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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談東北亞史之前195年-108年的東北亞國際形勢 【三】

(2009-04-27 20:54:38) 下一個
【三】

史記載匈奴冒頓單於破東胡,東胡分為烏桓和鮮卑,二者有沒有區別,暫且按下不表。冒頓破東胡在秦漢交會之際,所以從東胡分裂出來的烏桓和鮮卑已經存在於前195年-108年這段曆史切片中。

首先稍微科普一下東胡。東胡在確切的史籍中,出現在史記的趙世家、匈奴列傳等文獻中。活動在趙國的廣義上的東部,經常和燕國並列。夏家店上層文化,學界多認為是東胡的遺存,在位置和時間上,於史書上記載的東胡的活動地域和時間非常吻合。有幾點意味深長:從夏家店上層文化的考古資料上可以看出,一、東胡並非完全是逐水草而居的遊牧社會,至少是半定居的性質;二、東胡人禿發、殉犬;三、東胡是有鬲的文化,鬲是用來做炊具的具有特殊形態的陶器,此一點非常有意思,有鬲的文化意味著東胡人可能並不是長久以來所想象的“非我族類”。東胡和夏家店上層文化還會在以後的曆史切片中出現,現按下不表。總之,結合考古和曆史記載,東胡的根據地在西拉木侖河以南,遼河以西,以及河北北部,籠統講就是以今內蒙古赤峰的周邊地區。

回到烏桓。烏桓在這段時間切片內的大部分時間段,即前195年-119年(前119年,漢武帝元狩元年,霍去病破匈奴左地),都是臣服於匈奴的,屬於匈奴左地,在軍事上和匈奴一起行動。前119年後,霍去病破匈奴左地,烏桓徙居於漢朝上穀、漁陽、右北平、遼西、遼東五郡塞(秦漢長城)外,並臣服於漢,在幽州護烏桓校尉的監管之下,尤其不能再和匈奴呼應。

接下來表述一下烏桓的位置和烏桓與衛氏朝鮮之間的關係。

烏桓在臣服匈奴這段時間之內,成為傳統意義上的遊牧民族,生活形態和東胡時期發生了巨大變化,他們居穹廬,逐水草而居。目前考古學和曆史學研究,沒有非常明確的烏桓的遺存。所以前195年-119年烏桓所居的位置,隻能根據史籍和地理特征來推斷。曆史學家對此基本給出了確定的答案:烏桓大概遊牧於饒樂水(今西拉木倫河)流域,亦即內蒙古東部,大興安嶺南坡,鬆遼平原西端,籠統得指,也就是科爾沁草原。

有幾點值得總結一下:一、匈奴治下的遊牧帝國,也是有秩序的,在放牧上,基本上各個部族會劃定一定的範圍。二、後來烏桓出現在中原地區的北部,是曆代王朝羈縻遷徙的結果,在現在談的這個曆史切片內,烏桓基本在上述範圍之內。三、東胡在被冒頓破滅後,餘種奔烏桓山和鮮卑山,發展為後來的烏桓和鮮卑。烏桓山和鮮卑山隻能籠統講是在大興安嶺的南段和北段。現在許多考證烏桓山和鮮卑山的明確位置,我認為都不可靠。基於烏桓有非常隆重的葬禮,而且是土葬,除非大規模確切的墓葬出土,否則無法判定烏桓山的位置。四、學者根據蒙古語,考訂烏桓是漢語“赤”的意思,烏桓山就是赤山。但多數學者認為烏桓山得名來自於烏桓這個部落名稱,而不是相反。赤山(烏桓山)在後漢書的記載中,是烏桓人的神靈歸屬之地。五、就我個人的經驗,以為烏桓和鮮卑駐牧之地都在大興安嶺的西坡,其實謬誤,烏桓的遊牧地其實是東坡或東南坡。六、史載冒頓攻破東胡時,擄掠東胡人口而去,這部分東胡人口後來在匈奴內部所處的地位,是全部為奴隸?還是有一些小的部落單位,很不清楚。從後世草原民族的做法上看,也有可能隻是擄掠女人和小孩,成年男性就那個了。

以上為烏桓在這個時段的地理位置。可以看出,烏桓處於匈奴帝國控製領域內的最東端的靠南部的地域。所以烏桓和衛氏朝鮮以及夫餘就可能發生關係。

後漢書載前128年(漢武帝元朔元年),“濊君南閭等畔右渠,率二十八萬口詣遼東內屬,武帝以其地為蒼海郡,數年乃罷”。右渠是衛氏朝鮮當時的君主。這個蒼海郡,隻能大概推定為後來的玄菟郡甚至還包括臨屯郡的一些地方,也就是濊君的領地。濊的情況,下文還將會介紹。根據玄菟郡的位置,可以推定蒼海郡位於漢朝遼東、衛氏朝鮮和匈奴之烏桓交界的地方。用現代地理知識講,指今遼寧、吉林和北朝鮮搭界的長白山區。

