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的廣州,除了在領導的致詞中可以聽到“秋高氣爽、碩果飄香”之外,任何一個身居此地的人都感受不到爽在哪裏香居何處。趙香蘭與郭林來了廣州兩天,按照計劃,郭林順利地租了個賣報亭,兼營公用電話,就在唐波的酒吧所在的那條街上,他開始蜷縮在那紅色的圓亭子裏做起小買賣。香蘭得在其他地方找一份工作後,再試圖去唐波的酒吧求職。郭林原本要偕同香蘭去租個住處和找工作,香蘭自認為應付得過來,一大早便獨自去街上溜達。
確切地說,廣州並沒有給香蘭留下好印象,譬如當初剛下火車就聽到有人在哭喊自己的錢包被偷了,譬如街上的廣告牌上一個“有”字偏偏丟掉了中間的兩橫,譬如這天氣,瑞城雖然同樣的熱,但那份熱幹淨利索,隻要朝樹蔭下一躲,立馬有清風徐徐渾身舒泰,廣州的熱卻是黏糊得緊,整個人仿佛處在蒸汽之中,熱得冒汗,汗還不會幹。更惱火的是早上還碰到一個討厭的男子,那男子腋下夾著一疊宣傳單在前麵走,一邊走一邊吃香蕉,香蕉皮隨手就扔,香蘭趨前兩步,沉住氣叫他不要亂扔香蕉皮,那男子側過身來,眉毛一挑,笑著說:“不扔香蕉皮?難道讓我把香蕉肉扔到地上麽?”香蘭一時語塞,那男子塞給她一張宣傳單就邁開大步走了。香蘭看那宣傳單時,上麵竟然是某夜總會招男女公關的廣告,香蘭自然明白所謂的公關指的是什麽,臉禁不住發燒,要逮住那男子訓斥的時候,早不見了蹤影。
香蘭依著地圖轉了半天,也沒有租到合適的房子,念及有珠江橫穿市內,心想以後上班了恐怕沒有時間去見識一下,素來對大江大河頗為心折的她,尋了一路公車上去,經過江邊時,見珠江上雖有船隻往來,卻並不如長江上的巨輪來得威武,江水早在兩岸的堤壩看護下,變得失去了野性,猶如園子裏的花和鐵籠中的虎,失了本性的景觀自然不夠玩味。陡然見到沿江的堤壩上一男子爬上護欄,雙手張開,仿佛要縱身一躍,香蘭大為吃驚,忙呼喊著有人要跳江自盡了,請司機停車,司機嘴裏嘟囔了一句土話,經不住香蘭拍打車門,還是停下來放了她下去,亦有兩三個好事之人跟了下去。香蘭以最快的速度衝到那人身邊,一把將他拽了下來,那人膝蓋著地,摔得哎喲一聲叫疼,跟來的幾人齊聲歡呼。香蘭蹲下去問地上的男子:“什麽事情想不開…”話還沒有說完,不由得一愕,發現那男子居然是早上塞傳單給自己的人,頓住話頭,霍地站起身來,擔心那男子還會想不開,又不忍馬上離開。那男子一邊揉著自己的膝蓋,一邊卷起褲管來看,發現青了一大塊,好生惱怒,衝著香蘭嚷道:“你幹嘛把我拉下來?我也是媽生的,摔得也會疼的。”香蘭道:“你不是要自殺嗎?我還沒有和你算賬,就想自殺?沒有那麽容易”那男子氣得笑了:“誰說我要自殺了?我有那麽笨嗎?自殺會選這麽肮髒的江水?”香蘭省起自己救人心切幫錯了忙,嘴上卻不認輸:“你站在上麵張牙舞爪的,誰都會認為你是要自殺,何況瘦得像根竹竿子,風一吹就會掉進去。”那男子這才注意到眼前的紅衣女子美麗非凡,說話不服氣時的神情更是別有一番風情,他倒不生氣了,臉上浮著一些懶散的斜斜的笑容,歎了一口氣道:“我隻是今天開心,爬上去透透氣而已,哪想到會莫名其妙地被你摔下來”圍觀的眾人見沒有好戲可看,一陣哄堂大笑,盡皆散去。香蘭亦是被笑得有些臉紅,有些吞吐地問他還疼不疼,要不要去醫院。那男子伸手,表示要香蘭拉起來,香蘭並不遞手過去,那男子隻好自己扶著欄杆站了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塵,說道:“疼不疼?我摔你一下,不就可以知道了嗎?”香蘭仔細去打量那男子,隻見他穿了一雙軍用大頭皮鞋,估計是鞋尖被磨掉了皮,自己貼了兩塊黑膠布上去,一條黑色牛仔褲早已泛著油光,兩條細細的手臂從黑色背心裏冒出來,皮膚倒還白皙,麵目也並不老,一對黑眼睛在淩亂的長發後躲閃,仿若草叢後的狼眼,有一絲狡獪,有一絲憂鬱,無論如何,在香蘭眼裏就是一個小流氓,她冷笑一聲後,轉身而去,拋過來一句:“我們算扯直了,下次別讓我再碰到你。”那男子衝著她的背影扮了個鬼臉,兀自憑欄眺江。
這個是要拍電視連續劇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