到其他部落的高尚業績和獨有的發明創造時,總是趨向於縮小它的功績和價值。有時侯,外界部落以一種特殊的興致突出其他部落事業的暗影部分,個別時候甚至達到僅談暗影部分而隻字不提其主業的程度。
美洲的發現是人類和文明史上的重要裏程碑,向美洲的殖民是一項高尚業績,其中不乏錯誤和濫用職權,但卻是西班牙擁有曆史自豪感的一個原因。舉例來說,相反,在英國,一直以來,一係列的文章,書籍,電影和電視節(例如 1975 年的 The Explorers ),對西班牙由於對“新世界”的發現而為人類的重大進步所做出的貢獻卻從來沒有講過一句讚揚的話,並且把這個殖民描寫成單純追求實利的尋找黃金的事件,而完成這件事業的是一群強盜和迷信的僧侶,他們全是烏合之眾,無論他們的價值,品質,還是人文情感都不值一提。征服者帶來的最大好處,,他們說,就是對印地安文化和宗廟係統地進行的破壞,對印地安婦女的集體強奸,對阻礙行動的印地安人施以殘酷的斬決。美洲的發現,在英國遠不是,甚至部分都不是作為一件尊貴,高尚和富有創造力的偉業,而經常是當作人類曆史的恥辱的一頁,一件野蠻的,惟利是圖的和有破壞性的事件來介紹的。
就此現象,一位學識淵博和傑出的西班牙作家向我講述了發生在他和一位有世界聲譽的著名英國曆史學家之間的一端軼事,值得在此一提。阿門,這位英國曆史學家以一種直露的方法來殘忍地對待所有的發現者和征服者,自鳴得意地舉拉斯 . 卡薩斯神甫為例,把他自己收集到的全部“可恥的事實”都添加到他的頭上,進而斷言西班牙人是如何地麵對那些被發現國家動物,植物和自然界的富饒無動於衷,對開發它們毫無興趣。他們僅僅關心那沸沸揚揚的對 “黃金的饑渴”。
西班牙作家給他寫了一封信說,當書再版的時候,應該糾正如此眾多的胡言亂語,這些或是由於他的無知 ---- 對一個曆史學家是無法容忍的 ---- ,或是由於他心術不正,或是由於這兩者兼而有之。提醒他講如果不加改正,為了事實,為了曆史,為了西班牙的名聲,將在公開的場合下揭露他。這位英國曆史學家即不回複說已經收到這封信又在新版出版時對那充滿英國部落偏見的眾多的不合適的題材隻字不改。
在國際筆會 ---- 那個著名的和名望很高的國際俱樂部 ---- 的一次國際會議上西班牙作家當著那位英國曆史學家的麵,提到了那封發出後甚至都沒有被告之已經收到的信,並簡短地指出了那些打著科學學術著作的假麵具而進行傳播的大量胡言亂語。英國曆史學家局促不安,呼吸加快,兩眼冒出眼眶,以一種原告的口吻突然打斷西班牙人的講話:“所發生的事是您是一位膽小鬼。借口指責西班牙內戰是一場毫無意義的和兄弟殘殺的鬥爭,而從內涵如此豐富的事件中遁逃。您是一膽小鬼,您就是一個膽小鬼。” 西班牙人,不急不燥,從容不迫地講道:“我是勇敢者還是膽小鬼那是一個和我們正在討論的事情完全不相幹的問題。你們大家不這麽看嗎?
