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蓮心經:那一斧的風情- 四十
(2010-03-20 09:58:42)
下一個
【40】孤注一擲
那時我握手機的手心也有點冒汗,畢竟是生平第一次冒這樣的險,唯恐有什麽閃失,全盤皆輸,自然希望早點聽到邦哥他們得手的消息。
邦哥來電話的時候已經過了十點,我沒有問,隻是聽。他卻在那一頭說:“馬蓋沒有出現,倒是另一個人出現了。”
“誰?”
“你的舊情人林慧珊上山了。”
“現在別扯這些閑話。”
“這不是閑話。”
“怎麽了?”
“我怕你到時候不兌現給我們三千萬的承諾,恐怕得委屈下林慧珊了。”
“不兌現承諾?那樣的話我上得了岸麽?朋友一場,起碼的信任都沒有嗎?這事與她無關,你們千萬不要亂來。”我握拳頭的指甲一定掐進肉裏了。
“她是不是你最愛的女人呀?這麽緊張她,看來我還真得請她也一起走,這筆交易才有保障。”他卻依然嬉皮笑臉地說。
“你們敢動她一根毫毛,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你既然有誠意,難道還怕她做人質嗎?到時候把錢給我不就行了,唉,大家是朋友,不要傷了和氣嘛,你不同意也行,這事兒你就另請高明吧,我保證自己不會對馬蓋說什麽要綁架他的事,但保證不了手下人不說。”
他一定能聽到我咬牙切齒的聲音。
在他倒數數要取消交易時,我出聲阻止了:“她跟你們走一趟也行,但不能讓她受任何委屈,否則我知道後,大不了拚個你死我活。”
一生中最受煎熬的兩小時就在那之後出現,拳頭在牆上砸了好幾次,或是惱邦哥勒索我,或是氣自己沒種,平白讓慧珊趟了渾水。
我接到的第一個電話是徐靜宜打過來的,她剛叫了聲大哥哥,就哇哇大哭起來,好不容易在我的安慰下才哽咽著說:“大哥哥,林姐姐——慧珊姐被人綁架了!”
我連呼不可能,自己也相信那種激動是出自內心的了,問她在哪裏見到了慧珊。
靜宜啜泣道:“大哥哥,我真不應該向你隱瞞,林姐姐實際上在朵雲庵住了好幾月,剛才還和我在一起,就站在庵外欄杆邊看外麵開得火熱的三角梅,過來一個人說找我有事,待我回到欄杆邊時,根本不見了林姐姐的蹤影,找遍整個朵雲庵也沒有見著,還是掃地的大娘後來說她見到林姐姐和兩個男人下山了,雖然三人看上去沒什麽爭執,但那兩個男人看上去就不是什麽好貨色,等我再撥打林姐姐的電話時,卻又哪裏接得通。大哥哥,林姐姐真是被人綁架了,她這麽善良的人,又怎會有什麽仇家呢,一定是別人認錯了人,要不要報警?這些都得你出主意,快來朵雲庵,我和清音師傅都著急呢。”
聽得靜宜如此說,我倒放心一些,至少邦哥的人真沒有對慧珊動粗,便安慰靜宜先別急著報警,想來慧珊在南都城除了一個不中用的表弟鄧勉之外,再無其它親人,別人要是真綁架她,估計也是衝著我來的,肯定得聯係我。我承諾立馬去組織朋友尋找慧珊,一定隨時通知她情況,免卻她的擔心。
和靜宜的通話一掛斷,手機又響了起來,這次是鳳美的哭聲,她倒是直接得多,說爹被人綁架了,讓我直接去馬家商量應策。
馬家的大門從沒有像今天一樣全部敞開,在主樓草坪上站了數十號人,卻是沒一個出聲,俱都垂手肅立。
客廳卻又是另一幅景象,煙霧彌漫,人聲嘈雜。宋忠義坐在了馬蓋常坐的位置,手指不停敲打著扶手,讓旁邊爭論的二人靜下來,其中一人正是美林集團副總裁曹博才,另一人卻從沒謀過麵。鳳美見了我去,搶步上來,趴在肩頭就嗚嗚地哭,我一邊撫著她背輕聲安慰,一邊向宋忠義打招呼。鳳美止住哭聲,才說綁匪來了電話,要求贖金一億,二十四小時內準備好,他們到時候會提出交易地點。我急忙追問有沒有聽到爹的聲音,他有沒有受傷。鳳美咬牙點了下頭,又說對方保證了二十四小時內不傷害爹。宋忠義咳嗽了一聲,說道:“立秋,你是什麽意見?”
