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性綱目

人非草木,孰能無好,有則加勉,無則改之。
正文

本性綱目:第七章 靈山-4

(2009-09-24 15:37:37) 下一個

從河壩至老鷹山頂,高逾千米,若是春夏之際,常有薄霧環繞,雲帆臨摹高克恭的《雲橫秀嶺圖》時,曾觀山三日,方始落筆。可是縱然有神筆相助,亦不能描出林木深處的天坑,更不能繪出那斷魂台的傳說,據說站在斷魂台上,能將河壩一覽無餘,甚至可見到揚溪河邊的渡口,自古以來,河壩的婦人盼著男人歸鄉時,必上那斷魂台遠眺,絕望者縱身一躍,就此赴了黃泉之路,那斷魂台乃是將至山頂處的一塊巨石,下有一巨洞,人稱龍洞,寬有三丈多餘,高有五丈左右,深邃莫測,村人皆不知盡頭位於何處。洞口長滿了藤蔓,隱隱約約能聽到裏麵的流水叮咚,左側便有小股的流水出來,漫得路麵全是苔蘚,有人說那流水就是黃泉,直流入龍洞前一天坑,人稱那天坑為龍缸,傳說從斷魂台上跳下之人跌進龍缸後,龍就會從洞裏出來吃掉她。若是有人踞險於龍洞前的那條小路,當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譬如在解放那一年,從湖北退上來的國民黨部隊,師長叫趙齊光,經過河壩的時候,被誤傳成趙吃光,叫吃光隊,當時的村民很害怕,悉數躲進龍洞避險,派些青壯年守著龍洞前的要道,也就安心不少,幾百號人在洞裏避了四五天,又不敢生煙做飯,隻帶了一些幹糧進來,結果餓死凍死的人不少,聽到部隊過山的時候,小孩子哭鬧也有被父母捂死的,那吃光隊倒也並沒有騷擾村裏,隻是從山腳下過去了。也有幾個膽子大的後生,到山下去看過來的部隊,隻回來了一個,回來的那個人說其他的被抓去當兵了,其中就包括何顛子的丈夫。何顛子盼丈夫回來發了瘋,也曾上過斷魂台去尋短見,被村裏的好心人救了下去,齊顛子無人可盼,自然不會上斷魂台,但當她逃到山裏的時候,卻也不敢住在龍洞裏,因為她還在這裏當知青的時候,和其他知青一樣不相信龍洞沒有盡頭,十幾個人打了火把進去想探個究竟,眾人走了近半個小時,遇到一個大水池,流水聲在洞中猶如鬼哭,洞壁上觸手處涎滑異常,沙土中不時會踢出一根長長的人腿骨出來,更要命的是,一大群蝙蝠鋪天蓋地地撲將過來,眾人都嚇得半死,倉皇逃離,自此再沒有人敢在龍洞走上十米

雲帆和誌強帶了繩索上山,好在積雪未消,雖然路途甚滑,倒也有隱隱夜光,反比以往的夜裏容易行走。雲帆第一個念頭就是擔心王茉在龍洞口滑了下去,心知她當時說不去齊顛子家定然是在騙自己,目的是阻止自己同行罷了。誌強認為這山裏大小十八個天坑,哪個都有可能吞人進去,甚至野豬出來傷人也說不定。雲帆情知誌強所憂為是,身旁就有一天坑,縱然並沒有見到滑落的人跡,也扯著嗓子喊了幾聲,卻也並沒有人應答。這天坑乃是川東一些大山上的特殊地貌,或為塌陷,或因衝蝕,一個個狀如圓桶,崖壁陡峭,坑底往往林木蔥鬱,小的深有數十米,大的更是深不見底,扔了石頭下去也是過得良久方能聞得回響,坑底的飛鳥一陣撲騰後扶搖直上。行至岔路處,還是不見王茉蹤影,二人心下都頗為焦急,決定誌強朝譚家嶺那邊去,雲帆往龍洞方向走,互相叮囑一番,才兵分兩路。