大廳裏異口同聲地爆發出長時間的大笑聲表示一致讚同,這更使我們的英國學者口幹舌燥。“ Quote , Quote !”這位先生大聲叫喊著“舉例,舉例!”“當然, ---- 西班牙人說 ----- ,我估計您還不至於暗示說是我編造了一些謊言來咒罵您。”“ Quote 。 Quote !”“舉例,舉例!”英國人繼續叫喊著,越來越惱羞成怒。“可是您要否認我剛才提到的這些您已經寫成書並把它出版了嗎?”“舉例,舉例!”英國人象得了間歇性癡呆症一樣持續地叫喊著。“很好,如果您願意的話,我來引述一下。”接著那西班牙曆史學家,也不知道是怎麽有所準備的,從衣服口袋裏掏出紙引述了幾段,他來從容不迫地念了好一會兒。
所有那些對一個國家來講有益於她的特點的形成,有助於突出她,有利於她的個性化的一切,作為一種個性化的機製,它們本身都具有部落價值。舊金山的有軌電車,這種特有的機械裝置,沿著該城陡峭的街道行駛,毫無現代交通的奇跡可言,但是對那些舊金山的市民來說,它蘊藏著一種偉大的部落意義,它是某種景致優美的東西,有助於塑造這座城市的形象,就如同達利(薩爾瓦多 . 達利 1905—1989, 著名西班牙現代畫家—譯者注)獨有的胡須式樣,它有助於塑造一個非常確指的某個人的特點一樣。
某些曆史事件本身可以是缺乏所有創造性的和有益的成分,甚至是悲慘的和毀滅性的,但是,相反,對一個部落來說,也可以是一筆最寶貴的財富,因為它同樣有助於塑造一個部落的個性和特點。正是在這種意義上,在舊金山市的曆史事件中, 1906 年橫掃城市的可怕的大地震占有突出的位置,它曾把城市夷為平地,一幅屍橫遍野,斷壁殘牆的景象。同樣突出的是值得回憶的下述軼事:“ 1848 年對黃金的叫喊聲傳遍了全世界。舊金山城變成了一座遍布帳篷的營地,聚集了 3 萬名來自歐洲,亞洲,北美洲和南澳洲的采礦冒險家,流浪漢和娼妓。一個雞蛋就賣到一個美元;一口馬塔拉塔斯燒酒也值點金末,而要洗衣服得把它寄到中國。” 作為新奇的建樹,在這個城市裏,最新的榮耀,是 streaking (裸體競走 ---- 譯者注) : 某種為人類作出很大貢獻的東西,但同時由於它所具有的標新立異和獨此一家的特點,對舊金山的本地居民來講,它也具有某種部落價值。
我們不知道明天西班牙,歐洲或全人類會是什麽樣子。最樂觀的人們預言那將是和平,和諧,公正,秩序,理性,幸福的新紀元。最悲觀的人們樂此不疲地四處預告和宣稱人類的世界末日已經為期不遠了。大多數人也許聳聳肩膀更加關心有部分效果的近期未來:競技球隊禮拜天是否能贏,女兒能否通過考試,母牛是否順利產崽。將來,在任何情況下,無論是某個個人的還是一個國家的,都是一個疑問,一個未知數,一束有多種可能性的枝條。
相反,過去的事是“不能往回翻頁的”。曆史是一件已經消耗掉的,不可避免的,永遠長存的,無法逆轉的事實。菲力普二世(西班牙國王, 1527-1598---- 譯者注)也許本可以因 hobby ( 怪癖)而殺掉幾位自己的妻子;也許本可以建立一個獨立於羅馬的天主教廷,這樣的話,我們今天就可以在西班牙有一個“西班牙教廷”,而胡安 . 卡洛斯一世(西班牙現在的國王 — 譯者注)就是它的最高宗教權威人士,就如同亨利八世(英國都鐸王朝的第二代國王, 1491-1547---- 譯者注)那種作法一樣,可是不是這樣。我們也許本可以在我們的無敵艦隊的曆史冒險中“取勝”,從而變英格蘭為殖民地。今天,也許受這樣一個殖民國家的影響,英國人也把鬥牛當成全民的節日而我們參加伯明翰的節日,就如同我們可以去參加比爾巴鄂的鬥牛節慶一樣。