我躬身道:“您老人家見過的大風大浪多,恐怕早有了主見吧,何況南都城還有誰敢和您作對呢,實在想不出?”
宋忠義冷笑兩聲:“你是在懷疑我?”
我連忙搖手說不敢,頓了頓又道:“無論采取哪種方式,爹的安全最重要——曹總,我們能在二十四小時內籌到一億現金嗎?”
曹博才說應該問題不大,繼而道:“你的意思是交錢,難道不擔心綁匪撕票嗎?我看最好錢也準備著,同時報警求助。”
他對麵那人哼了一聲,說:“綁匪不是最忌諱報警嗎,恐怕一知道報警就會撕票,何況警察有我們宋老爺子下麵的人強麽?”
鳳美抓住我的手越來越緊,甚至有些顫抖。
我環顧了一周,問怎麽出了這麽大的事馬鳳林沒來呢。忙有人回答說三天沒有見到馬鳳林的蹤跡了。
鳳美眼裏閃光,對著大家問道:“怎麽會三天都沒有見到他了呢,他不會吃裏扒外吧?”
宋忠義開腔道:“鳳美,鳳林這三天就在我家裏的牌桌上,現在恐怕是喝得醉了,正趴在牌桌上睡覺,估計他是和你父親有些誤會,但我保證,他在這三天沒有離開宋家一步。相信我嗎?”
鳳美點了點頭,我卻看得出來點頭有些勉強,便說:“鳳林是爹的左右手,應該最清楚爹有些什麽仇家,何況叔侄間沒有化不開的誤會,依我之見,還是得讓鳳林也知道情況,也一起出主意。”
曹博才冷笑道:“仇家?所有富人都是綁匪的仇家。”
宋忠義讚同我的提法,說已經讓人去催馬鳳林過來了,然後拍旁邊的位置,示意我過去坐。鳳美卻拉住我的手說:“你知道陪爹一起上朵雲庵的人有誰嗎?”
“誰?”
“方雪梅。”
“她可是你的好朋友!”
“我正懷疑這個好朋友,跟著爹上山的有兩個保鏢,他們交代事發時方雪梅就在爹的旁邊,而兩個保鏢被人製住後,掙脫開來再也找不到方雪梅。”
“方雪梅是不是也被綁架去了?”
“方雪梅肯定被綁架了。”
馬鳳林人未到,聲先至,更準確地說是酒氣先躥過來。
他腳步虛浮地行到廳裏,斜睨一番眾人後,大刺刺地坐在沙發上,打了一個酒嗝,方才對著鳳美說道:“鳳美,無論你對我有多少成見,都比不上叔叔的生命安全,今天你和程立秋不能把我當外人,輪到這種事情,還是宋叔叔和我的經驗最豐富,因此,我們會代你做主張。剛才是誰問方雪梅是不是也被綁架去了?程立秋,是你問的吧,我說她被綁架了,自有我的道理。鳳美,你是不是發現這個家裏已經沒有楊柳的蹤影了?屬下怎麽給你解釋?”
