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性綱目

人非草木,孰能無好,有則加勉,無則改之。
正文

玉蓮心經:那一斧的風情-七

(2009-07-07 07:37:24) 下一個
【7】 玉蓮要住鬧鬼的小木屋
  
  玉蓮突然也從睡夢裏嚇得坐了起來,我忙停了筆,過去問她被什麽嚇到了,她隻是苦笑一下,卻是不說,縮進了被窩。
  
  玉蓮對我就是一個謎,我卻不願嚐試去解開這個謎。
  
  待她重新睡沉了,我才回到紙筆前,卻無從下筆。旅館的牆很薄,在這靜夜裏,能聽得隔壁的竊竊私語,便凝神去聽,聽得女的在說:“瑞哥,你在南都的別墅裏有秋千嗎?”
  
  男的說:“有,就掛在一顆大樹上,連接秋千的繩子還是天然的粗葛藤。”
  
  “你沒騙我吧?”
  
  “我怎麽會騙你呢?那別墅的前花園有三百平方,後花園有兩百平方,大門上的字還是程立秋親自題的——程立秋這個人,你在內地恐怕不知道,他可是南都的首富,還和我一起吃過飯,要挖我到他公司去,我沒去,很簡單,一市難容二虎,遲早我的財富會超過他的——娟娟,你想想,你那個未婚夫傻不啦嘰的,恐怕一輩子能買套房子就不錯了。”
  
  “唉,你別提他了,還不是因為我爸媽貪圖他是個公務員——瑞哥,你知道國家把鐵飯碗打破了,合起來造成一個金飯碗給公務員,那是我爸媽勢利才應了親事。我可不勢利,我是因為愛你,才跟你悄悄走的。瑞哥,你愛我嗎?”
  
  “我發誓,今生今世愛且隻愛你一人,否則出門被車撞死。”
  
  於是,那女人咯咯地笑,笑聲慢慢變成呻吟聲。
  
  我關了窗,苦笑!
  
  我們的車最終在一個叫鳳鳴的村子裏停了下來。
  
  自是因為玉蓮要看山中的雪,出得京珠高速後,便逆長江而行,到了一縣城,眼見從北而來的一條河流宛如長龍,潛入長江,玉蓮問那叫什麽河,我說是香溪。她低聲念著公路邊招牌上那些醒目的地名:“秭歸,秭歸,這是不是我們的最後歸宿呢?”
  
  我說;“也許是吧,其實這名字是為了紀念屈原的姐姐,不過,這地方還出過一個響當當的人物,那就是王昭君,出過大詩人和大美人的地方,當然是得了天地之精華。玉蓮,我們繞過這伏牛山,沿香溪而上,一定能找到個好去處。”
  
  於是,再行得三個時辰,公路終究比不得河流的隨意,漸漸離了香溪,眼見遠處的幾座高山,白雪皚皚,兩人都動了向往之心,便離開主幹道,在一極不平整的支路上盤旋而上。山頂竟然另有天地,原以為荒蕪人煙,殊不知這山頂頗為平整,朝東略微傾斜,仿佛整座山被天工斜著削去一截似的。略高的西邊緊鄰另一座大山,有一小溪往東而來,淌入中間一湖泊,幾百戶人家散居周圍,仿若花蕊與花瓣,田地就成方成塊地鋪開在外圍,田裏是油菜,地裏是小麥,隻是為積雪所覆,難分界限。公路的盡頭直抵湖邊,有一棟兩層高的平房立於其側,底樓是個商鋪模樣。
  
  我和玉蓮剛一下車,那屋子裏便奔出一中年婦人,左右瞧瞧,笑著問是不是縣裏的領導,我們說不是,來這裏旅遊的。那婦人卻沉了臉,說:“鳳鳴村不是旅遊的地方呢,鎮上做過幾次工作,我們都沒有同意旅遊開發,怎麽你們過來了,誰讓你們來的?”
  