曆史上是不會再有可能性存在,同樣不再容許假設的存在。今天也許英國人對他們曆史上在愛爾蘭的所作所為感到後悔和悲哀,不然的話,本可以不必在那為了維護王國的公共秩序而保持一支常備軍。德國人更情願 ---- 我估計 ---- 沒參加過世界大戰,或者西班牙人更願意不曾卷入到 1936 年血腥爭鬥中的相互敵對。每個國家的曆史都是一幅幅色彩,光線,陰影均已畫就的繪畫,毫無再施潤色的可能。一個人,舉例來講,到五十歲的時候同樣已經擁有了一個不可逆轉的童年,少年,青年:章章段段已經寫就,不存在抹掉某些段落,加上一些解釋,更改這段,刪掉那段的絲毫可能性。從曆史 ---- 無論是個人的還是部落的 ---- 不可逆轉的本質中我們分離出一些突出的事實來爭取發現部落之人的本質。
一個國家的目前麵貌有一部分是她過去曆史的結果。沒有羅馬人的入侵,西班牙不會是今天這樣。例如,我們將不會講我們正在使用的卡斯蒂亞語 ---- 即在這個國家部落化的拉丁語 ---- ,而是另一種完全不同的語言,也許是巴斯克語(如果這個是伊比利亞地區最原始的語言,隻有上帝和這個或那個語言學家知道)。假若阿拉伯人的入侵得以使他們的殖民計劃得到實施,今天我們講的就會是阿拉伯語,就會在我們的城市裏聽到從清真寺尖塔上傳來禱告報時人的叫聲而我們也將嚴守齋月之規。如果西班牙未曾投身到發現和殖民南美洲,這塊大陸也不是今天這個樣子。每個國家,在某種方式上,都是一艘停泊在她自己的曆史上的艦船。今天所有的一切是由一個在時間上或長或短的昨天所塑造和建成的。盡管一個國家的一群個人想要截斷和毀掉他們同自己曆史的臍帶,但是沒有能達到這種目的的那樣一把魔剪。
即使墨西哥人願意的話,他們怎麽能改變語言呢?怎麽能改變政府呢?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可以改變它的基本構成,盡管它想這樣作,因為它紮根於一個多元的無法避免的和永存的曆史。一場革命可以摧毀建築,焚燒圖書館,並且絞死“壞人”,但是卻不能把它的國家從曆史中連跟拔下來。這個革命是一個國家曆時性存在的又一樁大事而已,它無助於摧毀曆史過去,而隻能使其根係更深更深地紮下去。從另外一方麵,曆史以它自己的角度 ---- 唯一的和不可替換的 ---- 有益於塑造一個具體國家的個性。無論是她的生物景觀還是她的曆史景觀,每個國家都展示出一個確定的和不同於其他國家的形象。意大利獨具特點而又有別於其他國家,即由於她今天的部落線條(裏拉,意大利語,意大利共產主義,菲亞特和意大利麵條),又由於她昔日的部落線條(伽裏略,維瓦爾第,墨索裏尼的法西斯,文藝複興所產生的米開朗琪羅,以及那些優秀的教皇 …… )。
對一個個人來講,無論是他目前的身體輪廓(某種鼻子,頭顱,嘴巴,胳膊和腿腳)還是他過去的行為(某些功績或某些罪行)都有助於鍛造某種他自己的和唯一的特定麵貌及個性。一個國家同樣如此。當一個國家的曆史愈是變化巨大和繁多,她的個性就愈顯突出和無法混淆。維裏亞托(公元前 2 世紀的獨裁者 ---- 譯者注),勇士熙德(十一世紀光複戰爭的英雄 ---- 譯者注),阿維拉的聖女德蕾莎(十六世紀西班牙卡門教派的教徒和神秘主義作家 ---- 譯者注),多落蕾斯 . 