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蓮心經：那一斧的風情-三十三

【33】 玉蓮的前世今生之自述版本　　　　天氣變熱了。　　　　鳳鳴村藏不住蟬的尖銳叫聲。　　　　我也藏不住心底的秘密：對玉蓮是如何跟了顧傾城的事保持著好奇。　　　　玉蓮糾正我的說法，說那不是好奇，是心頭的一顆刺——秋哥，你不是不追究往事的麽？　　　　我說：“那你就撒個謊給我聽吧！”　　　　她呷了口我新泡的茶——茶葉是桃花送過來的乳香姑娘茶，緩緩地說道：　　　　“我二十一歲之前住在一座叫虛無山的地方，整個山上隻有五六戶人家，全靠打獵挖草藥為生。也就是那一年，我最後一個親人去世，一個來收山貨的年輕人見我生得漂亮，就說自己在城裏如何富有，要娶我為妻。因為我自小沒有見過世麵，隻知道日子過得很苦，見那年輕人長得也還不賴，便應了他的求婚，二人下了虛無山，年輕人才告訴我並不住在城裏，而是住在另一座山上，但比虛無山矮多了，還有一塊壩子，壩子前麵有一條河，叫飄渺河。我當時想反正已經嫁給他了，也隻有原諒他的欺騙，便去了年輕人的老家，才發現也是窮得叮當響，但我還是安心地過日子，服侍了老人，還下地裏幹活——秋哥，你也知道腳底的繭是我身體唯一的缺陷。　　　　我每月就等丈夫從外麵回來一次，直到有一月，過了常回來的日子，還不見丈夫的蹤影，正在擔憂之中，同村和丈夫一起收山貨的村民帶了噩耗回來，說丈夫在收貨途中，從山上摔下了萬丈溝壑，別說屍骨難尋，就是遺物也沒有一件。畢竟是年少夫妻，雖平日裏相處不多，卻也算恩愛，我連續哭了三個月，若不是想著丈夫還有父母需要照顧，自己還不如死了算啦。在丈夫去世頭兩年裏，我依舊重複著往日的工作，隻是日子過得更苦了些。　　　　那是一個冬天，山裏的雪下得很大，遠山近樹全為積雪所蓋，即使是村前那條飄渺河，也是結了冰受得起人去踩，我象往常一樣，想冬天裏在冰麵上砸一個窟窿後容易叉些魚上來，可那天等了很久也沒有叉到一條魚，卻見到村裏一個無賴和一個瘦弱的陌生年輕男子攀肩搭背回來，那無賴之前曾糾纏過我，但被我的菜刀嚇退了。這就是我第一次見到顧傾城，顧傾城那時候臉色蒼白，身子瘦削，在雪地裏更顯得嬴弱。後來顧傾城就住在村子裏無賴家裏，兩人情若兄弟，隻是那無賴每隔一段時間會出村子一趟，村裏人都說無賴是去外麵偷竊或者賭博，賴以維係生計。顧傾城一個人的時候，常會去河邊走，總是在思考的樣子，有時碰到我在洗衣服，他會過來搭話，因為他說話斯文，倒也讓人不忍疏遠他，從而得知他是城裏人，還是個會寫詩的文化人。　　　　因為村裏人都說我八字大，克死了丈夫，也就沒有什麽人家和我親近，有了顧先生這樣一個人說話，就把他當成了好朋友。第二年夏天，雷雨很大的一個晚上，臥病在床的公公突然病情加重，自己一時間沒有主意，就想到請住在無賴家的顧先生過來幫忙看看，沒想到自己冒著大雨跑到那個無賴家的時候，裏麵傳出很齷齪的聲音，當時因為覺得怎麽象顧先生的聲音，就起了好奇之心，趴到窗口去看，哪料到顧先生竟然和那個無賴在床上幹好事，哪曾想過兩個男人也能幹那事，嚇得慌了，一不小心弄倒了窗前的農具，裏麵的無賴馬上發覺有人，追了出來，不由分說就把我拖了進去。那時顧先生正匆忙地穿褲子，見了我好不尷尬。