黑夜之中,一個人在這大山裏走,免不了提心吊膽,偶爾從樹叢中躥出一隻野兔,也讓人嚇得倒退兩步。山裏住的人家並不多,隻是偶爾在一片竹林中露出茅屋的一角,明顯比山下人的生活窮苦得多,山上人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夠搬到河壩去住,河壩人最大的夢想就是搬到城裏去住。此時經過那些人家,也不見燈火,隻聽得一陣陣狗吠,再走得一個多小時,雲帆還是不曾見到王茉,見那雪地之中還有前行的足跡,又增了信心,眼看前麵不遠處就是龍洞,念起那種種傳說,不知此時是否有冤魂擋道,背脊有些發麻,暗地裏按照道士的說法,拔了一束茅草在左手,右手以拇指掐中指,以此壯膽,一路喚著老師,行至龍洞口,不敢朝裏麵張望,生怕撲出來一個張牙舞爪的東西,也不敢朝龍缸裏看,唯恐從路邊的懸崖伸上一隻手來抓住自己的腳踝朝下麵拖,就是喊老師這三個字的聲音也小了很多,硬著頭皮朝前麵走,行到洞口中途處,看到前方一個黑黝黝的東西攔在路上,慌忙停住自己的腳步,定睛看時,那東西竟然慢慢站立了起來,尖嘴大耳,分明是頭野豬,那頭野豬裂了裂嘴,露出兩顆猙獰的獠牙,緩步向雲帆這邊走了過來,雲帆看它也有一百來斤,知道野豬蠻力甚大,普通人難以徒手相搏,便壯著膽子朝它吼了幾聲,哪知它全不理會,反而毛發倒豎,朝這邊一陣小跑衝了過來,雲帆哪裏敢迎將上去,丟了繩子就準備回身逃跑,殊沒想到轉身又看到另一頭大小相近的野豬威風八麵地攔住去路,情急之下,心知跳下龍缸必死無疑,顧不得許多,折身朝龍洞裏衝了進去,慌亂地跑了十多米,聽不到野豬追來的聲音,才停下腳步來,猶聽得野豬在洞口發出低沉的吼聲,一時間既不敢朝洞裏深入,也不敢朝洞口衝去,心中叫苦不迭,待心神稍定後,用電筒朝裏麵掃了一下,漆黑一片空無一物,又擔心地上有什麽毒蟲,用電筒去看時,不由得大吃一驚,就在自己腳邊有一隻鞋子,赫然是王茉上午穿在腳上的相同款式。

雲帆揣測王茉是在下山途中碰到了野豬,也是被困洞中,也許她怕得厲害,跑丟了鞋,還跑進了洞裏更遠的地方,當下覺得膽氣壯了不少,畢竟在這個洞中不再孤單,便大了聲音喊老師,繼續朝洞裏深入,原來這洞愈往裏麵走愈是狹窄,高不過七尺,寬也僅容兩人並行,一路摸著胸窩朝裏麵走,見到細軟的沙子上似有足跡,更是堅定信心,行到一轉彎處時,麵前閃出一個怪物來,頭上長著兩個彎彎的長角,還沒緩過神來,感覺挨了一棒,暈倒在地,不省人事。

道德可以被法律捆綁,愛情可以被婚姻捆綁,甚至領帶也可以被絲襪捆綁,雲帆醒來的時候,卻是被一根草繩捆綁住,躺也是躺在一堆茅草上。

雲帆頭疼如裂,不用看就知道自己的額頭一定鼓了個大包,甚至擔心觸手即破。睜眼看時,模糊中見到光亮是由一盞煤油燈發出的,從所處之地的四壁來看,依然在洞中,隻是這裏又寬敞了不少。嚐試去掙脫,絲毫不為所動,仿佛上了岸的一條半死的魚,頭尾能微微翹幾下。

“你醒了?”聽聲音竟然是王茉在說話,並且在自己的身後,忙用力翻身過去,幾乎鼻子碰著鼻子了,那不是王茉是誰?和自己同樣被捆綁得不能動彈,淚痕斑斑,滿臉惶然。

雲帆見得王茉就在身邊,雖則心中百思不得其解,還是大感安慰,喊一聲老師時已有些哽咽。王茉似乎明白了就裏,倒不再哭泣,淒然一笑道:“你也死了?”雲帆不解,問:“怎麽能說死了呢,我來找你的時候,明顯感覺是挨了一悶棍,就被捆在了這裏,莫非真是龍洞的龍在作怪。”

