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性綱目

人非草木,孰能無好,有則加勉,無則改之。
正文

玉蓮心經:那一斧的風情-十二

(2009-07-17 10:06:38) 下一個
【12】錢是萬惡之首
  
  健忘,是通往快樂的唯一途徑。
  
  那次與馮素貞同處一夜後,我第二天的快樂,源於忘記了給她承諾過什麽,甚至忘記了口袋裏的錢是她拿給我的。
  
  當天是張蓉的生日,便用那筆錢為張蓉買了一根金手鏈作為禮物,她追問我哪裏有錢買如此貴重的東西, 我說那是假的,女人當時很高興,說:“咬牙,隻要你心意是真的就成。”於是,她用毛筆寫了“心心相印”四個大字在報紙上,與我寫的“頂天立地”橫幅比鄰而居。
  
  張蓉說那是平生最溫馨的一個生日,因為她接到了平生第一束玫瑰花。我是在路邊買的,兩塊錢一把,要自己削去刺,本來念著去給她買個蛋糕,卻被她阻止了,說我的第一筆工資才一千五,要省著花。我自然不敢交待自己還有張三萬塊的存折,隻好自己下廚燒了兩個菜,還點了兩根蠟燭,高矮不一的蠟燭。看著她滿臉虔誠地雙手合十許願,緊閉的雙眼有兩行清淚落下,我在那一刻也是眼角濕潤,默念著此生決不有負於她,要讓她享盡人間富貴。事畢她說許的第二個願是我們恩愛長久,許的第三個願是我們事業有成。我說許的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她狡辯說出來老天爺才能聽得到。我便問她許的第一個願是什麽,她低頭不語,我也是歎了口氣,說:“你肯定是祈禱張藥師身體健康,他此時也會想著今天是女兒的生日,哪天我們發達了,再回去給他賠罪,他老人家一定會諒解我們的魯莽行事。”張蓉神色泫然,幽幽地說:“我也不盼什麽發達,那都是有個命管著的,由不得自己想象,隻盼著你我今生今世永不相欺,我交給你的是個幹幹淨淨的人,我要你交給我的也是顆幹幹淨淨的心。”我想起這一個月的謊言相欺,愧疚之下幾欲悉數招供,被她跟著的一句:“咬牙,我相信你!”睹住了嘴,隻好攬過她的身子來,說:“我不相信你。”女人驚愕地問我不相信她什麽。我說不相信你的身子是幹幹淨淨的。待見我在動手動腳,她才明白過來,說剛衝過涼呢。我說要檢查哪裏不幹淨。她掩住胸前不讓我檢查,我便用膝蓋在她身下磨蹭,瞬即就感覺到她下身的濕熱,便故作不高興,哼了一聲道:“這裏就不幹淨。”女人咯咯笑道:“程咬牙變成了程咬舌根子。”我便作勢要去真咬,被她擋住:“咬牙,你去把那束玫瑰花拿來,把花瓣摘下來?”
  
  “你想怎樣?”
  
  “你想怎樣就怎樣!”
  
  也許我第二天晚上去上班時,身上還殘留著玫瑰香味。
  
  當我重新走進俱樂部的化妝間時,邦哥過來對我說:“你不用在這裏上班了。”我第一個想法是他在報複我與麗姐的關係,可是麗姐隨後走進來打消了我的疑慮,同樣讓我不用在這裏上班了,說以後會給我講到底怎麽回事。
  
  我走出大廈門口還是滿腹疑問,直到看見馮素貞的車子停在門口,她在向我招手,才記起前晚的那個承諾來。
  
  我上了馮素貞的車後,她問的第一句話就是:“你真是一個有自尊的男人麽?”我拍拍胸膛,不屑於回答她的問題,她反而笑了,說:“一諾千金才是自尊的標簽。”我說好,那你承諾給我開店的事也不能打馬虎。她問我想開什麽店。我想了想,說開鴨店。
  
  “沒出息!”
  