伊巴露利(以“熱情之花”著稱於世,自三十年代起曾長期擔任西班牙共產黨主席 ---- 譯者注),畢加索和《服刑者》 ;光複,獨立戰爭,和最後的內戰;對美洲,對弗拉門戈藝術和對巴艾亞飯的發現;塞哥維亞的水道(古羅馬時期的建築 ---- 譯者注),西貝蕾斯噴泉廣場(馬德裏標識性建築 ---- 譯者注),希拉爾達大教堂(塞維利亞主教堂,世界上體積最大的教堂 ---- 譯者注);宗教裁判所,菲力普二世的帝國和弗郎朗哥的獨裁統治 …… 這一切由人物,物體,各種各樣的事件聚集起來的各色各類和數量繁多的集錦所組成的一個極具個性的曆史景觀的總和塑造了西班牙並使之成為具體的,唯一的,不會同任何其他國家混為一談的這一個國家。曆史,由此而非常幸運地對一個部落的特點和性格的形成起了非常明顯的作用。一個部落個性化的基本機製之一就是它的曆史。也由此而產生出對發現自己國家曆史的普遍興趣。
一個個人在知道了他自己國家的曆史後,被部落本能驅動要拿它去同其它國家的曆史進行衡量和比較。而無論事件的真相是怎樣的,由於部落本能,他“知道”他的國家的曆史是最有意思的,最有趣的,最美麗的,總之一句話,在總體上是最好的。他所需要的就是要用事實來證實他(由於堅不可摧的部落信心)已經知道的事情。部落間的相互衡量是在所有方麵的:在誠實,在智慧,在天分,在錢財,在技術,在藝術 …… 的人均值上,無論是今天的還是他們過去年代的。曆史學家們被大度地允許在部落家園的範圍內戳穿國家的一些“神聖”人物的神話。外國曆史學家也確認了類似的東西,但那是另外一碼事。
曆史學家,盡管希望在曆史自身裸體的基礎上來分析和推測那些原原本本的事實,可他是由部落的血肉之軀構成的人。爭奪教皇位子的兩個對手,即使他們都願意,但對自己的和對方的能力和價值要做出公允和均衡的評價是很困難的 ---- 並非不可能 ---- ;兩個球迷要對各自對手隊的不同表現能做出不帶片麵性的評論是很困難的;兩個曆史學家要對他們各自國家的不同的曆史表現作出不帶片麵性的評價同樣是困難的,他們 ---- 願意也否,知道也否 ---- ,就如同這場有全部各種類型的運動員參加的世紀大賽中的勢不兩立和激情滿懷的球迷一樣,在這種比賽中,每個人 ---- 曆史學家也不例外 ---- 都希望自己的部落獲勝,假如沒有得勝,就要對為什麽失敗作出解釋。非常有意思的是一個國家的曆史學家們經常誇耀自己是如何如何的客觀而不同於鄰國的曆史學家們那樣“如此地片麵” * 。這裏在肯定他們想否定的東西時,是部落優越的情感再次起作用(“我們,這個部落的曆史學家要比其他國家的缺乏部落精神的曆史學家優秀得多。”就是說:“我的部落比你的優秀,因為我們不是那麽地部落化。”“在我這兒,大男子主義由於 …… 已經過時”或是“感謝上帝,我是個無神論者”,諸如此類的東西)。
* 休 . 托馬斯 , 舉例來說,在他的著作 The Spanish Civil War ( 企鵝, 1965 年版 ) 裏間接地肯定說,西班牙曆史學家恰恰不是非常地片麵,就如同所摘選的下列段落( 280 頁):“這種對戰爭的解釋可能不為西班牙人所接受,尤其不被那失敗的一方所接受。但這是可以想見的。甚至一個自由派教授,阿爾塔米拉教授都能寫出一部不提威靈頓公爵(英國將軍和政治家,曾率英西聯軍打敗入侵西班牙的法國軍隊,並最終在滑鐵盧戰勝拿破侖 ---- 譯者注)的西班牙曆史。