“是彭老拐。”王茉說這話時就在等著看雲帆的驚奇表情。

打死雲帆就不相信是彭老拐捆了自己二人過來,因為彭老拐已經死了。

但暈倒前見到的那個怪物又從黑暗的洞裏轉了出來,燈光下看得更清楚,隻見它頭上戴著一頂帽子,帽子上不知怎麽搞了兩隻羊角上去,那張幹癟的臉,那一跛一跛的走路姿勢,雲帆再也熟悉不過,他不會懷疑眼前的怪物是不是彭老拐,隻會懷疑自己是否也成了小鬼一名。

彭老拐手裏拿著一把菜刀,磨得亮晃晃的,幹笑道:“你們確實已經死了,哪個讓我先來破肚子呢,去掉汙穢之物就可以跟著主上天堂了。”

電影裏的鬼都是飄著走的,唯獨眼前這個鬼是跛著走的,但雲帆很快找到了另一個破綻,對彭老拐大聲喝問道:“我敬重你是個老輩子,就不要在這裏裝神弄鬼了,如果你現在下山去向政府自首,說明在你屋子裏燒死的是誰,也許還能判個死緩。”

彭老拐一愣,繼而冷笑道:“你龜兒的真會瞎扯,死的不是我彭老拐還會是誰呀?”

雲帆大笑一陣為自己壯膽,嚇得王茉還以為他瘋了,停了笑聲方說:“你騙不到我,哪有鬼會點燈的?”

彭老拐跛到雲帆麵前,蹲下身去,用菜刀抬了抬他的下巴,也是一陣大笑,說道:“看來你娃兒還不笨,就先破你的肚子吧。”

雲帆不知那一刀是否馬上要砍向自己的脖子,故作鎮靜問道:“主不是講究博愛麽,你信主的人也會動刀子殺人?”

彭老拐冷笑道:“信個屁的主。”

雲帆奇道:“那信什麽?”

彭老拐道:“以前信毛澤東,現在信李洪 zhi。”

雲帆問:“你要取我肚子裏的法 lun?

“是。”彭老拐回答得很幹脆。

“先取我的吧。”王茉忽然變得異常冷靜,在旁邊開口說道。

“早聽說老師是破鞋,這娃兒才回來幾天,難道你們就勾搭上了?,你就不忍看他先死了?”

“那你就先破他的肚子吧,他死不死與我無關,隻是我見不得流血,更見不得殺人,恐怕你還沒有殺死他,我就已經嚇死了,一個死人肚子裏的法 lun對你沒用吧。”王茉皺著眉頭,一副惡心欲吐的神情。

彭老拐獰笑道:“既然你巴不得早點死,我也就成全你。”言語之中沒有絲毫憐惜香玉的意思。

王茉嗯了一聲,說:“反正要死,不如死得幹脆些,少受一點折磨,不過,我想死之前你能夠滿足我一個基本的願望麽?”

彭老拐問是什麽願望。

“你知道村裏的人都說我是破鞋?”

“嗯,看你的樣子就像不折不扣的破鞋。”

“其實我並不是破鞋。”

“我沒興趣理會你是不是破鞋的問題。”

“但我現在想做一次破鞋,你是否知道我的男人死了一年多,無論怎樣,我都還是一個年輕的女人,忍受了沒有男人的日子這麽久,我受夠了。”

“你想怎麽樣?”

“我想死之前做一次破鞋。”

“和他?”彭老拐用菜刀指了指在地上睜圓眼睛不能說話的雲帆。

“和你。”王茉的聲音有些嫵媚了。

“哈哈。”彭老拐大聲笑了起來,“你以為我那麽容易上當,就這樣給你鬆綁,我可是一個七十歲多歲的老頭子,不是三歲小孩。”

“不需要你鬆綁,以前我男人還在的時候,也會把我的手捆在床架子上,那樣的感覺,估計你這一輩子都沒有嚐試過。”

彭老拐確實沒有嚐試過,這輩子想都沒有想過要碰一個如此漂亮的女人,現在也不想,隻是覺得麵前這女人好笑,也不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心裏還是多半不信,要看她耍什麽把戲,用腳踢了她一下,問她怎麽搞。

王茉說自己的腿腳發麻,站起來靠在岩壁上就可以了。彭老拐並不擔心她有什麽能力可以反抗,便把她扶起來靠在了岩壁上,說道:“也許這樣破肚子更好,血會直接流下來。”

王茉歎了一口氣:“難道是你不行了的緣故?”

