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蓮心經:那一斧的風情-十八(下)
(2009-08-20 08:00:38)
下一個
其實,嬌嬌那上身之物大得不能再大了,走路時一定看不見腳尖兒。我想曹主任走路時也是看不到腳尖兒的,因為他挺起的大肚子阻隔了視線,好在他進來時的視線是落在嬌嬌身上。徐遇春在旁邊介紹我時,曹主任也是好半天才來握我懸在空中的手,輪到介紹嬌嬌名為江嬌時,他倒來了興致,隨口一句江山如此多嬌,終不致辱沒學者型官員的美譽。徐遇春按我們商量的結果,介紹江嬌是我的女朋友,是他的表妹。我到那一刻才明白女人演戲的本領,遠不止一哭二鬧三上吊,還會一冷二熱三勾引。譬如江嬌下麵身著短裙配閃絲,上麵穿了襯衣還加上一裝飾眼鏡,自然是清純中露著妖媚——太清純的女人容易讓男人望而生畏,太妖媚的女人容易讓男人望而倒胃,女人中的極品就是在清純中摻合點妖媚,好比紅杏雖豔卻有圍牆相攔,直叫人心癢癢的。江嬌的一冷在於坐著的時候,始終和曹主任保持了相當的距離,酒量甚豪的她也直推從沒沾過那玩意兒,二熱在於應邀和曹主任唱歌時,又是深情款款地望著他,仿佛他就是怨艾的那情郎,三勾引是我和徐遇春借故離開一下後,在請麗姐設置的監控錄像前看到曹主任勸她喝一杯,女人就說:“我量淺,不敢喝的。”
那男人便湊近了些說:“一杯不濟事的,人說美酒如美人,自古以來的美人都會喝幾杯的。”
“主任莫抬舉我,我可不是什麽美人。”
“嗨,你這樣說,南都城就真沒美人了。”
“主任是見過大場麵的,莫拿這話來損我。何況我家那人知道我喝酒的話,不罵死我才怪。”
“小程有這麽不講道理嗎?真替你委屈。”
“我倒也能體諒他,做點小包工頭,過日子艱難呢,自然壓力大了,找女人出出氣也自然得很。”
“江小姐怎麽這樣想呢?做包工頭的有幾個不在外麵亂來,恐怕是花花腸子多了,才在家裏耍橫——當然,我不是說小程也亂來,何況你們有徐隊長關照,生意還不至於難做吧?剛才忘記問了,你是做什麽工作的?”
“我那工作不提也罷,就是在辦公室打雜而已。”
男人故意沒聽清,問:“打假?”
女人低了頭笑著回道:“主任耳朵又不聾。”
男人故意恍然道:“那真委屈你了,我還想著你這樣的人,怎麽會打假呢,恐怕辦公室的女同事都是嫉妒你的緣故。”
女人道:“主任真風趣。”
男人說:“風趣總比風流好,你說是不是?”
女人吃吃笑道:“我不知道。”
男人的眼珠子恨不得貼到她身上去,又說:“那你知道我手裏還有點小權利吧,可以幫你介紹個好點的工作。”
女人說:“謝謝主任好意,我家那人恐怕不肯,他是人窮誌也窮,生怕我飛了。”
男人自己端了酒杯一飲而盡,又自顧一番搖頭歎氣。
女人道:“主任生氣了?那我可擔當不起,說錯了話,就罰一杯吧。”未等男人表態,也是一飲而盡,頓時咳嗽不止,不停地用手輕輕地拍著胸口。看得那男人火急火燎的,隻是嘴裏埋怨女人太客氣了,伸手去拍她的背,過得半晌,女人才說好多了,羞紅了臉,問主任還要不要一起唱首歌。
男人說:“這兩人怎麽還不回來呢?我和你兩個唱起來沒意思,莫讓小程闖進來誤會。還是抽隻煙吧——打火機呢?——嗬嗬,在你腳下呢。”便蹲下身去揀,將手放在女人膝蓋上說:“哎,人胖了,彎個腰好難。”
“主任——我的腳癢呢。”
“那你把腳抬起來啊,我拿不動打火機呢。”
“你的手壓著我膝蓋,我的腳提不起來呀。”
男人的手果真不壓她膝蓋了,壓的是修長的穿了絲襪的大腿,揀起打火機時,手還不曾離開。
女人忙避開身子,並攏腿,奪過男人手上的打火機,說:“真對不起主任,不知怎麽把打火機弄到地上去了,還被我踩了一腳,你不能用這打火機了。”
男人刁著煙笑道:“被你踩過的我才更喜歡用呢。”
女人哼了一聲,半嗔半怨道:“如果我重新買個賠你,難道你就不喜歡用了?”