可要是沒有威靈頓公爵,波拿巴特的某個後裔就可能還在西班牙當國王。” “This interpretation of the war may not be accepted by Spaniards, even by the losing side. But that is to be expected.Even a liberal Spaniard like Professor Altamira can write a history of Spain without mentioning the Duque of Wellington. Yet without the Duque of Wwlligton a Bonaparte might still be king in Madrid.” 這段話沒有出現在格裏哈爾伯( 1976 )版的西班牙文的書裏。這位曆史學家一定是 ---- 就如同被部落人操縱的人所做的一樣 ---- 不認可這段話有多大價值。
蜂房,蟻穴和其它動物社會在特性和結構的諸多方麵與人類中以部落形式的社會所形成的社會非常相似。蜂房區別於人類社會的重要的組成部分之一 ---- 在其它成分裏 ---- ,就是蜂房沒有曆史。 ---- 對它的成員蜂群來說 ---- 蜂房沒有曆史,而相反一個部落是有的。一個原始部落,即使尚不具備偉大的技術措施,沒有檔案館和曆史學家,但已經有她的曆史了。那些最有意義的的事件世代相傳,在歌曲,神話,宗教儀式,故事和傳說中講述著自己的最出眾的人物的豐功偉績。全部落的人們由於認識到和直覺感到他們的過去是他們本人,他們的生命的一部分而對自己的曆史加以保護和珍愛。當對部落的過去有所了解和進行思考之時,部落情感就會活躍起來,就會對自己的部落身份有所意識並且一個人就會感到一種動力要繼續建造一個值得讓讓子孫後代自豪的今天。
當向兒童或是成年人介紹了那些 ---- 軍事上的,藝術上的,科技上的和其它類的 ---- 名垂千古的豐功偉績之後,部落想象力 ---- 我們自身所具有的機能之一,它就同呼吸機能一樣的真實 ---- 就會向人們介紹下列道理和行動綱領:“瞧瞧你的部落是什麽樣的部落。瞧瞧在某個年代裏他們麵對鄰國部落是如何作的和怎麽發展的。你現在就是這競爭遊戲中的一方。你是現在所發生的一切的主角。讓明天未來的一代對今天的現在,即明天的過去感到自豪吧。” 不僅全部落現今的競爭遊戲 ---- 在各個領域裏的競爭 ---- 是行動的動力,而且麵對第三類觀眾:未來的一代(全是同一個部落內的),今天的一代同過去的一代的競爭也是行動的動力。
我們暫且停一下對那些可以被我們稱之為“保存部落往事的機製”作一觀察。 那些 ---- 在文明部落中未完全消亡的 ---- 的原始部落,所擁有的這類措施之一就是我們可以稱為“部落起源的神話”。這裏講的都是一個經過精心加工的和廣為流傳的神話,內容是講一個部落如何在超自然的生靈,特異的動物和毫無普遍性的事物的介入下誕生的。起源經常不是限定在一個確切的日期裏,有此幸運,就可以把部落生命上溯到遙遠的和永久的起源。一個個人生生死死。他的個人生命是短促的,完全不同於那消失在時間夜色中的部落生命。這也是那些傳說所傳達出的信息。一個文明的個體,今天可以延長一些他的年歲並且感謝一些令原始人吃驚的新的器械甚至可以長年延緩他的不可救藥的和令人痛苦的疾病。但是他的生命依然是短暫的,瞬間的並且受製於一些肆無忌憚的病毒或是一些汽車刹車是否運轉正常。在這種意義上,一個原始人和一個文明人,都感覺到他 ---- 在地球上的 ---- 存在是作為另一個更高級的生靈的生存部分,那更高級的就是:部落,她的生命不是以年計,而是以世紀來計算的。