越是老男人越要顯示自己在那一方麵行,仿佛愈是窮的人愈是顯現自己有錢一樣。彭老拐有些被激怒了,一刀劈下去,將捆在王茉胸前的草繩悉數斬斷,外麵的呢子大衣也被劃破,露出裏麵紅色的毛衣來。

雲帆不知王茉打了什麽主意,不願她與猥瑣的彭老拐苟且,更不願看到那一刀剖開肚腹流出腸子來。當即大聲喊道:“老拐,你怎麽這麽傻,明知道女人的東西最髒,也不怕損了法力,汙了那法 lun來殺我吧。”

彭老拐頭也不回地說:“不用著急,你也逃不了一死,怎樣維護法力,李祖 師早有教導我們,用不著你在那裏開黃腔,我倒是要看看這騷貨有什麽本事做破鞋。”

菜刀又劃破了王茉的紅毛衣,劃破了最裏層的紅秋衣,露出了白嫩的胸脯和粉色的蕾絲內衣。王茉緊閉著眼睛,緊咬著嘴唇,但她的胸脯在起伏,兩個睜著眼睛的男人也恨不得調整自己的心調去諧振。彭老拐當然見過女人的胸脯,他女人還沒有死的時候的胸脯,褐色中帶有一些白色的斑塊,他終於忍不住一把扯開了王茉的那抹內衣。

地心引力對蘋果和世道人心都有作用,對王茉的乳房卻失效了。

擁雪成峰,拈露為珠。

爬行的猿能進化成直立的人,恐怕就是因為雌性猿要展示自己胸部如何美麗的結果,無論是躺著的雲帆還是站著的彭老拐,都在王茉秀美絕倫的胸部前感到一種震懾,一陣窒息。

王茉霍地睜開眼睛,瞅準彭老拐眉心,一頭撞將過去,彭老拐沒曾想到思維的短暫停頓,就被王茉抓住了機會,頓時仰麵倒地,後腦勺撞上石塊,眼冒金星,王茉生怕他還能反撲,雖然腿腳還被捆綁著,也是使出全身力氣,縱身跳過去,雙腳踩在彭老拐身上,隻聽得哢嚓幾聲,想來那把老骨頭斷折了不少,彭老拐咳嗽兩聲後,再不醒人事,不知是暈厥了還是亡命了。

雲帆見變故突生,驚喜中也少不了幾分惶恐,忙喊王茉快拾起菜刀。

王茉這一下跳過去也是崴了腳,疼痛萬分,低頭見到自己胸部春光盡瀉無餘,當了張雲帆的麵,又是羞澀萬分,好在剛才彭老拐用菜刀劈開了捆綁於胸前的草繩,手臂得以自由,當下顧不得許多,將身子挪到地上的菜刀旁,執在了手中,這樣卻並不能割斷手腕的桎梏,便讓張雲帆側身將刀拿著,刀刃朝外,自己挪過去與他背對背,嚐試將手腕之處的繩索放到刀刃上去磨,那刀刃早被彭老拐打整得鋒利,片刻之間便割斷了繩子,雙手獲得自由後,也沒有耐心去解繩子的結,掄起菜刀就三五下砍斷了其他繩子,又幫雲帆解了困。

直至此時,二人方感覺撿回了一條命,都是一生中未曾受過這等驚嚇,兩人你看我,我看你,都說不出話來。終是王茉忍不住,撲進雲帆懷裏嚎啕大哭,雲帆也是陪著流淚,念及王茉剛才受辱,不忍她待會兒難堪,便除了自己的外套,包在王茉身上,目不敢正視。王茉邊哭邊說自己殺人了,雲帆伸手去探,發現彭老拐尚有鼻息,便說她沒有殺人,彭老拐隻是暈了過去,何況就是殺了人,也是自衛,也是我張雲帆殺的。王茉稍微安心一些,依然哭泣不止,過得好一會兒,才歇了哭聲,省起男女有別,脫了雲帆的懷抱,雙手將雲帆的外套緊抓住遮擋胸前,低著頭說:“你沒有來之前,我還以為自己真死了呢。”雲帆見她猶如帶雨梨花,悲傷中有說不出的嬌柔,不由得心生憐惜,伸手要去擦拭她的眼淚,被王茉側身讓開,縮回手問:“你這麽被抓進了這洞裏來呢?我在外麵是被野豬逼進來的,見到了你的一隻鞋,便追了進來,沒想到挨了彭老拐一悶棍。”