  我和玉蓮都感到詫異,現在哪裏不想搞旅遊,隨便一塊磚頭也要編出一個典故,偏偏這地方如此古怪。玉蓮便笑著對那婦人解釋隻是來看看,呆會兒就走。婦人倒是心慈,恐怕從未見過玉蓮那麽水嫩的臉,擔心她受不住凍,便問要不要去她屋子裏烤火。我們起了要問些究竟的念頭,便隨在身後進去,發現在屋子的一隅用磚頭砌了一圈,裏麵堆著一些樹根。那婦人用火鉗扒開灰,露出下麵的紅炭,用竹筒一吹,頓時燃著了上麵的樹根,火勢漸旺。
  
  玉蓮動了好奇心,問那婦人:“這村子看上去也沒什麽奇特的,為什麽您說鎮上動員幾次搞旅遊開發呢?”婦人吹火的時候,臉上惹了好多灰塵,用衣袖在臉上一陣撲騰後,才告訴我們,原來每逢春季,油菜花開的時候,整個山頂一片金黃,煞是壯闊,而西邊斜倚的那座山叫七姑娘山,那時節是滿山遍野的杜鵑花,更是紅得催人魂魄,至於最重要的地方,則是旁邊這小湖,名為三哥湖,雖然才兩公裏見方,卻有諸多奇妙之事,裏麵的桃花魚自然是全秭歸最美味的桃花魚,比香溪產的不知好過多少倍,偏偏數量有限,一年撈不到一千斤,這還不算什麽,每至春秋兩季,晝夜溫差大的時候,湖麵上煙氳彌漫,常有人見到湖中一仙女踏波起舞,而到了夏天雨水多的季節,湖中有時會成片成片地冒水泡,大的如亭子,小的如鍋碗。那婦人末了問我們這算不算奇特,我與玉蓮哪裏還敢不稱奇,連連咂舌,再問那婦人這裏為什麽不開發旅遊的時候,婦人說:“開發旅遊有什麽好的?我們村子裏的人也不是沒有出去旅遊過,到處都是垃圾,搞旅遊的話三哥湖還不是成了屎盆子,哪天搞到烏煙瘴氣不能旅遊的時候,我們的後代吃什麽?何況這三哥湖裏住的有神仙,驚動不得。現在的日子過得多好,村裏的人不出去打工,外麵的人莫進來打魚。”我插嘴問:“現在不是搞新農村建設麽?你們村子這樣,村裏領導如何交待?”那婦人笑了:“村領導?哈哈,村長村支書都是我兒子,看你們不是來視察的領導,我才多幾句嘴,在開社員大會的時候,我兒子就說,現在這樣挺好,新農村建設會搞成舊社會,他還是研究生呢,他分析國家今年可能會讓土地可以買賣,就回來當了村長,說要保證我們村的土地不能買賣――你們真不是當官的吧?當官的哪次不是一大幫人下鄉,不會隻有兩個。”
  
  臨近中午,我們才見到婦人那集黨政大權於一身的村長兒子,年約二十五六,穿一件嶄新的軍大衣,豎了的毛領簇擁著一顆大腦袋,身子並不高,還不及其旁邊的女孩子,那女孩子被風吹紅了臉,吹亂了發,模樣倒是俊俏,渾不似山野之人。村長圍著我的車轉了兩圈,自報姓名叫梁遠東,介紹旁邊的女孩子是李艾,來山裏支教的。我們從二人的親昵態度,亦可判斷他們是情侶。梁村長的熱情甚過其母,說他這個人性子很直,從這車的身價也看得出來我們不是一般的有錢人,難得我們有緣,在這裏住上幾日也是無妨。我同玉蓮慌忙致謝,說正有此意,梁村長便讓母親騰了一個房間與我二人,中午吃飯之際,他指著一盤魚,說:
  
