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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飄過的那些日子
怡然
清晨起來,習慣性地坐在書房。白色窗簾上那一片片褐色的小方格,像魔方一般晃來晃去。外麵在下雪,雪花撞到窗玻璃上,沙拉沙拉,似海浪拍岸的回音。忍不住掀開窗簾,後院已經鋪上了厚厚的一層,白皚皚軟綿綿的雪。兩棵雪鬆上也結滿了樹掛,一朵一朵的雪蓮花,真是好看。
有多久沒看到這麽美的雪景了!
雪,會讓人的思緒紛亂起來,思想也雀躍起舞,像跳入水杯的小龍魚遊來遊去。那些陳年影像也過電影般隨著雪花上下紛飛,一個鏡頭追趕著另一個鏡頭。第一個閃出的竟是一張紅嘟嘟的小嘴,貼近結滿霜花的玻璃窗,熱乎乎的哈氣在窗子上刻出了兩道彎彎的月牙兒。然後冒出了一對閃亮的眼睛,透過那一對細細的月牙,窺見了一個白茫茫的世界。這是我童年印象裏的雪景。
雪,可並不總是討人喜的,有時甚至被當作懲罰的工具。女人會嚇唬吃奶的孩子,“別哭,再哭就把你扔到雪窟窿裏去。”孩子順從地大氣不敢出,八成是給嚇住了。最惱人的要數小學的體育老師,若是碰巧他心氣不順,便高聲大氣地宣布,今天體育課到操場跑步。孩子們為難地麵麵相覷,“老師,外麵下大雪呢?”體育老師把眼一瞪,“雪有什麽好怕的,我們就是要與冰天雪地較量。”
好的,較量就較量,咱們打雪仗吧。孩子們也不示弱,玩就玩真格的。開始雪球隻有雞蛋大小,扔得又高又遠。可這雪仗打得不過癮,越玩越大。後來雪球滾得跟足球一般大,扔不動了,就一股腦推進對方的陣營。最後,雪球也來不及搓了,大把大把的雪直接揚灑到彼此的臉上身上,甚至灌到脖領子裏。雪仗打到這個份上,已經不好玩了。體育老師都看傻了眼,想不到小小的毛孩子,打起雪仗來如此威猛。少年印象裏的雪景,竟是充滿了硝煙的味道。
雪,不知道贏得了多少溢美的詩句。有人讚譽她的晶瑩剔透,有人感慨她的純淨無暇,其實這不外乎是文人的自戀,把主觀感受折射到一個毫無知覺的客體上,借景生情罷了。雪,什麽都不是,它就是白花花的晶體,水至冰點以下的冷凝物。雪是冷的;而冷是無情的。
記得作家梁曉聲在一篇小說《今夜有暴風雪》裏,講述了一個殘酷的故事。北大荒生產建設兵團的女知青裴曉芸,頭一次上崗值夜班,竟然被活活凍死在冰雪之夜。這雖然是虛構的故事,我也聽說過真實的版本,比小說還要慘烈。這當然不是雪的過錯,可雪終究扮演了助紂為虐的角色,到底是有那麽點意思的。
雪,留下的回憶總是潔白的。可下雪時,天色是灰蒙蒙的。茫茫雪原是一眼望不到邊的,天蒼蒼野茫茫,就像一曲《三套車》的詠歎調。唱的不隻是伏爾加河,也不隻是趕車的俄羅斯小夥子,它是對人類那種憂鬱處境的娓娓述說。
然而,當冰雪遇到一顆充滿詩意的心,她也會幻化出如夢如幻的情境。比如李健的一首《貝加爾湖畔》,“這一生一世,這時間太少,不夠證明融化冰雪的深情”,這麽美的詩句,堪稱冰雪之情的絕唱。據說,這首歌是李健親臨了伊爾庫茲克的貝加爾湖,觸景生情創作而成的。寧靜的貝加爾湖,若隱若現的篝火,每一個鏡像都構成了一幅唯美的圖畫。雪與情相遇在這裏,能讓冰雪融化的情,得有赤道岩漿那麽熾熱的溫度吧?雪作了情的底色,終於尋到了她致美的意義。
雪,原本是個無生命的東西,卻藉助於文人詩人的筆墨而別具風貌熠熠生輝。以物詠誌,以物言情,雪到了極致。你看看這雪,實在是算得上大千世界裏的寵兒。
再抬頭看窗外,還是曹公公的那句話來得經典,“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幹淨!”
寫於2019年1月20日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