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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胡同的味道
怡然
記憶中北京的那條胡同,有幾道彎曲,青灰色的柏油路,路兩邊是一扇扇紅漆大門,偶爾也夾雜著幾扇黑漆的,紅黑相間,使得整條街平生出了某種韻律。每扇門前都有道高高的門檻,象故宮博物院太和殿的門檻一樣,隻不過這些門檻低了那麽一點點。高高的門檻橫在那裏,給這些四合院帶來了一種神秘感。想那一扇扇大門後麵,到底鎖住了多少鮮為人知的人生故事呢?
胡同很安靜,除了清早上班時,從那些紅黑大門裏偶爾閃出來一兩輛自行車,白天便少見人影。沒有多少碧綠養眼的草坪,也沒有許多姹紫嫣紅的花樹。偶見從某家四合院裏探出一枝嫩黃的迎春花,眼前便是一亮。哦,春天來了,竟然如此地悄無聲息,給人一種意外的驚喜。
胡同口那位賣冰棍的老大媽,從初夏一直站到深秋,宛若是一種守候,給整條街平添了一份俗世的生機。她的嗓門永遠那樣嘹亮,“小豆冰棍!小豆冰棍!”一聲接著一聲,穿過胡同的寂靜和灰色,落進古槐樹濃密的枝葉裏。
走到胡同的盡頭,方才知道,原來這剛好是另一條胡同的開始,恰好構成了一個完美的“丁”字。然而這條街的景致卻迥然不同了,它令人難忘的特色,不是別致怪異的形狀,也不是變化萬千的色彩,而是它散發出來的那股濃鬱又厚重的味道。濃鬱裏浸漬著世俗味,厚重中滲透了市井味。胡同本來就是人來人往川流不息的地方,有人豈能不俗?俗世的喧囂熱鬧,俗世的五味雜陳,胡同會記得一清二楚,想抹去都沒那麽輕而易舉。
這胡同的味道也是四季分明的,尤以冬天的味道最為濃烈。幹冷的北風剛剛掃進胡同口,就遭遇到了這樣一股混雜的味道。有蜂窩煤嗆人的煙熏味兒,有羊肉串刺鼻的肉膻味兒,有烤紅薯的焦糊味兒,還有炒五香花生米誘人的純香味兒。這些味道無拘無束不分彼此地摻和在一起,如同奏響了一支味道交響曲,此起彼落,好不熱鬧。冬天的胡同便不再冷清,不再肅蕭,卻是因了這別具一格的味道,而變得意趣橫生生機盎然了。
胡同口有一家小吃店,叫“龍頭井小吃店“。這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小吃店,賣的全是大路貨,比如小籠包子,刀削麵,炸油餅什麽的。但最拿手的當數油炸豆腐泡了,一大碗醬油湯裏擠滿了金黃的豆腐泡,鮮綠的蔥花湊熱鬧地在豆腐泡間串來串去,飄出一縷一縷的清香。這麽美味的豆腐泡,才隻要一毛錢一碗,好一個物美價廉啊。
店鋪開門很早,是專門迎候那些不願意自己做早餐的上班族的,當然也包括象我們這些睡懶覺的大學生。那時候,一提“龍頭井”,大家就直咂舌,那可是滿足我們舌尖上欲望的好地方。“龍頭井”從來不會冷清,一年四季,永遠是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時隔二十幾年,當我穿越萬水千山,興致勃勃地趕到龍頭井,這個無數次闖入我夢境的地方,卻一下子愣住了。小吃店已經沒了蹤影,一起消失了的還有那些曾經的味道,鮮香的油膩的,好聞的不好聞的,它們都去哪兒了?我沿著胡同漫無目的地走著,鼻子使勁抽吸著,仿佛這樣便能找回那些味道。另一種滋味卻似秋蟲般慢慢地襲上心頭,莫非這便是滄海桑田嗎?
轉過街角,又見那一扇扇紅漆大門,有些紅得透亮耀眼,另一些卻是斑駁黯淡了。這裏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安靜,仿佛是鬧市中的一片世外桃園。
不由地想起了一樁往事,才進大學校門時,同室的北京女友約我去曆史係白壽彝教授家,記得是給他送一份文件。那是我第一次踏進北京的四合院,跨過高高的門檻,前庭院裏種著幾顆棗樹,看上去是有些年頭了。回廊的曲曲折折,惹得人很想去後庭院看個究竟。我已經記不清白老教授的模樣了,但他身後依牆而立的大書架,還有那上麵密密麻麻的幀裝書,卻令我至今難忘。
誰想到,北京的胡同,除了市井味兒,還有著這樣一股書香味呢?這書香味與市井味交匯融合到一起,便成就了一種文化。這文化也算是北京的特色,它使北京胡同變得更別致生動了。
唯一有點兒遺憾的是,沒再見到那個賣冰棍的老大媽。她是不是已經退休了?想想現在誰還喜歡吃小豆冰棍呢?即便有人喜歡,也都到超市裏去買了吧。
“小豆冰棍,小豆冰棍”,那清脆而親切的鄉音,依舊縈繞於耳,久久不肯散去。
校友。非常熟悉龍頭井。你是文科的吧。
婉妮,你也是師大的?謝謝來訪。
花骨朵,你的評論寫得真美,令我感動:)
謝謝!
同感!謝謝來訪留言。