“爹允許楊柳回鄉下過日子去了。”
“不,他們騙你的,楊柳死了,就是叔叔親手殺的。我在想,也許不是楊柳犯了什麽錯才招惹叔叔,而是方雪梅的出現,讓叔叔覺得楊柳沒有存在的必要了。你難道還不了解叔叔,不但自己得不到的要毀掉,自己不要的也要毀掉,常說一山不容二虎,其實一家又如何容得下兩個女人。你也一定聽說我和叔叔發生了誤會,那麽我老實告訴你,這誤會的根源就是我不能理解他為什麽要殺了楊柳,但我在宋叔叔那裏賭了三日,醉了三日,明白了這些道理,甚至明白這方雪梅就是有目的地接近叔叔,怎麽她跟了叔叔才三天,就出了這等大事,她一定逃脫不了幹係,被綁架就是最好的洗脫方式,實質上綁架她隻是演的苦肉計給我們看,綁匪自不會對她怎麽樣,說不定正和綁匪一起折磨叔叔呢。現在死的已經死了,重要的是救活的,我的意見是不能報警,遵從綁匪的要價,我們拿一億贖人,隻有這才是最安全的,這種做法也可以認為是緩兵之計,說不定我們見到人時,宋叔叔已經查出了到底是哪夥人長了這個膽,畢竟幾十年來都是宋叔叔的天下。宋叔叔,你說我這樣判斷對嗎?”
宋忠義聽馬鳳林講話之時,就不停地點頭,自是讚賞他說得有道理,當下接過話頭道:“鳳美,我覺得鳳林說得很有道理,我們現在就等著綁匪再來電話的時候,提出付錢贖人,隻是綁匪要求你去送錢的話,千萬不能答應。”
“為了救我爹,冒什麽險都值得。”
我握緊他的手說:“你這不是冒險,是中綁匪的圈套,他們何嚐不想老的小的一起抓了,要更高的籌碼。”
馬鳳林站起來,斬釘截鐵地說:“鳳美無論如何不能去,否則我們這些男人還有什麽臉麵活著,我和程立秋去,如果對方真要出爾反爾扣留,兩個人的分量總抵得上你吧。”
對方再次來電時並沒有太多刁難,還說什麽他們最慈悲,最講信用,要的是這筆錢,即使一條狗能馱過去也行的。我和馬鳳林自是惱怒不得,候到約定時間,兩人駕車前往市郊的一個水庫。
馬鳳林開得一程,就說自己的腳發軟,要我去開。我們換了位置,笑著問他:“你怕什麽?”
“馬蓋是個老奸巨滑的人,我總擔心這次弄巧成絀,被他看出端倪,以後哪還有得混。”
“我擔保他不會知道!”
“如果這事成了,那還真得感謝你,你又有什麽把握能做到萬無一失呢,譬如我現在還不明白你為什麽讓我在分析的時候,把方雪梅當成嫌疑犯,難道你就不怕宋叔叔他們會查出你和方雪梅的瓜葛來,畢竟她也在當年的春秋集團供職過。”
“我不怕!”
“為什麽?”
“死人有什麽好怕的。”
“你什麽意思?”
“你到了那地方就知道我的意思。”
在水庫邊上的一個破屋子裏,馬鳳林果然明白了我的意思——死了的馬蓋確實沒什麽好怕的,但馬鳳林的腿還是有些發顫,望著我的眼神也有些許恐懼,過得一陣子才放聲大笑:“好,死了也好,我早瞧他不順眼了,謝謝你們——立秋,這位怎麽稱呼?”
“邦哥!”
“嗯,謝謝你,邦哥——現在就把錢給你們,屍體留給我們。立秋,怎麽樣,現在美林集團就是我和你的了吧?”
“不是!”
