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性綱目

人非草木,孰能無好,有則加勉,無則改之。
正文

玉蓮心經:那一斧的風情-十三

(2009-07-21 07:17:32) 下一個
【13】玉蓮給我刮胡須
  
  記得顧傾城生前最喜歡桃花,曾在詩裏寫道:“無論桃花梨花,隻要能結果的就是好花”,這首詩的題目是《二零零四年的春天》,依稀記得前幾句是:“二零零四年的那個春天,一個青年來到祖國的南海邊,撒了一泡尿,畫成一個圈”,至於怎樣寫那泡尿是淋在了桃樹下,我就不記得了。
  
  但清楚地記得他朗誦這首詩時唾沫橫飛,肯定有幾點唾沫飛到了鄧勉之帶來的燒餅上,否則鄧勉之不會立即站起來,將燒餅在玉蓮麵前揮舞,說這被顧先生弄髒了,現在隻得吃她做的桃花宴了。
  
  如果不是衝著玉蓮的廚藝,要嚐下她的桃花宴,我當時肯定不會去參加顧傾城的桃花祭聚會,畢竟我是個商人,不是文人,什麽桃花詩桃花畫都不如酒店裏那個叫潘桃花的大堂經理對我有吸引力。我參加後才明白,十個潘桃花也沒有玉蓮做的桃花宴對我有吸引力。菜名全是顧傾城起的,譬如有什麽桃花鱖魚糕,什麽桃花菠蘿蝦,桃花溜羊肉等等。
  
  但鄧勉之是個半吊子文人,他常念叨文人不可有傲氣但不可無傲骨,因此他總覺得我和顧傾城仗著經濟優勢在施舍他,若是來參加顧傾城的詩會,他必然自帶燒餅來,將就著喝幾杯。顧傾城事後常說:“他如果不是林慧珊的表弟,才不稀罕他來呢。”
  
  林慧珊是我那時的女朋友,她也參加了那次聚會,見鄧勉之終於願意吃顧傾城家的東西了,自然樂意給他碗裏夾了好多菜。在座的人除了鄧勉之,無一例外地恭維顧傾城那詩寫得好,待顧傾城催問了好幾次自己的看法,鄧勉之才摸了一把滿是油膩的嘴,又將手在滿是油膩的褲子上擦了幾下,才緩緩說道:
  
  “無論詩、文、畫,都離不開一個字——氣,這個氣無處不在,又無處安身,所謂的無處不在指的是要讓人感覺得到,無處安身是要讓人看不著。當然絕大多數作品是沒有氣的或者是斷了氣的,即使有氣的作品,也還分為俗氣、靈氣、鬼氣、貴氣、大氣五個由低到高的層次,俗氣者如你顧傾城、靈氣者如錢鍾書、鬼氣者如王小波、貴氣者如張愛玲、大氣者,嘿嘿,當然如我鄧勉之了,如果以後再請我喝酒,我就詳細講五氣——哈哈,我吃飽了!”說完就拍拍屁股走了,剩得林慧珊給顧傾城致歉。
  
  也許,也許鄧勉之現在快餓死了。奇怪的是,我和玉蓮出走的這些日子裏,我忘記了稱兄道弟的很多人,甚至若幹個幹妹妹,偏偏會常常想起這小子來。
  
  也許是因為自己動筆了,也許是因為鳳鳴村的桃花開了。
  
  一夜春風來,湖堤上和房舍周圍的桃花都開了,整個鳳鳴村淪陷在一片白色之中。
  
  我和玉蓮的小木屋也在青色中迷失,青青的草叢在院子裏肆虐,從門檻的石階縫裏爬上來,從院子的籬笆縫裏擠出去,即使是屋頂,沒有翻修過的地方也有幾株小草在探頭探腦。幾隻黃絨絨的小鳥亦是不請而來,在草叢裏呆得一會兒,就會撲翅而起,或是落於木椅的架子上,或是去杜家那邊溜達一圈。我和玉蓮是和氣的主人,舍不得驅逐正在簸箕裏覓食的小鳥,甚至舍不得鏟去那一叢叢充滿生命力與希望的青草。
  
  玉蓮說:“草長鶯飛,這就是春天的消息。”
  
  其實第一個消息是河邊的那顆李子樹發布的。我來鳳鳴村之初,就想過要去看看杜老頭釀酒的地方,由於小河在入湖之處要開闊得多,倘若要去到杜老頭家,得沿河岸上行兩百米,走過那裏的一座木橋,被發現率先開花的李子樹就在木橋邊,老枝蒼遒,新綠挺拔,一簇簇李花散落其間。後來杜隸曾告訴我們,說那顆李子樹是全村最古老的李子樹,結的李子也是最甜的。當時我是和玉蓮一起去的,走在比較殘舊的木橋上,感覺有些搖晃,玉蓮膽小,拽住我的胳膊不放。
  