  事實證明,她這句話罵錯了。
  
  我找不到理由給張蓉解釋哪裏來的錢開店,便和馮素貞商定,介紹我去她的一家餐廳工作,她另外給我每月一萬的費用。餐廳的名字叫紅與黑,短短的一年間,我從傳菜員做到了經理的職位,雖然少不了馮素貞給我施展拳腳的機會,更少不了我天生的經商才能,自製了一張百年老店的牌子和一張十佳餐飲企業的牌子,用電腦合成幾張名人光顧的照片貼在牆上,頓時讓紅與黑成為全市最紅火的酒樓之一,通過品牌加盟的方式,也發展了好幾家分店。
  
  我熟悉了馮素貞的身體,並沒有熟悉她的身世。沒見過傳說中的宋忠義,更沒見過她的丈夫,哦,連名字都不知道。
  
  但我滿足於現在的生活,張蓉在一家外貿企業做文秘,即便我隱藏了從馮素貞那裏得到的好處,兩人也有了些存款,於是她便惦記著如何與家裏溝通,藥師看到我們的現狀一定會原諒的,會認可我這個女婿的。可是電話打到橫街的商店裏,請他們幫忙喊張藥師上來接電話,剛一開口,開商店的劉麻子老婆就說:“張蓉啊,你還有良心打電話回來索,你那個老漢死了三個月啦,死的時候眼睛都閉不上,隻是喊著你的名字,偏偏那時就不見你一個鬼影子。”張蓉頓時全身發軟,伏在我身上大哭起來,我才忙接了電話過來問清楚,劉麻子老婆說張藥師是上山采藥摔下去的。我說張藥師身子骨硬得很,這麽多年沒出事怎麽偏偏今年摔了呢。劉麻子媳婦冷笑一聲說:“還不是張克媳婦惹的禍,那婆娘打麻將輸了錢,上胡老二的床抵債,被胡老二媳婦抓了個準,大哭大鬧搞得全村人都知道,張藥師麵子上過不去,扇了張克媳婦兩個耳光,那婆娘撒潑,還踢了張藥師兩腳,當天下午就抱小孩走了,誰都知道張藥師與他兒媳婦不幹淨,也沒人同情張藥師,估計那老漢精神恍惚,才在山上跌了下來。”我聽後也是心傷,一邊撫慰張蓉,一邊問張克有沒有回去。劉麻子媳婦說:“張克趕了回來,怕高家討要禮金,沒呆兩天就走了,程咬牙,你記著,張克走的時候咬牙切齒地說,會找到你們,然後把你撕成兩半。”
  
  我從劉麻子媳婦那裏得了張克的聯係方式,待張蓉的情緒恢複幾天後,聯係了他,那小子在電話那頭說要把我宰了,可他過來見了我們的生活,卻是一口一句妹夫地叫得親熱。他呆了半個月也舍不得走,終日裏早出晚歸,常把我拽到一邊,兩根手指搓搓,我問他難道賭這麽久就沒有贏過一回,總是要找我拿賭本。他說近來手風順,總是停不下來,害得贏了的總會還回去。捱到張蓉生日這天晚上,他再要出門時,被張蓉拽住:“哥,今天是我生日呢,咬牙在外麵訂了位置,一起出去吃飯。”他說:“妹啊,我當了你幾十年哥,也沒給你買份禮物,今天無論如何得去給你買份生日禮物,你們先去。”張蓉不放他走,問他是不是又去賭錢,是不是要把我這個妹妹搭進去你才心甘。張克嬉笑道:“對於普通人來講,是一種賭博,對於我來說,是一種藝術。放心,我真的是去給你買禮物!”
  