“為什麽不是?”他的笑聲嘎然而止。
“因為馬蓋死的時候有遺言。”
“他的遺言怎麽可能有法律效力嗎?根本不必在乎的。”
“邦哥,你告訴他吧,馬蓋死的時候有什麽遺言。”
“好,我說。”邦哥咳嗽兩聲,指著躺在破木板上的馬蓋,提高嗓門道:“他的遺言就是——殺了我之後,你們可以滿足我一個願望嗎,告訴馬家人,鳳林是我的親生兒子,是我和嫂子生的,我哥就是被嫂子毒死的,這雖然是家醜,但我要說出來,這一切都是報應,我不怕美林集團因這些醜聞而倒閉,我怕的是鳳美和鳳林一輩子不能兄妹相認。”
馬鳳林聽到一半時,就已雙膝一軟,跪倒在馬蓋的屍體前,眼淚大顆大顆地淌,怒視著我,卻激動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上去拍拍的肩,歎道:“節哀順變吧,我也隻是想我們的事情辦得圓滿些,你想想,馬蓋又怎麽可能不認識邦哥呢,如果救了他回去,我和你還有容身之處嗎?起來吧,你應該為徹底得到了美林集團而高興。”
他霍地站起,將我猛地一掌推開,大聲喝斥道:“姓程的,你太狠毒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他就是我爸,你才處心積慮地要害了我們,讓你一個人獨吞美林集團。”
我拍掌笑道:“原來你很聰明啊,怎麽會當了我的棋子呢?”
“你是不是連我也要殺了?”
“你有理由讓我不殺你嗎?”
“你會不得好死的,鳳美知道後,你一樣得不到美林集團。”
“鳳美又怎麽可能知道呢,何況我不需要美林集團,我隻需要春秋集團,全新的、響當當的一個春秋集團。”
“宋忠義也不會放過你的!”
“宋忠義?你當麵問問他會不會放過我吧。”
隨著汽車的一聲喇叭響,邦哥的一個手下走進來報告,說宋老爺子來了,讓大家出去。
馬鳳林見到宋忠義,比見到馬蓋的屍體還驚奇。
宋忠義由於雙腿早已截肢,坐在車上的特製椅子上,招手讓我們過去,對著我喊了一聲程兄弟,然後對馬鳳林道:“你現在如果死了的話,一定死不瞑目吧?”
馬鳳林咬牙道:“難道你們竟然是早就串通好了的?”
宋忠義笑道:“不早,就是你第一次帶程兄弟去我那裏賭錢,我們就成了忘年交的兄弟,因為我覺得他比你聰明。譬如他算定能發生今天這事,知道你不可能找我的人來綁架老馬,就勸我允許阿邦脫離我的組織,說有一天能用上,沒想到真用上了。阿邦——你過來”
邦哥過去恭敬地彎腰問好,宋忠義冷笑兩聲:“你現在有了徐遇春那樣的靠山,還把我放在眼裏嗎?”
邦哥慌忙搖手,說老爺子永遠是老爺子,自己決不敢忤逆他。
宋忠義嘿嘿笑道:“你不敢忤逆我?那把他交給你吧,我不希望再見到他。”指了指馬鳳林。
馬鳳林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邦哥的人左右架住胳膊,頭上被砸了一拳,頓時暈了過去。邦哥對著手下,朝屋子裏努了下嘴,那兩人立即會意,分頭行事。
宋忠義這時才對邦哥說:“這一億的贖金你還要不要?”
邦哥好生為難,搓著手道:“老爺子,你也知道我們混飯吃不容易。”
宋忠義白了他一眼,說道:“不容易就跟我混啊,馬蓋現在也死了,如果這一億贖金也沒了,你讓我程兄弟回去怎麽給馬家人解釋?”
