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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初

(2009-03-29 08:08:17) 下一個
    那是中學二年級,對人之初雖尚朦朧,但男女同學能在一起玩兒的遊戲已是不多了。她與我同班,高高的個兒、大眼睛,大人、孩子都說她長的好看。她學習不好,但也不能怪她,從小沒父母的孩子在那年月能有多少時間讀書呢?

    一個冬天的下午,放學後同學們都走了,空空的教室,除了那將滅的爐火,就我們倆。我坐在前排的“寶書台”前,她坐在後麵的“大海航行靠舵手的畫下”。空氣中好象充滿了什麽特殊的物質,我的呼吸和心跳都比往常快起來,爐中的火隻剩一縷淡淡的紅光,可我的臉卻熱得通紅。想背起書包走掉,又抬不起腿。用了比平時多幾倍的時間,才總算把作業作完,背起書包剛走到門口,“哎,我能和你說句話嗎?”,是她的聲音,很低、很柔軟。上中學後,這是第一次,一個女同學,而且是她,對我說與作業無關的話,至少我當時那麽想。不知是怕、是羞、還是別的什麽,“要說什麽話,正經點兒好不好!”。我自己也不明白,我的憤怒從那兒來,她低下了頭,眼淚在那兩隻好看的大眼睛中直打轉兒。我急忙走開,雖然一路上心跳不止,但晚上打個滾兒,第二兒天就忘了。以後的三年她再沒與我說過話。

    畢業後同學們各奔東西,再也沒見過她。上次回家,同學們聚在一起,談起當年的糗事兒,突然想起了她。有同學告訴我,她死了。幾年前,她下崗後(多好聽的詞兒!)在車站擺小攤,冬天賣凍梨、瓜子、糖胡盧,夏天賣雪糕。在一次車禍中壓傷了腿,在長春一家醫院截肢後感染,並發敗血症。。。我一時說不出話, “但願瞑瞑中有個天堂,天堂中有個快樂的她,那個快樂的她能聽見,一聲遲來的對不起”,當時的我,除此還能想什麽呢?

    也許這就是為什麽,一個人常常對並不幸福童年、多災多難的青春歲月,是那麽難舍難分。那當然不是對造成那種苦難的惡勢力的推崇,也不僅僅是那些歲月界定著你人生曲線的初始值,更多的還因為那許許多多因粗心而做錯的小事,你想重新把它們做好,免得三十年後連說聲對不起的機會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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