  我們在西餐廳坐了半個小時,也未見張克趕過來。張蓉在台麵上握住我的手說抱歉,要不我們先吃。我說張克有些混蛋,好歹現在是我們倆唯一的親人,也許他今晚真不是賭博去了呢。張蓉才轉憂為喜,笑著說她哥即使對不起天下人也對得起自己。我並沒有聽進去半句,隻念著馮素貞白天交待過今晚一定要和她呆在一起,慶祝我們的周年紀念日。張蓉敏感地覺察到我神不守舍,有些小心翼翼地問是不是不願張克和我們住一起。我說沒有,給他介紹個女朋友了,他就會收心。張蓉撇嘴說:“我們公司的女孩子都清高得很,恐怕沒一個瞧得起我哥,咬牙,介紹一個你們餐廳的服務員吧——啊,不願意?莫不是你自己存了什麽心思,哈哈。”我想了想說:“蓉,你莫冤枉我,說實在的,我還不想在餐廳做事了呢,我們現在不是有了些積蓄嗎?回橫街去開個商店,一輩子也能將就過日子了。”張蓉伸手摸摸我的額頭,笑道:“咬牙,你不是在發燒吧?那山裏有什麽值得惦記的呢,你想想,我們去年過生日的時候,哪曾想到一年後會呆在這種高級場所慶祝生日,你這麽有本事,隻有城市才會給你提供舞台。我剛開始上班的時候,穿著寒磣,常有女同事問我要不要她的舊衣服,可以送給我,你以為我聽那樣的話心好受嗎?微笑著拒絕的時候心裏在絞痛,‘錢是萬惡之首’這話是窮鬼自我安慰的一個理由。”
  
  “錢買不到時間!”
  
  “咬牙,如果有錢,我們可以請個保姆洗衣做飯,這樣自己就閑下來了,你說錢是不是能買到時間呢?”
  
  “錢買不到感情!”
  
  “也許吧,但有幾個女孩走過櫥窗看到漂亮的高級時裝不動心呢?花十塊錢買條會脫色的裝飾項鏈與花十萬塊買條熠熠生光的磚石項鏈,送給同一個女孩,你說哪種方式會讓女孩更開心?”
  
  “我遲早會買鑽石項鏈送給你的。”
  
  “咬牙,你別多心,你用草編個圈送給我,我也會當磚石戒指,一樣會一輩子跟著你。我隻是給你講這個世界的普遍真理,對,就是真理。人們的煩惱和痛苦,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因為沒錢惹的禍。假設親人身患重症,要花幾十上百萬的話,無論說內心多麽愛他,隻有錢才能解決問題,這時候錢就是買的感情。”
  
  “嗯,蓉——我愛你!”
  
  “咬牙,你怎麽神情怪怪的?難道還怕我也鑽進錢眼裏了?我隻需要鑽進你心眼裏。”
  
  “你早鑽進去了,還沒有出口呢——下雨了。”
  
  “嗯,哥應該不會來了。就說冬天的雨,同樣的一滴,滴在富貴人的身上,是浪漫,滴在窮人家的身上,是殘忍。”
  
  “我懂了,我會讓你隻懂得浪漫不知道殘忍的。”
  
  “咬牙,你真好——是你的傳呼機響了?”
  
  我去回了電話,知道是馮素貞等不及了,本打算今晚與她攤牌的,卻被張蓉一番言辭教育得大徹大悟,當即謊稱公司有急事要趕過去。張蓉雖然頗感失望,還是無奈地笑笑,說我們在一起的生日還有幾十個,也不必這麽在意,允了我出去。
  
  我不得不承認,與馮素貞在一起的時候,會忘記張蓉。
  
  馮素貞至少有一個好處,就是她的不能生育,可以讓我射無忌憚,而張蓉因為上次墮胎的經曆,常提高了警惕心,每至關鍵時刻必抽身而去,留下我的大傻在旁邊愴然淚下——曾經嚐試過戴套,但根本買不到符合大傻尺寸的套,雖然我們生活中唯一天然的東西隻剩下天然橡膠套了——她本身也拒絕那東西,說那是人類最無恥最無賴的發明。她甚至會拒絕我的親熱之舉,常說:“我就搞不懂男人喜歡這個幹嘛,不就是打個冷戰而已嗎?”
  
  我回去的時候,將近午夜兩點,秋風送了小雨入脖子裏,真有殘忍的感覺,不由得打了個冷戰。遠遠瞥見張蓉一人撐了傘在樓下徘徊,趨步上前埋怨她不該在樓下等我,傷了自己身子不劃算。她卻勾了我脖子說:“我還沒有回家呢,怕的是哥哥早回了家,看到在生日這天你也沒有陪我回去,會擔心我們的感情有什麽狀況。”我問她這幾個小時如何消磨的,她說在江邊來回走了幾趟,然後坐公車從起點到終點,一路上重新看了一遍南都城,心裏想著終有一天在高樓總會有一盞屬於我們的燈光。我心酸不已,溫柔地罵她傻丫頭,卻被她踮起腳尖來用唇堵住我的嘴,哦,她的唇濕潤、安靜、柔軟、充滿期待。傘也脫了手,隨風而去,被路燈柱子擋住。
  
  “咬牙,我要你再給我一份生日禮物!”
  