邦哥略為遲疑後,瞧瞧宋忠義跟來的人馬,還是點頭應了。我當即上去拍他的肩說,這錢就當我借的,以後會連本帶息地還給他。邦哥苦笑兩聲,沒有搭話。我問他林小姐呢,他有些愕然,繼而道:“知道你送錢來的時候,我就已經放了她,畢竟她曾經是你的女人,我們怎麽敢讓她受這麽久的委屈呢。”
毛主席說:“真理隻有一個,而究竟誰發現了真理,不依靠主觀的誇張,而依靠客觀的實踐。”
玩火者必自焚,就是我實踐出來的一條真理。
我玩的這一把火,燒得南都城煙霧彌漫,譬如警方成立了本市有史以來最強大的專案組——這是我要求的,那時鳳美還暈倒在我的懷裏,我衝著刑警大隊長朱大江吼,說我們美林集團出一億的懸賞,務必將綁匪捉拿歸案,我要讓鳳美把他千刀萬剮——過得兩天待鳳美緩過神來,她倒表現得比我冷靜,說道:“這兩天想通了,想來這也是命中注定,爹和鳳林難逃命中劫數,也許這就是老天爺在懲罰他們吧,他們以往幹了那麽多壞事,正所謂一報還一報, 秋哥,這幾天全城人都在議論美林集團出了大事,同情的少,幸災樂禍的多,你看這幾天公司的股價都天天跌停,也許讓美林集團繼續風光才是對爹最好的安慰吧,但我們以後做生意得正大光明地做,包括宋叔叔那邊,都得斷了往來,我現在隻有你這樣一個親人,我不再希望看到因果相報,秋哥,你對我是最重要的。”但鳳美絕沒想到在我身上很快體現了因果相報。
我不會忘記那一天的,雖然我嚐試去忘記,但我忘記不了林慧珊,就忘記不了那一天。
那天是馬蓋出殯的日子,我和鳳美都在靈堂前答謝客人,每有熟識的人過來勸慰,鳳美又免不了低頭啜泣,我一如既往地撫慰,卻明顯地感覺到麵前有個人一言不發地矗立良久,抬頭看時,鳳美和我都嚇了一大跳,竟然是形容憔悴的林慧珊。
其實我在當初從邦哥那裏帶著馬蓋的死訊回到馬家時,就暗地裏給徐靜宜撥過一個電話,了解一下慧珊有沒有和她聯係,以此確認邦哥是不是真的早放了慧珊。徐靜宜在電話裏不停地給我說對不起,當初不應該小題大做認為林姐姐被綁架了,而林姐姐剛剛回來過朵雲庵,自己說沒有綁架那回事兒,隻是收拾了東西,拜別清音師傅,說要離開南都城一段時間。
我本以為慧珊也真的離開了南都城,前一天開車經過一個地攤檔時,發現擺攤的是鄧勉之,就曾向他打聽慧珊的消息。那小子擺的是個燒餅檔,前麵的牌子寫著“武大郎燒餅”幾個歪歪扭扭的字,旁邊還有塊塑料布上擺著些襪子、鑰匙扣之類的小貨品,他說那也是他的生意。當時他手上套了隻襪子伸到背後撓癢,解釋說手上油多,直接在背上撓不起作用。忽然停了撓癢,褪下黑了一層的白襪子,拿起一個燒餅遞給我,讓我免費吃一個,說這玩意兒比什麽比薩餅好吃得多。我並沒有吃那武大郎燒餅,隻是問他怎麽好好的作家不幹,要擺起地攤來,他卻慨然而論,說從我的發家史可以看得出來,大富翁都是從擺小地攤開始的,他現在立誌要推出民族品牌的燒餅,至於寫小說的事,那是吃飽了撐著才幹的,關鍵是他現在根本吃不飽。問及慧珊有沒有聯係過他時,他連忙搖頭,說好久沒有她的消息了,說不定她現在虔誠事佛已經遁入空門了呢,待要刨根挖底地問還有什麽方式或者渠道可以聯係到慧珊時,他卻開始忙著生意,招呼在燒餅攤前站了一會兒的一對男女:“燒餅,武大郎燒餅,一元一個,看著不錯,吃了不餓”那女的拉自己男人別瞅了,男的笑著走開,甩下一句:“我是覺得這賣餅的真有幾分像武大郎”,鄧勉之當即火氣,嚷道:“你說誰呀?再說,我一燒餅砸過來。”那男的頓住身形,回頭來挑釁地望著他時,他卻又低了頭,將燒餅狠狠地咬了一口,嘟囔著:“我是大作家,別狗眼看人低。”
所以當慧珊不期然而至,立於我麵前時,心裏是有幾分驚喜的,但這種驚喜不能在馬蓋的葬禮上流露出來,因此我的眼神幾乎不敢看她,隻是轉過頭去瞅馬蓋的遺像——還有他的棺材,那上麵蓋了一麵紅旗,隻不過紅旗上的圖案是美林集團的徽標。耳裏卻沒有放過鳳美和她的每一句對話。
“謝謝你,林小姐!”