  “這就是桃花魚,隻不過風幹了的不及剛撈的新鮮,嘿,鎮長他們上來指導工作,我還不拿這好東西出來招待呢,我最瞧不起當官的-----當然,村長不是個官,連芝麻官都算不上,程大哥,你說,我在上海念了研究生咋就回來混這個村長呢,還不是看透了一切,如果不是有父母和李艾,我說不定出家當和尚去了——李艾,你還別說我話多,我一瞧程大哥就是投緣的人,來,喝酒喝酒,這酒可不是一般的白幹,是村裏老杜釀的桃花酒,待會兒帶你們出去走走,就會瞧到湖邊全是桃樹,再過不了多久,老杜又要忙活著釀酒了,那時你們再來的話,可以參加全村的桃花宴——媽,這不是搞旅遊,程大哥與程太太是朋友,程大哥,你說是吧?”
  
  玉蓮這幾日裏不是第一遭聽人稱呼程太太,自然也習慣了,忙點頭說村長言之有理。
  
  下午去湖邊轉悠時,果然見得光了枝丫的多為桃樹,間雜有李樹杏樹。積雪之下,湖邊並無明確的路,湖水距離堤岸約有兩三米,漣漪由遠及近,一層層蕩過來,偶有幾隻木筏橫臥岸邊,輕輕搖擺。路上碰到一中年漢子,梁村長介紹那是民兵連長,他姐夫,碰到一老人,介紹那是村裏的會計,他表叔。每隔數十米,便有一農家,門戶俱都朝向湖麵,隻聞狗吠,難見人影。倘若農家間的距離隔得遠了,便有竹林抑或白樺樹林來填充空白,村長說那往往是生產隊之間的分界線。這般且看且走,將近一個鍾頭,才到七姑娘山上下來的那條小河與三哥湖的交配處,旁邊矗立著一棟小木屋,門窗俱損,似乎荒廢已久。
  
  玉蓮興致大增,說我們不是早就向往住在海邊的小白屋嗎,住在這湖邊的小木屋何嚐不可。
  
  我便問村長這木屋為何荒廢,能否讓我們租住一段時間,當然,才來幾個小時,我就徹底喜歡上這裏了,買了那小木屋自然最好,旁邊的荒地上開墾些土地出來,住上幾個月實在是人生幸事。
  
  村長起了疑問:“像你們這樣的有錢人,怎麽有時間住下來?”
  
  我笑著解釋:“村長中午不是說看透很多東西了嗎,我們也看透了很多東西,人一輩子花得了幾個錢,拚了命去賺為的哪般,還不是為了享受,我們現在就念著享受一段時間呢。”
  
  村長笑了,點著頭說:“那是那是,錢財如糞土——那小屋現在倒沒有主人,算是村裏的集體財產,不是不想賣給你們,隻是那屋子有些古怪,我們是朋友,我得給你說明,如果給你說明了,恐怕你們也不敢住那裏的。”我同玉蓮齊聲問什麽古怪,村長略為頓了一下,說:“鬧鬼——我是黨員,無神論代替不了有鬼論——具體怎樣鬧鬼,我也就不說了,擔心你們晚上睡不著呢。”
  
  我哈哈笑道:“越是鬧鬼,越有興趣去住呢,要捉住一個給大家看看。村長,你說說大概多少錢吧。”他便說:“錢是小問題,這裏是自然生態,那木屋的材料也全是從七姑娘山上砍下來的紅木,不像城裏的木材有甲醛,如果你們真有誠心要買下來的話,木屋周圍的幾畝荒地也順帶贈送給你們,我看就十八萬吧,這數字吉利,不繳稅不收物業管理費,也算是實在價了,程大哥你覺得如何?”
  
  我毫不猶疑地答應了他十八萬的報價。可當初張蓉流產後,我們所有財產隻剩下八毛錢時,怎樣花那八毛錢也是動了一番腦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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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勉之 回複 悄悄話 不勝榮幸:)
NewBird 回複 悄悄話 very nice one, looking forward to more.
qianqiuxue 回複 悄悄話 非常喜歡你的文字和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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