也許我本來是半夜裏起來又出來得匆忙，衣服自然不是很雅觀，更何況剛淋了大雨，全身的衣服都貼在身上，讓那無賴起了歪心思，他一邊嚇唬我什麽不許說，一邊就要撕扯我的衣服，顧先生在那時橫在了中間，問無賴平日裏對他說什麽話，怎麽現在又對別人這樣，無賴那時被豬油蒙了腦，一腳將顧先生踢開，就要繼續對我非禮，也許我一直喊顧先生救自己，也許顧先生也是惱恨無賴的絕情，不知他手裏什麽時候多了一把斧頭，就朝無賴脖子上砍了下去。無賴當時就倒在地上動彈了幾下，再去探氣時，他早已沒了性命。我嚇得要大叫，被顧先生蒙了嘴，他也是嚇得滿頭大汗，臉部扭曲，讓我不能喊，說是為了救我才殺了人。問顧先生怎麽辦時，他猶豫了下就收拾東西，說趁著雨大，他帶我下山去，再也不用在山裏過苦日子了。我當時不肯，說要照顧公公，沒料到回家時，公公已經斷了氣。　　　　顧先生跪在地上求我跟他一塊走，說否則他會被抓起來坐牢，還說他以後會對我好的，我怕留下來惹是非，便從了顧先生，隻拿了點換洗衣服和幹糧就隨他連夜冒雨下山。不敢走大路，兩人隻能在山林中穿梭，走到第二天天亮時，還不敢停下腳步，眼見離開原來的村子好遠了，又想到反正有大雨洗刷足跡，別人一定追不到，兩人才休息一下，連續五天，兩人就在山裏走，也不知路的對錯，好在顧先生對我相當體貼，幹糧全留給我一個人吃，在山裏摘的野果子也是先讓我吃個飽，雖然想到那晚所見到的事會覺得惡心，但也對顧先生這個人恨不起來，他一路上講他的故事，譬如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被逼出國了，譬如他的朋友——秋哥，那時我就知道了你這個人，那時就覺得那個叫程咬牙的人好有意思，當然他覺得秋哥是他最好的朋友，還講他之前愛過一個女人，愛得甚過自己的性命，但那個女人最終拋棄了他，他才開始遊曆天下，明白女人沒有什麽可愛的。他說他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喜歡上男人，甚至是無賴那樣的男人，但經曆過最近這件事後，他對一切都灰了心。講到動情處時，他會像個孩子一樣撲到我的懷裏痛哭，然後又像孩子一樣破涕為笑，說給我念念他的詩歌如何。秋哥，你知道我沒讀過書，後來認識幾個字也是跟他學的，所以當時根本聽不懂他念什麽詩，隻是不忍傷害他充滿期望的樣子，才說好聽得很。　　　　我們是在第五天晚上，才見到山下的遠處有燈火，才明白終於走出了大山，兩人都有些高興，他突然跪在我的麵前，要我做他的妻子，他說他寫了一首天下最偉大的詩，作為求婚禮物，也就是後來你們知道的那首《玉蓮心經》，他說求我做他妻子的原因是讓他有個照顧我的權利，他感謝我跟他下山了不會舉報他殺人的事情，他感謝我的美麗能給他帶來詩歌的源泉——秋哥，你知道我以前的命運，我是沒有愛過的女人，不知道什麽叫愛，隻知道能有個男人疼自己就夠了，何況我感激他是為了讓我免遭侮辱才殺人，那幾天的相處，更是感受到從沒有人對我的體貼，更何況，那首《玉蓮心經》你是知道的，即使不認識字的人，聽了那首詩也會感動的，那晚的月亮很明淨，我們的旁邊就是一汪泉水，我便稀裏糊塗地與他拜了月亮結為夫妻，是的，從我們在一起，他都沒有碰過我，我現在沒有以前那麽傻了，有時想想他是不是為了怕殺人的罪行暴露，才用結婚的名義把我拴在身邊。——秋哥，我是遇到你之後，才明白愛，才愛過，嚴格地說，你就是我的第一個男人，秋哥，我愛你！”　　　　我並沒有拿玉蓮後來講的與顧傾城之前講的做比較，因為什麽比較都已經失去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