男人愣了一下,隨即大笑道:“那當然更喜歡。”
女人嗯了一聲,說:“主任留下我電話吧,你什麽時候有空,讓我給你送個新的過去就成了。”
我看著那兩人頭湊在一起寫電話號碼時,拍著身旁的徐遇春也說:“成了,我們回包廂去吧。”要知道不露痕跡地讓江嬌去親近曹主任,絕非易事。徐遇春卻青了臉,朝我翻白眼,一聲不吭。
第二天徐遇春就歎氣說昨晚對曹主任開的口太小了,別說五十萬的項目,為了得到嬌嬌,五百萬的項目他也會幫忙。我卻不以為然,說我們不能開口太大,否則別人怕了,要讓他以為我們胸無大誌才好進行第二步,你不想嬌嬌隻值五百萬吧?他說如果值得了五百萬,我還願意馬上賣了呢。我笑他薄情寡義的時候,心裏明白,自己的目標不是五百萬,是五億,甚至五十億。
烏紗帽是綠帽子變成的。
江嬌上了曹主任的床之後,徐遇春也上了開發區管委會辦公室主任的位置。
他對我發牢騷說,感覺自己像一隻綠毛烏龜。我說你會發現翻存折的樂趣遠大於翻雲覆雨。
其實在送江嬌去酒店的時候,我是有些悲哀的。
我的車在離酒店兩百米處停了半個小時,當時她靠在我的肩上問:“牙哥——哦,不,秋哥,我去了之後,你會不會嫌棄我呢?”
我的聲音一定有斬釘截鐵的決斷,說:“不會的,傻丫頭,我心裏完全清楚你這樣做不是為了春哥,是為了我,放心吧,等我們有了出頭之日,再也不會讓你受委屈。”
“我怕的是即使受了委屈,也幫不到你呢,那個曹主任一看就是老狐狸。”
“你先後吊了他三次胃口,他早就口幹舌燥了,沒理由不會上當。告訴你,任何人都有弱點,狐狸也有自以為聰明的弱點。”
“那你的弱點呢?”
“我的弱點?你認為我會有弱點嗎?”我想在張蓉離去馮素貞死去後,自己早裹了層層盔甲,幾乎無懈可擊。
“有,你的弱點就是那個家夥太大了,叫做人見人愛,這會讓每一個跟你的女人都不會放心的。”
“可並不是隨便一個女人都能見著的。”
“你這樣說,倒是對我開恩了,我有額外的福氣?那我現在就要瞧瞧,到時候就幻想著是這家夥在搗亂,否則我真擔心讓曹主任一碰,我就會逃呢。”
“它不會搗亂,隻會亂搗——諾,你瞧的機會多著呢,不要現在弄得你有了反應,著了痕跡,讓那老頭起疑。”
“不會的,你還不相信我演戲的本領?”
我當時相信再沒有比江嬌更好的女演員了,直到後來包養陶冰冰,才知道演戲的最高境界是演得不像,好比虛偽的最高境界是承認虛偽。
我當時就承認自己虛偽,說:“你知道我是個虛偽而又卑鄙的人,但我總得說句心裏話,就是相信你演戲的本領沒人比得過——但是,你一定要記住我給你的那兩個海綿團,裏麵充的是鴿子血,過兩個小時就會變黑發臭,如果到了時間還在糾纏的話,你得找借口去衛生間換一個。還有,你不要一興奮就叫得太大聲了,沒有女人在第一次就會感到很興奮的。”
“呸,你以為誰都能讓我興奮啊?還不就是你這個壞人才有這本事,春哥現在也是軟如鼻涕膿如醬,沒什麽折騰的本事,要是那曹主任,我更是隻有哭的欲望——不用裝,就會哭的。”
“那就好!要哼哼唧唧地哭,不要放聲大哭——那也讓人反感。”
“呸,呸——你真是個大壞蛋。”
“哎呀,你怎麽用力捏啊,這兩顆可不是壞蛋。”
“就是。”
“好了,時間到了,你過去吧。”
“我開始怕了。”
“別怕,我都安排好了的。”
“春哥可不知道我是裝處,他也不知道你裝了攝像頭。要是他知道了,不斬了我們才怪。”
“放心,誰都不會知道的。何況春哥即使知道了,也隻會感激我們,沒有我,他還隻是個逛大街的城管隊員呢。”
“你真虛偽,當著他的麵盡說奉承話,背後又瞧不起他。”
“虛偽是一種美德!我瞧得起的隻有比爾蓋茨。”
“天——不過,我就是喜歡你這股牛勁。”
“快去吧。”
她下車走了兩步,又回來拍開車窗問:“秋哥,如果我真是你女朋友,你也會讓我去幹這種事嗎?”