“我不是來看死人的!”
“你找秋哥有事嗎?”
“有!”
“今天是我爹的葬禮,請原諒他沒有空閑!”
“今天應該也是他的葬禮!”
“林小姐,你幹什麽——”
隨著鳳美的一聲尖叫,我轉過頭時,看到了慧珊眼裏攝人的凶光,更看到了她手上閃耀的刀光。
我沒有任何躲避,那把刀就插入了腹部。在那一刻,我竟然感覺到一種歇斯底裏的愜意,依然帶著微笑去看慧珊,她的手停住了。
眾賓客中有的人在後退,有的人在靠攏,鳳美也是睜大眼沒有反應過來,直至慧珊掩麵向外跑時,她在哭喊著叫人抓住慧珊,一邊來扶住我。
刀還插在我的腹部,刀柄上還有慧珊的溫度。
我握著刀柄對鳳美及眾人說:“放她走,否則我再捅進去一些。”果然沒有人敢動,我漸漸耳鳴眼花,仿佛聽見大寧河的河水在嘩嘩地流,仿佛聽見爺爺在屋裏咳嗽,仿佛聽見風吹過大康村的玉米地,仿佛周圍一片死寂,隻有濕木燃燒的劈啪聲。
不知過了多久,我能夠確認聽到的聲音不再從縹緲的地方傳來,就在我的旁邊。但我沒有睜開眼,手指頭都沒有動一下,我在想慧珊為什麽要殺我——她說過這輩子隻愛我一個,好比這輩子隻死一次一樣。
從周圍的聲音中,我能判斷出康冬至來了,顧傾城兩口子也來了,自然還有鳳美。聽到陸玉蓮在勸鳳美出去吃點東西,怨她怎麽能近兩天都沒有吃一口飯呢,要保重好自己的身體才能更好地照顧秋哥。然後是鳳美的歎息聲,還有她在我耳邊輕輕地喚著我的名字,請我快些醒來。直到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遠去,我能估計出鳳美自是被陸玉蓮勸去吃點東西了。
但我還是不願醒來,我甚至在想我當時就這樣死去多好啊,那樣也許慧珊就不會恨我了,也許還會一輩子記著我。
也許是顧傾城的煙癮犯了,雖然不能在病房裏抽煙,但還是不停地按他那破火機,康冬至不耐煩地讓他別瞎搞了,顧傾城軟綿綿地說:“你心情不好,以為我心情好啊,居然向我發脾氣。”
“懶得理你!”
“唉——我戒煙就這麽難,秋哥戒色豈不是更難!”
“警告你,你不能把病情透露給他!”
“這不用我說,他自己遲早也會知道的,一個男人在那方麵行不行,自己還不知道麽?”
“那是後話,至少別影響他養病的心情。”
“我當然不會說——隻是覺得納悶,怎麽林慧珊這婆娘這一刀刺得這麽準,就讓秋哥以後不能碰女人了呢——不過醫生也隻是說可能,並不是一定——鳳美還不知道吧?”
“我現在有把刀的話,會把你這家夥也捅了,這麽多廢話!”
“算了,你想你的事情,我寫我的詩,今天想了個好題目,叫《錘子》”
“你錘子癢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