在“原始部落”裏另一項辦法就是我們可以稱之為“部落往事的紀念典儀”。這類典儀的目的就是要慶賀或紀念某些大事或部落勝利,要記住它,要使之重新富有活力,以多種方法提醒人們記住這件事。這類典儀在那些“文明的”和現代的國家裏得以保存並繼續發揮著作用。法國人每年都非常隆重地紀念對巴士底獄的攻占。這是一樁曆史事件,每當 ---- 在教堂,在畫作中,在家裏,還是在街上 ---- 慶賀它和重提它時,都在以某種方式維護一件使法國人充滿部落自豪感的曆史大事,這事件有幸成為 ---- 如同他們感覺的,斷言的和寫的 ---- 一樁對法國,尤其對歐洲並從總體上對全人類來說都是 自由,平等和博愛的堪稱楷模的鑒戒。“共產主義者”,“社會主義者”,“資本主義者”,“法西斯主義者”;反梵蒂岡的還是親梵蒂岡的牧師們;修女們和妓女們;老年人和青年人,所有人當作為法國人來重溫這段部落的共同曆史時內心中都有同樣的感受,而當慶祝這個典儀時,都把它作為自己的事情。
所有的國家都有一個到好幾個這樣的典儀 ---- 一村範圍內的,一省的,一個地區的或全民族的 ---- 。各種故事和各類傳說,它們的深層信息是培育部落精神,記住某個“曆史”事件,這些並不是原始人群的獨家遺產。相反, 各個文明的民族,尤其是在今天,擁有一些新的技術手段使他們可以更好地了解和保存曆史。今天不同於那些“原始的”,或“沒受過教育的”人們,一個“文明”國家 擁有檔案館,博物館,書籍,雜誌,小說,戲劇,歌劇,薩蘇埃拉劇(西班牙特有的一種集歌唱和舞蹈為一體的傳統藝術形式 ---- 譯者注),繪畫,電影,電視係列節目,當它們在介紹本國曆史時,都是從不同的角度來進行的。 博物館是這些手段裏的一種。博物館,除了完成其它的特有職能外,尤其是對它所代表的專業和領域來講,阿門,它還傾向於要保存一個國家的過去,使人們得以觀賞到在另一個時代裏曾積極地參與到國家變化中的器械,用具,衣服,武器和各種類型的物品。
一個西班牙的兒童或成人在一個博物館裏看到博阿伯地爾(在西班牙領土上的阿拉伯末代國王, 1492 年投降 ---- 譯者注)的寶劍,阿拉貢的奧古斯蒂娜( 1808 年抗擊法國入侵的西班牙女民族英雄 ---- 譯者注)的大炮,或是達托(西班牙 20 年代的政治家,曾任議長 ---- 譯者注)遇害的汽車時,這些到目前為止僅僅在照片上和屏幕上見過的物品和器械本身就會使他感到激動或產生特殊的感覺。對實物 ---- 埃杜瓦爾多 . 達托的滿是彈孔的老式汽車 ---- 會使曆史以一種特殊的力量重新獲得生命。這就是博物館的首要興趣。
在電影中, ---- 采用各種手法來表現的 ---- 曆史題材有著更加廣闊的容積。舉例來看,好萊塢的西部片,就如通常所命名的那樣 ---- 在其它的名號中 ---- ,把美國的曆史被介紹為充滿冒險和英雄業績的曆史,尤其對白人來講是這樣。印第安人或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一般情況下都沒有得到很好的刻畫。在英國,特別是圍繞著最後這場大戰,繁衍出一大批電影和電視劇,在那場戰爭中,如丘吉爾所言,這個國家“有她最美好的時刻”。