  杜隸出來開的院門,那時玉蓮尤未鬆開我的胳膊,這種男女親熱之舉在小山村裏並不多見,杜隸是紅了臉,回頭朝屋子裏吆喝,說程先生過來了。
  
  杜家的屋子果然很氣派,上下三層,堂屋也有六十個平方,正對大門供了一座神像,下有香燭燃著。杜隸讓我們到裏屋去坐,他說他父親正在洗酒槽,過一會兒就來。
  
  我們剛坐了下來,就有一女孩子奉了茶水過來,長得眉目清爽,肌膚勝雪,頭發用絲巾隨意地束了個馬尾辮,說話時也是柔聲細氣,淺笑之際臉上有梨窩隱現,端的是秀麗無方,我在接茶杯時險些失態。玉蓮笑著介紹,說她是杜隸的妹妹,自己上次來就見過,名叫梨花。我說這鳳鳴村真是神奇啊,男人都像杜隸這麽壯,女人個個如花似玉。那女孩子臉上一紅,含笑而去。我回頭問杜隸:“你妹妹難道沒有上學嗎?年紀這麽小。”杜隸說:“村裏的女孩子都一樣,讀了初中就沒有幾個還想讀書的,就拿我妹妹來說,她情願在家裏養蠶,也不願去縣城念高中。”
  
  我和杜隸早就熟悉了,說話間也沒什麽顧忌,便說:“你妹妹肯定是村裏最美的姑娘了,得找個村裏最好的婆家,女孩子確實不必在外麵打拚,日子安靜才舒適。”
  
  杜隸瞥一眼玉蓮,然後說:“程先生開玩笑了,我們村裏有四朵金花呢,梨花算一個,魯木匠家裏的杏花算一個,還有華醫生家的茶花,要說最漂亮,大家都公認是嵇鐵匠家裏的桃花。”
  
  玉蓮笑道:“那桃花是不是你的女朋友啊?”
  
  杜隸連忙搖手,說:“程太太莫瞎猜------”
  
  玉蓮打斷他的話:“叫你莫這麽客氣說話了,你這人咋不聽呢,比你虛長幾歲,叫我一聲蓮姐不委屈你吧,叫他秋哥就行,或者,喊他老程也可以——秋哥,你幾日不刮胡須真顯老呢。”
  
  杜隸又是搖手,笑道:“秋哥這樣看上去精神得很呢,像,像電影裏的黑老大。”
  
  玉蓮眼睛斜瞟著我,哼道:“他本來就是黑老大——黑老大,你在想什麽呢,裝酷啊?”
  
  我正待回答,聽得腳步聲響,又聽得梨花在外問了聲:“爹過來了?”心想一定是杜老頭來了。
  
  果然見到一個老頭推門而入,雙手負於背後,著了一件中山裝,麵相清矍,不苟言笑地坐在我們的對麵。杜隸忙著介紹我和玉蓮,老頭一擺手,說:“知道了,村裏的外人不多,你不用介紹我也知道是誰。”
  
  杜隸有些尷尬地朝我們笑笑,有梨花進來遞了裹好的旱煙卷給老頭。我說喝了幾次您釀的酒,覺得確實是少有的好酒,早就想來拜訪一下,隻因整修房子才耽誤了。
  
  杜老頭吧嗒上了煙,問我:“你是梁村長的朋友?”
  
  “是。”
  
  “你很有錢?”
  
  梨花和杜隸都皺起了眉頭。
  
  我覺得老頭很直接,微笑著說:“有點小錢。”
  
  “恐怕不是隻有小錢,否則不會出那麽高的價格買小木屋,這是不是要向村裏人炫耀你們很有錢很大方呢?”
  
  “老人家誤會了,我們兩口子隻是喜歡這個地方而已,覺得花再多的錢也難以買到一個這麽清靜這麽美麗的地方。”
  
  “所以你和梁村長打算收購村裏的土地,或者開發旅遊?”
  
  “什麽收購土地?”
  
  “這話我早就對村裏人說過,說梁村長之所以願意回來當這個村長,必沒有安什麽好心,他明知道這幾年農村的土地政策會大改革,肯定是想撈幾把,那樣我們鳳鳴村會麵目全非,無論你是不是他的合夥人,來演雙簧戲,這話我說在這裏,隻要我姓杜的還活著,就不會讓他得逞。”
  
  杜隸表示不滿:“爹,秋哥他們是客人,你怎麽搬出這些話來,他們不過是想來拜訪一下你,莫非你還認為別人也想收購酒廠了不成?”
  
  “傻小子,你以為不可能嗎?”老頭撂下這句話就自顧走了。
  
  重新過木橋的時候,玉蓮還在嘀咕杜老頭怎麽如此古怪,笑話杜隸莫不是他親生的,咋性格大不一樣。我說杜老頭怪得有道理,說不定他真看出了梁村長的野心。
  
  玉蓮笑道:“我才不管他是否有野心呢,隻管你有沒有野心。”
  
  “我能有什麽野心?來這裏就是拋開了一切野心。”
  
  “哼,也許不是野心,是色心,你敢說你看到梨花沒有動心?”
  
  “人家是小姑娘呢,你別冤枉我。”
  
  “那也是,看看你這副樣子,像是杜老頭差不多的年紀。我回去幫你刮刮胡須,你再朝杜家跑吧。”
  
  “不用了,我自己刮。我隻稀罕你這個小姑娘,你看你,小屁股一扭一扭的,比誰都有味道。”
  
  “哼,你為什麽從來不讓我替你刮胡須?”
  
  很少有美得精致的女人,譬如五官端正的女人可能是個羅圈腿,譬如身材玲瓏的女人可能是張麻子臉,玉蓮卻是個精致到極致的女人,除了五官和身材沒有可挑剔之處,單是那一雙小巧圓潤的手,也是白如蔥管,嫩如春花,滑如軟玉,連指甲也形同小貝殼,倘若讓她幫我刮胡須,定然是件很享受的事情。但我對別人拿著胡須刀在自己臉上遊走很恐懼,特別是女人,因為張蓉曾經用胡須刀朝我脖子上一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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