王茉說:“我去齊顛子家後,見齊顛子並不在家裏,小苗一個人餓得厲害,就留下來幫她做了晚飯,然後下山的時候已經天黑,經過這洞口時並沒有見到野豬,隻是見到彭老拐在洞口呻吟,那時我並不知道彭老拐被燒死了,還告訴他的房子著火了。我停下來好心去幫他時,也同樣挨了一悶棍,醒來時便發現被捆綁在這裏,彭老拐也換成了現在這個怪模怪樣,他說他是鬼,上午在房子裏被燒死了,要在龍洞裏侍候這條龍,我還真以為他是鬼,人不會有這麽變態的,何況我也認識彭老拐,沒想到他真這樣變態,也許這是入了法 lun邪教的後果吧,想起來他也可憐。我正在這裏等死的時候,就碰到你也像個死豬一樣被他扛了進來。”

雲帆歎口氣,道:“唉,要不是你,我恐怕現在真成了死豬。”

王茉道:“還是應該我感謝你才對,你來了之後我才確認彭老拐並不是鬼,那也就沒有什麽可怕的了,隻要是人就沒有什麽可怕的,何況......”王茉並沒有把話說完,她的意思是何況是個男人,她有足夠的自信認為任何男人都會在她那一招麵前崩潰,她後來想,如果不是為了張雲帆,即使慘死也不會用那一招,畢竟張雲帆是為了尋找自己才落了這個下場。她隻有轉了意思問道:“是不是我婆婆打電話到你們家,你便上山來找?”

雲帆承認是,說還有誌強一起來,他朝譚家嶺那個方向去了,在那邊找不到你,說不定他也會找過來。

王茉看看在地上抽搐了一下的彭老拐,說:“恐怕別人見到我們這幅樣子,會有些不正經的想法,讓我們百口莫辯。”

雲帆立起身來,上去踢了一腳彭老拐,待要再踢時,王茉出聲阻止,說:“反正我們也沒有死,他就罪不至死了,還是趕緊想辦法送他下山就醫吧。”

雲帆道:“你無法理解入了邪教之人的魔性,他現在不死,以後還要害人,今年在城市裏對他們這一教做了掃蕩,殊不知農村還頗多餘孽。”

王茉歎口氣道:“我就搞不懂彭老拐本來是信主的,怎麽成了個幌子,居然是入了這個邪教。”

雲帆不屑地說:“農村的信主也是邪教,不信?你看十年之後,會有一次更大的掃蕩。”

王茉問道:“為什麽這些玩意兒層出不窮呢?”

雲帆笑道:“對於山洪,不能堵截,隻能疏導。”王茉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又指著說:“彭老拐醒了。”

隻見彭老拐的頭微微動了動,緊接著一陣急促的咳嗽,猛地咯出一大口血來。王茉本來覺得自己那一腳踹得有些狠了,待念及那雙眼睛曾見過自己的隱私部位,反倒惡心,跑到一壁嘔吐去了。雲帆忽然對彭老拐罵道:“現在是你自討苦吃,死也不為過。”

彭老拐的嘴角猶有血絲,更是掛著猙獰的笑容,說道:“你還以為我怕死?不過少取幾個法 lun罷了。”

雲帆想起王茉所受的侮辱,一時氣起,拿起菜刀在彭老拐麵門上晃,惡狠狠地說:“我殺了你的話,倒沒有任何人懷疑,反正別人都以為你被燒死了。現在就剖開你的肚子來看看,裏麵是不是除了狗場子還有輪子。”