可是 ---- 有些讀者會這樣想 ---- 慶祝攻占巴士底獄日的法國人僅僅對享受好那一天感興趣,也許就是想比胃口所需要的多吃一點和想比老婆所希望的多喝一點;而一個去看他的國家得到很好刻畫的影片的英國人,他所感興趣的是 過好那一刻和用他的眼睛去看吞食那些賽璐珞上的“明星”們。確實如此,這個英國人或法國人想的就是純粹的娛樂,甚至如果你問到他們的愛國熱情時,也許他們隻是聳聳肩膀。盡管如此,無論他們知道還是不知道,無論他們願意還是不願意,給這個英國人和法國人伺服的是一道投其所好的部落餐食,他們在不知不覺中咀嚼著,消化著,甚至去粗取精。同樣兒童或成人在吃飯及喝飲料時,他們想做的就是按他自己的口味來享用,但是一整套的機能 ---- 包括吃的願望和對食物調味的愉悅 ---- 使那食品為了保證各個不同的器官和全身的維護的方式來進行加工,蒸煮,鑒別(有益的留下;無用的去除)。在這種意義上,部落曆史的這些機能 ---- 以及部落人所有其它機製 ---- 完全獨立於個人的意識和遊離於他的願望之外在發揮作用,就如同消化或是呼吸機能一樣。
從初等教育開始,就一直在教授曆史和其它人文學科,但不是采用一種客觀的方法,而隻是曆史事件的部分故事,其中部落總是受到很好的刻畫,如果有時候遭遇了失敗或壞事,也要找出一些托辭或理由。對兒童的教育不是采用一種宇宙總體的精神,而把戰爭描述為也許是不可避免的和不幸的事件,這本應該讓我們臉紅的呀,那是兄弟間殘殺的鬥爭和人類間的屠戮。曆史課的教學繼續在一個封閉的框架內進行,向兒童們介紹一係列屠殺和大災難,把它們作為部落勝利來講,兒童們從中為自己是這個社會的一員而感到自豪,用這種方法來培養他們的攻擊本能。在這些血腥的比賽中的每一場裏都要讓兒童知道部落是如何在世界上保持她的優越,她的價值,她的風度,此外還得以讓他“幸災樂禍”地看到敵人 ---- 在這種情況下經常是鄰國 ---- 繼續吞咽著失敗的惡果。
在一個社會裏受到歡迎和崇拜的戰鬥英雄在另一個相鄰的部落裏被視作人類裏無情的強盜和殘暴的魔鬼。例如,阿爾瓦侯爵(西班牙將軍,在十六世紀西班牙統治荷蘭時期,曾任總督 ---- 譯者注)在西班牙曆史上,是作為一個勇敢的戰士和模範的指揮家出現的,他到低地國家荷蘭鎮壓反叛者的起義和平息異教徒的暴動。相反在荷蘭的曆史上,他是被當作最可惡的人來講述的,他是那個可憎的社會的頭目,曾經壓迫,淩辱並把沉重的枷鎖套在他們部落的頭上。而吉耶爾莫 . 德 . 奧蘭治則是被當作反抗阿爾瓦侯爵和反抗西班牙的解放者 - 英雄受到尊敬,就如同我們來講,反抗波拿巴特和反抗法國的人物莫斯托雷斯市長和阿拉貢的奧古斯蒂娜一樣。
菲力浦二世派遣無敵艦隊,根據在比利牛斯山南側我們曆史書所講述的說法,是一次因天氣不好和命運不佳而失敗的高尚壯舉。相反在英國,任何一個兒童當了解到“西班牙的驕橫氣焰是如何被壓倒”和英國如何在那次,就如同在每次的情況下,都以成功和不可戰勝而告結束時,他們至今都會感到一股部落激情。一個英國兒童仍然還會對伊麗莎白一世女王感到崇敬,她在那個年代講了一些對英國人具有無法估量的部落價值的話:伊麗莎白一世女王在送別她的部隊去保衛英國抗擊無敵艦隊時,她是這樣動員他們的:“我知道我有著一個女人的纖弱之驅,但我有一個國王的腸胃和心髒,此外那不是別的而是英國的國王,當知道帕爾馬,西班牙或任何一個其他歐洲國家的王子膽敢來侵犯我的王國的邊境時我就感到惡心和難受;哪怕是一絲一毫的羞辱我都不會同意,我寧肯自己拿起武器,我親自擔任你們的將軍和判官,來獎賞你們在戰場上所展現出的任何勇武之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