我望著她笑笑,隻顧打火點煙。她歎口氣說:“你不回答算了,我隻是真希望成為你的女朋友。”
我望著她一路甩著手提包朝燈光明亮處走去時,心裏真有一絲悲哀。
悲哀的不是她,是我自己,是假設她真是我女朋友的話,我會怎麽辦。
心裏隱約的答案讓我不安。
打開車裏的收音機,換了好幾個頻率,才避開專家講授治療性病的成功和明星傳授使用某化妝品的心得,停留在一個聲音溫婉的頻道,女主持的聲音真有春風化雨的功力,至少我的注意力轉到了在想象那麽美妙的聲音背後是一張如何溫暖的臉。
她在開導完一個愛情失意的小夥子後,說是歡迎致電慧珊知音熱線,然後在背景音樂中響起溝通無極限的廣告語。
我撥通慧珊知音熱線,並不需要鼓起勇氣。
當聽到女主持那溫婉的聲音問有什麽可以幫到我的時候,我說的第一句話是:“我想問一下卑鄙的最高境界?”
明顯感覺她一時語塞,用嗬嗬的笑聲在填補空白時間,然後說:“我覺得所有人性的界定詞都是相對而論,沒有高尚的陪襯,就沒有卑鄙的彰顯。如果我們追根求源的話,會發現卑鄙在古代是一個很正常的形容詞,譬如諸葛亮在《出師表》裏麵有寫‘先帝不以臣卑鄙’一句,說明那時候卑鄙指的是地位卑微見識鄙陋,並非對做人做事的好壞判定……”
我打斷她的話,問:“你是認為人無所謂卑鄙,隻有成敗?”
她說:“不,我沒有誤導先生的意思,人活著的正確方式隻有一個:追求不建立在別人痛苦之上的快樂。”
“可我得到的快樂全是建立在別人痛苦之上的。”
“那麽恕我不客氣地說,這就是卑鄙的標誌。”
“嗯,我承認我卑鄙,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我隻是想你告訴我卑鄙的最高境界是什麽,我才有努力的方向。”
“你——”顯然她的聲音有些驚訝,繼續說:“高尚是卑鄙者的通行證,卑鄙是高尚者的墓誌銘——這就是最高境界了,這就是莫大的諷刺。”
“你是勸我給卑鄙披上高尚的外套——哦,不,避孕套——防止卑鄙留下禍根。”
“先生,請注意你的言詞,這是直播的熱線節目。”
“這已經是一個卑鄙者說話的最禮貌方式了,你知道我有多卑鄙嗎?”
“可以想象得到。”
“你想象不到的,我做鴨逼走了自己最愛的女人,為錢逼死了最愛自己的女人,現在、現在又把朋友的女人送到別人床上去了——”
“不,這樣的話,先生生命中沒有最字可言。”
“也許你說得有理,但我生命中一定有一個最字,就是最想逃出這個城市,從哪裏來,到哪裏去,你知道我從哪裏來嗎?我從山清水秀的巫峽邊上來,但我來的時候是兩個人,去的時候又怎能是一個人呢,我最想的就是帶上那個人回去,回到深山老林中去,在那裏我們不必為誰活得成功,不比為誰活得年輕,不比為誰活得美麗——我隻要我們在一起就行了,相依為命,相濡以沫,相敬如賓——還有一個什麽相字的詞語啊?哦,相互調情,相互喂食,相互搓澡,相互親吻——”
“先生,我知道你的心情,但也請你知道這是廣播節目,這樣吧,等你冷靜些了,歡迎再撥通慧珊知音熱線。謝謝。”
“我怕我某天想得發瘋,想得會去自殺。”
“你如果真是自己說的那麽卑鄙,死有餘辜。”
“真的嗎?”
“……”
“那好,我今晚就回去自殺,隻要爬到最高的大樓跳下去死了,有新聞報道了,她才會出現的,她才會重新想起我的——慧珊小姐,謝謝你的提醒,我死後說不定也會撥通這條熱線的。”
“先生,先生,你誤會了——”
“不,我總算明白了,在任何人眼裏我都是死有餘辜的人——慧珊小姐,我死前的最後一個願望,就是想你告訴我,你的人也長得漂亮麽?因為你的聲音太美了,老天爺沒道理厚此薄彼的——”
也許她從我說最後幾句話的笑聲中聽出了沒正經,毫不猶豫地掐斷了我的電話。
我在車裏一直聽完了她的節目,才回頭望望遠處的酒店,心想江嬌此時定然嬌喘連連,那曹主任恐怕也是汗滴禾下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