彭老拐笑道:“你有種就動手呀,我隻要閉上眼睛用意念一想,李祖 shi就會出現在旁邊,你們這對狗男女也逃不走。”

雲帆哈哈大笑:“你們李祖 shi法力無邊的話,怎麽還會逃到美國去呢?你放心,要死還沒這麽容易,你還得去派出所交待怎麽燒死齊顛子的經過,還得交待有哪些幫凶,和你一起信主的人中一定有人知道在屋子裏被燒死的是齊顛子。”

彭老拐的臉色變了變:“你怎麽知道是齊顛子?”王茉也過來抓住雲帆的手臂問是不是真的。

雲帆道:“在這個村裏,你隻能找無親無戚的齊顛子做替死鬼,她死了,就像一隻螞蟻一樣,村裏的人沒有誰會注意,也沒有誰會同情,更重要的是,你在龍洞裏隻能裝神弄鬼而已,並不能長期呆在這裏生火做飯,否則會露了破綻,恐怕齊顛子的岩洞才是你打算好的居身之處。”

從彭老拐的表情來看,王茉不得不相信雲帆的話是真的,又帶著哭腔問小苗怎麽辦?雲帆並不願意自己的推測是正確的,想到齊顛子如此苦命,也是眼圈發紅,搖了搖頭,不答王茉的話,隻說要先把彭老拐拖到山下去,讓村裏去處理,自有公道。

雲帆怕彭老拐掙紮,隻得把他捆了個結實,好不容易搬到洞口,左右瞧瞧,沒了野豬的蹤跡,安心不少,倒是來路上傳來誌強叫大哥的聲音,聽上去人聲嘈雜,似乎多了好些幫手,便把彭老拐放在洞口歇了,等著誌強他們過來。出得洞來,方感覺寒冷異常,見王茉也有些打哆嗦,估計她衣服全破了之後,較自己更為冷凍,當下便再脫下一件身上的毛衣,遞給王茉,吩咐她快去洞裏換上,等下誌強來了,自己還可以從他身上整一件衣服下來。王茉見眼前這男子竟然如此體貼,對他的印象好了不少,感激之情說不出口來,隻有眼神去傳遞,依了他的意思。待王茉換好衣服出來後,才應誌強的呼叫,不出一陣子,誌強就跑了上來,後麵還跟著三個大男人。

誌強剛剛行到雲帆跟前,陡然見到捆綁在地的彭老拐,嚇得倒退半步,雲帆忙叫他別害怕,把事情的經過說了個大概,省去王茉的奇招不表。誌強一行聽得離奇,俱都半信半疑,加之王茉在旁邊反複佐證,他們才勉強信了,均是怒不可解,恨不能把彭老拐扔進前麵的龍缸之中去,誌強此時才介紹同行之人是住在山裏的熟人,因幫忙拉貨的關係得以熟識,他們聽得自己尋人,便自願跟了過來幫忙。

眾人正準備抬彭老拐下山之時,其中一個山裏人讓大家都安靜下來,說好像聽到了野豬聲音。果不其然,一頭野豬又從樹林中轉了出來,橫在下山的路上,比雲帆來時所見的野豬又要大上幾倍,好在人多,眾人也並不太懼怕,齊將手電筒的光照射過去,一起大吼,想來那野豬終究懼眾,又慢騰騰地步入了林木之中,驀地裏一聲悶響,又嚇了眾人一跳,低頭看時,居然沒了彭老拐的蹤影,盡皆明白,剛才彭老拐趁眾人注意野豬之時,將身子挪到路邊,自行硬生生地摔了下去,誰都知道再不會有活命的希望。有人歎息彭老拐一輩子也算可憐,有人問這下子死無對證怎麽辦,雲帆探頭朝下麵望了望,隻好吩咐大家都先回去,立即稟報村支部,待明天來人尋了屍體下去,再做打算。

王茉本來崴了腳,行走不便,淩晨三點左右,眾人放到了河壩,山上的那幾個人說要幫忙作證,也隨行到山下。敲開梁支書的門後,把緣由一說,梁支書同樣不信,又覺得五六個大人不會半夜來開玩笑,才沒有縮回被窩裏去。這邊隱隱能聽到彭老拐院子那邊的鑼鼓聲,原來老賀認為死人入土為安,打算明天就埋了,今晚正在守靈,梁支書情知此時去那邊說不清楚,便安排山上的人住在自家,雲帆兄弟倆同王茉回家,等到天亮後早點去尋了屍體下來才能有個說法。暗地裏給楊鄉長掛了電話請示,楊鄉長認為這事可大可小,梁支書當然明白他的意思是要按小的辦。