  “你還要什麽,明天給你買。”
  
  “我要孩子!”
  
  “天!”
  
  “我要替你生個孩子!”
  
  “今晚?”
  
  “嗯,我在想我們有能力要孩子了,你也就不用再受折磨了,用不著懸崖勒馬了。”
  
  “那今晚就天馬行空。”
  
  我幾乎是抱著張蓉回到家的,我真的很愛她!
  
  沒出意外,張克確實早回了家,在茶幾上將撲克牌抹成一長溜,自己隨意取了三張出來,見到張蓉就嚷:“你看你看,我連續兩把豹子了,今晚在外麵怎麽就沒有這麽好的運氣!”張蓉惱他道:“你真去賭了?我們等你那麽久不去,你眼裏隻有牌,就沒有我這個妹妹!”我在旁邊幫腔,也說今晚張克確實過分了。張克訕笑道:“我就想著憑這點本錢多賺一些,給你買件好的禮品,我也是出於一番好心,怎麽你們兩個都怨我呢——程咬牙,你別說我,難道你今晚就陪我妹妹了麽?”
  
  “我沒陪的話會一起回來嗎?你瞎說什麽。”
  
  “哼,難道你有分身術?我明明在看到你摟著一個女人的腰進了世紀酒店的大門,兩個人粘得像糖一樣,看著就惡心,當時如果不是有哥們兒拉住我,早上去揍你了。”
  
  “你別瞎說。”見到張蓉看著我的眼神時,心裏頓時慌了,忙抓著她的肩說:“蓉,你相信我,你哥肯定眼睛看花了?我後來一直在公司處理事情。”
  
  張克得知我並沒有與張蓉在一起,長了威風,霍地站起,嚷道:“我眼睛會看花?玩牌別人抽老千我也盯得準,還會看花?你小子今天不交代清楚,老子就幫妹妹教訓你。”
  
  張蓉斥責她哥哥莫開口,笑著對我說:“咬牙,我相信你!來,衣服濕了,把西裝脫掉!”
  
  張克還待辯解時,我朝他搖頭笑道:“知道你輸錢了心情不好,別冤枉我來出氣,別賭了吧,我給你找份工作。”
  
  我話音未落,張蓉卻站在不遠處怔住了,待我要開口詢問何故時,她才慢慢轉過了身,攤開手心,掌聲赫然是一對精美的小發夾,正是馮素貞頭上之物。
  
  張克跑過去一把抓在手裏,在我麵前晃動,說:“這下有贓物了吧,還把野女人的東西留著做紀念嗎?”
  
  “誰的?”張蓉淚流滿麵,冷冷地問我。
  
  我根本不知道馮素貞會留下這等罪證,一時間囁嚅著不知如何作答。張蓉心下明白我定然犯了過錯,奪門而出,任憑張克在後麵喊,還是跑了。直到被張克一拳打在我臉上,嘴角冒血,我才醒過神來要去追趕。
  
  我與張克追到樓下時,早不見了張蓉的蹤影,張克問她最有可能去哪裏?她能去哪裏呢,在這個舉目無親的城市,沒有她的避風港,她曾說珠江水才給她依傍的感覺,仿佛大寧河的河水一樣奔流不息,隻有江水才不分貴賤地招待臨江之人。我忙招了計程車,吩咐朝以往二人踱步之地趕去,心中既有希望,也懷了絕望。
  
  希望並沒有落空,張蓉果然站在江邊,絕望隨即到來,她見了我們奔過去,大聲喊道:“程咬牙,你騙我,我恨死你了,我現在就成全你去和別人鬼混。”容不得我求情與解釋,縱身一躍,跳入了滾滾江水。
  
  沒有任何猶豫,我也跳了下去,在大寧河泅渡的經驗發揮了作用,未幾就逮住張蓉,把她硬拽上岸,她一邊咳嗽一邊嗚嗚地哭,我被張克一掌推開,不許再碰他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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