有學者考慮漢朝設立蒼海郡,意在阻隔衛氏和匈奴的聯係。如是,則衛氏一定是和烏桓溝通,過烏桓地才可至匈奴王庭。雖然衛氏對漢天子的不臣之心曠日持久,終不肯奉召,但史記漢書的朝鮮列傳均沒有列數衛氏勾結匈奴反漢的這個“劣跡”,看來也可能隻是現代學者的猜度。漢滅衛氏後,置玄菟郡,代表衛氏對上述這個處於國際中心的山區(蒼海郡或玄菟郡)曾有效羈縻。如此,衛氏和匈奴之烏桓就比鄰而居了,溝通一下是避免不了的,可能僅僅限於商業往來,不過規模可不小。史記載衛氏在滅亡前夕,一次向漢朝獻馬5000匹,這可是個不小的數字。這些馬匹的來源,隻能是烏桓這個牧馬民族了。如果太史公所言數量不虛,衛氏和烏桓之間的貿易量驚人。

總之,衛氏通過烏桓可能和匈奴眉來眼去,但終究還是沒有出格。不知這個過程中,衛滿的子孫和衛滿老上級原燕王盧綰的子孫之間,有沒有敘敘舊。另一個值得一提的是,蒼海郡或玄菟郡的地望,即長白山區,是另一個後世梟雄高勾麗崛起的地方,滿族先祖也對此地念念不忘,看來這裏真是個“虎興之地”。

史載鮮卑是東胡的餘種,後世大名鼎鼎,但在前195年-108這段時間內,沒有什麽重大新聞,對東北的國際局勢也沒有什麽影響,簡略交待一下。在烏桓駐牧於烏桓山的時候,鮮卑生活在鮮卑山,具體地點不可考,前麵在討論烏桓的時候,提到了不可考的原因。但後世史家均推斷鮮卑的生活地理範圍在大興安嶺的北段。

大興安嶺的北段在地理上又有東部和西部之分,東部靠近的是嫩江鬆花江平原,西部靠近呼倫貝爾草原。之所以需要區分一下東西兩側,因為涉及到部族遷徙路線的不同。東側通常會南下進入科爾沁草原,然後繼續南下出現在遼東遼西和右北平,後世的慕容和段兩姓鮮卑以及再後世的契丹,走的就是這條道。西側通常會進入呼倫貝爾草原,然後繼續向西發展,然後部分會轉向南,後世的拓拔、柔然王室鬱久閭氏、室韋-韃旦、蒙古即是如此。當然,東側和西側之間,應該存在多條溝通的孔道。尤其是當從事狩獵工作的時候,兩側居民跨越大山,互相謀麵問候,甚至打打架,應當是常態。

東側部落的南下,也不應該理解為直接向正南。其一,正南方向是嫩江流域,該流域到現在還是有名的濕地,在古代開發手段有限的情況下,沒準更是汪洋一片,而沼澤地帶既不適合於農耕,也不適合於放牧,漁業倒是應該興盛。其二,大興安嶺的走向是東北-西南方向,所以遷徙一般隻能避開沼澤,沿著山麓從東北逐漸向西南移動。

鮮卑此時是不是已經成為完全意義上的遊牧民族,不可考。鑒於鮮卑在馬背上崛起的年代距離現在考察的這個時間段,還有200-300年的曆史,我們暫且可以理解為,該地域內的鮮卑主要還是從事漁獵,可能兼有農耕和放牧。比鑒後世史書對鮮卑搬遷以後,將要生活在相同地域的室韋-韃旦在馬背上崛起以前生活狀態的記錄,我們對鮮卑此時的生活狀態的推斷,有很大的可信程度。

總之,此時的鮮卑,無論在大興安嶺北段的東側還是西側,都還處於相對弱小的狀態,在緩慢繁衍人口,熟悉馬匹這種大牲口,默默的積蓄力量,等待騎上馬背,向南狂飆,登上曆史書的舞台。

按:拓拔是東部鮮卑還是西部鮮卑,史家爭論不已。一方麵,拓拔是建立北魏的氏族,以後身份顯赫,如果出身不明,曆史學家要負責任;另一方麵,是東部鮮卑和還是西部鮮卑涉及到拓拔究竟是蒙古血統還是突厥血統的大問題。如果拓拔是西部鮮卑,拓拔從鮮卑山向西向南遷徙的過程應該不存在。此外,宇文氏是西部鮮卑,大致為突厥,他們後來是直接從西部陰山一帶遷徙到了科爾沁草原,和段、慕容等會麵的,所以並沒有經曆在鮮卑山一帶的蟄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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