第二天將近中午時,梁支書帶著幾個人抬了彭老拐的屍體去到彭老拐的院子時,沒有一個人不喊見鬼了。梁支書把老賀喊到旁邊,說明了原委,老賀倒還算明白事理,隻是她老婆哭了一晚上,沒想到是給齊顛子賠了眼淚,死活不依,認為棺材裏裝的就是彭老拐,還是虧得雲帆提出一個方法辨認,那就是無論燒成什麽樣子,牙齒不會變形,見過齊顛子的人,都知道她是一口殘缺不堪的牙齒,而彭老拐不沾煙酒,素來有一口好牙齒,開棺看後,盡皆唏噓,開始納悶齊顛子怎麽會被燒死?彭老拐怎麽會被摔死?

梁支書讓山上幾人去重新抬了屍體下來後,明白雲帆他們所說不虛,來這邊之前,就召集了昨晚六人,曉以厲害關係,說明倘若這是因為練法 lun引起的事故,與彭老拐一起信主的每個人都脫不了幹係,說不定人人要去坐牢,定然會搞得整個河壩村雞犬不寧,反正作孽的彭老拐已經償了命,齊顛子也是個多餘的人,以後村裏好好安排陳小苗的出路就是了,勸他們要以大局為重,本著教育的目的,給那些信主的人一次改過的機會。雲帆與王茉自然清楚梁支書打的算盤,怕的是他自己和楊鄉長要擔責任,丟了官,但他說的也有部分道理,何況倘若真有公安來細察時,恐怕王茉受辱一事也是瞞不過去,兩人對望一眼,都明白彼此的心思,率先支持了梁支書的大局論,餘下幾人都是莽漢子,自然也佩服梁支書是個好支書,都表態要保密。

所以,梁支書在葬禮上理直氣壯地給出了另一個解釋:齊桂芳嘛,誰都知道她是個顛子,其實她並不算顛,否則不會知道和老拐睡覺可以穿免費的草鞋,兩個人十年前就是瓜葛不清,也許是老了後,都想不開,約了要一起死,齊桂芳來彭老拐家時,見信眾都跪在門外,裏麵沒有彭老拐的影子,以為彭老拐真被主接走了,自己沒本事讓主來接自己,就隻有燒了自己後去見主,反而彭老拐可能不想死了,譬如他有這麽能幹的外孫女,哪裏舍得死,便要上山去勸阻齊桂芳莫尋短見,哪曉得龍洞口積雪沒有融完,路滑得很,不小心摔到了龍缸中,和齊桂芳做了對苦命鴛鴦。

梁支書講完這番話後,恨自己這麽多年來不該隻寫工作報告,沒有寫偵探小說。

確實,誰都知道彭老拐與齊顛子有一腿,甚至十多年前齊顛子到山上去住岩洞時,全村隻有彭老拐一個人上去勸過三次,那時隻有他一個人說齊桂芳沒有顛,因為和齊桂芳有染的男人中,隻有他一個人的老婆死了。

雲帆爹當時是第一個指責齊桂芳顛了的人,他在葬禮上聽了梁支書的話後,並沒有全信,但他找不到更好的解釋,雲帆和誌強都沒有向爹透露半句彭老拐的事情。他歎息著走進老拐被燒毀了的房子,對身邊的人說老拐平時對人如何如何好,說老拐的嗩呐吹得如何如何的棒,腳在無意中踢到了一個銅圈,滾了好一程才停下來,過去撿起來一看,就明白那是齊顛子在手指上戴了幾十年的東西。

雲帆爹在彭老拐被燒的屋裏揀到那個鐵圈後,還會情不自禁地想起十多年前的那個晚上,齊桂芳轉動手指上的戒指時,眼睫毛上掛了淚珠,是自己幫忙擦拭的。

雲帆爹歎口氣,將那戒指隨手一扔,不知沒於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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