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蓮心經:那一斧的風情- 四十一
(2010-03-28 09:0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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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浮日一記
今天是地震後的第二天,那種痛苦猶如女人生第二胎一樣,早有了心理準備。
園子裏的葡萄架已經順著竹竿爬上了屋頂,陰暗的心情被晴朗的天氣烘焙得愈發沉悶。
整個上午我和玉蓮就坐在園子裏的竹椅上,十指交叉地握著手,偶爾四目對視,卻不言語,唯恐再發生一場地震讓我們生離死別,隻有此刻,方感覺人難勝天。她陡然說記得顧傾城的一首詩,但一直不明其意,要討教於我。
我歎氣說她不必去記任何人的詩歌——現在詩人的詩歌隻有兩種,一種是狗屁詩,一種是馬屁詩,而美麗的女人,眼波流轉就是一首詩。
她低頭淺笑,緩緩說道:“那首詩的題目是叫《五月》,好像整首詩隻有兩句:五月追逐著六月,跌倒在葡萄架裏。——秋哥,你知道我在認識顧傾城前是不認識字的,後來他教我認字的方式就是讀他的詩歌,因此偶爾還能想起些句子,今天看到葡萄架長得瘋狂,就記了起來。”
顧傾城的詩歌很短並不足為奇,譬如他那首著名的一字詩《靠》,但他這兩句詩歌能透著讓人捉摸的意味,倒還讓我稀罕,又哪能說出個究竟來呢。隻有撫著玉蓮手背道:“也許就像我們在繁星滿天的夜幕下,我追逐著你的時候,你朝葡萄架那邊一躲,總是會順勢跌倒在那裏一樣。”
玉蓮含怨帶嗔地呸了一聲,揉了揉我的傷腿,說道:“你還追逐我呢,這條腿都不知道哪天才能好個徹底!要是我們這裏有什麽不測,跑都來不及。”
我耍無賴,涎著臉說:“這條腿還壯著呢。”
她被我強拉過去的手自然感受到了那條腿的雄壯,縮得回去,向我吐下舌頭,又有些神色泫然:“現在哪有心思與你扯淡——更何況大白天。”
“自得其樂比自討苦吃好!”
女人頓了頓,側臉問道:“秋哥,那年你在病榻上醒來後,我就覺得你性情大變,似乎事事都有自得其樂的味道在,你前幾天不是說過一個精辟的論斷嗎?自由有時候是一種自虐。自得其樂的樂又哪見得不是裹了糖衣的苦,這種口味對比的強烈,隻會讓苦更加苦澀。”玉蓮不但比我所看到的要漂亮,也比我所了解到的要聰明。
但我會明知故問:“哪一年?”
“就是被林慧珊刺了那一刀,害得你換腎的那一件事。”
“嗯,我早已經忘記了身上有顆腎是個陌生人的。”
“但你不會忘記林慧珊吧?我看一輩子都不會。”
忘記曆史就是背叛,何況林慧珊從未成為曆史——因為我的今天不是取代了昨天,隻是被昨天吞噬而已。
當初我在病榻上聽得顧傾城對康冬至說我不再具備一個男人的正常功能時,就仿佛有個無底的黑洞在吞噬著一切。捱到鳳美進來後,我才睜開了眼睛,試圖從她的臉色中看到什麽奇妙的表情,但她的臉上隻有喜悅,隻有看到我終於醒來的喜悅。直到三天後徐靜宜闖到病房來時,我才看到了憤怒和痛苦,看到一種奇妙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